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歌祭（生子）上——逝蓝

有时候楚易寒觉得自己好像被玉微尘尽数掌控在手心里，明明是躺在自己身下的人，可为什么在外面却总是比自己更无情，所有也就难怪楚易寒一直把静寂雅当做了假想敌，毕竟玉微尘实在太过重视静寂雅。

像这一回玉微尘一收到静寂雅传来的飞鸽传书，二话不说立马就带着人马往京城赶，全然不顾这个时候是否会有敌人入侵，也不管京城的形势到底如何，他就只是全然不顾的往京城而来，就只是为了他的小雅。

“你到底什么时候能把我在你心目中摆的和他一样高呢？”

轻轻摸了摸玉微尘这两天因为操劳而憔悴的脸孔，楚易寒有时候真觉得自己在自虐，明明知道玉微尘心里第一位的永远是静寂雅，偏偏自己却又从来都不死心。

每次妄图挑战静寂雅在玉微尘心中的地位，楚易寒总会伤心一次，久而久之，他也就不再渴求玉微尘能把他放在第一位，只是他却还是忍不住的渴望这第二位……

就是不知道玉微尘能否给他。

房间里静悄悄的，可能确实累了，玉微尘竟然睡得浑然不知，楚易寒也就在他身边陪了近两个时辰。

“小玉……”

天已经快接近黄昏了，楚易寒正想着是该叫醒玉微尘起来吃点东西再睡，还是干脆就这样让他睡下去，门口一个他绝对不会欢迎的人却自己闯了进来。

“你过来做什么？”

楚易寒猛地回头瞪向门口的静寂雅，如果这世上没有静寂雅这个人，他和玉微尘必定会少很多摩擦。

“我来看看小玉。”

静寂雅也不畏惧楚易寒冰冷的眼神，关上背后的门一步一步的往玉微尘床边过来。

“他现在在休息，你如果要找他就等明天吧。”

楚易寒毫不掩饰对静寂雅的不欢迎，若不是怕吵醒玉微尘，楚易寒绝不会仅仅像此刻一样只是坐着说话。

“我只是想看看小玉。”

静寂雅已经几乎走到了床边，他此刻过来真的纯粹只是想看看他的玉哥哥好不好而已。

“他已经为你做的够多，不管你们到底有怎样的情感，他都已经为你做到最好，请你以后不要再拖累他，现在请你离开吧。”

楚易寒对静寂雅的关怀没有任何感动，就像玉微尘为静寂雅做的太多，静寂雅对玉微尘的关心实在是太少，所以楚易寒一点也不稀罕静寂雅现在的关心。

都被下了逐客令，静寂雅难免觉得有点难过，所以也就正视着眼前阻挡着自己和玉微尘中间的男人。

“我……认得你……你是那天想杀我的人，也是那天抱着小玉的人……你……是西楚国的国王对不对？”

静寂雅果然聪明，对楚易寒记得清清楚楚，甚至连他是什么身份也已经知晓。

“既然你都知道何必惺惺作态。”

楚易寒在静寂雅面前从来没想过隐瞒身份，西楚国国君是他最尊贵和骄傲的身份，他不需要为了任何理由去隐瞒。

即使再迟钝也已经明白了对方对自己的敌意，静寂雅突然脸色微微变了变，然后淡淡地看了一眼床上还在熟睡中的玉微尘。

“我不是笨蛋。”

一句话拉开了年代久远的往事，此刻在场的三人都曾是那往事中的配角。

“我小的时候，母亲跟我讲过一个故事……”

不管楚易寒是否有耐心听自己说下去，静寂雅现在只是想把他自己心里的话说出来。

“她说曾经有个国王爱上了另一个国家守护边关的将军，可是国王和将军都已经有了妻子和孩子，国王不能表达对将军的爱，所以他为了让将军永远不能离开边关，就不顾国内一切的反对毅然与将军的那个国家宣战……战争打了很久，一直都没有胜负，有的时候是国王的国家赢了，有的时候是将军的国家赢了，久而久之，将军也就向皇帝请命永远驻守边关，希望能永远保卫国家的安宁。”

