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主任办公室出来的时候,云里雾里的,擦了一把汗,掏出手机就要给罗晋打电话。
现在他只想到罗晋。
苏林拨号的时候,心里一震,他们正式认识只不过才一个月而已。
他迅速挂了电话,断掉这个念头。
苏林赶在下班高峰期前坐地铁回到罗晋家,他在地铁上百无聊赖,摸了摸右臂上的白色纱布。后来罗晋给他换过药,当时他还特意把纱布扎成蝴蝶结的模样,苏林没说话,晚上对着蝴蝶结纱布亲了又亲,不知道究竟是罗晋,还是他自己少女心了。
最多还有三天,苏林就可以拆纱了,他心里隐隐有点期待,更多的是失落。
回到罗晋家,空荡荡的大房子里没有人。
“可能要加班,或者下午有手术。”苏林找出换洗衣服,打算先冲个澡。
衣服捧在手里沉甸甸的,苏林低头看了片刻,脸彻底红了,内衣内裤全是罗晋那时候在酒店借给他的,现在苏林居然理所当然要把它穿上身。
习惯真是可怕的东西。
以后离开这里,戒不掉他怎么办。
苏林一思考,抬头纹就不留余地般爬上他的额头,他对着镜子,苦笑着脱得一丝不挂。
大门附近有响动,男人换了鞋,脚步声逐渐蔓延靠近,最后在浴室门口停下来。
18
苏林跟罗晋只隔了一道磨砂玻璃门,他能模糊地看到罗晋的轮廓,对方比他高出小半个头,两个人都不言不语,苏林把脸贴在玻璃门上,冰凉透骨,他伸出手,用指尖描摹罗晋的脸,在空无一人的浴室里静默微笑。
“……你在里面?”
“嗯,我……我先冲个澡。”苏林忽然惊醒,慌慌张张抬头,下意识把浴室门锁上。
他防的不是罗晋,是他自己。
他怕自己克制不住,冲出去把罗晋按倒在地上,亲吻抚摸他,也许罗晋会把他摔进浴缸里狠狠揍一顿,或者直接把他扔出门,让他滚蛋。
罗晋没再说话,转身下台阶,去了一楼。
苏林松一口气,打开花洒,水慢慢浸湿他的头发。
脚步声又由远及近传过来,苏林闭上眼,以为自己魔怔了,这一定是幻觉。
不久之后,苏林听到罗晋站在门外,试图推开玻璃拉门的声音。
但是他失败了。
“苏林,为什么锁门?让我进去。”
他不知所措,想找条大浴巾遮掩一下,但这举动实在太过刻意,苏林犹豫一下,最后只得赤身裸体去开门。
“都是大男人,怕什么,怎么把门给锁了?”罗晋说话的时候带着笑意,没有丝毫责备的语气,就像兄长在调笑青春期的弟弟,说完又揉了揉苏林的头发:
“洗完澡正好开饭,我煮了冬瓜排骨汤,佷消暑。”
苏林转身走回淋浴间,洗澡的时候又闷又热,他把纱布拆了,伤口在慢慢结痂。待会儿再抹点药,三五天之后,就能回舅舅家了。穿件长袖,先蒙混过关,真被问起来,就说受了点小伤,现在伤口都愈合得差不多了,他们应该能放下心来。
苏林把洗发水倒在手上,抹匀了,他听到罗晋在门口换鞋,随后走进来,轻轻关上了门。
他一直背对着罗晋,从光滑的瓷砖壁上看到他在一步步慢慢向自己靠近。
“有……有事吗?”苏林不敢回头看他,只能趴在浴室墙上低声问他。
“楼下的厕所坏了,没法冲水。”罗晋的声音慵懒性感,不知道是不是呆在浴室里的原因,听上去还蒙着一层湿意,又喑哑又好听。
苏林双手用力撑住墙壁,不肯回头,闭着眼胡乱回答:
“好,你用吧,不碍事。”
罗晋没出声,浴室里一片寂静,苏林却没忍住,又悄悄睁眼,盯着墙壁看。
“苏林……”
“嗯?”苏林听到自己的名字被罗晋沉声念出来,反射性就回过头望着他。
罗晋两条修长有力的腿稍分开,支撑他挺拔笔直的身体,臀部曲线像他这个人一般刚毅优美,细窄的腰身下或许蕴藏着惊人的力量。苏林头晕眼花,看到他右手五指缠绕在牛仔裤的纽扣上,解开之后又一点点把裤链拉到底。时间似乎在这一瞬间停滞了。
“待会儿洗完澡,我给你上药。你小心点,不要让伤口泡水太久。”罗晋低声温柔叮嘱,苏林不由自主看他下半身,拉链大开,那根饱胀的东西悄悄探出个圆润的头,湿亮亮的。
