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水儿应了声也便专心地跟着青莲往上爬去。
雨雾迷朦烟霭缭绕的山顶上有一处院子。
院门内遍地是划成一片一片的药圃。
用厚布遮得严严实实的卧房内微弱的烛火忽隐忽现。
爹爹呀!这个丑人脉搏微弱都昏迷了两个月了咱们就别去管他了吧!小恨很无聊想要下山玩去啦!扯着一身青灰色长褂男子的衣袖少年嘟着嘴哀求着。
别闹!虽然我讨厌一大堆人找我医治但是这个恰好给我遇上断没有让人自生自灭的道理。男子扯开少年的手力道刚好能让少年放手又不至于伤到他何况你说的这个丑人要是清除了身上的毒素便是个活脱脱的美人呢。
哼!难怪爹爹要陪着这个活死人两个月不陪小恨玩原来是看上人家了。少年背过身去委屈地努努嘴。
你呀!男子叹息一声放下手中为白发人擦拭身体的毛巾转过身搂着少年的肩膀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傻孩子人家是堂堂的男子爹爹怎么会看上人家呢?
要是你不喜欢男人那怎么会、怎么会?少年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男子心中叹道这孩子该是想到了那件事情了吧?
将少年拥在怀里男子柔声劝慰:对不起让你知晓了那些不堪之事。虽然你的母亲并不爱我但是自始自终我的心里便只有她一个。
少年却没有因他的话而感到丝毫开心之意推开男子的怀抱叉着腰质问他:口口声声说心里只有那个疯疯癫癫的女人!那我呢?你也要像那个疯女人一样把我丢了吗?反正你的心里又没有我!
当少年说到疯疯癫癫的女人时男子有一瞬的恼怒但是听完他的抱怨恼怒化作了一腔疼惜之情拉过闹着别扭的少年将他再次拥入怀中疼惜地安慰着他:对不起小恨以前我只怨恨着你的母亲而对你不理不睬。现在我会加倍补偿你的。
才不要你的补偿!大人都是骗子!骗子!我才不信!疯女人不要我!假爹爹欺负我!你也对我不理不睬!少年在男子怀中手脚并用地踢打着。
而男子随着他为所欲为。
正在此时门外忽然有人高声道:青莲求见医圣!请医圣屈尊医治我家二少爷!
咦?是青莲姐姐?我们上次在湖州救的那个武功很好的青莲姐姐!爹爹我们快出去见她吧!前一刻还是哭哭啼啼的少年下一刻便抹掉脸上的眼泪鼻涕拉着男子的手出门去。
男子苦笑一声也便随着少年将他拉出门。
门外跪在地上求医的正是青莲和水儿箩筐和昏迷着的莫彦被安置在一旁。
那个男人便是你上回求我医治的人吗?男子皱着眉冷冷地问道全没有方才在少年面前的那般温和闭口不提自己爽约离开湖州之事。
不不是。我家公子他已经死了。这个是他的弟弟。青莲眼中一暗甚为苦涩地回答。
哦。进来吧。男子转身向自己的药房走去心中暗自斟酌一个还没医好又添一个我这医圣还真是够忙的难怪小恨要抱怨了。
谢医圣!身后的青莲感激涕零地起身心中道都说这个医圣为人冷淡对于我的请求却从没有拒绝过他应该是个外冷内热的人吧。
青莲姐姐把那个男人交给你旁边的那个女人处理吧!你快点陪我去玩!已经蹦蹦跳跳地来到青莲身边的少年扯着青莲的袖子催促道。
被他叫做那个女人的水儿虽心里很不是滋味但碍于自己有求于人家也便忍了下来。
水儿这青莲求助地望向水儿毕竟把所有的事情交给水儿对于水儿很是不公平。
水儿很是体谅地说了句:你去吧。便一手提起箩筐一手扶起莫彦。
呐她已经同意了走吧走吧!少年一把拉住青莲往院门外跑去。
水儿认命地提着箩筐扶着莫彦向男子离去的方向走去。
少年便领着青莲在这山中嬉戏玩耍了起来。
自第一次遇见重伤的青莲少年便对她有着莫名的好感。
青莲在少年与他父亲暂住的地方养伤期间他总是陪在她的身边与她逗乐。
若不是青莲当初执意要离开少年定是要把人拐到这会稽来。
少年心中暗暗地下着决心这次来了一定不能让青莲姐姐走了!