静寂雅此刻说话十分的缓慢，仿佛在努力回忆当年自己母亲告诉他故事时的情节，又像在学着自己母亲叙述时的口吻，淡淡地，缓缓地，却又让人心里酸酸的。

楚易寒听到这里没有做声，但是看着静寂雅的眼神却变了。

“所以后来国王的愿望成真了，将军真的一辈子也没有离开边关，连他的孩子也继承了他的职责永远留在了边关……于是母亲问我，她问我是国王太坏了，还是将军太笨了……”

故事到了结尾，静寂雅也停止了回忆，抬眼看着楚易寒问出了当年母亲问过的同样的问题。

楚易寒微微挑了挑眉，依然没有做声，似乎在等静寂雅是怎么回答的。

“我回答母亲，不是国王太坏了，也不是将军太笨，是他们都太聪明。”

静寂雅轻轻的向楚易寒转述自己当年的答案，这个答案直到今天还是没有变。

“国王和将军都明白他们这一生都不可能放得下国仇家恨，何况他们各自有家人，国君的心思将军未必不明白，将军的意思国君又何尝不清楚，否则又怎会拒绝皇帝三番两次的召回……所以……你觉得呢，如果你是那个国王你会怎么做？”

故事到了这里就该结束了，静寂雅已经把自己所有能说的都说完了，接下来就是问答题时间了。

楚易寒没有急着回答静寂雅的问题，他发现自己以前似乎都太低估眼前的这位静王爷了，原本以为他无权无势，没想到背后却藏了整整一支军队；原本以为他不过是个单纯天真的孩子，原来却如此的清明。

“你在警告我不要和大舜国为敌，否则我和玉微尘就只能注定一辈子是敌人……”

楚易寒终于明白了静寂雅跟自己说这些话的用意。

静寂雅没有否认，当然也没有承认，他只是说一个故事而已，至于楚易寒怎么想，是他的事。

“我想抱抱小玉……”

前言不搭后语的突然又换了一个话题，静寂雅没等楚易寒反对，人就走了过去。

“你要做什么？”

楚易寒急忙站了起来，但是静寂雅已经来到床边试图将玉微尘抱起来。

“唔，臭小玉真重，我果然抱不动，可你抱得动对不对？”

将床上的玉微尘用两只手抱了抱，静寂雅发现自己果然抱不起来，所以也就很干脆的放了手，倒是一旁的楚易寒差点吓出一身冷汗。

“你……”

实在不太明白静寂雅到底是来做什么的，楚易寒发觉静寂雅怎么好像是句句话中有话呢，难道是自己突然变笨了吗。

静寂雅也不管楚易寒是否被自己弄蒙了，突然又歪着头可爱的向他请求道。

“我困了，我能和小玉一起睡觉吗？”

看着温暖的床铺，静寂雅真的觉得困了。

楚易寒几乎要目瞪口呆了，半天才硬邦邦的吐出来两个字，“……随便。”

反正估计他说不答应，静寂雅也不会不做的。

轻轻的欢呼了一声，静寂雅马上自动自觉的脱下鞋袜和外衣，然后掀起玉微尘的被子就往里钻，一边还不忘念念有词。

“小玉，你不可以踢我，也不可以抢我被子哦……晚安。”

帮自己盖好被子，静寂雅说了最后晚安两个字就闭上了眼，房里顿时又安静了下来，比之前还要安静。

楚易寒在床边站了一会，等到床上的两人都发出均匀的呼吸才只得走了出去，因为他发现现在这房里竟然根本就没有他的容身之处。

房里彻底安静了下来，又过了不知道多久，外面已经完全天黑了的时候，躺在玉微尘身边的静寂雅却突然睁开了眼。

“小玉……”

