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那几年 上——江户川贝尔

宋裴受宠若惊：“不用了，只要到地铁站就成……”

陆一文白了他一眼：“你爱去不去，我要去机场。”

宋裴知道他在闹别扭，也不便多吱声。

董皓知道宋裴要飞美国去，出于人道主义他也没说不行。

关紧车门，暖气全开，董皓调了一下后视镜，接着踩下油门，一路疾驰而去。

可能是因为大学放假时间比较密集，通往机场的那条高速公路异常拥堵，陆一文看着车窗外的磁悬浮来来回回好几趟，又拿过宋裴的机票扫了两眼，飞机是下午三点的，还好他们考试早，耽误不到时间。

到机场的时候已经两点了，比宋裴的预计晚上一个小时，下了车，他谢过两人，拎着行李就往托运处跑，琐碎的事情弄完，又是半个小时过去，陆一文一直陪在他身边看着，说是舍不得。

宋裴办完一切，差不多也到了登机时间。

陆一文对他是千叮咛万嘱咐：“美利坚不比社会主义国家，你到了那里注意小心流弹。”

宋裴嬉笑着拍他胸脯，然后两人来了个拥抱，他附在他耳边细语：“快些解决麻烦吧你。”

陆一文笑了，笑的眼泪几乎都要流下来，道了别，看着宋裴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面前，却忘了，身后还站着董皓。

两人就着这样的距离一直等到三点，飞机终于排上跑道，陆一文也打算回去了，他转身对董皓说：“我去上厕所。”

口袋里揣着交通卡一路小跑，穿过长廊，穿过电梯，最后逃似的窜上二号线，一路往南。

自己的行李箱还在董皓车上，不过他知道董皓一定会帮他送回去，与其两个人大眼瞪小眼，话不投机半句多，不如他先跑一步，省的尴尬蔓延。

二号线到人广站，陆一文下车，从南京西路走到外滩，然后趴在那边就是一下午。

晚上九点回到家，迎接他的是一巴掌，陈帆从下午五点拖着行李赶到他这，而后坐他床上一直等到现在。

陆一文手机丢了，这还真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董皓在机场找了两个多小时，后来实在没办法，才叫陈帆打他家电话问问。

谁知两边都没有结果，陈帆只好让董皓先开车回来。

陈帆十分生气，从小到大他就冲陆一文发过两次火，一次是小学，那天在下雨，陆一文和同学从家里溜出去玩泥巴，结果让他爸妈在外面找了很久。陆一文回来时，陈帆也跪在屋里等他，那是陈帆第一次见到陆一文爸妈哭，他于心不忍，所以狠狠揍了陆一文一顿。

第二次便是现在，他这个不让人省心的弟弟又捅了篓子。

“你一下午跑哪儿去了啊！你知不知道家里人都急坏了？”

陆一文愣了几秒，脸上五个手指印格外清晰，昭示着他的罪行。

“……我一逛就忘了时间。”

“忘了时间也不能不跟人说一声就跑出去啊，”陈帆怒气冲天的朝着他大吼：“董皓在机场找了你一下午，你耽误他多少时间知道吗！还有你父母这边以为你失踪差点报警你知道吗！这么大人了还不懂事，任性也不该把谁都扯进来陪你啊！你真想气死我啊！”

陈帆骂完，甩了跟毛巾扔给陆一文，“瞧你灰头土脸的什么样子，赶紧滚进去洗澡！我打电话给你爸妈，你洗完澡自己跟董皓道歉去，整一畜生，屁股拍拍跑得比土狼还快。”

陆一文低头不语，脑子异常混乱，取了毛巾跑到浴室，打开花洒，水声哗哗直刷过他的背脊。

“哥！我衣服没拿！”

话音刚落，外头嘭的一声震响，传来很大声的动静，陈帆感觉自己是欠了陆一文百八十万，把人当小祖宗供着养着不说，还端茶送水样样冲上去做，他一脚踹开厕所大门，暴躁的冲里头吼叫：“爷，你真是我大爷！还有什么没拿吗？”

陆一文颤颤巍巍退到墙壁上看他，“没，没了……”有也不敢再叫你……

十分钟之后，陆一文洗完澡，他爸妈刚从外头回来，像被审的犯人般交待了全部事情，之后问陈帆借了电话，便躲回自己房里去了。

电话响了三声，董皓接起，喂了三四次，陆一文却嗯哼了一分多钟，他才扭捏道：“喂……”

闻声，董皓没说话，听筒里只传来熙熙攘攘的嘈杂声，估计人还在外头。

陆一文深呼吸了一口气，再接再厉：“喂？董皓哥？”

“恩。”

对面有了回音，陆一文继续低声下气的道歉：“今天下午我不是故意走的……那个，突然想起来有件事要去办，等乘上地铁才想起没手机通知你……对不起……”

“一文，我们该谈谈。”董皓没有接他的话茬，而是提出了一个要求：“明天我到你家来找你。”

“额？”陆一文吓一跳：“来，来找我做什么，明天我不一定在家啊……”

“我等到你在为止，这件事不解决过年你都别想过好！”

