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柯拍了他屁股一把,嗤笑一声,“还别说啊,你小子虽然失忆了,花花肠子倒是一点没少。怎么的?难不成还以为我对你有什么不良企图?”
林夏撇嘴,“谁知道你了……医生神马的都是衣冠禽嗷嗷嗷——!!!!疼死了!!!”
“叫什么叫!不知道还以为我在这杀猪呢!老实点,要不然针折里头我可不管!”
林夏一听顿时老实了,但是实在太疼了,他觉得头皮头快竖起来了,只好死命拽住沙发,边哼唧边嗷嗷喊着让林柯快点。
等针打完了,林夏也基本没力气了。半边屁股都麻了,干脆就那么衣衫不整地继续趴着挺尸。反正……反正大家现在都是爷们,再唧唧歪歪地反而让人觉得矫情。
“我说林医生,你以前当兽医的吧……”
林柯正忙着兑吊瓶,头都没抬一下就回道,“对你来说兽医足够了。”
林夏顿时悲愤了,“不带伺机打击报复的!人权呢,我的人权呢!”
“反正我就是一衣冠禽兽,跟禽兽你还想讲什么人权?”
林夏黑线,“……林医生,太小心眼的男人是会找不到对象的!”
林柯瞥了他一眼,拎着吊瓶三两步走过来,蹦出俩字,“扎针!”
林夏顿时内牛。
扎吊瓶倒是没屁股针那么疼,但是时间就要长上很多。中间神出鬼没的江管家笑眯眯地出现,跟两人说晚饭准备好了。林夏一听,顿时也觉得有些饿了,就举着吊瓶步履蹒跚地跟着爬去饭厅。
让江叔帮忙把吊瓶固定好之后,就拎起个勺子开始挖饭。
林夏是个右撇子,偏偏林柯给他扎的针也是右边,左手用得不太习惯,林夏只能小心翼翼地每次只挖一小点。
“我说,你不是左撇子么?”坐在他对面的林柯看了他那跟吃猫食似的吃相,皱着眉头问。
“我不记得了。”林夏头也不抬地继续跟餐盘里的一块鸡肉奋斗,反正苏白失忆了,失忆的人不管做出什么都是合理的。
林柯眯起眼睛,刚要说什么,就看到苏淮安从客厅那边走过来。
“哟,这么晚才回来啊?来来来,快坐下一块吃吧。”林柯态度自然得像是在自己家。
林夏有些迟疑地看了苏淮安一眼。这俩人……什么关系?
“你怎么在这?”把西服外套脱下来放在一边,苏淮安在林柯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冲苏淮安翻了个白眼,林柯咽下嘴里的食物才说话,“还不是为了你们家狼崽子……哎不是苏淮安,我没事还不能来是怎么的?”
苏淮安干脆没理他。往林夏这边看了一眼,发现他正扎着吊瓶,就问林柯,“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又烧了呗!”林柯说着,也皱眉向林夏看过来,“苏白我告诉你,趁早给我好好休息,别没事闲的就蹲电脑前面上网。”
林夏有些无语地在心底翻了个白眼,虽然他和林柯也是刚认识,但林柯这人一说话就让人容易自来熟,跟着他的思维到处乱跑,一来二去倒是也觉得有些亲切,却没想到这家伙竟然还跟苏淮安告状,更没想到的是他还真有点做坏事被家长发现后的忐忑不安o(╯□╰)o……抬起眼皮往苏淮安那边瞄了一眼,正撞上男人看过来的视线,林夏顿时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嘟囔了句“知道了”,就埋头继续吃饭。
饭吃完的时候吊瓶还没打完,林夏就继续靠在客厅的沙发上哼唧。不远处苏淮安和林柯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说了一会儿后,林柯的表情变得有些凝重,到最后竟有些气急败坏起来,倒是苏淮安的表情一直很淡定。林夏点头,苏淮安一直是个淡定帝来着。苏白的壳子换了他这个内芯,苏淮安都没什么激烈反应,连林夏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现在想来,从他成为苏白那天到现在,对苏淮安的态度恶劣得让他自己都有些唾弃。
完全不明白啊……苏淮安的想法什么的。
说到底,其实他们也只还是陌生人而已,但却阴错阳差地有了这个世界上最深刻的羁绊——血缘。
这真的是一件,非常非常神奇的事情。
林柯来给林夏拔针的时候,脸色阴沉得厉害。
林夏看他的样子,也不想说话,只是在针头拔出来的时候皱了下眉。林柯没有及时按住,一个小血柱就在林夏的手背上开了花。
“果然是兽医啊……”林夏边舔手背边伸手去拿桌子上的酒精棉,直到把血止住,才听林柯开口。
“苏淮安病了。”
林夏的动作登时一僵,心脏一顿狂跳,声音都有些变调,“你说什么?!”
