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楼逸风这个人,还是他与他之间相关的东西,他都不愿有任何人来分享。所以沈予慕——该死!
眼中的多了一抹血色,手指握着剑柄,想着等到了明日,自己就会将这把剑插进沈予慕的胸口,让楼逸风知道,谁才是真正配得上他的人!
“砰——”
房门被推了开来,身着粉衣的女子跳进了门里,又将门阖上,张口就问:“哥!你明天真的要和那些正派人士比武吗?”
“小堇!同你说过许多次了,进屋要敲门。”对于这个名义上的妹妹,童彦还是颇宠爱的。
“别计较这些小问题啦!”香堇坐在童彦身旁,看了看还放在桌上的血冥剑,“你要带这把剑,是因为明天会很危险吗?”
“不至于。”童彦沉着声音道,“会有危险的,只是别人而已。”今晚,昭鸿的人会将该杀的人都杀了,自己要做的,就是手刃白程安和沈予慕。白程安那老头杀不杀倒无所谓,不过沈予慕一定要死!若不是楼逸风一直在他身边护着,自己早就动手了。希望昭鸿说到做到,明天能牵制住楼逸风。
“也不知道楼爷爷什么时候能回来,我想他了呢!”香堇半趴在桌子上,嘀咕着道。所有人都告诉他,楼逸风有事忙去了,由童彦暂代教主。哥哥扛起教主之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可是楼逸风什么时候才能忙完呀!
“不会很久的。”自己比香堇,比所有人,更希望楼逸风能回到枉作山。就算还是师徒也好,只要没有任何人挡在他们中间。
“小堇!”童彦道,“明日一早,你便回枉作山去!”
“为什么?”香堇撇嘴。自己可是好不容易跟出来的,怎么能说回去就回去呢,还是在有热闹可瞧的时候。
为什么?
魔教的童家,除了自己这个被领养的,只有童香堇一个孩子。自己已经在泥坑里万劫不复了,并不想她也跟着进来。
“让你回去就回去,哪那么多问题?”童彦眼神阴冷地看着她。
香堇吓了一跳,随即委屈着道:“好啦,回去就回去,你别生气!哥,为什么我觉得从教主离开枉作山后,你的脾气越来越坏了!”
童彦没有回答。
“哥,我回去可以,你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吗?”香堇讨好地看着童彦。
“何事?”
“你明天如果遇到神机阁的沈阁主的话,帮我问问,什么时候有空来山上玩。”香堇嬉笑着道。
童彦闻言,只觉得一股火气在心底直冒,他忍着怒气道:“你很喜欢他吗?”
“还好啦!”香堇笑道,“那个人很有意思啊!而且教主也很喜欢呢。当然啦,我还是觉得教主更喜欢哥哥你的。所以你千万千万不要对他下手哟!”
为什么所有人都这么护着他!就连自己的妹妹也是如此?那个成天嬉皮笑脸的江湖骗子有什么好的。
“放心,我会好好招待他的。”手在剑上摩挲,眼里的血色又添了几分。只是得了允诺的童香堇忙着开心,完全没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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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正浓,一群黑衣人出现在玄云庄外的竹林里。
领头的人手中系着根黑带子,正用手势指挥众人。片刻后,所有人都点了点头,自动分成了三路,瞬间离开。
如果有人在此,一定会惊讶,不是因为这些人快得听不见声响的脚步,而是他们移动的方式似乎并不是轻功,更像是化作了几道黑色的烟雾,飘散向目的地。
今晚的玄云庄远没有他们所想象的那么好对付。几乎在那群人踏入玄云庄范围之内的时候,便落入了猎人正等着的圈套之中。
琴声在幽幽的夜空中响起。声音低沉,起调悠扬,渐渐的,节奏却越来越紧凑。
偃月楼的厢房内,萧子升在琴声响起没多久便突然站起身来,表情惊讶:“这是《鬼杀曲》!”沈予慕让人提醒自己,今夜不要出门,等着看好戏,指的是这首曲子?
