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风之爱 下——寒云澈

我忍不住笑了下，自己最近似乎一直在遇到这样的人啊。不是，或者说从离开璟浩皇宫之后，遇到的人一个个都是属狐狸的，把我玩得团团转，最后还是莫名其妙。

“我不觉得我的这个游戏很好笑啊。鸾语殿下这个表情是什么意思？”少年脸色完全阴沉下来，他的手身在背后，本来是不想我看见的，但是身子被钉在十字架上，生生比他高出一节，我看到他的手狠狠地握了起来，甚至从指尖带出点点的血红。

我不由地一阵疑惑，有点弄不明白他究竟是在搞什么把戏，但是看到这位就在爆发的边缘，舔了舔自己几近干裂的唇，说道：“我是真的失忆了。就是白雨飞都没有办法，不信你问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识时务者为俊杰还行不行？

少年眸中骤然闪过一丝血光，冷笑了下，像我的方向缓缓伸出手来，轻轻捏着我的下巴，极轻地说道：“你是说你真的失忆了？”

我打了个哆嗦，这位的神色似乎一下子变得厉害，仿佛恶鬼附身了一般，又像是极力压制着什么，但是那双手却是极稳的，而且下巴上面还传来淡淡的温暖，我知道那是他指尖上面带着的血，咬了咬牙，迟疑地点了点头。

少年又是一阵冷笑，冷冷道：“鸾语殿下失忆的还真是合适，什么都没忘记，就是把璟浩的事情全部忘记了。”

我身子一僵，只能沉默，自己原来的时候确实是全部忘记了，但是让我怎么说因为e元素的事情自己已经想起其他的一些事情了？而且独独忘了璟浩皇宫的事情？其实应该说是我没有将关于那里的事情想起来吧？即使知道他们应该已经知道，甚至了解了e元素，我还是没办法将e元素的事情说出来。

少年嗤笑，又将手背了过去，一边向门口走一边说道：“我先离开了，殿下还是好好想一想吧。”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停了一下，又问道：“想不想知道林晨被谁叫走了？”

我身体又是一僵，沉默了好一会儿，等少年快要失去耐性的时候，才慢慢道：“小沫？”

少年回头，看了看我，淡然一笑：“看样子你还是变了一点的，要是以前……呵！”他淡然摇了下头，我似乎在他眸子里面看到一抹迷茫以及清寒。

门又被关上了。

我沉默地站在十字架上面，或许不能说是站，而是挂在十字架上面。其实身上并不是太疼，最起码和在镜狱比起来，现在身上的感觉不过是小儿科，只是全身难得移动一下，有些难受，而且双腿和胳膊，也隐隐地酸疼了起来。

离开那个笼子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另外一名少年的名字，本来应该是极熟悉的名字，但是现在却像是陌生人一般。

我还记得少年说自己的名字时唇角浅浅的笑意：“林晨。”

林晨，并不是陌生的名字，我的二弟，或者说华语国二皇子的名字。早就在小沫口中知道他在南宇宙联邦，但是没想到会这么快就碰上，而且也没想到，在小沫眼中完全对调了身份的两个人，其实身份并没有对调，他是南宇宙联邦的掌权人之一，而我，却是南宇宙联邦的囚犯。

一边想着我忍不住苦笑，不知道小沫知道之后会不会对我的敌意少一点？反正虽然他的哥哥小的时候就被扔到了南宇宙联邦，但是现在明明过得很不错不是？最起码比我这个倒霉的囚犯好百倍不止，他应该不会再嫉恨我了吧？

“在想什么？”

忽然出现的声音吓了我一跳，当我抬头看到来人是谁时又吃了一惊，就像是上一次见到他时一样，只是上一次是在那个几乎是梦境一般的星界，现在却是在这个地方。双手以及双脚上面传来的痛让我知道自己现在不是做梦，但还是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墨瑶？”