第四十八误:咫尺天涯难相见
不过是积郁成疾以致晕厥几贴药下去他便能恢复神智。如此简单的病症随便找个大夫便能医治你们干嘛千辛万苦地上这香炉峰找我?男子一边在案前为莫彦配药一边略微不满地质问道。
这个我们知道。他头上的白发能医治吗?水儿小心翼翼地问道。
男子不答反问: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第一眼便觉得这个女子与妻子的容貌有些相似男子忍不住探听她的。
他?呵呵~是我名义上的丈夫。水儿倒也没有隐瞒苦涩地回答。
男子的神情一阵恍惚顿觉眼前的情景似曾相识。
自己爱着的那名女子爱着的却是他的师兄他的师兄却又对他、对他抱持着可怕的念头。
男子一时间有些同情起将躺在竹榻上昏迷不醒的莫彦送来的水儿了。
他的白发盖因他的心病所致只要打开了他的心结我便有法子使他的黑发再生。男子笃定。
水儿一阵失落苦涩地笑笑:那、那就算了。他的心病恐怕一辈子都无法痊愈了。
因为对水儿有着莫名的同情原本不欲与他人交谈的男子继续追问水儿:为什么?
那个人已经死了。水儿掩藏不住满腔的悲伤捂着嘴冲出门外失礼了!我先出去一下!眼眶中泪水汨汨而下。
出神地望着匆忙离去的水儿男子心中一块柔软的地方被触动。
对着水儿离去的方向男子暗暗地发誓:不能让她走上与恨儿母亲相同的道路我必须好好医治这个少年尽我所能地去抚平她心中的伤痛。
显然男子会意错了水儿与莫彦的感情了。
男子说得果然不错只是他的一碗药喝下去不过半个时辰莫彦便醒了过来。
挣开迷茫的双眼莫彦怔怔地开口:这里是哪里?
会稽我家。坐在床边的男子淡淡地回答眼神并未放到莫彦身上而是低头一直研究着自己手中的药草。
哦。多谢你把我弄醒。莫彦缓缓地撑起身子。
你这是要干嘛?余光扫向莫彦男子不悦地问道。
我、我得马上回湖州怜他一定在那里等着我我一定要找到他!说着莫彦便要下床。
人都死了你何必自欺欺人?
男子不轻不重地说了这么一句让莫彦的动作滞了滞。
不!不会的!怜他不会丢下我一个人走的!他只是因为中毒需要在别人那儿修养身体好了他就会找我的!莫彦有些歇斯底里地大叫着。
你最好不要乱动不然我指不定给你一剂毒液让你的双腿残废掉这样你就永远都不能去见你那个叫什么怜的人!男子语出威胁之意。
你为什么也要拆散我们?!为什么你们都要拆散我们?!为什么?!莫彦愤怒地质问人却再也不敢往塌下走去。
男子相恋本就有悖常理更何况你们是兄弟自然会得到诸多阻拦。男子平静地道出事实倒是没有对莫彦产生鄙夷。
在男子看来别人的感情是他们自己的与自己并无干系自己无权也没那种瞎功夫对他们品头论足的。
心中的隐痛被狠狠地挖出来莫彦颓丧地躺回竹塌无神地望向屋梁一语不发。
男子相恋?是!我如此执着地恨着他如此介怀他抛弃我我早就是爱上了他呀!可笑的是直到今天我才认清楚这个事实!过去的我却执意地去报复他即使他跳入湖中我也没有对他说出过一句我爱你。
我真的是后悔了。
怜我的悔意你是否能感受得到?
而你究竟在哪里呢?
