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宁有点难过:“要是师父知道他们这样张一张嘴就断定那些东西不是文物,肯定会很伤心。”
林谦益安抚的拍了拍他,“辜伯伯有你这么好一徒弟,伤心不了多久。”
宣宁摇了摇头,只专注的继续听电视。
“……当然,这件事暴露出了古瓷博物馆的一些不足。首先是班子不够团结,内部一些人不负责任的乱讲话,扰乱视听,让我们大家都误会了事件的严重性。其次是管理队伍的素质不够,管理制度不健全,漏洞太多。下一阶段的工作,我相信博物馆就会开始弥补这些漏洞了……”
宣宁一直期待着满场那些记者谁能问点尖锐的问题,可直到新闻发布会结束,也没人出头。他失望的抿了抿嘴,又问:“林大哥,你真做了安排?”
“当然。”林谦益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想法,解释道,“不是在新闻发布会上,你也清楚这种场合闹大了不合适。”
“……那就这样完了?”
“我都说了还有安排,你就安心等着别急。”林谦益好笑的按了下宣宁的脑袋,“为了不造成太大影响,不在市民中间引起过于激烈的震荡,这个发布会就是我也不能有意见。不过要从另外的方面给这几个家伙点苦头吃,就很容易了。他们倒卖文物总要有收获吧?把古瓷博物馆管成那个破烂样总是要贪点钱吧?我安排一下,巨额财产来历不明是跑不掉的……至于后续嘛……呵呵……”
“……林大哥你笑得好阴险。”宣宁抖了抖一身鸡皮疙瘩。
林谦益故意又笑了两声,猛地逼近了宣宁,于是正故作嫌弃状的某人措不及防中就落到了另一个人的怀里。先是轻轻碰触宣狞的唇角,说不尽的温柔从如同蜻蜓点水般的动作里流淌而出,宣宁自然地张开嘴巴,两人的舌尖稍一接触便缠到了一起。屋子里除了电视中的声响,暧昧的轻喘和水声也响了起来。
等两人口唇分开,宣宁也有些激动,他知道林谦益更激动,因为隔着衣物都能感受到来自对方的热度。还有刚才挨到物体……他犹豫了一下,刚尝试着把手往下挪,移到一半却被林谦益抓住了,“你不需要这样,宣宁。”
林谦益的声音轻轻柔柔的,让宣宁心脏狠狠地动了一下,“林……大哥?”
“乖。”林谦益的手指在宣宁乌黑的发梢上拂过,指间顺滑的触感仿佛带着一种极大的吸附力,让他流连不去,“我有足够的时间等你准备好。”
“……嗯。”良久,宣宁才应了一声。眼眶有点热,鼻子也有点酸,林谦益对他是真的体贴,以至于有时候他都会产生一点无所适从的慌张。
但是……只要想起那次在辜老先生家里林谦益对自己的信任,宣宁又觉得什么都可以不在乎了,他喜欢的是这个人,需要在意的也惟有这个人罢了。
让彼此再进一步……那不是必然的吗?他想自己总会习惯的……嗯,干脆偷偷找以前的同学同事打听一点这方面的事情好了。
没过多久,正如林谦益说的那样,经过他派人暗中调查出牵涉进来的人,不论是博物馆的领导还是文物局的人,都在林谦益一番巧妙的运作中给拉下了马。有林家出面,加上辜老先生本人同他一群徒弟的影响力,市里本来还意图保下这些人的几位领导都没能出手。尤其是那位针对沈其郴做了手脚的博物馆馆长,宣宁听林谦益说了会在监狱里好好安排人照顾照顾他的……
只是事情的结果依然有一些不尽如人意,比如古瓷博物馆彻底改头换面,真的成为了一家普通的旅游单位,对外挂名为陶瓷艺术品展览馆。这样一来,文物流失案的法律主体不在了,公诉机关没了起诉对象,检察院可以撤案了,理所当然的,涉案人员也就不存在了。好在虽然有这么一招息事宁人的妙招,真正的涉案人员却早被林谦益给处理了,也算是完成了沈其郴的委托。
在听到林谦益的一番转述后,宣宁忽然感到脑袋里有什么蓦地一松,就像一直绷紧的弦终于断掉了一样。
他不由的晃了下头,旁边的林谦益被吓了一跳,“你又头昏?”