墨瑶，依旧是一身蓝色的袍子，长及脚踝的长发披散着，没有风依旧微微飘散着，像是轻轻鼓翼的蝶，我发现和他相识之后，自己似乎很常用到“蝶”这个字。但是他真的就像是一只蝴蝶，蓝色的翼，带着一种淡淡的沉淀在灵魂深处的忧郁和天生的优雅。

只是这一次见他和上一次又有所不同，清瘦的脸颊上明明显显地带着淡淡的疲惫，甚至那笑容里面，也有疲惫的沉淀，让我心中一惊。就像是在看着一只轻轻落在水面上静静地蝴蝶，双翼优雅地展开，平铺在水面上，即使一时半会儿沉不下去，但是已经可以预见死亡。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愣愣地看着他，低声问道。骤然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脸上又是一红。

男子却是不在意地一笑，就像我很长时间看到他的那样，温文尔雅：“刚好路过，所以过来看看。而且，看上去我应该帮的上你的忙才对。”

我又是一愣，迟疑说道：“帮忙我逃出去？”但是自己现在似乎有点不想逃啊。直觉得如果我继续留在这里的话，说不定我就能知道自己在璟浩的时候究竟发生过什么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男子摇了摇头，唇角还是那种优雅的笑意，道：“自然不是。你在这里还有其它的事情要做。再说，这边的事情也不是我所能干预的。”

我没弄明白他最后的话是什么意思，但是也明白这人大致是能帮我的，于是问道：“那么，你能帮我什么？”不是帮我出去，难不成就是将我从十字架上放下来？那么这有什么意义？等刚才出去的少年又回来，我不但又会被挂上去，估计还外加皮肉受苦。

男子神秘地一笑，眨了眨眼睛，道：“我可以帮你恢复自己的记忆，算不算是帮忙？”

我怔了下，迟疑地问道：“可是，白雨飞说……”说到后来讪讪闭嘴，这不是明显质疑人家的能力吗？

墨瑶又是一笑，这回不是上次的调皮，反而是淡淡的清雅：“他会的是药物手段，我却有其他的方法，自然是不一样的。”说完不等我回答，抬起一根手指，轻轻地落在我的眉心。我不由地又是一愣。

温和的、暖暖的感觉从他的指尖慢慢蔓延开来，我感觉到自己脑子里面微微的晕眩，但是并不会感觉到难受，更像是喝到了微醺的时候，看所有的东西都带上了淡淡的漂亮光晕，比真实的世界漂亮多了。我忍不住闭上了眼睛，脑子里面有什么轰地炸开了，满目的都是漂亮的流光。

这是记忆？

眼前的景物渐渐清晰，我呆呆地看着眼前不曾变动过的房间。如果不是墨瑶依旧站在原地，我几乎觉得自己不过是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记忆里面的东西还没有完全消失，我沉默地看着眼前的男子，好半天沉默地问道：“你为什么会帮我？”

是想从我这里拿走什么吗？虽然对这段失去的记忆就没抱太大的希望，但是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就像我没想到，霆玉会死，而凶手是这样大的一群人。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了。

墨瑶苦笑了下，伸手按在了我的肩上，那双眸子里面淡淡的疲惫散去了一些，清澈的几乎让人不敢仰视，但是那双眸子深处却是暖洋洋的微笑，可以直接深入到灵魂深处：“清，你是离家的人，其实也算得上是我们这个世界的人了。我能教给你的不多，但是你要记住一点，在我们这个世界里，我们从来都不会的到什么，有的只会是失去。当你之后连自己也失去的时候，世界便到了尽头。”

我困惑地皱了下眉，却不想多问。听到他又说了一句，唇角溢出的苦笑让我心中一震：“你应该听说过心测吧？我们这群人最重要的就是心了，不管什么时候，出了什么事，清，你只要记得一点便好了，永远不要失去自己的心。”

心吗？我低了下头，那个心脏跳动的地方一下子变得空荡荡的，就像是我从来都不曾将什么放进去过一般。我忽地惊慌起来，是啊，我也想起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心里就再也没有人了。亲人、朋友、爱人，什么都没有，空荡荡的只剩下一个空壳。