part 14
十月的帝都依旧热情似火,即使已经入夜,热浪也依旧在空气中徘徊不退,无端让人觉得憋闷。送走林柯之后,林夏站在院子里发呆已经有一会儿。
这个时节正是夏蝉鸣泣之时,接连不断的“知了”声,在浓郁的夜色中连结成海,似乎在向全世界宣告着它们的存在。林夏忽然想到,这些一刻不停吟唱着的夏蝉,似乎生命也只能到这个夏天的尽头。
这天晚上没有月亮,星星就更是没有了。厚厚的云层在头顶蓄积,今晚好像会有雨。自从来到帝都之后,林夏已经有好久都没有看到过蓝天。这里的天空总是灰蒙蒙的,像是被什么笼罩着一样,偶尔天气好的时候,倒是也看到过淡淡的蓝,却再也没有记忆中家乡天空的那种澄澈。
苏淮安病了。林柯的话还回响在耳边。林夏记得自己当时的第一反应就是“完了,竟然把苏淮安传染了!”
林柯倒是不知道他的想法,几乎是拎着林夏的领子告诉他,一定要劝苏淮安好好休息。说虽然现在苏淮安的病情并不严重,但如果再这么任由他胡闹下去,身体垮了是迟早的事。
苏淮安是累病的。人一操劳过度,免疫力就会下降,再加上有林夏这么个病原体在,真是想不生病都不行。不过还好,他还没到结核的程度,而且身体底子好,休息一段日子应该也就没什么问题了。
林柯是这么说的,眉头却直到走的时候都没有松开。
他说:“苏白,你小子以前没心没肺惯了,苏淮安一直纵着你,我们这帮朋友也不好说你什么。但是苏淮安是你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如果他有个好歹,你小子也只能上大街上喝西北风去。你还别不信,虽然苏淮安说你失忆了,但是照你以前惹事的程度,要是没苏淮安在,没准哪天就横死街头了。我说这些也不过就是为了让你劝劝苏淮安,他岁数也不小了,还真以为自己还是小伙子身体怎么折腾都行呢?这些话换以前我肯定不跟你说,但现在他也就能听得进你的话了。虽说你跟个狼崽子似的,但血好歹也是热的吧。苏淮安护着你这么多年,你也该收收心让他少操点心了。”
林柯这话说得在理,林夏觉得如果他是旁观者,也一定这么觉得。但现在苏白身体里的是林夏,他甚至不确定苏淮安想不想见到他,更何况其他。
抬头看了眼二楼亮着灯的房间,林夏无声叹了口气,挠了挠头决定回房间睡觉。
林夏失眠了。这其实也不是什么罕见的状况,他以前睡觉就少。只是这个身体需要调养,所以他总觉得自己应该早点睡。今天也是,十点多就爬上了床,却一直翻过来覆过去,苏白的双人床被他滚了个遍,连被子都转了好几个圈了,但就是没有一丝睡意。
林柯的话对他还是有了影响。虽然他不是原来的苏白,但……苏淮安怎么说都是这个身体的父亲,他生病了自己关心关心也是应该的吧……闹心地刨了几下被窝,林夏有些纠结。其实他还是怕被苏淮安拒绝,他从前就很少主动去关心别人,因为怕到头来发现一切不过是自己自作多情,人家没准根本不需要自己的安慰。他本就是个容易认真的人,虽然生性凉薄了些,但一旦认定了什么,却也是有些钻牛角尖的。林夏怕看到苏淮安不屑的面孔,那会让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去面对的他无地自容。
纠结来纠结去,其实也不过是自尊心太强,不愿意受到伤害而已。
猛地把罩在头上的被拉到一边,林夏大口呼吸了几下。
这里的一切都是苏淮安的,不管是自己正在睡的床,还是穿着的睡衣,甚至连承载他灵魂的身体都是因为苏淮安才能存在。想着这些,林夏不禁苦笑了一下。呐,林夏,如此,你还能说自己只是林夏么?如果你只是林夏,又为什么会在这里?而如果不是那个男人,你哪里还有自尊心这么个玩意儿去纠结?