轻轻抓起玉微尘藏在被子里的手，静寂雅其实根本就没睡着过。

“小玉，我果然很没用对不对，不能保护你，也不能保护晴然，可是我希望你能保护自己，这个……给你，我以后不需要它了……”

不知道在被子底下把什么放到了玉微尘手里，静寂雅好像松了口气，然后就真的静静地睡着了。

玉哥哥，你要幸福……

玉微尘做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好梦，梦里一直冷酷对待他的楚易寒突然变得温柔无比，而那个总是占他便宜气得他半死的静寂雅却突然叫了他一声……玉哥哥……

第八十六章：情意绵绵

自从玉微尘做了那个美梦之后，他发觉身边的一切好像悄悄的变了，比如静寂雅不再那么的沉默，偶尔竟然也会笑一笑了；比如那个以前总是对自己冷着一张脸的楚易寒竟然也好像学会对自己温柔了。

虽然不知道这样的变化是好事还是坏事，但玉微尘不否认，自己心里还是挺高兴的。

不过玉微尘却还是有一件事不明白，他不懂为何那日他醒来后，手里竟然会多了一样不可思议的东西——静神军的虎符！

玉微尘真是百思不得其解，他怎么都想不明白静寂雅的虎符怎么会跑到自己手里，于是就去偷偷的问静寂雅，但静寂雅却好像只是把那块权利巨大的虎符当成积木一般，转手又给了他，还对他说以后他用不着这虎符了，就给玉微尘了。

玉微尘不知道是该受宠若惊还是该惊吓，但他又知道静寂雅的脾气，无奈之下就只能先暂时收下了，心想如果以后等静寂雅需要就再还给他。

日子又安静的过了两天，这两天里玉微尘和静寂雅一直都忙着处理皇帝下葬的事宜，两人竟然都没提过广晴然，不过寻找广晴然的人马还是一直在行动。

皇帝正式下葬了，静寂雅和玉微尘陪同着下葬的队伍到了皇陵，两人在皇陵里守了七天，过了头七，两人才回来。

乘着马车晃晃悠悠的从皇陵归来，天气一直都没有转晴，总是阴沉着脸，时不时地还飘几滴雨滴。

静寂雅撩开窗帘往外面看，几滴雨滴打在他脸上，隐隐的有点凉意，不过繁华的大街上此刻倒还是挺热闹。

“小玉，我想下去走走。”

可能是太久没有出来走动了，静寂雅突然放下窗帘转身对身旁的玉微尘说着。

“好啊，我陪你一起去吧。”

玉微尘这几天也闷坏了，听到静寂雅主动说出去走走自然答应，但是又不能放心他一个人，所以提出相陪。

缓缓地摇了摇头，静寂雅直愣愣的说着，“不用了，我只是去走走，待会我会自己回宫的。”

拒绝了玉微尘的好意，静寂雅就喊停了马车，然后又慢慢的爬下了车子，一个人大无畏的往大街上走去。

玉微尘从窗子外看着静寂雅，那瘦小的背影在茫茫大街上实在太渺小了，玉微尘想也没想的直接转头去吩咐身后的侍卫们。

“你们，悄悄地跟着静王爷，如果静王爷出了什么事，提头来见。”

撂下了话，玉微尘看着自己的侍卫们悄悄跟上了静寂雅才放下帘子，然后马车才又往宫里驶去。

虽然最近这一阵天气一直都不大好，但是百姓们还是要照常生活，所以各种店铺、摊子都照常营业，只是因为现在是守制期间，各种鲜艳的颜色不准挂，各种热闹的戏耍不准有，大街上才稍稍那么冷清了一点。

迈着步子缓缓地走在人群中，除却静寂雅此刻身上一身华丽的衣裳，还真看不出他现在是全大舜国地位最崇高的人，与他擦身而过的人大都只以为他是一位富家子弟，丝毫没有往其他方面想。