落到眉心的手让我一下子收回了心神，映入眼帘的是墨瑶眸子里面一闪而逝的担忧，看到我缓过神来，男子苦笑了下，无奈道：“刚刚提醒过你就忘了。e元素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它只是一时间找不到对付你的手段，暂时蛰伏起来，一旦你心神失守，就是他将你吞的一点不剩的时候。”

他将手放了下去，又接着说道：“我们这群人，几乎可以说是没有死亡的，但是如果真的死了，那就是真正的消亡，灵魂和身体都将消散在虚无界。”看到我皱了下眉，他解释道：“知道一滴墨水滴到大海里有什么下场吗？”

这个问题简单，我点了点头，墨瑶眸中不知名的情绪一闪而逝，我只辨出其中有一种淡淡的茫然，就像是对着天空的小孩子，天之浩瀚，从来都不是一个孩子能够理解得了的：“我们的消亡，就像是一滴浅到几乎可以称之为水的水滴，滴在了比大海广袤无数倍的海域里，所有的东西都将变成最原始的东西，和其它的原始物质融合在一起，再也分辨不出来。”

我沉默，就像是老以前人们说的尘归尘土归土，只是不同的是这说的是身体，而他说的其中还包括了灵魂，那么，这个人是真的不存在了，除了还活着的人拥有的记忆。

“如果你见识过神之死亡，你就觉得其实我们所经历的一切，实在不算什么。”墨瑶颓然一叹，“我和你说怎么多，只是想让你明白，这一辈子，好好的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我依旧沉默，不知道该怎么样接口，其实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的人怎么会了解经历这种事情的人的心情？我……

这话还没有在我脑子里面转化完全，墨瑶就笑了一下：“每一个宇宙，修行的人所承受的最主要东西都不一样。我们这一代，是偏执，对力量的偏执。而你们，却是寂寞，永恒的寂寞。这就像是永远悬在我们头上的一把刀，他是不会动的，但是我们总是不知不觉的向它靠近，直到有一次被剑伤到了脖子，才会猛地惊觉，原来我离自己的初衷已经这么远了。但是已经回不去了。

是这样吗？我感觉到自己心里面一片茫然。墨瑶却仍旧只是笑：“其实有时候想起来也没什么，即使是神，这一辈子也长不到哪里去啊。如果一辈子压抑着某些不该有的欲望的话，其实一辈子很快就过去了。而你这个人，和你真实的人就是不一样的了。不管在心里想的是什么，在行为上，你都不会再死亡的时候感慨世事无常。”

第一百二十七章

“人这一辈子，最难骗的便是自己了。”墨瑶微微一叹，结束了自己的话。

我沉默了好一会儿，那句话像是一个魔咒，不断地在我的脑子里徘徊，好一会儿，抬头看着他，低声苦笑道：“你是不是还有事没有说完？”

墨瑶认真地看着我，忽然低声一笑，点了点头：“我确实有事情和你说。”

我心中忽然一松，想必这就是我的另外一个缺点吧，从来不希望自己欠着别人，但是别的人欠着自己倒是无所谓。墨瑶帮我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虽然每次都不是太明显，但是毕竟是帮过我，而这次更是……如果不是他，我的记忆应该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吧？

他看着我的表情变化忍不住好笑，说道：“不知道遥和你说过没有，即使说过估计也不是太详细。我上一世学的是医，如果这里的事情结束，那么你就和我学一段时间的医术吧。”

我不由地一愣，学医？这应该去找白雨飞或者是夜霜寒吧？这两位似乎怎么着也比我合适吧？再说就我这资质学医？自己是不是这一辈子出师无望了？

“这合适吗？”我迟疑了好半天，才低声问了出来。

墨瑶点了点头：“你的性格很合适。我们这一脉，虽然门人弟子很多，但是真正继承名号却每一代只有一个。我和你说也说不清楚，你和我学了医术，真正到了修行的世界，就明白我说的是什么了。”

