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的感受了……从进入清源门那天开始,他就再也没有体验过肉体上的痛苦,而精神上的,也因为他并未修行到需要获得严峻考验的高深阶段而没有如此严苛。
可是现在,却在这个自己养大的孩子身上体验到了……其实流牙现在是十分虚弱的,他几乎是把两个人的丹田连接在了一起,抛开自己的所有而将阿洛粘合在他的身上,以灵气和斗气作为纽带。只要阿洛愿意把剩余的灵力一次性冲进流牙的身体,就能打乱他那个还没有彻底稳固下来的丹田的平衡,就能够脱身而出!
但是,阿洛仍然下不了手。如果他这样做了,流牙轻则会吐血重伤,而重则……不仅终身无法再度修行斗气,甚至可能会受尽万般苦痛死亡。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阿洛的唇边露出一抹苦笑,也隐含着一些淡淡的无奈和……宠溺。
他任凭金丹极限地高速运转,再由自己的意识控制,把灵力以一种不变的频率输入流牙的身体里——
渐渐地,阿洛的金丹颤抖起来,它已经快要跨越那个极限了!
阿洛闭上眼,调动身体里所有的灵力,竭力地进行最后一次补充……接下来,就听天由命吧。
流牙,我希望我们可以一起活下来。如果金丹没有碎裂的话,一切都应该可以重来。阿洛这样想着,微微地露出一个浅笑。
就在这时,也许是流牙感应到了什么,他吸收阿洛灵力的动作一下子停了下来,而阿洛的金丹也有了休息的机会,几乎是瞬间停止运转。
跟着阿洛感觉自己的手自由了,可是下一刻,他听到了来自流牙的熟悉的男声,却有着他不熟悉的口气。
“洛……”沙哑的,好像饱经沧桑的,又好像带着某种奇异的渴望。
阿洛刹那间有些怔住。
然后就是一个让人窒息的拥抱——流牙从来没有用这么大的力气拥抱过阿洛,就仿佛哪怕是要把他勒死在怀里,也不愿意放手。
长大了的流牙是有些霸道的,可流牙从来不会做出任何有可能让阿洛不舒服不愿意的事情。
……但现在是怎么了?
阿洛还没来得及想太多,就又是一阵天旋地转。他感觉自己的身上压了个沉沉的重物,还有铁一般禁锢着的臂膀,狠狠地钳在自己的肩膀上。
“流牙?”阿洛忍不住轻唤。
他完全不知道现在的流牙是否真的清醒,就只好尝试着呼唤他。
流牙像是听到了阿洛的声音,动了动,口中还是吐出了一个字:“洛……”用和之前同样的腔调。
“……流牙,你怎么了?”阿洛艰难地探出一只手,从流牙的背上环绕过去,轻轻地揉了揉流牙的头,“如果醒了就起来啊,流牙,你长大了,身体很重的。”
流牙这回是真有反应了,他抬起头,直直地盯着阿洛的脸。
这眼神太过奇异,让阿洛一时有些失语。
那是不属于流牙的热度,却有着属于流牙的纯粹与执着。
阿洛看着流牙的金色眼睛,依然是只有自己能够看出来的情绪变化,在此刻的时候,里面蕴含着的,却是自己看不懂的波动。
而且,似乎并没有恢复意识……
跟着,流牙动了。
他手里的力道渐渐变轻,虽然还是紧紧的让人挣脱不开,却并不让阿洛觉得难受了。
他低下头,慢慢地把鼻尖抵在了阿洛的肩窝处,抽了抽鼻子,缓慢地嗅闻着。他的轻微的鼻息一点点洒在阿洛的皮肤上,带来微微的瘙痒,和微微的温度。
阿洛稍稍皱眉,不太明白流牙的想法。
不,现在的流牙根本什么都没想,只是本能?