苏林狠狠咽了咽口水,看到罗晋将骨节分明的右手覆在上面,微微挺腰,一整根性器慢慢顶出裤链。
他不像一般男人,到了这个年纪,由于性体验过于频繁,那一根往往颜色不堪。
苏林几乎要把持不住,罗晋那根性器和他的人一样漂亮,干净利落,颜色淡淡的,像他的轻微洁癖一样拒人于千里。
它直挺挺的样子简直勾住了苏林的魂儿,也许是因为尿意,那根东西坚硬饱胀,尺寸惊人,苏林悄悄用手比划了一下,一只手或许能勉强握住。但是到了这时候,他忽然不明白那些人为什么爱实打实地插入了,如果是他,一定会被罗晋弄死在床上。它太粗长,苏林想象着湿润顶端划开臀瓣的模样,瞬间全身红粉一片,似乎慢慢起了反应。又不经意瞥到罗晋,看到他的那根东西,漂亮的茎身青筋暴跳。
苏林眼角红红的,只能默默转过身,才站稳,就听到便池里响起水声,清脆持久。
“我要死了。”苏林脑海里反复这一句话,鼻血一滴两滴,喷涌而出,全淌到手臂上。他连自己什么时候射的都不清楚,只看到墙壁上的白色浊液慢慢顺着光滑瓷砖下移。
释放之后的身体极其敏感,苏林手软脚软,扶着墙,偏偏又不能大喘气,还要遮掩着身体,不能让罗晋发现了。
这股神秘禁忌让他在高潮的余韵中不断沉沦,直到罗晋走过来,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腰,苏林几乎要瘫倒在地上。
他是外科医生,常年拿手术刀,一双手粗糙生茧。他用手心抚摸苏林后背,并低声问他:
“怎么,你不舒服吗,为什么身上这么烫?”
苏林简直要以头抢地了。
他使劲摇头,闷着声音回答:
“这里面太热,我……我调低水温就可以了,你……你先出去。”
罗晋含糊应了一声,沉声道:
“别洗太久,有事叫我。”
苏林无力地点点头,等罗晋离开之后,开始狼狈地洗脸,冲掉手臂上的血渍和腿间精液。
这叫什么事儿,苏林抹了抹因为情动而溢出眼眶的泪花,默默抱着莲蓬头洗脚丫。
洗完澡,苏林出了浴室,站在空调下吹冷风。
罗晋觉得很头疼,他把苏林拎到餐桌边:
“坐下,先喝碗绿豆汤。”
苏林老老实实把一碗汤全喝光了,末了还意犹未尽,要不是罗晋拦着,他会学着小奶猫的样子把碗底都舔得干干净净。
“这么大人了,前两天高烧还没长记性?”罗晋三两步上楼,找来一块干净毛巾,站在苏林身后就给他擦头发。
“头发没干,还偏偏对着冷气吹,你想赖在我家不走了?”罗晋的手掌粗糙温暖,柔软的毛巾将他的后脑勺整个包裹住,然后慢慢擦拭。上一次苏林被这样认真对待,还是小学三年级,那时候妈妈还在,她会买苏林喜欢的儿童香皂……
苏林眼里又渐渐泛出泪光,这个男人无论从生理到心理,总是让他被动得想哭。
“如果这只是一场简单快乐的梦就好了。”苏林捂着脸默默在心里说道,这样至少他还能及时抽身。
从美梦中清醒的感觉往往不是纠结不舍,而是满足感恩,甚至可以偶尔回味,但是苏林办不到。
19
在跟罗晋正式接触之前,苏林从来不敢想象他是这样一个人。
他常常对苏林微笑,让他神晕目眩,尽管有时候眉头微皱,神情淡漠,可苏林知道,他心里藏着一团火。
罗晋很乐于给苏林捯饬头发,用干毛巾擦好之后,又找来吹风机:
“吹干了再吃饭。”
苏林胆战心惊享受了五分钟,末了犹豫着问罗晋:
“罗医生……”
“……”罗晋没回应他,轻轻拍了拍苏林的脑袋:
“上次见你上司的时候,你可没这么叫我。罗晋罗晋喊得不是挺顺溜的吗,怎么改口了?”苏林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耳朵:
“我……我不记得了。”
罗晋显然更不高兴,随意揉了揉他的头发,收拾完吹风机就走了。
两个人坐到饭桌上,苏林磕磕绊绊才把刚才没讲完的话题重新提出来:
“我的手快好了,得住回舅舅家,以后缺个人说话,能找你吗?”