他们都说你死了可是我并没有见到你的尸体所以我坚信你一定是在某个地方等着我去接你。
小彦!与莫彦躺着的这个药炉相隔不过一个房间的密闭房间中昏迷了两个月的另一名白发男子大叫一声。
随即他便又昏睡了过去。
!是不是怜他在叫我?我好像听到了他的声音了!莫彦一个跃身从榻上跳下去拽着男子追问。
或许是我另一名病患醒了我去看看。不欲与人有什么肢体接触男子不着痕迹地推开莫彦的手起身离开。
临出门时他叹息地抛下了一句:逝者已矣你还是怜取眼前人吧。后推门离开。
莫彦却是失望地站在原地久久不作反应。
在门外整理自己的悲伤情绪的水儿也听到了那声叫唤奈何声音太过沙哑低沉她并没有听清楚正要返回去问问男子男子却已经出得门来。
医圣您这是干嘛去?拦在男子面前水儿好奇地问他。
我的另一名病患大概醒了我去看看。走了没两步男子又道那个里面的那位醒了你去看看他吧。
好的。谢谢医圣!道过谢水儿与男子擦身而过。
第四十九误:几回魂梦与君同
拉开遮挡阳光的层层帷幕本是阴暗的房间一下子变得明亮无比。
苍白着脸的白发人被这突然而强烈的光亮刺激地再次醒来。
以手遮住眼睛白发人慢慢适应这刺人的光亮嘶哑着喉咙出声相问:请问是你救了我吗?
没错。男子目不斜视地为本就光裸着身体的白发人擦拭身体淡淡地回答。
那、那个谢谢你。既然我醒了我自己来吧。白发人空出一只手去阻挡在自己身上的手和毛巾。
我这毛巾上全是药材你知道什么药材擦到哪个道最有利药力挥发吗?男子瞪了瞪那明显有些害臊的白发人没好气地问道。
呃?那请继续。白发人尴尬地笑笑收回手那个我叫莫怜敢问恩人尊姓大名?以后定当衔环以报!
原来这白发人正是跳湖被这男子所救的莫怜。
冷剑秋。想要报答我便先把你的身子养好吧。你身上的余毒我还没帮你清理干净。说着冷剑秋从身侧的盆子中拧了毛巾再往莫怜身上擦去。
冷剑秋?是医圣冷剑秋?莫怜惊呼。
嗯。冷剑秋不耐烦地轻斥道现在闭嘴我给你上药。
!抱歉!言毕莫怜便静静地任着冷剑秋摆布心中满是劫后重生的喜悦。
他心中暗自打算小彦他不知道现在如何了?一定很伤心吧?身体稍稍好些我便动身去找他!
而他思念着的莫彦此时也在思念着他。
两个相互思念的人不过隔了一个房间却没能相见。
为莫怜收拾好身体的冷剑秋出门时忽的觉得好像莫怜的名字很是熟悉一时却没有回想起来。
也许我以前的病患跟他的名字相似吧。这么跟自己解释了一番后冷剑秋跨出院门去找他的那个调皮捣蛋的儿子去了。
方才在药房中他并未留心莫彦所说的那个怜字。
春已过了两个多月天气本该转暖奈何这里是山峰峰顶冷得一如寒冬。
在这寒冷的夜晚莫彦披着狐裘来到院子里望着星辰寥落的夜空中那一弯孤月思念着莫怜。
在他身后的那扇门内莫怜睡得正熟。
在莫怜的梦中有莫彦孩提时甜的笑靥、有莫彦追逐着心儿的爱慕目光、有莫彦对待自己时的怨恨神情还有二人时情动表情一切的一切都如走马灯般从他的脑海中闪过。
老人们曾说人死了自己的一生便如走马灯般从自己的脑海中一一闪现而如重生般的莫怜的所有回忆却都是有关莫彦的。
这是否意味着要莫怜抛开前尘往事重新生活呢?
可是那些回忆都是有关自己的至亲至爱的弟弟莫怜他不想抛开于是梦中那个虚幻的莫怜努力地去抓从他面前跑开的每个莫彦。
抓住了一个又从指缝中溜走了另一个被梦境困扰着的现实中的莫怜急得冷汗直冒。
不要走!不要走!莫怜无意识地叫着。
从门外听来莫怜的叫喊声并不清楚院中的莫彦也没多大注意。
于是这一夜一人立在院中思念着房内的人另一人躺在房中做着有关院中那人的梦。
两人依旧错过了相遇。
第二天除了依旧是一头白发外莫彦的身体已大好。
急切地想要回湖州的莫彦找到冷剑秋向他提出辞行。
多谢冷先生的救治在体已好。不敢多有叨扰这便向您请辞!莫彦躬身作揖态度诚恳。
你的头发我还没帮你恢复你还是留下来吧!冷剑秋坚决拒绝。
可是医圣不冷先生您不是说他这是心病所致这水儿从旁插话。
我冷剑秋医治人从没有半途而废过!要医治好一个人我便要他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伤着的病着的!好了!等你的头发变黑我自会放你离开。冷剑秋说完便拂袖离去。
莫彦虽是懊恼却也无济于事。
离去的冷剑秋忿忿地咒骂了一声:真是些个不知好歹的家伙!