流牙的动作很慢很慢,与其说是想做什么,不如说是在想做什么之前的试探。
几乎全部灵力都被流牙吞吃干净、就连水系魔法力都被折腾完了的阿洛,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支持,酸软无比地躺在床上,更别说身上还压着个庞然大物,片刻也不准许自己逃离的。
阿洛想了想,还是没有惊扰流牙。
在他看来,流牙现在的状态更像是因为之前不想夺取自己的生命力而强制性地从入定的氛围里脱身而出,保住了自己金丹的完整,也没有彻底伤到自己的根本……要知道,之前流牙的入定是因着夺取他人的灵力而起的,这种全然无偿的吸收会给人带来一种非常美妙的感觉——是一种绝对的享受。能克制住这样的渴望、放弃这样的机会,需要的是绝强的毅力和坚决不愿意伤害那个自己夺取灵力的那个人的决心。
如果说阿洛刚才愿意以自己的修为给流牙铺路全然是因为这些年来养大这个孩子的不舍,到了现在,就更多了一些感动了。
他觉得,自己的心意没有白费。
而后流牙的动作也开始大起来了。
他不再那样试探性地嗅闻,而是钻进了阿洛的颈窝里,用力地深深地吸气,仿佛要确认他的气息,并且完全记住这个味道一样。
从左边到右边,流牙的脑袋埋在阿洛锁骨以上的部位流连不已,温热的呼吸打在阿洛的颈子里,让阿洛倏然感到一些战栗。
不过,像这样的动作也不是第一次了,阿洛感觉到,流牙嗅完了,正开始努力地蹭来蹭去。
阿洛叹口气:“流牙……又在撒娇吗……”他明明知道现在的流牙是听不到的,可还是发出了这样的感叹。
有的时候,流牙真的很像个孩子啊……
他是这样想的,并且再度伸手,摸摸流牙粗硬的头发。
好像听到了阿洛的声音,流牙身子一顿,随即抬起眼,深深地看着阿洛的脸。
跟着用手轻轻挨上,来回地抚摸。
流牙的手很粗糙,是因为长年与魔兽搏斗而造成的,带着战士特有的悍气。而阿洛的皮肤细致,几乎连毛孔也看不到——有着孕育万物生机的木行灵力每日滋养,他的全身都没有丝毫瑕疵。
流牙似乎也觉察到这种触感的美好,开始反复地触碰,就像在膜拜一件易碎的珍宝,生怕一不小心,就会把它粉碎。
阿洛眉头再度皱起,随即又很快松开。
流牙他……还是没醒……
也许是因为察觉到阿洛完全没有半点反抗,流牙越发地放肆起来。他半眯着金眼,在阿洛的脸上慢慢地逡巡了一阵,然后缓缓地低下头,凑近了阿洛的颊边,轻轻地舔了上去。
温软的湿热的舌头,在阿洛光滑的脸颊上留下一行湿漉漉的痕迹,并且顺着脸颊向上,逐渐舔到额头、眼睑……还有鼻梁。
跟着,他轻轻地舔过了阿洛的唇瓣。用他可能是最轻缓的动作,徐徐地刷了过去,没有过多的动作。
但即便如此,还是让阿洛呆住了。
这是……嘴唇上的触感如此鲜明,让他无法忽略。
前世今生的一百多年以来,他从来不曾与人有过这样的接触。
“……流牙!”以至于他终于忍不住溢出一声低喊。
流牙又是一顿,偏偏头,好像在听着什么,而后马上俯下身,继续他之前未完的行程。
这一回,他的舌头滑到了阿洛的下颔上,然后再划过并不算太明显的喉结,顺次向下……在颈子下的那个小窝打了个转,再挪到一条精致的锁骨上,从下到上又复而从上到下,仔细地舔舐,接着是另一条,来回不断。
就这样反反复复了好一会儿,流牙大概仍是不太满足,他用一只手按住了阿洛的身子,另一只手则用力撕开阿洛身上的长袍。
阿洛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感受到胸前的凉意。
阿洛的身体颤了一下,没有灵力保护的他,根本无法挣脱才有了绝大进步的流牙的力量。
“流牙!”他再度发出声音,这已经带上微微的愠怒了。
可流牙并没有住手的打算,反而把阿洛摁得更紧了一些……他从锁骨下头开始,舌头逐渐下滑,慢慢地,几乎可以称得上温柔地。
事实上,阿洛并没有感觉到被冒犯,但是这样软麻的触觉却的的确确让他产生了困窘的情绪,使他不自觉地出口喝止。
他不知道流牙这个举动究竟有什么意思,但他看出来,流牙好像已经下定了决心,而绝对不肯停手。
他再度喝斥了一句后,选择了静观其变——因为他在这个时候又一次看到了流牙的脸,看到他几乎是着迷地进行着舔舐的动作,表情平静,可眼神认真而笃定,就像是在完成什么一定要完成的事情,不容任何人打扰,不容任何人中断。
流牙慢慢地舔上了阿洛的肩头,顺着胳膊一路下来,再从腋下到肋骨,从腹部到肚脐——他把最后一些挂在阿洛身上的布条扒开,舔上阿洛胸前的——
就在流牙动作渐渐有了失控的迹象时,阿洛终于忍耐不住地加大了音量:“流牙,你给我停下!”