……陆一文不淡定了。

一向以优柔文雅，气质绝佳著称的董皓，竟然难得一见的发火了！

电话磕嗒一声被挂断，陆一文的表情就跟霜打的茄子，蔫了。

陈帆在他家住了一晚，据说董皓今天下午三点本来是有个会要开，没想到陆一文会提议去机场，耽误的时间也就算了，更过分的是自己一声不吭的走人。

董皓没去开会，被导师在大会上点名批评，陈帆不想管他们俩的闲事，但是事情闹到关乎声誉的份上，自己这个做哥哥的也觉得脸面无光。

陈帆说：“你等过两天去买个手机吧，没通讯方式真麻烦。”

陆一文在被窝里翻了个身：“没钱买。等我找着兼职再说。”

生活一直都是很现实，每个月固定六百元的生活费，学校里要吃饭，交电费，交水费，这样算算只剩下两百的零花，他不好意思再问父母要钱，所以手机的事情就一直拖着没说。

“你明天吃完晚饭再回去吧。”不然董皓来了家里就自己一个人……多尴尬。

陈帆回答：“我早上跟你爸妈一起走，齐原叫我去医院帮他。”

……

陆一文想死的心都有了。

一个夜里都在想明天会发生什么，最好的结局是和平谈判，最坏的打算是夹带私逃。他欠董皓一个解释，一个关于这几月来反常的解释。

不过，相反的，这也是陆一文最最最不想面对的事情。

翌日清晨，天空澄碧，纤云不染，远山含黛，和风送暖，陆一文受到失眠影响，于是很早起了床，刷过牙，洗过脸，端坐沙发，一脸视死如归的就等着董皓来“临幸”，不出所望，董皓果然来得很早。

客厅里，董皓端着陆一文给他泡的茶，身着笔挺的西装，毕恭毕敬的坐在他对面，气质是不变的优雅，语气却略显冷淡：“你昨天为什么一个人跑？”

陆一文很痛苦的装笑：“呵呵，我，那个什么想起来书店五点要关门，急着去买书！”

“再编？”董皓眉眼一挑：“你跟我说去买书我会不让你去还是会把你扔在马路上自生自灭？”

“这……这不是忘了么。”陆一文挠头。

董皓从自己口袋里摸出一部手机扔给他：“这是我以前没用的，你给我随身带在身边，卡办过了吧？要是还有下次你就给我等着。”

等着？等着做什么……

还有这手机……

陆一文把东西还给他：“你打哪儿来的啊？手机我不要！”

“你敢不要？”董皓接过手机，坐到他身边直接塞他裤袋里，“你再拿出来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陆一文要哭了：“你怎么强买强卖啊，这社会早就不提倡君主专制了，你有点公德心没有。”

“对你这样没心的就用不着谈心！”董皓随意的往沙发上靠：“你身边的人对你够好了，样样依着你，事事顺着你，搞得我也在非情愿状态下被搭进来，你现在算什么？一竿子打死一排人？”

陆一文蹙眉：“谁搭你进来了？你说的我听不懂！”

“听不懂你给我死背也背下来！”董皓轻拍他后脑勺，语气中带着笑：“混蛋东西！”

陆一文郁闷，知道他话里有话，却意外地不想深究：“那你昨天被批评之后老师有为难你吗？要不要紧？”

“现在想起我了？”董皓惬意的搁起一条腿：“导师念我初犯，只是口头警告，你害的我不清啊！”

“那我不道过谦了么……”陆一文喃喃嘀咕，“我以后不会了。”

董皓满意的点点头，又用小腿碰他的胳膊：“我午饭在你们家吃，你去烧。”

烧？我他妈烧了你这个畜生还差不多！

陆一文撩起袖管往他腿上拧去“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我是你爹还是你娘啊。”

董皓不干示弱，欺身而上，两人不知不觉扭打作一团，最后分不出胜负，还是一起下得厨房，董皓主厨，陆一文打下手。

现状算得破镜重圆，却又是以另外一种方式相处。

那层纸被捅破了一半，两人谁也没再提及。

陆一文把这称为兄弟，董皓也觉得，该是兄弟。

第16章

寒假过了一个星期，屋外逐渐可以看见张灯结彩的风景，每幢楼前都被居委会大妈贴了一幅对联，无非人和家顺百事兴，富贵平安福满堂。

大年夜那一天早上，陆爸爸的老板到家里来送红包，陆一文按照惯例鞠躬给对方拜了个不太早的年，老板乐呵呵的从兜里拿出一叠不薄的财富塞到了他的手里。陆一文觉得，如果场景换一换，也许会被抓的……

老板说：“好好学习！小伙子有出息啊！”

陆一文点头哈腰：“伯伯夸奖了！您才是真绝色，那么年轻就做了老板，我得向您学习！”

恭维说好话那套谁不会，而且每年都是这几句，再二也该背下来了。

老板笑的更加开心，拍着陆一文的肩膀就说太懂事。

陆一文收了红包，主要任务完成，便回到房里关门自己玩电脑。

老板不吃午饭，和俩家长聊了一会儿就走了，只是这前脚刚跨出门槛，陆妈妈就冲进陆一文房间把红包给收了。

陆一文见怪不怪，谁让每年套路都一样，想在太后娘娘面前私藏存款，这根本就是做梦！

陆妈妈收了钱还不走人，板着脸对着陆一文指挥说：“今天你哥他们晚上来这里吃饭，你收拾收拾床，别一年到头摊的跟炸药包似的，难看死了！”

