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今晚和你睡——苏氏

眼前的事物渐渐的模糊，我却看到了左宁的脸，刚进学校的时候一脸的憋屈样，任由我打不还口骂不还手，见着美女就双眼冒爱心，没出息的一塌糊涂。

还有，忧虑的看着我，问苏权你是不是不行呢，怎么夏未安这样的人你都没感觉。其实左宁，我喜欢你，是什么时候的事，我自己也不知道。

我看着液体顺着花洒落下的水向下水孔的方向一路蜿蜒，由细细的一条线渐渐弥漫成淡色的一大片，眼前的一大滩还倒影出头顶的取暖灯。花洒喷落的热水迅速把小小的空间温暖，浴室里模糊一片，连镜子上都看不清楚了事物。

蓦地传来了敲门声还有老苏的声音，“苏权你还没睡啊，在洗澡么？”

“恩。”怕被水声淹没，我重重的喊了声，“手机明早给你。”

“那也行。”老苏似乎是松了口气，“那你洗完澡赶紧睡了。”

水声没有停，门外一片安静。

眼前的事物越来越模糊了，左宁的微笑却越来越清晰。失去莫笑然是我这辈子最大的过错，我曾经那么厌恶自己，胆小懦弱，连结束自己的勇气都没有。我一度安慰自己说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现在大家都过的很好。可是如果没有左宁，也就没有苏权了，我不想这样，一次又一次的遍体鳞伤。

所有的痛苦，一次性全部席卷吧。

刮胡刀被我扔出窗外，现在肯定已经粉身碎骨。原谅我没勇气那样结束自己的生命，我说了，我怕疼，哪怕只是消失前的那么一瞬间我都不愿意接受。

坐在浴室冰凉的地上，背靠在墙壁上，纯黑色大理石已经湿漉漉的布满了水蒸气，我伸出食指，在旁边比划了左宁的名字。被手指划过的地方那么清晰的倒映出我的脸，垂下眼睑就看见了躺在我下巴下的那只小瓷猫。

左宁说：是地摊上的粗制滥造品，你就先凑合着带一下。

左宁说：我爱你，至死不渝。

左宁说：你别哭啊，听见你哭我心里难受。

左宁说：怎么的苏权，夺了哥们的初吻还不打算负责了。

我的左宁说，苏权，你是我的。

我再次睁开眼睛就知道这次没有消失成功，四周尽是白色的东西了，床单被子，墙壁窗帘，白的让人心慌。

老苏站在窗口抽烟，王晓敏正坐在床头看着我，看见我醒来忙按了床头的按钮叫医生。一时之间人都围了过来，医生护士，王晓敏和老苏，各色各样的神情。

“暂时没设么问题了，好好休息过段时间就可以恢复了。”

王晓敏拉着医生的手不停的说着谢谢的话，很快床边再度空旷。我抬了抬手，看着手腕上的那个白色缠绕的伤口，用黑色的线缝在一起，显得很是突兀。果然，用白色的纱布一缠就显得不那么丑陋。

我挣扎着起身，伸手拔掉了扎进手背的吊针，王晓敏紧张的拉住我的手，“小权，你发什么神经，还嫌不够乱么。”

“我不想添乱。”我笑了，我添什么乱了，连消失我都想安安静静的，“不是说今天去新学校么，那赶紧的啊，我还得展望新生活呢。”

老苏忙把我按在床上，拿住我掀开被子的手臂，小心翼翼的，怕碰到伤口。“小权，听你妈的话，新学校晚几天去也行，把身体养好了。”

“不行。”我还是想着起身，挂在手上的吊针已经被我拔开，“爸，现在就去新学校吧，我想上学了。”

“啪”！！一声响声过后便是无止境的静谧，王晓敏略带老茧的手狠狠的摩擦在我脸上，那么清脆的声音，硬生生刻进我的心里。

老苏一下把我护在怀里，冰凉的手覆在我的脸上，“晓敏你这是干什么，他都这样了你怎么还能下的去手。”