清晰的怒意让流牙的身体僵住,之后是金色的眼中连续的情绪变幻。
最终定格在无机质的冰冷金色上——有着唯有阿洛才能看出的疑惑情绪的冰冷金色。
“……洛?”流牙眨一下眼,开口唤道。
46.混乱
“……流牙。”阿洛低唤。
他现在的神情很平静,一种以前从来没有在流牙面前表露出的平静,但是如果仔细看去,却能够从中看出一丝隐藏极深的恼意。
阿洛这一回是真的有了些怒气的。
流牙侧头,不解地开口:“洛?”他对于阿洛的情绪永远那么敏感,当然就更不知道为什么阿洛会显出这样似乎在生气的模样。
“起来。”阿洛继续说道,“你很重。”
流牙眸光黯了黯。
……洛不舒服?他单纯的脑袋里这样想着,就点点头,很直率地一个翻身,让阿洛趴在他的胸膛。
“我,起来了。”流牙说。
阿洛深吸一口气,平稳了此刻有些翻腾的心绪:“放开我,让我起来。”
流牙这回没听他的,摇摇头:“不放。”他金色的眸子里亮亮的,“我们睡觉吧!”他很愉快地伸手,想要和以前一样扒掉阿洛的衣服,却发现阿洛的身上已经是光光的了,就双臂抱紧了阿洛的腰,另一手一拽,拉起被子把两个人盖起来。
阿洛被迫整个压在流牙身上,身体也跟流牙挨得紧紧的了,两个人赤裸的皮肤相贴,是早已经习惯了的睡觉姿势。
但是,在经过刚才流牙的一番动作用,阿洛却没办法这么快和流牙一样进入状态了。
不过也正因为流牙恢复了平常的习惯动作,阿洛才发现,流牙的神志已经清醒了。而从那双金眼刚才流露出的情绪来看,流牙没有之前的记忆?
微微皱了下眉,阿洛还是按捺住刚刚的尴尬经历,犹豫着用手摸上了流牙的头发——他可没有忘记,在方才他做出这个举动的时候换来的是什么。
不过流牙现在没有再那么放肆了,而是和正常的流牙一样,用头抵着阿洛柔软的手掌努力地蹭了蹭,才满足地把那只手贴在自己的脸上,安心地眯起了眼。
说实话,这样的流牙很可爱。不过对于阿洛而言,他更想知道流牙之前是出了什么问题。
“流牙,你刚才怎么了?”阿洛敛了神色,决定直接问出来——如果这个流牙还是一直以来的流牙的话。
流牙眨眨眼:“怎么了?”他愣愣地重复。
……真的没记忆吗?
阿洛把原本的尴尬和羞恼都扔到一边,开始专心思考起流牙的问题来,他仔细想了想,手指也屈伸好几次,才指向自己的锁骨处:“……流牙,还记得吗?”