“鬼杀曲?”蓝孜涵疑惑地看着萧子升。
“以前听一故人说过一段有趣的神话故事。”萧子升开了窗,让琴声飘进来,“说洪荒年间,有一种诛神的阵法,叫诛神七杀阵。分天杀、地杀、人杀、神杀、鬼杀、圣杀和绝杀!世人自然无法复制那种阵法,所以我们所知道的七杀阵,便是人间七杀。具体的阵法已经失传了,几百年未曾见过了。不过我却有幸听过一次阵中的琴音,召唤众鬼的鬼杀曲。当然,并不是真的能招来鬼。只是听说配合阵法和毒、色之类的,能让人产生幻觉,甚至自杀。”
“也就是说……”
萧子升眼一眯,带着怒气道:“也就是说,神机阁和楼逸风的七部在联手对付昭鸿!该死的!谁告诉他当年的事情的!”
“与我无关!”见萧子升扫过来的那眼,蓝孜涵道,“你不觉得……你们太过于保护他了吗?”
“他是我内人除了我之外唯一的亲人。”萧子升站起身来,“走吧!他们既然动了手,说明昭鸿忍不住了。我猜,今晚有个地方,我一定能见到昭鸿。”
蓝救涵跟上,两人却在门口处被一个十七八岁左右,背上背着三支弓箭的手下拦住了:“楼主大人,晚上好呀!今晚的月亮真亮!”
“做什么?”萧子升瞪了少年一眼。
“沈大哥说,如果我能拦住楼主大人和蓝公子的话,就把上次抢了我的一万五千两银票还给我。”少年亮着白牙笑道。
“你拦得住?”萧子升呲笑一声。
“沈大哥说,楼主大人如果要帮忙的话,其实可以帮忙守阵的。那些人的目标本来就有偃月楼。他们的身法诡异得厉害,我刚从棋阵那边过来,成千上万颗的棋子,那些人竟然能接得住。而且还能一个化身成两个,很难分出真假来。”少年表示惊叹地道,“楼主大人和蓝公子,你们一定会帮忙的吧!白庄主和珑碧谷的人也出手了呢。”
“你到底是我的属下,还是沈予慕的!”萧子升没好气的道。
“当然是您的属下了。”少年屁颠屁颠的连忙讨好,“这不是忙着赶过来,陪楼主大人撑住嘛,”
“沈予慕自己呢?”萧子升又问。
“哦!在睡觉!”少年理所当然的道,“你也知道的啦!沈大哥从来睡觉第一……”
一旁的蓝救涵举起了手中的剑,说道:“有人来了!要我们做什么?”
少年忙招了招手:“到那边过去!舞阵的漂亮姐姐在,看她需要我们帮什么忙。”
堂堂偃月楼楼主竟然沦落到给魔教的下属打下手。
“确实是舞部和色部的人。舞主轻烟也在!”蓝孜涵往少年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好像有麻烦了。我先过去看看。”说着一个拨剑便走。
萧子升扫了一眼,随即绷着脸踢了踢少年:“去,把楼上那几个正在偷懒的家伙一起叫来帮忙。
“好嘞!”少年轻快的应着,就往厢房里跑。
第三十八章:江湖风雨(五)
不同于门外的腥风血雨,暖色的灯光下,秋洛言靠在扶手椅上,闲适的翻着一本有些泛黄的书卷。
“主子,该歇了!”身后的侍从替他披上了风衣,“回头那位要是知道,您这么晚还不休息,就该发脾气了。”
秋洛言联想起司徒烨穷紧张的表情,不由轻轻一笑:“也罢!听你的吧!”
说着,站起身来,要往里间走。
几乎就是在那一刹那,一道强劲的风夹杂着锐利,朝着秋洛言的门面席卷而来。
侍从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将秋洛言扑倒在地,手中的长剑迅速一挡。
面前出现的青年一张脸苍白得毫无血色,双唇却嫣红如血,一双黑暗的眼直勾勾的盯着秋洛言。
秋洛言有些诧异的瞳孔微张:“昭……鸿?!”