“当然。”罗晋把大块肥瘦均匀的排骨挑出来,夹给苏林:
“你就跟我弟弟似的,有什么不好对我讲的?家里这么大,干脆搬过来,一起搭个伙吧。”
苏林把头埋进汤碗里,默默摇了摇头。
罗晋本来还想吃完晚饭带苏林四处去转转,这片小区虽然老旧,不过设施完备,夏夜纳凉是个好去处。
但是晚上接到了医院电话,有急诊要处理,匆匆换了衣服就出门了:
“阿林在家好好看门,别让坏人进屋。”罗晋揉了揉他的圆脑袋:
“回来给你带宵夜。”
苏林哭笑不得,回到厨房把碗洗好了,衣服冲好泡沫之后拿到阳台上晾好。
他扶着腰深深呼一口气,等不到罗晋的宵夜,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半夜罗晋开门进屋,他放低了脚步声,只开门厅一盏小灯,料想苏林应该在床上睡得正香,就把散着热气的大汤包放进冰箱。
进浴室冲了一把澡,打开小客厅灯一看,苏林枕在沙发扶手上,砸吧着嘴在说梦话。
罗晋顿时就没了脾气,按他平时的作风,一定会把苏林扛上肩,然后狠狠扔回床上的。可是今天罗晋不想这么做,他玩心四起,悄悄把手指放在了苏林唇边。
苏林只觉得脸上痒痒的,尤其后来,唇像被羽毛轻轻扫过一样,又麻又酥。他想睁开眼看一看,不过睡意太重,只得翻个身躲过去,没过多久那恼人的触感又来了。
罗晋右腿压在沙发上,居高临下仔细打量苏林。他蜷起身子,像只无家可归的幼犬,一开始咂嘴,现在痒得难受,不知所措地舔了舔嘴唇。
罗晋三十年来第一回跟别人有这样亲密的肢体接触,心里像被电流导通了似的,等回过神来,手指湿漉漉的。
他站直了身体,想把手移开,然后叫醒苏林,让他回房睡觉。
苏林仰着脑袋,可能不胜其烦,嗷呜一口,张嘴就咬,罗晋直皱眉,另一只手用了点力,捏住他的下巴。
苏林的脖子又细又白,罗晋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晃神,渐渐松了手。
不过人倒是醒了,苏林揉了揉眼睛,看到罗晋食指上一排牙印,呆愣愣地说不出话。
“本来想叫醒你的……我买了夜宵。”
苏林根本来不及消化罗晋的解释,他低头看了看对方的手,幸好牙印不深,不过罗晋蹙着眉的样子,让他浑身发寒。
罗晋把人拎到饭厅,苏林一边内疚一边偷看他。罗晋从冰箱里把汤包拿出来,放进微波炉。
苏林觉得奇怪,都要做夜宵了,怎么还把汤包放进冰箱。不过他很有自知之明,没有用这种问题给罗晋增添烦恼。
苏林第二次去省中医院的时候,一切几乎尘埃落定了。李副主任对他很热情,苏林都有些招架不及,他受惯了别人的无视和敷衍,所以真正谈起这样一笔大单生意时,反而不知道如何应对。
“先进100支试用,如果患者反映好,就直接签单,你看行不行。”
苏林后背的T恤全汗湿了,粘在身上黏黏腻腻的,稍微动一动,浑身就汗如雨下。
医院办公室的冷气打得很低,只是他老毛病犯了,一紧张就全身冒汗。
“那……李主任,我请您吃顿饭吧。”再过几天就是父母的忌日,这周不行:
“下周吧,您看成不?”
