律政流氓（第三、四卷）——姹紫嫣

“谢谢。”孟念慈打开饭盒，见是一盒扬州炒饭，才吃了几口，便看见里面有条不小的虫子，忍不住道，“这饭里面有虫子。”

“我看看。”乐正遥拿过来，呵呵一笑，道，“没事，这只是菜虫，多吃也不怕，就当是增加蛋白质。”

说完乐正遥把手中的盒饭跟孟念慈的对调，道：“行啦，就知道你娇气！这个我来吃，你吃我这个吧。”

这也被说成娇气啊？难道若无其事的把虫子吞下去才能如乐正遥的法眼吗？

孟念慈被堵得饭也吃不下，把饭盒往乐正遥面前一推，道：“我胃口不好，都给你吃吧。”

乐正遥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低头把饭吃完，然后把饭盒收拾一下，道：“你在这休息，我去看看有没有卧铺。”

“算了，只不过坐一晚罢了，以前读书的时候坐二十几个小时也这么熬过来了。”孟念慈不觉得卧铺和这里有什么差别，他甚至自暴自弃的觉得，让自己再痛苦一些就好了，让自己再也不能忍受下去，然后对乐正遥死心，彻底的死心。

孟念慈在自虐，乐正遥却不那么想。他凑到孟念慈耳边，对孟念慈低声道：“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你既然跟了我，我就尽自己的能力让你过得更好。我走了，你睡吧。”

说完，乐正遥便一个人去想办法搞卧铺票了。

孟念慈坐在座位上，忍受着很快就占了乐正遥位置的那位大叔身上散发出来的阵阵体臭，听着他们那些自己完全听不懂的方言，觉得自己是如此的格格不入。

深处这样的环境不是乐正遥的错，正如他所说的，他已经尽力对自己好了，只不过是条件所限。乐正遥不是谢持国，给不了自己荣华富贵，自己在跟乐正遥交往的第一天起就应该有过普通日子的觉悟。是自己太贪心了。

孟念慈有点心酸，为了自己、更为了努力让自己过得更好的乐正遥。

睡吧，睡了就什么都不用胡思乱想了。

孟念慈闭上眼睛，努力的让自己尽快睡着。可事与愿违，乐正遥迟迟未归，孟念慈也迟迟无法入睡。倒是旁边那位大叔很快就睡着了，发出撼天动地的鼾声。头还越来越往孟念慈身上靠。

孟念慈身子只能往前躲，可位置就那么多了，眼看着大叔的头就要靠上来，孟念慈终于忍无可忍的伸手把大叔的头推开。

大叔被孟念慈推醒，莫名其妙的看着孟念慈，孟念慈说了句：“借过，上个厕所。”便站了起来从座位与小桌子之间的空隙之间挤了过去。

乐正遥啊乐正遥，你可以找不到卧铺，但你他M的一去去两个小时，电话也不回一个是怎么回事？

孟念慈走到车厢之间的位置，愤怒的拿出手机，第三次给乐正遥打电话，这一次乐正遥倒是接了。

“喂，你在哪儿呢？”孟念慈的声音有点冲，可惜乐正遥没听出来。

“我在帮一个师兄干活，你先睡吧。”才说了一句话，乐正遥便把电话挂了。

不是说找卧铺吗？怎么变成帮师兄干活了？

孟念慈已经不指望乐正遥了。他上完厕所，回到座位，发现自己的座位被一个五十多岁的阿姨给占了。正跟旁边占了乐正遥位置的大叔谈笑风生呢。

孟念慈对她说道：“不好意思，这是我的位置。”

那个阿姨看了孟念慈一眼，道：“小伙子，你让阿姨坐一会儿行不行？”

要是平时，说不定孟念慈就让对方坐了。可这儿不是公交车，站一站就到了；而且孟念慈不想站在外面跟别人挤；加上孟念慈心情不好，种种因素凑在一起，让孟念慈寸步不让，道：“我不太舒服，想睡觉，你看看有没有别的位置做吧。”