“不是。”宣宁顿了一下才回答,却是听到沈其郴对他道了别,他很快就有了结论,“应该是我完成了沈先生的委托,所以他不再留在我这儿了。”
“那就好!”林谦益很高兴,他琢磨着身上被一活的借住,对主人怎么都有点负担,所以还是不太放心的问,“真没什么不对劲吧?”
宣宁笑了:“没有,林大哥,我现在感觉好着呢。”这倒是大实话,现在他的感觉不是一般的好!精神在刚才猛的一振,头脑异乎寻常的清明,连感官都好象又灵敏了几分……他忽然冒出一个念头:沈其郴会不会像那次残魂一样,让自己的异能有所增长?换个形象点的比方,不论是沈其郴还是残魂,就像借住的房客一样,而异能就像房客交付的租金。
想到这里他就打算试一试,最好的办法自然是去刘园路。可是再一想林谦益在身边,要是知道自己是为了找到极限在哪肯定会担心,所以嘴巴动了动,他就按捺下了心思,决定等明儿到了师父那再说。
第二天,最终宣宁没能试出结果,但不是结果的结果足够让他满意了。
在辜拙曾的实物鉴赏课上,二十多件有真有假的物件都被他轻而易举的鉴别出来,一遍又一遍地使用异能也没半点吃力的感觉。而且每次使用的时候,他也感到格外举重若轻,仿佛闲庭信步一般,只要一个闪念,物件的信息就巨细无遗的呈现在脑海中!
同时宣宁也相信了沈其郴的话,这项意外出现的异能是眼睛而不是以手为载体的,因为这一回,他清楚感到了眼睛周围仿佛被什么东西流过后,才会“看”到信息。
宣宁更是发现,现在他鉴别物品的范围又有所扩展。记得最开始时,局限于古玩的真品和赝品,赝品还必须是有一定价值的工艺品。如今就不一样了,这是在他不小心念头闪过桌子又正好使用异能时才发现的,因为脑中也出现了桌子的信息。虽然图案和字都很模糊,但这是一个好的开端,不是吗?也许异能再次增长,就能看清了也说不定呢?
惦记着还要实验一下异能,而且最好别被林谦益发现,宣宁跟辜拙曾打了声招呼,干脆提前离开去了刘园路。
辜老先生没想到的是,半个小时以后,林谦益的电话打到了自己这儿。电话里传出的语气听着似乎很冷静,但认识林谦益这么多年的辜拙曾却听出其中压抑到极点、急待爆发的情绪。
话里的内容更是让辜拙曾大吃一惊,“小宣?没在我这!他去了刘园路!什么?在那没找到他人?”
