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他的话,次仁笑的很没形象,他看着安宁说:“怎么现在想说了,我还以为你打算一直不说呢。”“开始不说是因为准备的东西没到齐,解释起来麻烦,现在说,你明白的快点。”让他纸上谈兵,他怕自己口才太次,解释不清楚会让听的人睡不着觉的,那样他会内疚,跟着睡不着觉。次仁很有兴趣的瞄了瞄不远处的风车,笑着催着道,“得了,你快说说吧。”安宁对他勾勾手指,笑眯眯的说:“附耳过来。”
一解释清楚,次仁一巴掌拍在安宁肩上,大笑着说道:“好样的安宁,这主意好,不费一兵一卒,就可以轻松解决,我现在就叫人好好准备。”
话语未落,他望都不望一眼被他拍的差点趴在地上的安宁,笑着径直走开。安宁无语,力气真大,若是拍的很些,他真会趴下,起不来的,苦着一张脸,站直身板,顺便耸了耸被他拍的生痛的肩膀,心想:下次离他远点,不然说不定那天就残废了。
击鼓,战争正式开始……
安宁拿着弓箭从战区撤退,在不远处找了棵树,跳了上去,站好位子,拿起箭慢慢摩擦着,片刻,他看到次仁举刀,所有士兵全体后退,随后的士兵把装好的水,往敌方阵地抛去,他也开始抬手拉弓射箭,箭射穿装水的瓷器,水就在空中如雨点一样滴落,全都淋在敌军身上。
水抛完,抛水的士兵连忙后退,后面风车被推上,然后狂风蜷起,本就冻的够呛的敌军被吹的东倒西歪,兵器散落一地,个个趴在地上,毫无斗志。
“杀……”
次仁挥刀,大军全体涌上,敌军就此全军覆没,安宁低垂着头站在树上,鼻子嗅到浓烈的血腥味,抬头望去,才知道此战告捷。
“安宁结束了,快下来。”安宁正在走神,听到他的声音,忙低头看向他,可能是因为沾上血的原故,他的铠甲已经脱下,只着内衣,站在树下,伸手向他看着。
安宁抬手狠狠摸了把脸,喃喃自语:“结束了,结束了。”
讨厌的战争,终于结束了。
次仁看安宁没下来,他跳上树,将人拉下树,然后拍拍安宁还在发愣的头,安慰道:“图海明天回来,我们明天就回京。”
安宁回神,回去,终于可以回去了。
不知道阿玛病好了没有,不知道人娇走出阴影没有,不知道院里的桃花谢了没有,好怀恋,好怀恋那些有关他们的日子。
和他们有关的安宁,才是自己认识的安宁。
这个手持弓箭,毫无心软的把箭射在敌军身上的残忍的人,从来不是安宁。满园粉红花瓣飞舞的桃花树下,斜卧在躺椅上,手持折扇微笑以对的白发少年,才是他们和自己认识的安宁啊。
安宁甩开满脑子的烦躁,死死的握着拳头,抬头望着蔚蓝的天空,深深吸了口气,恢复笑容的看着他,“真好,我们明天就回去。”
回去,回去就可以找回原来的自己了。
回家。
第10章
第二天收拾好行囊,打道回府。
回程路上,次仁突然对安宁说,“安宁,回去,我向皇上推荐你,论功行赏,你要什么赏赐。”“赏赐?”要何赏赐,安宁突然有点不知作何回答。
次仁听到他重复说着赏赐,回头对上有点不知所措的安宁,笑着说:“你不能打仗,打仗有太多血腥味,你不适合,所以你铁定不能像你阿玛一样,领军打仗,驰骋沙场。”
听了他如此肯定的话,安宁苦笑着脸幽怨的看着他,“我知道,我不是个好兵,次仁兄也不用一再重复的说吧?”这不是存心刺激人嘛。