那位大叔开口说道：“年轻人，你就让这位大姐坐坐嘛，你都坐那么久了。真不行的话，要不咱们三个人挤一挤吧。这位大姐年纪这么大，站一晚上也不容易啊。”

孟念慈看了看被那位阿姨坐在屁股下的礼物，又看了看一直占着乐正遥位置、坐着说话不腰疼的大叔，憋了一下午的怒气终于爆发了：“这明明是两个人的位置，为什么要挤三个人？这个位置是我的，你坐的位置也是我的，为什么你不把你白得的位置让给她、而非得要我让、要我挤？”

大叔被孟念慈一顿抢白，先是愣了愣，随即觉得很没面子，便站起来，朝着孟念慈大声吼道：“臭小子你说什么呢！我就是坐了你的位又怎么样？你想打架吗？”

说完便伸手推了孟念慈一把。

孟念慈没站稳，一个踉跄差点没摔倒。车厢本来人就多，而且都是坐车坐得闷出鸟来的。这边一吵起来，大家立刻就来劲了，还有几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在大声叫道：“打架啦！”“快来看啊！”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孟念慈有些后悔了。实在不应该在大庭广众之下跟人吵闹，可总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低头认错吧？

他正不知道如何收拾才好，乐正遥推开周围的人群走了过来：“没事没事，他今天心情不好、脾气比较冲，大叔你别生气。”

然后又用方言跟大叔说了几句，大叔脸色稍缓，瞪了孟念慈一眼，又说了几句估计不是什么好话的话，便坐了下来。

一场风波总是是平息了。乐正遥对孟念慈板着脸，道：“你跟我过来一下。”

孟念慈看了看俨然已经把座位都占了的两位中年人，还想说什么，乐正遥已经不由分说扯住他走出车厢。

孟念慈对乐正遥道：“我们不能走，我们要是走开、位置就没了。”

“没了就没了，”乐正遥脸色更差，“你就不能尊老爱幼，把位置让给比你年纪大的人吗？”

孟念慈大声说道：“我们把座位让给他们，那我们怎么办？站着回S市啊？”

乐正遥黑着脸道：“站着又怎么了？孟念慈你怎么这么自私啊！”

“我自私？”孟念慈不怒反笑，“乐正遥你居然说我自私？我跟那些人吵起来还不是为了保住你的座位、怕你站着辛苦！你居然说我自私！我自私就不会千里迢迢跟你跑这一趟、又出钱又出力、还要受这样的苦了！你一直在A市还没见过我爸妈呢！凭什么我就得先去你家？说到底，我先跟你回去，不是因为我非得去你家，而是因为我更重视你！”

孟念慈终于说出来了，这也是他早就领悟到却一直不敢面对的问题：自己在乐正遥心目中其实没有乐正遥在自己心目中重要，这也注定了在这段感情面前，两人所处的地位是不对等的。

65.流氓失恋之十

“不要再说了，”乐正遥正色道，“你对我的好我都知道，我只怪自己条件有限、能力不足，没办法让你舒舒服服跟我回家，是我对不起你。我说过的，我什么都给不了你，只能给你快乐。如果有一天你觉得不快乐，那我们……”

乐正遥哽咽着，有点说不下去了。

他迅速转过身，孟念慈眼尖，分明看到他眼中的泪水，还没来得及消化心中复杂的感情，乐正遥已说道：“走吧，我带你去乘警休息室。”

孟念慈一愣，道：“乘警休息室？”

乐正遥在前面带路，边走边说道：“我没办法搞到卧铺，就想找找火车上的乘警看能不能托个方便。刚好有一个乘警是我们学校的，算是我师兄。他晚上有任务，可以把他的休息室借给我们。我现在就带你去。”

怪不得乐正遥刚才去了那么久，原来是帮人家干活好让别人给他让个位。

孟念慈心里一暖，停住脚步，道：“因为找到更好的地方，所以你才不在乎把位置让给他们吗？”

