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t,好久不见。”端木理笑了,透过玻璃看着病床上的端木哲:“何时这样软弱过……”他这样喃喃道。
栗烈无言,纵使有万般的滋味已于心中,也说不出口,只随口扯了话题到:“你姐姐怎么会昏过去?”
“周助哥会照顾她,应该是无碍的。”端木理将围巾给栗烈围上,这人不知是害怕还是什么,竟然在微微颤抖着,“冷吗?”
cat摇摇头:“你们一家都好保护他,只偏我要撞在枪口上。”苦笑着将头低下去。
端木理顿了顿,将继续微微颤抖的cat拥住,“我没想到你会对小哲产生感情。虽然,有太多人那样,但于你,我是始终未有料到的。”
“当然不会有人相信,我知道我们的距离有多远。”
“距离……吗?”
“我知道自己和他多么不相配。”
“不,不是的,cat……”端木理将双手放在栗烈肩上,望向他,少有的一本正经:“只是你,不能照顾他。”
“照顾?”栗烈不解,心中的端木哲何时被贴上了“需要照顾”的标签。
“很惊讶吧?以擅长照顾他人为印象的小哲,竟是最需要人照顾的。”端木理淡淡的笑了:“你们还不了解他,他心中最痛苦的经历,又有几个人知道呢?”
“你告诉我!”栗烈抓住端木理的手。
“我daddy被八卦杂志起的绰号叫‘克妻’,因为他私生活很端正,从没有什么桃色绯闻,但两人太太都去世了。他第一个夫人是我mummy,在我六个月的时候心脏病发,过世了。我只六个月,什么都不懂,可大哥八岁,姐姐六岁,于是在daddy阴霾时期陪他走过的auntie Hu也就是小哲的生母,成为了我们的mummy。我时常矛盾着,我与小哲年龄相仿,我们均享受着auntie的母爱,但我却不明这母爱,我渴望拥有,却又深知对方不是自己的生母,即使是这样,我亦会争夺这母爱。我会假装在沙发上睡着,好让auntie为我盖上小毯子,甚至会故意摔倒博取她的关心与疼爱,尽管如此,我却不憎小哲,因为他太逗人喜爱,他似乎从小开始就很care别人,我虽为兄,他却处处让着我,他的性格与auntie一样,从不自私,很和煦……不似我这样……”端木理从自动贩卖机取出热饮,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就像是在吸烟一样,这一吸一吐的动作,倒有几分像是端木哲──总是不期然在不经意间那么小小的忧郁,果然,他们几兄妹,总有那么一些相识的地方。
端木理将热咖啡递给栗烈,栗烈接过,在脸颊上暖了几分,问到:“他母亲是个很美丽的女人吧?”
端木理点点头,样子竟带有孩子般的自豪,仿佛赞赏的是自己的母亲一般:“印象中时常爱在花园栽种花朵的美人,耳边戴有血红色的玫瑰耳钻,笑起来时常会让旁人一同微笑的人。这样一种形象在我们脑海中挥之不去,即便大哥他也……周助哥在花园里浇灌玫瑰的场景让大哥驻足,因为他想起auntie,那是他们两人的初见;而我姐姐之所以成为医生,也只是因为auntie说过‘慧儿真是细心的女孩子,长大后何不去当医生?’”
栗烈不禁感叹:“究竟是怎样……一块美玉。”
端木理将头靠向栗烈,有些无助,半晌才说道:
“可这一块美玉,毁在了我手上。”
‘怎么会……’
栗烈十分吃惊,这扇窗户端木哲从类没有向自己打开过,这其中是怎么一副风景?
‘是怎样一幅风景,让我不了解他至此?!’
“过马路时,auntie先牵着小哲的手,我老毛病犯了,我一刻也不愿意让她放开我的手,”端木理将头又向栗烈颈处靠近了几分,“我迫不及待的走向auntie那边,越过马路,我想看见她在意我的表情,我对这种眼神有病态的渴望。所以,我看见了……”
隐隐的,栗烈对这场景十分不安。
“我不知道车会突然开过来,我被推开的时候只是一阵不知所措,从地上爬起来时才感到那把我推开的力道有多大,听见了惊叫的声音,从auntie脑内溢出来的血液,似乎把玫瑰耳钻沁得更加鲜红……直到尽头时,auntie始终都保持着微笑。”
栗烈愣了愣:“许是,怕你难过。”
“我……难过是我咎由自取,我当时只是害怕小哲难过,他至始至终看见了那个过程……可是cat,你知道当时小哲拉住我的手说了什么吗?”端木理无力的笑了,他望向栗烈:“他说‘哥,会好起来的吧?会没事的吧?’”