我愣在老苏怀里，大脑里一片空白。身边的王晓敏使劲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眼泪却一串一串的往下落，声音那么沙哑，“苏权你这个小畜牲，你让我多活两年行不行。”

很快又有护士进来，替我重新扎了针，老苏替我盖上被子，看了眼王晓敏，“苏权你能不能安分点。”

我闭上眼睛，感觉有什么冰凉的在眼角滑落，然后从心里开始悲哀。

我只是想和一个人厮守，而他刚好和我一样是个男生，所以呢，地球停止转动了么，还是天要塌了，就这么容不下我们么。

26.回归

老苏把我的手机重新放到我手上，王晓敏表情淡然，眼神默然。

我连电话簿都没翻，直接摁的数字打过去，很久以后才听见左宁的声音急切切的从里面传来，“苏权，我正上课呢，从后门溜了出来。你呢，在干什么呢还不来学校……”

“左小宁，我想你了。”我侧着身体，看着自己的眼泪流过鼻梁没入床单。

“宝贝小权儿……你……是不是有事正瞒着我？”

“没呢。”我洋装开心的开口，语气里尽是雀跃，“左宁你是傻帽么，我能有什么事啊，还不就是吃喝拉撒睡的事么。”

“恩，那就好。”左宁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什么。“苏权，你什么时候来学校啊。”

我是是在控制不了自己的眼泪，几乎决堤，随便的说了几句就挂了电话。窝在被子里，哭的浑身发抖，我也开始嘲笑自己，几乎每天都会有眼泪，跟个娘们似的。我一大老爷们还经不起那么点风吹雨打么。

面前的被子被掀开一个角，我赶紧伸手抹了抹眼泪，抬眼，是老苏同志。

“苏权。”老苏看着我，欲言又止。“和左宁在一起的时候开心么？”

我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只是稍微的愣住，抬头看着他那么认真的表情，不像是玩笑话，然后低下头，用只有自己可以听见的声音说：“是。”

“就好像拥有全世界一样么，觉得有了他什么都没有也没关系，只要和他在一起就什么都可以。”

“是。”

“甚至是不要家人，不要爸爸妈妈么？”

“……”我抬头，内心激动却语气平淡，“为什么一定要二选一呢？为什么你和妈不能接受你们的儿子苏权，是真的无法和女人过完这辈子呢？”

“爸爸，我们难道就这么难以包容么？”

“爸爸，如果可以，我真想永远都不用睁开眼。”

回到家，王晓敏正熬着汤，我看着她原本乌黑的头发上居然闪着几根银丝，不那么明显却那么深的刺痛了我的眼睛。现在的我对于谁都不再是个完整的自己。

“等过几天拆了线就回学校上课去吧，落下那么多功课回去多问问同学。”王晓敏替我盛了饭，又替老苏盛了饭，最后才往自己碗里舀了一点点汤。

“怎么了晓敏。”老苏放下饭碗，担忧的开口，“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我陪你去医院看看。”

“没事。”王晓敏摆了摆手，“去了趟外面，开车有点累，休息下就行。”

“去外地就坐车么，一个人开车多累的，叫上我也行啊。”

“公司的事，你去凑什么热闹。”

我一点一点的往嘴里送着饭，王晓敏夹了菜放我碗里，“好好的养身体，回学校别到处疯，听说你还参加了什么足球社，赶紧先请假。”

我还是难以相信过几天就可以见到左宁的现实，王晓敏现在的声音在我耳里如此的像天籁。忙着大口大口的扒着碗里的饭。

没给左宁打电话，我想着第二天出现在他面前那傻帽肯定惊讶的连嘴都合不上。我一定狠狠的抱住他，如果可以，我真想把他揉进我的身体。

王晓敏给我整理着药，叮嘱我这药得早上，这药得饭前，我听话的用心记着。

我说：“妈，谢谢你。”

王晓敏转身离开的背影有点僵硬，头也不回的出了门，“早点睡吧，明天送你去车站。”