所以其实,你欠那个男人的啊……只要你还以苏白的身体活着,那个男人就是你永远的债主。
这么想的话,就算是一会儿被苏淮安拒绝,也不会觉得太过难堪了吧。
苏淮安和苏白的房间都在三楼,苏白在里,苏淮安在外。而之前看到的二楼亮灯的房间,则是苏淮安办公用的书房。这些都是白天跟江管家四处溜达的时候知道的。
整栋房子都很安静,已经是夜里一点多了。林夏穿着拖鞋来到院子中,在细细的雨幕中往二楼看了看,有些意外地发现书房的灯竟然还亮着,也开始有些担心。这人怎么就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呢……林夏是那种,无论做什么,都绝对会以自己为第一优先的人。这丫无论任何时候都是最爱自己的,所以在知道这个身体状况很不好后,就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养,各种养,恨不得马上就让这个身体能活蹦乱跳。毕竟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不是么。
去厨房冰箱里拿了两袋奶,放微波炉里热了一下,林夏端着两杯热牛奶,来到二楼的书房前。
手空不出来,林夏只好用膝盖磕了两下房门。等了一会儿门还没开,林夏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苏淮安是不是在里面睡着了,不免又有些担心。
……OTL……完了完了,这种倾向不太好啊……竟然已经开始主动关心苏淮安了……脑袋往墙边轻轻撞了撞,林夏撇了撇嘴。他这只是因为愧疚,只是这样而已。不过苏淮安你到底是不是真的睡着了嗷嗷嗷嗷!快给劳资开门昂昂昂昂昂……
“吱呀……”门开了。
林夏就维持着脑袋撞墙的姿势,和苏淮安的眼神对个正着。
苏淮安的眉头皱着,像是在因为什么烦恼,看到林夏倒是有些惊讶,“怎么还没睡?”
他的声音有些疲惫的沙哑,听得林夏直皱眉。伸手把一杯牛奶递给苏淮安,林夏的声音却难得得带了丝柔软,“……这个给你,喝完了去睡吧……都这么晚了。”
苏淮安没接,林夏就那么举着。苏白的身高比苏淮安稍微矮了一点,两人几乎能够平视。走廊里有些暗,只留下几个淡黄的小壁灯。林夏微低下头不去看苏淮安的眼睛,他其实还是怕这人拒绝他。
也不知道苏淮安在想什么,一直没什么动作,林夏也只好那么僵着。直到手中的温度逐渐变得不再滚烫,林夏才抬头看了眼男人,“奶都快凉了,你快点喝了吧。”
这次苏淮安倒是没有犹豫,拿了杯奶就打算关门。
“那什么……诶诶诶!”脚比大脑反应快的杯具之处就在于,在你还没反应过来自己想要做什么的时候,脚丫子已经伸出去了。而这一杯具的直接后果就是,林夏现在正坐在苏淮安的书房里,龇牙咧嘴地揉着脚丫子。
唯一值得庆幸的两件事就是,一:苏淮安没有撵他回去;二:苏白没有脚气o(╯□╰)o……
脚踝处一片通红,林夏揉了半天觉得没什么事了,就下地尝试着蹦跶了两下,感觉还好,就坐回沙发上。几口喝完已经快凉了的牛奶,之后就叼着杯沿开始看着苏淮安发呆。
苏淮安桌子上放着厚厚一摞文件,林夏就看着他一会儿拿起一个,一会儿又拿起一个,心里,就止不住地开始小声嘀咕,这都深更半夜了,这人难道就不觉着累么?他看着都有些困了。
揉了揉眼睛,林夏缩在沙发里,低头把玩着手里的杯子。
“咳咳……”桌子那边,苏淮安的咳嗽声低低传来。林夏困得有些迷糊,被他的咳嗽声惊了一下,甩了甩脑袋,起身就往苏淮安身边去了。
“苏淮安……”伸手拽住苏淮安的袖口,林夏的声音有些软,“林医生说你病了。”
袖子被林夏拽着,苏淮安的手动不了,向后靠在椅背中揉了揉眉心,男人像是累了般阖上眼睛,“所以呢?”