流牙顺着阿洛的手指看过去——在那片白皙的肌肤上,有并不太明显的红色痕迹,还有一些尚未干透的水印。流牙凑过去轻嗅,阿洛强忍着后退的冲动,因为他看出来了,这不过是流牙在确认着什么,跟刚才那种带有强烈目的性的完全不同。
流牙这回没用太久,只嗅了一下就抬起头来,很高兴地说道:“是流牙舔的。”
是完全笃定的语气,毫不怀疑的。
“是,流牙,你还记得?”阿洛怀疑地问道。
“不记得!”流牙简直是兴高采烈地说着,“但是是流牙舔的!流牙的气味!流牙的洛!”
一连串的欣悦语调,让阿洛身子不自觉地僵了僵。但他马上反应过来流牙的语意……把“气味”和“流牙的”两个词以及话语中所透露出来的所属关系来推断,之前的流牙……难道是在做记号?
流牙是在森林里长大的,所拥有的是近乎于野兽的习气,阿洛从来不怀疑这一点……也是他刚才心境不稳,所以才没有想到对于一头野兽而言,是习惯于用自己的气味去确定自己的所有物的——对他们来说,若是看上了什么东西,或者想要什么东西,就必定要做上自己的标记,以免被他人占有。而正当此时,如果有人争夺,它们将会付出自己的决心,与对方争夺到底,不死不休。
那么……究竟流牙是怎么了,才会这么急迫地确定自己的存在?
阿洛现在沉下心来想,分明可以感应到刚才流牙所透露出来的不安、彷徨,但也有坚定和刻骨的寂寞。
让人心里实在忐忑……阿洛无法忽视,在流牙昏迷时候那包裹在他周身的浓浓的死气。
这时候,旁边的球状晶体发出了莹亮的光芒——它原本是被阿洛挂在颈子上的,却因为刚才流牙的异常而被他一把扯下扔到了另一边去。
阿洛伸出手把它拿过来,勉强调动了才刚恢复了的一点点魔力进去:“卡尔加?”这还是这位黑发男子第一回用这个与他联络。
卡尔加在里面说了几句什么,阿洛回绝了对于佣兵团的午餐邀请,说是为了照料还在昏迷的流牙,所以就不去了之类。卡尔加也不勉强,只说了随时饥饿随时去找他后,就干脆利落地切断了对话。
阿洛把晶体放到旁边,认真地对上流牙的金眼。
“流牙,你好好地想一想,你是真的一点也不记得了吗?”他温润的黑色眼睛里,带着清晰的担忧。
“不记得。”流牙直截了当地回答。
阿洛沉吟着,觉得从刚才到现在,似乎很多事情都有些不对劲的感觉。
流牙没有这么多想法,他只是一如既往地抱住阿洛在被子里蹭来蹭去的,看起来开心得很,也完全产生不了什么不安的情绪,只留下阿洛一个人在那里为他忧心不已。
好吧,或许他很享受阿洛的关爱,所以才使得他原本就挺单纯的脑袋变得更加单纯了?
就这样一个满足地搂着自己最喜欢的温暖躯体躺着养神,另一个则习以为常地趴在之前那个身上想事情,倒也是彼此相安无事。
阿洛一边思来忖去,体内的灵力一边缓缓地焕发生机,金丹也逐渐有了缓慢的运转,渐渐地调动起灵力的活性来……就这样不知不觉地,两个人在床上消磨了一个上午,又逐渐消磨了一个下午,都没有说话,可这气氛倒真是安宁极了。
阿洛的心里有无数疑问,比如为什么流牙昏迷的时候会出现那种奇怪的气息?为什么在自己像以前在森林里时候那样给流牙用灵力检查身体的时候,会被流牙霸道地将几乎所有的灵力都吸走?为什么在流牙的身体里会形成一个漩涡,就好像是凝结金丹的前兆一样?还有,流牙这种种奇怪的反应,是不是……与他失去的记忆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