在车上，我想着对左宁该用什么样的开场白呢。

左小宁你个大傻帽，我回来了，你肯定倍儿想哥们吧……左宁，你看看你，都几点了还不回去上课……左宁，是不是打心眼里崇拜哥们……左宁，我想你……

打开门，屋子里静的不像话，朝阳透过窗户洒进来，浮尘还在阳光里雀跃。一切的一切都与我离开的时候没什么不同，却乱的不像话，茶几上布了一层薄灰，烟灰缸里装满了烟蒂。看了看时间，左宁再过不久就可以下课回来了，忙把家里打扫的窗明几净，颇有左宁的那股贤惠劲。

又从超市里买了些食物放进冰箱，我想继续我离开时候的事情，得发挥我未开发的潜能，给左宁做个午饭。

一切准备完毕，我等着左宁回来开门的一瞬间就把他扑到在地上，狠狠的蹂躏他。

已经超过了下课到家的时间，这哥们指不定又去哪里风流快活去了。

我和左宁的房间还是很干净，与来时的客厅简直就像是两个家一样。被子平整的铺在床上，走到窗前，拉开窗帘，打开窗户，房间里一片明亮。

房间似乎少了什么，我却始终没看出来。卫生间里，我和左宁的东西还成双成对的放在一起，依然那么登对。

又过了很久，左宁还是没回来，案板上的食材似乎已经失去了原有的色泽。中午没课，那他是跑去哪了。

终于坐不住了往学校赶，左宁你可真是好样的，要是等下让哥们看见你和哪个姑娘嘻嘻哈哈的凑一块你就等着玩完吧。

路上碰见一同学，显得很是开心，“苏权，你可回来了，怎么请了那么长的假啊。”我笑着随便应付着，顺便向他问了下左宁。谁知道他却一脸吱唔的说不出什么，随便找了个借口就跑开了。

我已经有点意识到不对，也不管什么惊喜不惊喜的掏出手机就给左宁打电话。左宁你大爷的，到底是滚哪去了。

左宁却关机了，任由我核对了几遍电话号码还是关机着。

我不禁慌了神，又给徐旭打电话，正翻着号码就看见不远处的徐旭。那厮见着我似乎是吓了一跳，然后就一巴掌拍我肩膀上，“苏权你行啊，怎么那么久没来学校了，搞的我都怪想你的。”

“你知道左宁去哪了么？”我很着急，额头上尽是细密的汗珠，手腕上的那条疤痕隐隐作痛。我知道，有什么事情已经发生了，可是我后知后觉。

徐旭开不了口，扭扭捏捏的不肯告诉我。“徐旭你他吗矫情什么呢，左宁上哪去了你倒是告诉我啊。”

徐旭不说话，拉着我来到学校的公告栏。上面零零碎碎的贴了很多的纸张，有社团招人的，有新出来的校园活动，还有一些处罚公告。我不解的望向徐旭，这到底是演的哪一出呢，左宁呢，谁他吗告诉我左宁是去哪了。

左徐旭拉着我又往公告栏前靠近了些，手指向黑板的一角，我匆匆瞥过却看见了左宁的名字。那张纸已经贴的有些日子，有的角落已经被别的海报遮盖住了。

我凑近，那些字眼更加清晰，却使我浑身颤抖。建筑二班……左宁……校风不检点……勒令退学……所有的字眼如同一个闷雷在我脑海里炸开。

“苏权，你没事吧。”徐旭扶住我的胳膊，面露担忧，“脸色怎么那么苍白啊。”

重新看了下那张通知，底下的落款的时间是一个星期前。我蓦地想起王晓敏那天说来外地的事，时间正是这个时间的前两天。

我撒开徐旭的手就往办公楼跑，徐旭跟在我后面，“苏权你去干嘛啊，都已经过去那么久学生处主任拥有独立的办公室，我打开门，他正在写着些什么。

“老师，建筑二班的左宁同学是因为什么被勒令退学了。”我还喘着气，徐旭跟在我身后，怕我一个不小心就说出了什么不该说的。

出乎我意料，主任似乎认识我，淡淡的开口，“你是苏权吧。”