我只好点头。墨瑶抬头看了看天际，眉微微皱了下，伸手将一个东西递了过来，我只感觉到自己眉心微微一凉，也不知道他究竟弄了什么，疑惑地看着他。

但是他明显没有解释的意思，飞快地说了一句：“我还有点事，先离开了。”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位优雅的贵公子这样慌乱的神色，微微失神的时候，满室的星光，人已经没有。

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我也不知道具体过了多长的时间，只是这个星球的恒星渐渐消失在了地平线以下，肚子也因为不知道多久没有进食，咕咕的直叫，而胃里面一阵接着一阵的翻搅，冷汗慢慢地从额头上面渗了出来。

但是那名少年，或者说敛成，没想到这么长时间没见，他变化这么大，如果不是在璟浩的记忆恢复，我一点都不敢相信，眼前的这名冷厉少年竟然是当初红着脸非要跟着我到璟浩去的敛成。

又等了好长时间，敛成似乎终于想起了我这名囚犯，慢慢晃了进来，背着双手，冷冰冰地站在我面前，冷笑了下，淡漠道：“不知道清少爷想起来了没有？”

我不由苦笑了下，其实他变成这样，大多数是因为我的缘故吧？原来在华语皇宫的时候，就不该神神精精地在他唇上亲一下，让他铁了心的要和我去璟浩。到了璟浩之后，又不该狠不下心让他的哥哥将他拖回华语去，到了后来，更是不该当他是唯一的一个朋友。当朋友也就罢了，后来又……

我又是一声苦笑，打量了他一下，现在的敛成终于有一点他们家的人的样子了，身材是那种少年特有的修长，脸上也渐渐多了些棱角，和他的哥哥有些像，但是又不是太像，再也不是原来的那个小胖子了。又忍不住想起了他和霆玉背《礼记》中《曲礼》的时候，心神又是一阵恍惚，苦笑了下，低声道：“几年没见，你已经长这么大了啊。”

我明显地看到少年身体骤然一僵，漫不经心地看着房间外面的视线缓缓移到我的脸上，清凉的眸子骤然间闪过一缕血光，直直地盯着我，咬牙切齿地冷笑了起来：“清少爷，哦，不，大皇子殿下这时想起来了？没想到这么快就想起来了啊。看样子殿下这失忆好的蛮快的嘛！”

我心中苦笑，动了动自己僵麻的双臂，至于四肢被钉的地方，倒是渐渐的没什么感觉，只是自己这一动，隐隐地又有一种撕裂的疼：“你……这些年还好吗？”

“还好？哈哈……”像是听到了一个实在是好笑的笑话，少年重复了一句，哈哈狂笑了起来，好一会儿拳头又紧紧地攥了起来，冷冰冰地看着我，唇角依旧带着一丝冷笑：“拜殿下所赐，敛成这些年倒是过的不能再好了。”

我沉默，不知道该说什么。

但是我不说，敛成却没想过这么就放过我，慢慢地一步步走到我前面，离我不过半米远，身子倾了过来，凉飕飕的手指捉住了我的下巴，冷冰冰地盯着我的眼睛：“但是不知道殿下这些年过得这么样？我早就听说，羽晨家主倒是一位不错的床伴。”

我又是一声苦笑，动了动脑袋，想要将下巴收回来，但是效果不佳，只能任由他狠狠掐着，无奈道：“当年的事……我只能说……”

“啪”的一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的清脆。

我的下巴倒是被放开了，但是脸颊却是疼得厉害，而且里面似乎被牙磕破了，最里面一片咸腥。

少年气的身体直发抖，冷冰冰的眸子里面像是瞬间着了火，直直地盯着我的眼睛，让我下意识地哆嗦了一下，转开眼避开了他的视线。本来以为接下来会听到他暴怒的声音，但是却是脸颊上又是狠狠一疼，如果不是自己被挂在十字架上面，绝对会被甩到地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