从半途中冲出来的少年挽住自己父亲的手臂嘻嘻一笑:嘻嘻~爹爹我发现你现在越来越有人情味了。
冷剑秋弹弹少年的额头轻斥:真是没大没小!眼里却是满满的宠溺。
嘻嘻~还不是给爹爹你惯的呀!少年荡着冷剑秋的手臂笑得开怀!听说那个‘美人’昨天醒了我们去看看他吧。
嗯。
如果我们这样平平淡淡地过一生倒也不错只是恨儿长大了终归是要娶媳妇的陪着他过完一生的会是他的媳妇而我这个做父亲的也就只能在旁边看着他了。
这么一想冷剑秋心下黯然。
第五十误:暮然回首望君颜
莫彦被冷剑秋留了一天又是一天身体被医治得都快百毒不侵了。
而莫怜的身体便是在这一天天中好转起来首先是他的视力和听力逐渐恢复然后是那枯树皮似的脸开始恢复成从前的容貌人也可以试着下床走动。
只是不知是何原因冷剑秋想了不少法子用来医治他的白发珍贵的黑珍珠、何首乌统统用上却终是无用。
当然那些药材用在因心病导致一夕白发的莫彦的身上也是无用。
哎!我的药方究竟在哪里出错了?为什么用在那个人身上也没用?冷剑秋一边研究着摆在面前的药材一边暗自琢磨着。
冷先生既然您现在还没找到可以医治的药物可否放我离去呢?找到怜后我定会回来让你继续医治的。从门外进来的莫彦再次请辞。
别吵!冷剑秋恼怒地吼了一声后又继续埋头苦思冥想。
请辞再次遭到拒绝莫彦颓败地离去。
而在树林中陪着少年玩耍的水儿突然出口问向少年:哎!冷恨秋你家的另一个病患怎么也不见他出来走动呢?
冷恨秋是少年的姓名在他的坚持下水儿和青莲只能叫他这个名字。因为恨儿是父亲专有的小恨他只在父亲面前自称至于别人面前他向来不用。
哦。那个人呀!两个月前被我爹爹救了回来前不久醒来可惜耳朵不灵光、眼睛瞎瞎的、下床也不行这几天都是我和爹爹伺候着他。唔~真是个讨厌的家伙!冷恨秋咬咬手指很是不满地抱怨。
?应该是遭遇到什么变故了吧?水儿叹息道。
唔~对了。那个家伙跟莫彦一样也是一头白发哦!爹爹还说要是他身上的毒清除干净会是个美人呢!哼!真是讨厌!果然给爹爹言中了那个家伙除了头发还是白白的真的是一个美人!而且长了一副女人样貌!冷恨秋一路抱怨下去。
白发?水儿心中一阵激荡。
听到二人谈话的青莲收起风筝凑了过来。
呃!对了说起来他和你长得还真的有几分相似呢!冷恨秋一拍脑袋瓜子像是发现什么新奇玩具一般高兴地大叫。
跟我长得相似?快!快带我去见见那个人!水儿抓起冷恨秋的手便往回拉去。
青莲也急急地跟着。
李若水我的手臂很痛耶!冷恨秋挣扎着大声嚷嚷。
水儿全然不为所动。
只是他们三人注定要扑个空。
莫怜因为发觉自己已经能够下床走动便扶着一切能扶的东西跌跌撞撞地走出了门外向后院走去。
一个人呆在房中实在是过于烦闷了而他想着早点恢复健康去找莫彦。
在他转弯的当口莫彦正好进过他大开着的房门口。
平日里一直见着是关上的今天怎么开了?
好奇心作祟的莫彦往里面探了个身子却在看到窗棂上那串随风摇摆的风铃被定住了身形。
——哥哥这是什么?
——这是风铃。呐这只最大的铃铛是爹爹旁边的那只是娘靠在一起的另两只便是哥哥和小彦。这样子串在一起就是一家人哟!我们一家人永远要在一起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