乐正遥没有回头，背对着他闷闷道：“难道在你眼中我是那种不顾你死活都要做烂好人的人吗？”

“我……”孟念慈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孟念慈的心思就发生了变化。以前他觉得乐正遥古道热肠、是个不可多得的好男人；可现在他又嫌乐正遥烂好人，对别人太好、对自己不够好。

究竟有问题的人是乐正遥还是自己呢？

孟念慈想不明白。他只知道，乐正遥被自己刚才那番话伤害了。

虽然乐正遥对自己的态度没什么变化，但孟念慈想起乐正遥刚才的哽咽和泪光，心里愈发内疚。

两人穿过一个又一个的车厢，孟念慈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终于，他忍不住，对乐正遥说道：“正遥，对不起，刚才是我错了。”

“你没有错，”乐正遥回过头，看着孟念慈，眼神里带着一丝平静，“你说的全部都是事实，或者你真的该好好考虑，我们在一起是否合适。”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孟念慈呆住了，乐正遥是想要跟自己分手吗？

乐正遥叹了口气，道：“这些我们以后再说吧，你今天上了一天班，又坐了这么久的车，肯定已经累了。好好休息吧。”

孟念慈想问清楚乐正遥究竟是什么意思，可又忍住了。

如果是乐正遥先对这段感情产生动摇，那自己苦苦逼问、死缠烂打的又有什么意思？

孟念慈心事重重的跟着乐正遥到了乘警休息室，虽然这里也没有床，但起码有个独立的小包厢，可以不用跟人挤，还能在三人座位那么长的椅子上缩成一团睡个觉，确实比外面舒服多了。

孟念慈见今晚休息的地方有着落了，心情稍微好些。他突然想起行李还没拿，连忙从座位上站起来，道：“糟了，我们忘记带行李过来了！”

“没事，”乐正遥按住孟念慈的肩膀，道，“我呆会还要过去那边，放在那儿就行。”

“你不是跟我一起在这里休息吗？”孟念慈惊讶道。

乐正遥笑了笑道：“这里虽然比外面宽敞，但多挤一个人还行，多两个人就真的太挤了。我师兄他们干完活还要回来休息的。”

孟念慈想都不想便说道：“那你在这睡，我回去那边。”

“不用，这边环境好，你就在这儿睡吧，我回去就行。”乐正遥制止想推门出去的孟念慈，道，“听话。”

“我们俩的座位都被人占了，你回去坐哪儿？”孟念慈急了，“难道你想站一晚上啊？”

“大不了我就去餐车坐呗。”乐正遥无所谓道。

“刚才我们过来的时候也看到了，餐车都坐满人了，你过去站着啊？”孟念慈不由分说拉开门就往外面走，“还是我回去吧。大不了我跟那两个人挤挤。”

“别去，”乐正遥拦住他，道，“你们刚才还吵过，这会儿过去指不定那人还会说什么。”

“我脸皮厚，不怕丢人！”孟念慈不理他，边走边说道，“再说了，那本来就是我们的位置，凭什么让给他们？”

“孟念慈！”乐正遥突然低声喝道，“你究竟听不听我的话？”

孟念慈停住脚步。

他不是没有听出乐正遥语气中的不悦，但他没有回头。

“我不是女孩子，我不需要你的保护。”孟念慈背对着乐正遥，一字一句道，“我也有自己的坚持和主见，不会每一次都顺着你的意思去做。你还是在这休息吧，我回去了。”

说完孟念慈没有再理乐正遥，转身往回走，没有回头。

孟念慈回到原来的座位，那两个人正睡得香呢。

孟念慈拍了他们半天，好不容易把他们叫醒，对他们说道：“四件事，一、这两个位置都是我买的票；二、我累了，要坐着；三、我要坐里面；四、剩下的地方你们可以一个人坐、也可以两个人坐，但不要打扰我睡觉。”