静寂雅此刻自然不是来玩的，皇伯父刚走，广晴然还没有找到，他怎会有心情，所以他现在不过只是走走，走走看看而已。

捏糖人的小摊子上还是围着许许多多的小孩子，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哪个糖人可爱，静寂雅不知不觉的也被吸引了过去，站在一群孩子后面静静地看着。

一双苍老的大手熟练的从锅里取出事先熬好的糖浆，然后粘着竹签上又是捏又是吹，不时地还用另外的竹签在糖人身上勾画出轻薄的衣裳，那群小孩子们看得如痴如醉。

静寂雅呆呆地站在那也看着，已经有几个路人对他指指点点，心想哪家的这么大的人了还对糖人这么感兴趣的。

竹架上已经插着几个先捏好的糖人，有威武的将军，有衣抉飘飘的仙女，还有扎着两个牛角辫憨态可掬的小娃娃。

静寂雅被那个穿着红肚兜的小娃娃吸引了注意，不自觉的就伸手想摸一摸，但是当他的手还没有完全碰到小娃娃时，一直低着头捏着糖人的老大爷抬头看到了他。

静寂雅简直好像被抓了现行一样，一下紧张起来。

“我……我只是想摸一摸……没有弄坏……”

静寂雅还记得以前自己在大街上大家跟他说过的话，而他也知道自己把人家的商品弄坏了很不好，所以此刻急忙解释着。

“您是……静王爷……”

捏糖人的老大爷倒也认出了这个以前就在自己摊子上流连的静寂雅，毕竟全京城这么可爱这么单纯的王爷也不多见。

“您真是静王爷啊，这个糖人就给您吧。”

老大爷憨厚的一笑，一下化解了静寂雅的紧张，但静寂雅还是挺尴尬的，因为周围的小朋友们都看着他。

“可……可我没有钱。”

静寂雅只差翻出自己空空如也的荷包了，他不仅是全京城最可爱的王爷，也是出了名的穷光蛋王爷啊。

“不用钱，就当是草民送您的……您最近……要多保重自己啊……”

老大爷客气的将那个小娃娃糖人塞到了静寂雅手里，看着眼前这个可以当自己孙子的静王爷，眼里全是疼惜。

静寂雅被迫接过了糖人，虽然他很喜欢这个糖人，但是他现在却还是没有高兴。

不知怎么又摇了摇头，静寂雅竟然把手里的小娃娃糖人又插回了竹架上。

“谢谢，可我不能要，等晴然回来，他会买给我的。”

向老大爷表示了感谢，静寂雅最后看了一眼老大爷和其他的糖人，慢慢地又往前走去，殊不知他背后的老大爷是怎样一副叹息的模样。

又走了一段，静寂雅有点累了，正巧前面就是广福楼，想起自己以前和广晴然在这里一起吃绿豆糕……静寂雅脚下就不受控制的走了过去。

没有像以前一样往楼上雅间走，静寂雅只是坐在靠近门口的一张长凳上，和最普通的市井百姓一起坐在那。

“静王爷。”

静寂雅坐下还没多久，广福楼的老板就走了过来，静寂雅抬头看了他一眼，以为是自己占了他家位置。

“我……我就坐一会，马上就走。”

店老板被静寂雅客气的话吓得差点当场跪下，急忙招呼背后的小二将东西端上来。

“静王爷，这些都是您的。”

随着店老板恭敬的声音，静寂雅就看着店小二将一盘盘平时他最爱吃的各种点心端了上来，一下子摆满了整张桌子。

“我……我没有要东西……”

静寂雅不知所措的看着老板，即使他以前来广福楼也从来没要过这么多东西，何况现在的他。

店老板也不含糊，马上解释道。

“这些都是广大人之前吩咐的，今日不是六月六静王爷您生辰吗，广大人老早之前就让我们准备好了，说等您六月六一来就让我们给您端上。”

店老板一边将桌上的盘盘碟碟的排列整齐，一边为静寂雅解释着，脸上满是宽厚的微笑。

“是……是晴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