陆一文漫不经心的哦了一声，接着后脑勺就被拍了，陆妈妈站到他身后，作拔电源状：“你个小孩说话怎么不听？叫你动你就动！一天到晚玩游戏，坐在电脑面前也不知道腰酸？”

陆一文哗的推开电脑椅，不高兴的站起身往床那边走，嘴里念念叨叨：“我又没说不理，干嘛大年夜还骂我……”

“你说什么啊？”陆妈妈发火了，后果很严重。

陆一文急忙摇头说没什么，然后凄凄艾艾的重整“疆土”。

下午四点多，亲戚啥的陆陆续续的都过来做客了，陈帆是陆爸爸姐姐的儿子，因为房子没拆迁之前他们一家九口本来是住在一起的，所以陈帆算他们家半个干儿子。

陈帆也没空手来，手上拎着一盒蓝罐曲奇外加一个青花瓷花纹的袋子，看见陆一文坐电脑面前就屁颠屁颠的跟了过去。

“啧啧，自从你脑袋被门夹了之后手上的速度也变慢了啊，你瞧瞧，被人一波推了吧，菜鸟一个！”

陆一文很平静的在电脑上打出GG两个字，倏地翻身将陈帆压到自己床上直接一顿揍。

“要不是你在我身后指指点点我能输么！手里什么东西硌死我了！”

陈帆嘻嘻哈哈把东西提到他面前晃了晃：“拿着蓝罐去放好，还有个是董浩叫我带你的。”

“啊？”陆一文难以置信的张大嘴巴看他：“皓哥带什么给我啦？哟，还是青花瓷的啊。”

陈帆把东西往他手里扔去：“你个兔崽子怎么傻里吧唧的，接过看看呐！”

陆一文内心狂喜的很，袋子里是个长方形的小盒子，小心翼翼的取出来，掰开搭扣，打开来一瞧，竟然是一支钢笔！

“我了个去董皓行啊，”陈帆勾住他脖子凑了上来，“这是叫你好好学习呢！还是限量版哟，他对我可都没那么好过。”

陆一文白他一眼：“你这说的什么话，朋友在你心里的价值就是以物质来衡量的吗？！”

“这么说你还希望对方跟你玩柏拉图式的爱情，追求心灵沟通，排斥肉欲。理性精神上的纯洁恋爱？”陈帆嘲笑他：“你还真信朱熹那套存天理灭人欲的三纲五常，是想孤独终老？”

“孤独你大爷！”陆一文一口喷回去：“你这是弃经典而尚老庄，蔑礼法而崇放达的直抒胸臆？呵呵，你就纵欲死吧你！”

陈帆的表情更贱了，扭着腰从床上爬起来：“宁做风流鬼，不甘柳下惠，你懂毛！放荡不羁是独立于世俗之外的指标。你羡慕啊？你嫉妒啊？来打我啊！”

“……”陆一文猛的翻身一脚踹上他屁股：“叫你风骚，叫你猖狂！”

陈帆身手敏捷的躲过两脚，而后又伸手抱住他的腿，制止暴行的继续，他坐回床上，比了休战手势：“别闹了，跟你谈个正事儿。”

陆一文吭哧吭哧的收回腿，往床上坐了坐，没好气的问：“谈甚啊？”

陈帆盘起腿：“春节过后一礼拜开学，我和董皓商量开学第一个礼拜出去旅游，你去不去？”

“去哪？”陆一文眼睛亮了。

陈帆手托下巴做思考状：“据说浙江江苏联手打造中国第一条跨省风景路——绕太湖一周 316.6公里仅供自行车和行人慢行串起1046处自然人文景观中途有驿馆、驿站、驿亭还能无线上网！怎么样？”

“样你个蛋……你他妈出去旅游骑自行车啊？这还是在申城呢，即使到浙江也得骑个一天一夜啊！你和董皓是有多少空？”

陈帆抓抓脖子：“那你说三月能去哪儿玩？南京？北京？西安？”

“……近点的成吗？我还有课呢！话说我挺想去西安的，不过没钱没时间，等以后工作了再说。”

“等你工作了可就没现在这么闲了，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别顾虑那么多，你齐哥儿请假单不少。”陈帆当着他面拍胸脯炫耀。

虽然不知道炫耀的点是什么……不过也不是很厉害的样子

两人静着想了一会儿，外头烧菜炒锅声和亲戚之间的交谈声此起彼伏，新年气味十足，陆一文觉的肚子有些饿了：“三月……三月……诶！我想到了！”

“恩？去哪儿？”

陆一文拍肚子头上灯泡一亮：“烟花三月下扬州！就扬州了！”

扬州？

扬州……

自古扬州美女多，可他们兄弟两都是基佬啊，去看美女做甚？

陈帆斜眼看他：“你想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