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墨微澜（修真 二）——夏言若暖

楼墨月的情况更糟糕，整个人身上的防御阵已经被毁，凝结在一片黑色水晶一样的冰层中。薄薄的冰层中有银色的根须攀延缠绕，不仅如此，那些根须还攀延到了楼墨月的皮肤下。根须中含有大量冥泉寒水的精髓，阴寒无比，被那根须触碰到的地方全都变成一片白色冰寒。衣物早就消失不见。光滑的肌肤瞬间化为冰块——若不是楼墨月体外的那一层黑色冰层，那些化为冰块的肌肤定是会化为乌有。

两人紧握的手上散发出一道火色，将他们送入流光。与水澈心神相接的流光，感受到他有危险的时候会自动将水澈送入流光。只是这个时候的水澈的手与墨月仅仅相握，犹如一体，也与冰玉褆莲分割不了。海沟之底，原本冰色的光点全都消失，恢复成一片死寂。没有蛟龙，没有冰玉褆莲，没有两个如天神一般的男人。一片嗜人的浓墨般粘稠的黑暗中，只有一抹火色燃过，消逝。

……

“汪、汪汪……汪呜……”趴在甲板上的秋天，在水澈他们消失的地方往往一蹲就是一天。已经长到水澈腰的高度，站立起来和水澈差不多高的秋天。总是在甲板上，叫上几声，像是在呼唤着什么。

“秋天，修炼去。”卿淼依旧是小小胖胖的女孩子样子，眉宇间却多了一份沉静。她告诉秋天，那两个人定不会有事的。修真无岁月，他们也不过是消失了一年多。让秋天努力修炼，变得很厉害然后去找他们。但是，卿淼却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她知道，那个温和的男人若是好好的，定是会想办法给他们一些信息的。他们在那片海域停了很久，她甚至用神识搜索了那里的整片海域。一无所获。

若不是船上有着两个普通人，那留下的食物，即使将所有人的都留给他们，也坚持不了多久。可以有新鲜的鱼类吃，但是另外就都是会腐败的食物，能够坚持一年多已是极限。所以，他们开船往一开始的目的地行驶。

流光中已是过了百年，进入流光的两人，赤裸相对。唯有一双手，握得极紧。两具修长的身体，楼墨月的显得更加健硕些，肌理分明。相同的是，两人如玉的肌肤流转光芒，像是冰玉褆莲的花瓣。盘坐在那里的两人，看起来不似真人。冰玉褆莲已经不见，连着它的根部和冥泉寒水。

几乎是同时的，两人睁开双眼。然而，没有微笑，没有温柔缠绵。对视一会儿后，相握紧紧的双手，松开。

“走吧，秋天他们该是着急了，也不知这次用了多少时间。”

海沟底部的两人，在少量的游鱼中穿梭。水澈身上是凝聚出来的冰蓝色流转隐隐绿光；楼墨月是黑色的，偶尔间流转水晶般的光泽。没有防御阵，没有任何防护。在深海中竟如在平常的地方一样，闲步。

水澈感受着自己体内充沛的真元力，还有那些海水对他没有任何威胁，拂过肌肤时候柔软的感觉。在短短百年内，水澈进阶到了出窍默契，他心中却一点都不平静或者欢喜……他的精神力吸收了冰玉褆莲的花，火焰状的液滴已经化成冰玉褆莲的形状。精神力包裹着灵魂，形成一个强大的防护。水澈的精神力和灵魂在这短短百年内快速成长，竟比他渡劫的时候更加凝实强大。无法估计，到底已经是什么程度的水准。

眼睫微垂，敛住了眼眸中闪过的疑惑和冰漪。那冰玉褆莲到底是有些逆天的存在，竟让他知晓了那些……

身旁的男人神色严峻，竟比在他们接触冰玉褆莲之前还显得凝重。水澈知道，他在吸收冰玉褆莲的根的时候，也知晓了那本不该让他们知道的事情。

如玉的手指上凝聚起一抹黑色玄冰，这样的玄冰与冰凰一族的绝技不相上下，仅是一个分神初期的小小修真者，竟掌握着连神人都忌惮的力量——虽然，现在楼墨月的仅仅能控制一点这样的力量。若是配合着楼墨月的看空间切割以及对于空间的理解，直接攻击对方的元婴或者灵魂。空间切割可以直接伤了对方的元婴，这看似火焰的黑色玄冰，可以燃尽对方的元婴甚至是元神——只要，楼墨月变得够强大，能够在意念间就简单控制这些力量。