昭鸿勾了勾唇角,露出嗜血的微笑来:“日理万机的秋大人还记得在下,在下真是不胜荣幸。让我想想,要如何感谢你呢?”昭鸿偏了偏头,然事感慨道,“啊!这样吧!就要了你的狗命如何?”
秋洛言的侍从原本便是司徒烨留在秋洛言身边的高手,只是此刻昭鸿气场全开,侍从也难免感到力不从心,于是一声断喝:“放肆!你可知道,你在同谁说话。影卫何在?”
昭鸿嘲弄的看着侍卫:“一群蝼蚁罢了!你道我还能让他们活到现在?”
秋洛言慢慢的站起身来:“看来,宫主是有备而来了。怎么?杀秋某人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也需要宫主亲自动手?”
“不亲手杀了你,难解我心头之恨!”昭鸿咬牙道。
秋洛言拍拍身上的尘,笑了一声:“只是想杀我?你就不想知道……君韶白现在何处?”
昭鸿脸色未变,只是冷冷的看着秋洛言:“别用韶白来威胁我。杀了你,我自有办法找到他。”
秋洛言轻笑:“哦?看来,我对你而言已经没有任何价值可言了。”
昭鸿:“即便有,我也不会再给你机会反将我一军。”
侍从:“要杀他,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退下!”秋洛言道,“你打不过他的。”
昭鸿扬起了手中的剑:“你以为,你能逃得了吗?”昭鸿终于意识到自己完全无需跟蝼蚁多说废话。
寒光从剑身闪过,龙纹乍现。秋洛言面露几分惊讶神色:“龙玄剑!没想到,竟然在你手中。”
“司徒烨的龙玄剑!”昭鸿冷笑,“能死在这把剑下,你应该高兴才对!”手中剑花扬起,刺了过去——
眼看着就要从秋洛言的胸口穿过,在千钧一发之间,比之更快的一道闪光,昭鸿刺过去的剑生生被无形的盾牌挡了下来。
他倒退了两步,眼眯起:“谁?给我出来!”
在房间的一角,一道颀长的身影,身着玄衣,慢慢的走了出来。
昭鸿在见到他的一刹那,眼中闪过一抹恐慌,他事先调查过了,楼逸风此刻应该在那个姓沈的小子身边,而不是出现在偏远的西苑。心慌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昭鸿极快的冷然道:“楼逸风!别忘了你的职责。不得插手人间之事!”
好似没听到昭鸿的话一般,楼逸风又朝他的方向走了几步,只是指了指他腰间的佩玉,神色自如的道:“那块玉,给我。”
楼逸风所指的东西,恰是沈家的鱼尾龙纹玉。在沈予慕的概念里,这块玉冬暖夏凉,夜里会发光,是沈家的传家宝之一而已,他不知道的是,这块玉最大的功用却是走火入魔之人用来压制心脉混乱的法宝。昭鸿之所以抢这块玉,最主要的原因也是因为他的身体已经几近崩溃,靠自身的内力无法维持身体的正常运转,不得不借助于鱼尾龙纹玉这样的外物。此刻楼逸风想要拿走鱼尾龙纹玉,就如同要拿走昭鸿的命一样,并无太大差别。
昭鸿法力尽失,自己的身体也几近油尽灯枯。眼看着半世的仇敌秋洛言,不管在什么时候,前面都有人替他挡着,而自己,从来都是孤军奋战,连最爱的那个人都与自己反目成仇,越想越是愤恨,竟是不顾自身防护,剑锋直指秋洛言。
楼逸风一袖拂开剑锋,与昭鸿缠打起来。所过之处,桌椅房屋如秋风卷落叶,无一幸免。
昭鸿原本修炼的便是魔功,功力虽不如当年,却也同样不容人忽视,此时又铁了心的要秋洛言的命,楼逸风一时之间,竟难以招架。
黑色的云雾在昭鸿翻掌之间,向着秋洛言侵袭而去,被侍从以身挡了下来。楼逸风袖间一拂,抵挡之际,却让昭鸿有机可趁的将手中的龙玄剑向秋洛言飞了过去。
秋洛言凭借本能的一躲,却还是没能躲开来势汹汹的杀招。龙玄剑向着他的心口刺了过去,没入。
“啊——”秋洛言下意识的一声惊呼,后退一步,跌坐在地上,腹部的血涌了出来。
“主子!”侍从一声惊呼。
楼逸风眉心一挑,毫不犹豫的对着昭鸿的胸口扫去一掌。
昭鸿“噗”一声,吐出一口血来,眼见自己得手,冷笑了一声,心知不可恋战,转身从窗口逃走。
“啪!”一声,一块七色流彩的玉落在了地上。
楼逸风一手勾起玉,身形一闪。
“等……等等!”秋洛言有些气息不喊道,“别……别追了?”