‘我认识的端木哲是怎样的人,我终究不了解,只是短短时间,我……怎么可能了解?’
“我怎么去回答他?他一如既往的care着别人,但是你时常可以看到,那笑容里面的无可奈何,他还那么小,已经懂得拉着daddy的手安慰他……而我只是懦弱的,只会哭。你不知道,小哲有多像auntie,尤其是那样的笑容,想起auntie,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也会痛哭──对于mummy我不知道,但是auntie,我daddy是这样的爱过她,这个男人用工作医治了自己的心伤,他开始没有精力care我们,尤其的小哲,他开始逃避。”
栗烈彻底泄了气,从未有过的挫败感,已让自己无力继续。
“小哲18岁到了美国留学,他主修音乐,你不知道他大提琴拉得多好……而我们看到的都是他浮华的表面,他只身一人在离我们遥远的地方,我们得知他患抑郁症差点结束生命的时候,我大哥惊讶得将手中的钢笔掉在地上,谁会料到他会这样做呢?最后是舒娜帮助了他,所以他后来去学习了心理学……我们一家很感谢舒娜,因为我们作为至亲,竟做的没有当时一个与他才认识一年的陌生人多,我们不了解他,多么需要照顾……”
‘我了解的,究竟是是什么端木哲?也好,就这样吧……’
端木理将自己抱住了,栗烈可以清楚地听见小小的啜泣,这样的理少,却也是从来没有见过的。
最后一夜,端木理靠着自己睡去了,端木明对这情景连连摇头,连连只笑着问到:“有烟吗?”
只是听说那玩意儿,会让人不至于这般疲倦。
各种指标恢复正常,离远去的时间越来越近了,突然发现这么多年的在K城的自己,是那么一无所获。
“请让我穿着隔离服道别一声吧。”栗烈可以感到了晨曦的光束。
“你以为昏睡的人可以听见么?”端木慧不屑道。
“谁知道呢?”
终于可以这么静距离的观望着这个男人了,即使那么多医疗仪器的围绕,也丝毫不能颠覆他完好的气质,伸手触摸,却是悬在了半空。
“喂,我走了……少抽点烟。”
‘我想说出大度的话语,潇洒的告别,因为这是……最后一面。’
‘我想象不出,无有他的生活啊。’
“你会忘了我吧?你对谁都那么好呢,甚至是想我这样的人,也会陷进去……不要对谁都那么好!可以么!?只要一点,让我停留在你的记忆里……”
俯下身去亲吻男人,只是嘴唇相碰的那一刻,医生们拉了泪流满面的自己出去,原本是静谧的告别时刻,变得有些混乱。
‘我,又让端木家的人看笑话了吧?’
害怕悲剧重演
我的命中命中
越美丽的东西我越不可碰
历史在重演
这么烦嚣城中
没理由相恋可以没有暗涌
其实我再去爱惜你又有何用
难道这次我抱紧你未必落空
仍静候着你说我别错用神
什么我都有预感
然后睁不开两眼看命运光临
然后天空又在涌起密云
就算天空再深看不出裂痕
眉头仍聚满密云
就算一屋暗灯 照不穿我身
仍可反映你心
让这口烟跳升我身躯下沈
曾多么想多么想贴近
你的心和眼口和耳亦无缘分
我都捉不紧
(出自:《暗涌》黄耀明版)
端木哲微微颤动着双手,想抓住什么。这是一场漫长的梦……梦境里面的所有都蒙上了薄雾。有明亮的光点,直至眼前光芒全亮。却还是难以适应。
“小哲。”上方坐着的男人,还是这样高大,即便是眼角的皱纹,也不能将这男人推向年老的行列。他是这样,一副稳重成熟的气质。
“daddy……”端木哲开了口。
‘这是在哪里呢?医院吗?’
记忆逐渐遍布了脑内……
“小辰是谁?”男人微笑着问到:“你一直喃呢着这个名字。”
“我的……”端木哲甚至可以感受到麻醉过后的眩晕感:“他是我的……”
“麻醉药效还没过,是在说胡话呢。”端木慧到。
“小哲看上去越来越像你们auntie了。”
‘所以,你这么多年都避开我,daddy……我从没有得到过你的care。’
‘我听见他对我的说话,只想马上见到他。’
‘我也会感到疲惫。’
‘mummy,我累了……’
第三十八章
栗烈听见摩托车的声音,有些头疼。当那个比自己刚出一截,穿着不规整的校服的身影出现在自己花店门口时,野猫更加头疼了。
“喂,给烟抽啊!”那个人懒懒的,什么时候都像是睡着了一般。
“没大没小的小鬼,”虽然是这样说,栗烈还是递了烟过去,“你形象不错,每次来这里都可以招揽很多生意,穿上我们花店的制服,每天放学工作2个小时的话,付你工钱怎么样?”栗烈觉得这个城池的第二中学的学生十分可爱。
“不好。”周晓芙(男!)摇头,点烟:“你这家花店离我们学校太近,我这样天天肆无忌惮的待在这里工作,别人会以为我同你一样,也是gay的。”
“你们G城人,真是保守……你这种小鬼还不是我喜欢的口味。”
周晓芙靠在柜台上睡去,这间小小的花店,是温暖的:“今天晚上不想回家吃饭,辰叔你想吃什么?”