“安宁,你不是个好兵,却是个好参谋,这样说来,你还是有可取之处的,年轻人,别太沮丧。”次仁大笑一声,摔了下马鞭,神情愉悦到让人想爆扁他。
安宁撇撇嘴,“安宁谢次仁兄抬举。”
“安宁,说真的,此次回京,有什么想要的。”次仁握紧马鞭,认真的问道:“只要我能办到,一定帮你。”
“只要不要我去打仗就行,别的,没想过。”其实安宁想说,只要离他进点,可惜,他不能说出口。次仁了然的笑道:“明白,回去我向皇上推荐你做御前侍卫,不用打仗,只要好好保护主子安全就行,最近京城反清份子出没频繁,皇奶奶一直想找个功夫了得的人去保护皇上,我看你除了心软点,功夫还不错,应该可以胜任。”
安宁还没想到以何姿态去见他,次仁给他做了选择。
他一直认为做选择是生命中最不人道的事,选对了还好,以后就可以步步明朗,选错了,后悔莫及只能再加痛彻心扉了。
京城到了京城,安宁本想回府的,却硬被次仁叫去裕王府做客,原因无他,从来没去过。才到王府门口,就和出王府的人,迎面相对。
“臣,参见皇上。”安宁还没反应过来,次仁已经跪在前面,眼角瞄见安宁还呆愣在那里,他一把将人拉跪下。
烨没介意此插曲,略带欣慰的说了句,“不是正装,别太见外,起来吧?”安宁一直在想,再次相见的场景,他一直以为,自己会激动的上前给他个很有成就感的过肩绞,或是两眼含泪的看着他,可是他没有,他只是傻傻的站在那里,动都未动。
“这位是?”烨皱眉看着次仁,不解的询问。
次仁笑着拉安宁上前,拍着他的肩膀,爽朗的介绍道:“凭王爷的儿子,这次押送粮草的代军,他叫安宁。”
烨哦了下,声音清冷道:“把头抬起来。”
听了他的话,安宁才意识到,从站起来开始,他紧张的就没抬过头。
安宁抬头,跟他预料的一样,现在的他,不常笑,没着正装,简单的普通深蓝衣衫,英俊的脸孔更显精明老练些,追看前尘往事,未知繁华已过,漫长的十年的洗礼,他的小小少年,已经长成很有魄力的伟岸男子了。
一时间,烨看向他的眼熟有片刻闪神。“李没……”
安宁想笑了,是谁说过,就算皮相变了,内心的本质是变不了的,所以他才会在看到自己那一刻,叫出这个久违的名字吗。
李没,听到这个名字,他还是乱激动了下,原来,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弥留过去,对望空城,翩翩心伤的还有个他呀。
烨,你可知,我回来了。
安宁悄然收拾好激动的心情,嘴角带笑的看向他,然后故意曲解他的意思,“安宁谢皇上夸奖。”你美——李没,原谅安宁邪恶了。
烨像是有所觉察,他眉头紧皱,“怎么像女子一样。”
上面到底是谁说的,真不是一般的正确,就算人长大了,内心的本质是不变的,他到底不是吃亏的主。安宁挑眉好笑的望着的他,“皇上,需要我脱衣验证一下嘛?我不介意。”看着满面都是严肃的他,安宁突然有想调戏的冲动。
烨不再说话,他的眼神一下冷了下去,可能看气氛僵硬,次仁一把拉过我,“安宁……”也许看安宁笑的挺无辜,指责的话,次仁没说下去,他转头无奈的对上被调戏的某人,说:“皇上,别介意,安宁他,,,,”
“没事。”次仁的面子很好用,至少此话题就此打住了,虽然他看过来的眼神依然冷的彻骨,可是安宁心情大好。