楼逸风顿住身形,回头微挑了眉。
秋洛言勾勾因为失血过多而有些惨白的唇角:“别问!我答应别人,不亲手杀他的。”
侍从担忧的看着秋洛言:“主……主子你……”
秋洛言苦笑一声:“我身上穿着软甲,没有大碍。”出发之前,那人千叮咛万嘱咐,让自己一定要把软甲穿上。自己原本还嫌麻烦,没想到真的救了自己的命。
侍从自己也负了伤,此刻却捂着一只手臂站了起来:“我去请珑碧谷主过来。”说着,便运起轻功,向外奔去。
楼逸风弯下身去,将落在地上的鱼尾龙纹玉勾了起来,在指尖绕了两圈,握在手心中。
还坐在地上,捂着心口不敢动的秋洛言对着楼逸风道:“又欠你一次。”
楼逸风冷淡着道:“不是我!予慕临睡前让我过来,说你这里今晚不大太平。”
秋洛言闻言一笑,却因为那抹笑意扯动了伤口,不由皱了皱眉:“我记下了,你和小家伙说,我欠他一份人情,随时欢迎他来索取。”是他大意了!昭鸿一向是心思紧密之人,他以为,昭鸿断不可能这般鲁莽的亲自上门杀人。
“不是你大意。”楼逸风似乎看穿了秋洛言的心思,说道,“不过是看不出来而已。昭鸿已经几近油尽灯枯了,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所以不管做什么,不过是在赌最后一口气而已。一世枭雄的人,不甘于自己死得默默无闻,非要拖上一些人陪葬。”
“这话,是小家伙说的吧!”秋洛言道。心想,面前这个人会如此的了解属于“人”的情绪,定然是受了沈予慕的影响。
楼逸风不否认,只说道:“只可惜,他最满意的陪葬品并不在这里,所以他只好找上了你。”一个自私自利半辈子的人,最想要的陪葬品是什么?无非就是那个他倾尽了全力想要得到,却始终连一抹衣角都牵不到的爱人。凭这么一个人间为害的小丑,妄想得到君韶白,只能是痴人说梦而已。
“本相在他眼里,也只算是个梗在喉间的替代品而已。”秋洛言哪有不明白的。
楼逸风点了点头,撩了依旧干净的衣摆往外走。
“要回去了?”秋洛言问。
楼逸风:“嗯!予慕怕冷。”
所以这是赶着回去当暖炉的?
秋洛言心中暗自好笑,个人各自姻缘,果然时候到了,谁也逃不掉。
“小伙子!你悠着点儿!”珑碧谷主随着一道黑影,被扛进了房内。
侍从将人放下:“少罗嗦,快给我家主子看病!”
珑碧谷主一双瞎了的眼睛准确的对上了秋洛言,作了个揖:“秋相!”
秋洛言虽坐在地上,胸口淌血,却不见狼狈之相,淡然有礼道:“劳烦神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