第六十六章:宣宁出事(一)
宣宁独自一个儿晃出来,着实挺悠哉的。这个钟点还没到平常课程结束的时候,太阳正好,暖融融的晒在脸上,冲淡了前几天秋雨带来的凉意。
他熟练地点着盲杖,往小区外走。虽然每次基本都靠林谦益接送,这周遭的环境和路线宣宁却记得很熟。这种根深蒂固的习惯哪怕是并非必要,他也很难改掉。或许是因为每个地方都只有熟悉了,才能让身为盲人的他感到足够的自如。
先左拐,走一段上坡路,越过前面的那个坎,接着就会到达小区的大门。宣宁泰然自若的穿过大门,听到不远处门卫的说话声,那个熟了的门卫还冲他打了个招呼,几个从未遇到过的门卫则惊奇的向那个门卫打听自己……
宣宁不置可否的微微一笑,走出小区,四周蓦地热闹起来,各种各样的声音一股脑的往耳朵里塞。
车辆行驶的声响络绎不绝,偶尔夹杂着几下自行车的铃声;那边有家店大概在装修,钻子打墙和撕胶带的声音有点刺耳;旁边几个学生打闹着走过,球砸在地面上闷闷的;年轻的女孩子不知是不是逛完街回来,塑料袋的摩擦声与高跟鞋踱在地面的脆响交织在一块;道边几位大婶在议论着最近的菜价,说好等天一黑就去超市买特价菜;几个溜狗的人正好碰到了一起,不同种类的狗叫此起彼伏……
宣宁将这些声音都听在了耳朵里,脸上露出一点享受的神色。没错,他喜欢这样,喜欢听到不一样的声音,这让他会有一种错觉,好象即使看不到也没什么大不了。
离小区大门不远就是一个公交车站,辜拙曾曾经带他坐过,搭乘2路车从这里坐上11站就能到刘园路。他慢慢往前走,离车站越来越近,另外几句公交车正好到站,发出拉长的刹车声,熙熙攘攘的人群一涌而上……
就在这时,宣宁的眉毛皱了一下。
奇怪?怎么好象被谁盯着似的……难道是林谦益派来的保镖?不,不像。如果是保镖的视线,不会让他有这么强烈如芒在背的感觉。可是要从现在乱糟糟的声音里分辨出那丝不对劲,宣宁动了动耳朵,最终也只能无奈的承认他做不到。
好在很快2路公交车到站,他与其他人一道上了车,注视着自己的目光随后消失,让他稍稍安下了心。
然而并没能持续多久,宣宁神色猛地一凝,手指下意识攥紧了盲杖。
“别出声!”
耳边传来一个压低的声音,有点别扭和生硬的语调——宣宁心念电转间对目前的状况就有了猜测。他张了张嘴,腰间毫不客气比住自己的硬物让他面色一凝,将马上脱口而出的话语硬吞了回去。
心脏扑通扑通剧烈的跳动着,他极力镇定的嗯了一声。
“也不要轻举妄动。”过了一会另一个流利得多的语声响起,他注意到宣宁似乎另有打算,“你跑不掉的。”
“你们……”宣宁想了想,也压低了声音。车上明显不止一个日本人,说不定还会有第三个,第四个!这么近的距离如果对方真有枪,他不可能逃得掉,而且日本人也不会投鼠忌器,车上的其他人对他们没有丝毫的牵制作用。他轻声问,“你们想干什么?”
对方没有回答,灵巧的从他口袋里抽出手机,关了机。
等听到熟悉的关机音乐宣宁才发现手机没了,他怔了一会,抿紧嘴唇。林谦益派的保镖应该就跟在车后面,以前坐公交车都会这样,而且他刚才也听到了熟悉的汽车发动机声。可仓促间,宣宁压根找不到传递消息的手段。
一站路到了,又一站路到了……离刘园路只剩下一站,宣宁始终没听到回答。他捏住杖身,指节因为用力和紧张而发白。
保镖应该能看出自己会在哪里下车,如果到时候没下车……宣宁还在这样想着,刘园路站却已经到了,然后车子又开动了。
宣宁正坐立难安呢,就听第二个日本人得意的说,“你以为你的保镖会立刻发现你不在吗?不,他不会的!我们已经跟着你很多天了,早就安排好了一切。这个时候,你的保镖会以为你已经下车去了刘园路,因为他只能看到‘你的背影’。等到他发现的时候,一切就都在我们的掌握中了。”
“你们……”宣宁没有再说下去,从日本人的话语间,他明白对方是用了一个和自己身材相仿的人来混淆保镖的视听,可知道了又能怎样?