“皇上和王爷叙旧,安宁先告退。”
烨面寒着对安宁摆摆手,“退下吧。”
次仁可能害怕他和烨又掐起来,也连忙挥手让他先回去,安宁嘴角含笑对他点点头,转身走开。没走多远,安宁就看见人娇和笑颜在人群中,来回张望。
“是公子,人娇小姐,公子在那里,在那里呢?”想是瞄到安宁,笑颜开心的摇着人娇的手臂。人娇有些微的激动,连说了两遍,“我看到了,我看到了。”
安宁笑着跑向她们,甚是好奇的问:“怎么来了,我不是和亚叔说等下回府吗?”笑颜嘴翘的老高,委屈的叫道:“太久没见到公子,你从来没离开王府这么久过,知道你回来,所以想来接你回去,可是亚叔说你去裕王府,先不回府。”
“慢慢说,别急。”笑颜说的太激动,有些岔气,人娇拉着她小心拍着,转额才对着安宁笑着接道。“我们在路上才碰到亚叔,我和笑颜就顺道把车驾到这里,想等你一起回去。”“就怕你们来,所以才让亚叔先回去,没想到,你们早出门了。”风吹的太大,阵阵寒风刮来,安宁悄然拉拉披风,对被冻的鼻尖通红的两人笑道:“既然来了,就一起回去,马车呢?”笑颜连忙点头,“好,好,一起回府。”
安宁抬手去拉人娇,她脚步不稳,险些摔倒,两手扶住她,问:“怎么样?没事吧?”人娇连连摆手,安宁低头望去,看到她衣服下摆湿了一片,他蹬下摸着她的衣摆,上面全是泥土,“这是怎么了,都是土,还这么多水,现在天这冷,要是得了风寒怎么办。”“刚才不小心被人撞倒,沾染上的,不碍事,回去就换下。”人娇站稳身体,向安宁解释。“是个男人故意撞的,人娇小姐吐了好久,那人……”笑颜气愤的接上。没说完,就被人娇打断,“笑颜。”
笑颜看她对着她摇头警告,握着嘴喏喏说:“知道了,不说。”
她不说,安宁也知道,人娇自从城西事件后,一直对男人敏感,只要有男人接触,她铁定吐的一塌糊涂。
“怎么不让笑颜挡着些。”安宁拍掉她衣摆的泥土,又拧下水,才站起来,有点小责怪的看着她,“在马车里等我就好了,大街上人多又杂的,下次小心点。”
安宁看着她连连点头且无辜的眼神,责怪的话也说不出,摸摸她的头,轻笑道:“那我们快回去,你这衣服要快点换下。”
“好,一起回去。”两人齐声接道。
桃花苑看过阿玛和额娘,陪他们吃了晚饭,又聊了两句,安宁起身悄然回到自己的苑里,此时苑里桃花还未谢完,月余不回来,一切都还是老样子,花依然正红。
搬了自制的躺椅放在树下,舒适的依偎在上面,闭眼养神。
回家的感觉真好。
安宁眯瞪片刻,感觉身上多了件披风,睁眼就看见人娇粉红的衣摆,没起身,抬头轻笑道:“这么晚还不睡,跑来吹风。”
人娇拉拉披风,淡然的望着了他一眼,她说:“有事和少爷说。”
看到额娘今天欲言又止的表情安宁就知道,王府有事,还是关于他的事。安宁起身,裹好披风,微笑以对,“说吧,我听着。”
“少爷十六了。”人娇轻声诉说。
“对,康熙十八年,我满十六岁。”人娇点头,微笑看看她,示意她继续。人娇有点想皱眉,柳眉上挑,“王爷希望少爷成亲,王妃没话可说。”
哎,就知道,肯定是为了传宗接代,连额娘都没话说,除了此事还真找不到别的,香火大过发妻,阿玛终归是个大男人主义的人,在如何对额娘交心,也比不上祖宗重要,他那悲哀的额娘那里还能有话说啊。安宁拍拍额头,讽刺笑道:“所以?”