李副主任点头同意了。
苏林跑完了省中医院,并没有立刻回去。
他开始往附近的几家大医院蹲点,中午人家下班,他也乐得清闲,找家面馆将就一顿。吃干抹净之后一抬手,看了看时间,12点还不到,这时候去医院太早,其他地方……他还能去哪里?
苏林四处随意乱逛,逛到汉中路上一间家具城里来。
不知道为什么,他每次出门,一个人无所事事的时候,总会进这些店里转一转。
似乎这些地方特别有家的气息。苏林从小到大最爱闻檀木香,觉得家具店里的陈列摆设让人走不动路,总想驻足观望一阵。
蒋晴叫住他的时候,他正凝神望着一张大饭桌,中式设计,没有花里胡哨的装饰,简单的褐色实木圆桌面,一大家子坐上去也绰绰有余。
不过现在不行了,苏林算了一下,爸妈不在了,就算连上蒋晴的男朋友,也才一家5口人,坐着略显空荡。
“哥,你回来了?”蒋晴显然很意外,成康在陪她看家具,苏林知道他们婚期近了。
被表妹撞见,苏林很郁闷,他还想多瞒几天。
“你不回家,老头子天天生闷气呢!”蒋晴甩开成康的手,一把拖住苏林:
“走,跟我回去,这两天简直不得消停,我妈老跟我找茬,我把你交给他们就安逸了!”
苏林跟表妹是从小打到大的,他们几乎要在家具城里动手,成康赶紧出来解围:
“蒋晴你放手,表哥不回去肯定有他自己的原因,他这么大人了,做事有分寸!”
苏林哭笑不得,成康好不容易把两人分开了,一边喘气一边道:
“这样,咱们晚上一块儿吃顿饭,就当叙叙旧。”
难得蒋晴没有晚班,苏林在人民医院软磨硬泡到下班时间,赶去赴约。
成康家境殷实,从父辈开始做餐饮业,在这座城市同时经营几家特色餐馆。
今天他们约在其中一家中餐馆见面,饭店坐落在一条旧街上,三层小楼,大概是民国时期的建筑,从两扇朱漆大门进去,三进三出的院落,宽敞明亮,苏林站在天井下抬头望,忽然看到二楼有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
饭桌上他一直心不在焉。
蒋晴一边往他碗里扔菜,一边喋喋不休:
“我妈说了,家里鸡毛掸子已经备好了,就等着回头揍你!”
苏林小时候被外婆家的大公鸡啄过手背,现在还留着疤,所以后来看到根鸡毛都觉得惊恐。
成康目不转睛看着这兄妹俩,把新上的菜都往他们面前送:
“特意让师傅做的新鲜河豚,试试看。”
苏林想象着舅妈揍完他,鸡毛落了一地的情景,默默夹了一块大河豚肉塞进嘴里。
蒋晴笑得前仰后合,成康摸不着头脑,从服务生手里接过餐盘,示意他再拿瓶好酒过来。
“行了,我妈说为了照顾你的情绪,不用鸡毛掸子揍你,换个塑料的。她天天在咱家楼下守着呢,就看你什么时候回去了。”
苏林把汤喝得一滴不剩:
“吃完这顿我就回去,你先别告诉他们,看看这里。”他把衬衫袖扣解开,捞上去给蒋晴看。
“一把年纪了,怎么跟个小杆子样的,打架斗殴了?”蒋晴话没说完就要凑过去看,苏林笑了:
“救人弄的。”
蒋晴笑得半天没缓过气来:
“好好,不回去就先不回去吧,现在住哪儿?”
苏林想了想:
“天上人间。”
蒋晴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