我想知道左宁在学校里怎么的就校风不检点了，是和谁不检点了。如果说是我的事的话，是不是连着我都该一起退学。

主任看了眼徐旭，徐旭很有眼力劲儿的开门出去了。主任起身走到我身边，“苏权你妈妈来过学校。”

我就知道，说什么过两天就去上学吧，说什么好好的调理自己的身体，说了那么多有的没的。我还以为她是同意了我和左宁，我以为她是真心的接受了我和左宁在一起的事实。我还说，妈，谢谢你。

多么可笑的感谢呢，感情是已经在学校里替自己擦除了所有的不安稳因素，才能那么淡然的对我说，苏权，过两天就去学校吧。

我是回来了学校，可是学校里没有了左宁。

她还是和几年前一样，舍不得伤害自己的儿子就狠狠的把武器挥向别人，直至遍体鳞伤。几年前是邻城没了莫笑然，几年后是历城没了左宁。

了，去找主任也没用的。”

走出办公室，浑身的力气都像是被抽空了一样，徐旭等在门口，看见我出来就迎了上来，“苏权，你脸色很不好看，还是先回去休息下。”

我摇摇头，苏权的手触碰到我的手腕，黑色的线早就已经拆除，伤口还没有愈合完全，正在一点点的结着痂，又痒又疼。

徐旭抬起我的手，眼神诧异。我一笑，举起手把伤口的位置暴露在徐旭面前，“好笑吧，我用自己的命换取回来的机会，她却在我回来之前把左宁给弄垮了。”

徐旭陪着我回家，在校门口看见了夏未安。我连头也没回，就如同是个陌生的路人一样。徐旭回头看了眼夏未安，“苏权，夏未安怎么你了，你们不是还不错的么。”

“是不错。”我冷笑，“我和左宁的所有一切都是拜他所赐，我们真的是不错。”

我倒在沙发上，隔壁的厨房里还摆着中午我兴致勃勃想给左宁做饭的东西，阳光还是照耀在屋里，暖烘烘的。

看着徐旭在厨房里为我做饭，我才想起他和杨林的事，“徐旭，你还和杨林处一块呢。”

徐旭头也没回，语气淡的不像话，像是在谈论路人甲一样，“早就没了，其实在你们面前走开的那天就已经和他说好了。”徐旭回过头，对我一笑，“现在，我只想好好的和秋筱叮在一起。”

我也笑，看他那样子是真的放开了，那就好。那时候还和左宁绞尽脑汁的想帮徐旭离开杨林，结果却还是徒然，现在他自己已经看淡，我的身边却没了左宁。

徐旭利索的做了点吃的放在我面前，“看你那样子，赶紧先吃点东西，要是没摆平左宁之前就倒了我可不照顾你，我还有秋筱叮得照顾呢。”徐旭说的满是嫌弃的语气却还是笑的灿烂，看的出他是很享受。

刚动筷子就听见门铃响，徐旭擦了擦手就去开门，是夏未安。

我没什么表情，也实在是做不出什么表情，她怎么还好意思出现在我跟前呢，这姑娘的自我感觉也忒良好了。自顾自的吃着饭，就当是来个上门推销的，不带一丁点的感情。夏未安处在门口，手足无措，倒是徐旭看不下去，忙着把人叫了进来，坐在我旁边的凳子上。三个人都不说话，我连头也没抬，夏未安犹豫了很久才开口，“苏权，对不起，我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

放下碗筷，我笑，“您别啊，我哪接受的起呢。”

夏未安低下头，两只手绞在一起，纠缠的很。徐旭几声干笑，倒了杯水给夏未安，“哎呀苏权你可真是的，说话怎么阴阳怪气的。”

我又重新盛了碗饭，是的，我得坚强，我得吃饱了然后把左宁给找回来安在我身边。以后甭管发生什么，就是地震了我们都在埋在一条地缝里一起长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