想是看安宁笑的讽刺,人娇有些发怔,良久,她像下定决心,快速说道:“少爷,我们成亲吧?”成亲???安宁愣在躺椅上。
人娇望着他呆愣的表情,肯定的说道:“少爷,和我成亲。”
回过神,安宁皱眉,“胡闹。”
别人不知道,自己还不清楚自己是何状况,大清男子十六岁没娶妻的不多,很不幸他就是其中一个,除了自己身体不好,还有就是他潜意识的……
人娇好像很清楚安宁的反应,她平静的说:“我是认真的。”
安宁正要拒绝,她脸色难看的低下头,“难道少爷嫌弃我。”
她又自卑起来,安宁连忙解释,“没有嫌弃你。”歪头想要怎么和她说,最后还是语塞,“你什么都不明白。”
“我知道。”人娇脸色好转,拉过安宁的手,拼命点头。
安宁愕然,“你知道还……额娘她……”
“不是,是我愿意,是我自己愿意的,与其长伴古灯,还不如陪少爷到老,如果少爷不愿意,明天我就去王妃建的佛堂出家。”人娇连连打断安宁的话,深怕他认为是凭王妃逼迫她的。人娇自从城西事件发生,都有想在额娘佛堂出家的念头,要不是安宁强烈反对,说不定她真的长伴古灯了,最后她就只是和额娘学习礼佛,他才放下心来。
虽然知道她可能真有此想法,可是她越这样,安宁就越明白,虽然可能谈不上逼迫,但额娘肯定和她说过什么,“人娇以后的路还很长,陪着我的路,走的会很艰辛的。”
“能在少爷身边就好,在多的艰辛,都不重要。”她说的坚定,安宁却听的心酸。安宁微叹口气,抬手摸摸她的头,一时无语,那样他欠你良多,还不起的。“阿玛同意我娶妻?”就算他同意,阿玛也会有意见吧?
听了他的话,人娇脸色一下难看很多,“王爷的意思,希望少爷纳我为妾。”安宁冷笑,他就知道,阿玛从来都是面子挂在头顶的,他可以为生个儿子,辜负额娘,就会为了门当户对,给他选个大家闺秀。
可惜大家闺秀并不愿入凭王府,他这般模样委实难让人托付终身。
安宁对人娇也是对自己说,“我不纳妾,要不明媒正娶,嫡妻正位一起给你,要不就不纳不娶。”这是他唯一的退让,即使这样的退让,在以后可能害惨了人娇,他唯一能做的只有让她正大光明的当凭王府的女主人。
人娇低下头,轻声哀叹,“都是做妾,做少爷的我心甘愿些,所以做妾也没关系。”都是做妾,这句话道出多少不为人知的心酸,又成就了她多少次午夜梦回时的夜夜垂泪,为了这个字,她可以离家出走,以至于惨遭玷污,可是为了他,她竟然答应阿妈给他做妾,这样的深情,让他任何还,安宁啊安宁,欠人良多,何以为报啊。
“夜深露重,回去睡吧,明早我会和阿玛说的。”既然注定要欠,给她个最好的,坚决不委屈她。人娇站起,帮他拉紧披风,“少爷也回去睡吧,外面风大,对你身体不好。”安宁点头,“等下就进去,太多天没回来,很想看看夜晚里桃花飞舞的景色,你先回去睡,我在看看就进去睡。”
有风才好,他的确太需要好好冷静下,战场上的哀痛,王府里的意外,都得让他好好想想了。人娇很了解安宁,看他如此说也不勉强,“那少爷把披风裹紧,早点回去。”人娇不放心的又念叨一句,看安宁连连点头,她才转身走开。
安宁看着她走远,疲惫的闭上眼,明天,明天,突然没那么期待明天的到来了。
第11章
“碰噔。”
大厅的朱褐色桌子在凭王爷手下摇摇欲坠,他的身体也在颤抖着,花白的头发根根上竖,以示主人的气愤。
他才五十岁,却因常年行军打仗的缘故,比一般此年龄的人略显苍老,安宁站在他面前,静静看着已不在年轻的他,即使心有不忍,妥协的话也没说出口。
“你……你……”想是太生气,凭王爷指着安宁的手都在颤抖,脚步不稳的想要上前,被握着佛珠的凭王妃,拉坐在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