“所以你该休息,好好养着,” 脑袋有些迷糊,林夏本能地说出内心的想法,“就像我一样。”
“呵……”林夏没觉着自己说了什么好笑的话,男人却笑了。
这是林夏第一次看到苏淮安笑,这个笑容不带丝毫讽刺和嘲笑,让他忽然觉得有些感动。
“如果我休息了,谁来养活这么大个家?”男人的语气难得的温和。
“你不是老板么,那么多下属干嘛吃的?诸葛亮不就是因为事必躬亲才累死的……”
苏淮安眯起眼睛,“你怎么知道我是老板?”
林夏揉揉眼睛,“跟江叔聊天的时候知道的。”他没觉着这个有什么不能说的。
“……你叫他江叔?”苏淮安有些不赞同。
“是啊,江叔那么年轻,你让我怎么管他叫爷爷?”提到称呼,林夏忽然想到一件事情,“对了,我以后……该怎么称呼你?总叫你名字感觉挺没礼貌的。而且如果遇到像林医生那样的熟人,会觉得这样很奇怪。”
苏淮安没说话。林夏不知道他是也在想这个问题,还是根本不想回答。
林夏是有些自己的想法的,他不想叫苏淮安爸爸,因为他连自己亲爹都很少叫爸爸——他总觉着“爸爸、妈妈”这种叫法总带些撒娇的味道,所以几乎是从有记忆开始,就只是叫“爸啊,妈啊”这样。长大后看了不少古风小说,就开始叫“老爹、娘亲”,其实林夏觉得这种叫法也是带了些隐隐的撒娇的意味,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不是么╮(╯_╰)╭,而且总觉得这样更亲近些。
“要不……以后叫你苏爹?”这个称呼他想了一天,总觉得还是这个比较合适。
苏淮安沉默了一下,抽回袖口,“随你喜欢吧。”
林夏垂下眼睛,“我这是很认真地在征求你的意见啊……你要是觉得不好,就还像原来那样,大不了在外人面前我不叫你名字就是了。”
苏淮安又不说话了。
林夏有些囧,苏淮安你是闷葫芦么?第一天见你的时候浑身的王八之气哪里去了??
试探性地叫了声“苏爹?”
苏淮安没反应。
林夏点头,不吱声就是默认了,那他就当苏淮安答应了。
“苏爹昂~苏爹~”林夏扯着嗓子,抑扬顿挫地叫了两声。
苏淮安还不吱声。
林夏就凑过去,蹲地上继续拽袖口,“苏爹昂~苏爹~”
苏淮安皱眉,“有事?”
林夏松开手,站起身拍拍裤子,头也没抬,“没事,我就叫两声适应一下。”
被松开的袖口下,苏淮安的手上蹦出两根青筋。林夏看得分明,忽然觉得自己有些不厚道。
想了想还是决定解释一下,“那什么,我一困的时候就容易墨迹……”正常的时候他是绝对不会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