渐渐的车上人越来越少,车子开到终点站停稳,宣宁很自觉地被挟在两个日本人中间下了车。脚踩到实地的时候,他听出果然还有另外两个人跟在车上,而车站里早有等着接应的三个人迎过来,可见对方要抓住自己的决心有多大。
宣宁只是有些不解,自己就算真有不同寻常的异能能鉴别宝物,对这些人来说也谈不上有什么举足轻重的作用,至于要抓住自己么?思虑良久,他果断的下了结论:日本人的思考回路跟正常人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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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个发现宣宁出事的并不是他所以为的保镖,而是林谦益本人。
每周的这个时间都是下面各部门的总监向自己汇报本周工作,并交出下周工作计划的日子,今天自然也不例外。林谦益靠在椅子里默不作声的听财务部的总监汇报,手指点了几下鼠标,视线从屏幕中的财务报表扫过,最后落到单据的一角。
嗯?好象上周的花费……就在他要问一问的时候,忽然觉得心里一紧。这是种很难描述的状态,本来十分平静的心情变得非常不安,让他愣了一下。
“老板?”财务总监等了一会才出声叫他,心里惊讶无比:老板这是在……走神?这也太难得一见了吧!
“嗯?”林谦益摆摆手,“先到这吧,你回去,明天再来安排下周的工作计划。”
“那行,我先下楼了。”财务总监没有多问就离开了办公室。
他前脚刚走,林谦益就拨了宣宁的手机。机械的提示音告诉他宣宁关机了,这是毫无道理的事,不妙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这时外面的薛敏见财务总监这么快就出来也吃了一惊,还在笑眯眯的打探虚实:“汪总今天好迅速啊。”
“没有的事。”财务汪总监耸了耸肩,“也不知道老板怎么了,忽然就说剩下的换明天再给他提。”他摸着下巴百思不得其解,“以前没出过这样的事啊,老板这样的工作狂人没道理有倦怠期啊……”
薛敏好笑地目送他自言自语的下楼去了,眉梢轻轻一扬,估计自己也不用再安排其他总监进去了。果然,没几分钟,她就看到林谦益一脸焦急的走出办公室。她正想去问一声,林谦益却没给她这个机会,大步流星的就走进了电梯。
这到底是怎么了?薛敏狐疑的盯了电梯门半晌。老板从来都是一副天塌不惊的样子,刚才却明显很急切,是出什么事了?难道说……
“……该死的电梯!”从顶层直达地下车库的电梯专属于林谦益一个人,二十多层的距离也不过几个眨眼就能到,今天他却觉得漫长得不行。好不容易电梯停了,急躁的按动开门键的林谦益没等门全开就闪出来。
“老板。”已经收到消息的老康正等在车库里,肃然的同他打招呼。他知道情况不是很妙,刚才接到林谦益的电话后他问了手下的保镖,那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宣宁不见,他们一直以为的宣宁只是个同他身形相似的陌生人。
“先去刘园路。”林谦益冷声说,他强迫自己要冷静。他没有一点侥幸的幻想,从带走宣宁的人竟会安排一招偷梁换柱,他就知道这事不可能善了。会一直盯着宣宁,还把细节考虑得面面俱到,只可能是那伙日本人。他眯起眼睛里掠过危险的光,情报告诉他那些日本人早离开了B市,却没想到对方留了后手,说不定还偷偷摸摸的潜回来了。
“是。”老康迅速开动车子,径直往刘园路驶去。
到了刘园路,原本安排保护宣宁的保镖个个垂头丧气的迎过来,“老板,都是我们没有保护好宣先生。”
林谦益没说话,他是很想将他们狠狠骂一遍,可骂了也无济于事!这种非常时刻更应该镇定下来,全力以赴的找到宣宁才最重要。
老康偷觑一眼林谦益,出场扮黑脸,“你们知道你们错在哪里了吗!为什么保镖工作都做的这么不到位!你们可是专业的保镖!每个都在这行干了多少年了!是因为这段时日太悠闲,所以连职责都应付了事吗!你们这算什么保镖!……”
“好了。”林谦益打断了老康的话,“先找人吧!老康你安排人去找宣宁,你们几个跟我说说从辜家出来后的具体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