栗烈摇头:“问题学生,你是觉得自己有多帅啊?!”
“老板……”挂在门口的铃铛响了。
有客人到了。
“白臻屿,”原来也是熟人了,和周晓芙都是第二中学的学生,不过似乎成绩好了很多。
“老板我的花包好了没有?”这孩子带着眼镜斯文得多,现在的孩子,个顶个的高。
“哪一束?是给你小姨的,还是给……”
“是给周晓紬的。”白臻屿笑了,温和的很。
“喂……那个谁……你是和我妹妹有多熟啊?!”周晓芙是从什么时候醒了过来:“……哦,原来是白臻屿。”
白臻屿有些不可思议,继而笑了“周晓芙,门口的摩托车是你的?”
周晓芙不屑道:“要去报告老师吗?你这……”
“买花给你妹妹是因为她最近状态不好,连语文成绩都没有及格呢。”
“什么?死丫头!哎呀,真是……”周晓芙拍桌而起:“辰叔,晚饭你自己吃,我得回家一趟……”
栗烈皮笑肉不笑的,这些学生真好玩,果然将花店开到这里,是对的O(∩_∩)O
现在的学生真是越来越有看头了,看归看,却还是一副置身事外的心态,只是看客而已。
“这个钥匙扣很别致,”白臻屿望向桌上的钥匙扣,曾经端木哲赠与自己的,什么也没带,只拿了这个,没有钥匙的钥匙扣,“这个狐狸是,它的眼睛是红宝石的么?很精致,别把它放在柜台上,人多手杂。”
栗烈淡笑,连合照都没有,唯一留下的东西,却还是这般不珍视,“你这小鬼,还细心的很。”
到了下课的高峰期,店内涌入了大量第二中学的学生,女孩子叽叽喳喳的与白臻屿打招呼,看上去是个很有人气的家伙,店内一时间充满了热闹与喧嚣。
议论着学校里的事情;抱怨着学业繁重;聊着娱乐八卦……真是无比的青春外加吐槽的力度。
“听说了么?那件事情,超心痛的!!!”
“哦,那个啊……我也是才听说的,不会是小报记者乱传的吧?”
“拜托,小报消息从K城传来了,还会上G城的书刊么?已经是确认了,他现在还在医院里呢,情况下降了……”
“不是前几个月才出的院么?”
“传他的抑郁症复发了……好像很严重,他有抑郁症的吗?怎么原来不知道……应该是假的吧。不过都瘦了很多,你看那个报纸上的相片没有……”
“讨厌,真的假的?人家还想着嫁过去当少奶奶呢!上次看《K城之星》被迷到不行。”
“什么啊?你这么后!我可是从他第一次上《名爵》就萌他了,老天保佑千万不要出什么事啊!!!”
“切!你分明喜欢的是他家的钱吧?端木家的财产……他家里是搞房地产的吧?”
“什么啊,是酒店,G城都有盛泰呢,就是他们家的酒店啊,年初的时候都有来剪过彩的,谁知道现在……”
野猫早已呆坐在那里。
脑内关于他的记忆都是那些神采奕奕的摸样,所以才这样放心去依赖他,终究是自己……太过自私 。
木讷的招待着客人,终于到了每天最清冷的时候,原来G城的冬天,比K城还要冷。
“老板。”柜台面前何时出现了个女孩子呢?
还是第二中学的学生,个子不高,却是一脸的伶俐。
“你店里都是张耀祖的歌呢,很温暖。
“啊,是啊……”栗烈满心都是端木哲,根本无法考虑其他,好不容易恢复的心态,原来是这么经不起考验。
“老板,你是GAY吧?”
“啊,是啊……”这种无关紧要的属性怎样都好:“小姑娘,你手里的周刊给我看一下。”因为究竟是到了G城的周刊都会有“端木”两个字。
“这个不是什么八卦周刊!”虽然这样说着,还是将杂志递给了栗烈。
印有端木哲名字的周刊,标题内容十分骇人。
“K城之星即将陨落?名门之后消瘦20斤!”
“魅力哲少今憔悴,抑郁症缠身每夜梦魇?!”
“面黄肌瘦似毁容:知情人透露恶病缠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