那两个人正睡得香呢，突然被孟念慈吵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愿意起来把位置让出来。

孟念慈不耐烦道：“你们再不走，我就找乘务员过来啦。”

“哧，”那中年大叔见孟念慈只有一个人，又文文弱弱的模样便耍无赖道，“你找就找呗，我们就是不走，你能怎样？”

那个阿姨也帮腔道：“年轻人啊，出门在外多一个朋友总好过多一个敌人！”

“你……”孟念慈正想再说什么，突然一只手按在他肩膀上，随即是熟悉的声音：“我来。”

说完乐正遥走到他面前，对那两人说道：“不好意思，我回来了，要坐这儿，请你们两个找别的地方休息吧。如果我请不动你们，我就只能请乘警同志出面了。”

乐正遥说完指了指身后的警察，那两个人见连警察都惊动了，只好站起来依依不舍的离开座位。

那两个人一走，乐正遥先向警察道谢，又跟警察寒暄了一会儿才重新坐到位置上。

“你怎么回来了？”孟念慈闷声道。他趴在桌子上，只露出两只眼睛看着乐正遥。

66.流氓失恋之十一

孟念慈一个人过来就做好了乐正遥不会追过来的准备。但他内心深处还是乐正遥能追过来的，否则他会感到深深的、深深的失望。所以看到乐正遥那一刻，孟念慈还是松了一口气，才会问乐正遥这么一个问题。

乐正遥低声道：“那地方我本来就是找给你休息的，你不在那儿睡，我一个人留在那里做什么？”

“你不是不屑于做这种事情吗？”孟念慈指的是把位置抢回来的事。

“我没你想象中的伟大，我只是不想惹事罢了。这火车上的人鱼龙混杂，能不得罪人就不要得罪，我怕你有危险。”

孟念慈心里一阵欢喜，觉得乐正遥还是很关心自己的。

他试探着问道：“那你刚才怎么又敢得罪了？”

“是我让你跟我回家的，我对你有责任，总不能看着他们欺负到你头上吧？”乐正遥有意无意的忽略孟念慈期盼的眼神，给了孟念慈这么一个回答。

孟念慈还想说什么，乐正遥已经闭目养神，道：“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孟念慈失望的扭过头，闭上眼睛赌气似的睡觉了。

过了一会儿，乐正遥慢慢睁开眼睛，看着孟念慈的背影发呆。

说实在的，乐正遥虽然有时候大大咧咧，但他这人粗中有细，早就看出孟念慈从上了火车以后就开始对自己的不满、对这次旅行不满。

有些事乐正遥不问，不代表他不知道。

从孟念慈在床上熟练的技巧和敏感的反应可知，孟念慈是精于此道的。尽管乐正遥表面上不说，但他一想到孟念慈之前的情人，心里多多少少会有些不舒服。此外，乐正遥从孟念慈买房没有问父母拿钱就一次性付款这件事也隐隐约约猜出来了。

孟念慈才刚参加工作不到两年的时间，他两年的工资就算是不知不喝也买不了房。那孟念慈的钱是从哪儿来呢？只能是别人给的，那个人十有八九是孟念慈的旧情人吧。

他的旧情人那么有钱，而自己却是个连回家都要问别人借钱的穷光蛋！这么鲜明的对比让乐正遥感到深深的自卑。加上上了火车后，孟念慈偶尔表现出来的轻视和不耐烦，乐正遥哪怕脾气再好也忍不住对孟念慈说出那些话来。

可看着孟念慈落寞的背影，他又感到后悔了。

本来是开开心心一起回家的，为什么会搞成这样呢？难道自己真的要亲手把孟念慈推出去吗？

一想到孟念慈可能离开自己、和别的男人双宿双飞，乐正遥的脸一下子就白了。

他是真喜欢孟念慈，很喜欢很喜欢。正因为很喜欢，所以哪怕孟念慈跟他在一起不开心，他也不想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