两人联手都不见喜色，太过沉静和严肃的表情在越来越多接近海面的光亮中，显得异常冰冷。

……

依旧是蹲坐在甲板上的秋天，大型的身体微微弯着，显得有些无精打采。风平浪静，奥汀和费加罗在甲板上休息用餐，顺便晒太阳。他们不知道这一年多里面，那两个好看得过分的男人去哪里了。仅仅留下了一个小女孩，和一只越长越大的大型犬。虽然，两者偶尔都会露出想念的神色，那大型犬更是一副思念过度的样子，却不见慌乱。

在海上，消失一年。在费加罗和奥汀看来，无论怎么样都是已经凶多吉少了——这还是委婉的说法。只是，留下的那个小女孩竟几乎不用吃食，这又让他们怀疑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即使怀疑，他们也记得不要去探查。只是在听从那个小女孩，在那片海域停留了长久之后，又开往目的地。

卿淼手中拿着一把嫩黄色的伞，那是她的武器，主攻防御。她终于能够将沉睡在自己身体里面的仙器唤醒，虽然还不能使用其一分力量。却意味着在今后遇到危险的时候，这与她息息相关的仙器会护主。在欣喜的时候，卿淼未侧着脑袋，小小年纪就显得有些勾人的眼眸中带着不确定。

心中微哂：“本姑奶奶竟又栽了！那两个小修真者当自己徒孙都可以了，却被他们制得死死的。这个时候竟想着要不要下海去找寻他们……卿淼你是没救了！”

楼云栀这一年中极少出房间，只有偶尔出来吃些食物。大多时候，都是卿淼将食物送到了他的门口。偶尔见到他，少年的身形有些拔长，只是长久居于室内，显得有些苍白病弱。眼眸中不见了一开始的倔强，竟显得有些呆滞。

巨大的船只，只有几个成员，在阳光盛然中有些孤寂的安静。这样的航海，几乎没有人会去做。因为，没有人确定，在海的对面是什么。这片海域，苍苍茫茫的大海上，没有海盗，没有其他船只，孤零零的只有他们。

看着远处一边唾弃自己一边矛盾的卿淼，突然间睁大了眼眸：“秋天！”小女孩子的声音，在一片安静中显得尖锐。而秋天在卿淼喊他之前就已经竖起了耳朵，鼻头耸动。听到卿淼的声音后，立马从甲板上一跃而起，冲过了护栏跃出船舷。

看到秋天这样的动作，费加罗和奥汀停下了用餐的动作，显得有些担忧。却见原本空无一物的海面上，在名为秋天的大型犬扑过去的时候，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将秋天托在怀中。那个人站立在海面上，冰蓝色的衣物和发，在阳光下竟让人有些睁不开眼睛。再看到，动作闲适地走到那人身后的男人，满身的冰寒邪肆。他们突然反应过来，这两个竟是消失一年多的那两人！

一年多不见，两人容貌明明没有变化，身上却多了一种让人难以言明的气质。看着他们临空从海面一阶一阶走到了甲板上，将秋天放在地上。费加罗和奥汀吓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手中的餐具全散落在了地上，发出清脆明显的声响。

这两个人，刚才竟站立在海面上！而且，竟是突然出现的，身上干净清爽，没有任何被海水沾湿的迹象。那个邪魅冰寒的男人，仅仅是走了两步的距离，就从那么遥远的海面上到达了面前。更夸张的是，他们从海面走上甲板的时候，凭借污物！这两个人，到底是不是人？

秋天在投入水澈的怀中的时候就已经傻掉了，等着圆溜溜的眼眸，尾巴摆成一个度数停留着。在接触到甲板后才惊醒过来，竟有些不敢扑过去。委屈地呜咽着，两只前爪举起又放下的。

水澈好笑地揉了揉秋天的大耳朵：“秋天都长那么大了啊。”

看到笑得温和的水澈，秋天才终于撒开了腿往水澈身上扑去。力量之大，让水澈微微后仰了一步。温柔地拍着秋天，水澈明白，秋天最依靠的终究是他。他这次的消失让秋天太过担心了，秋天脑中的思绪全都直接地反映到了他的脑中。一声声带着哭腔的主人，以及明显的担忧。

卿淼在一旁收起了手上嫩黄色的伞，深深呼出了一口气。看向水澈，那宝蓝色的眼眸带着让她看不明白的神色看向前方——楼墨月往船舱内走去，原本邪魅的男人，这次出现身上带上了让人忌惮的冰冷诡谲。而水澈……卿淼说不清水澈到底是哪里便了，明明依旧是温和如玉的，依旧是沉静暖荣的。最大的变化，却是这两个人之间的气氛……

到底，这一年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使得，原本流转着缱绻旖旎的两人间，成了现在的样子。

第86章：“解惑”

这几日的气氛太过诡异，秋天平静下来后都不怎么敢多黏着水澈。以前不敢黏着水澈，是因为楼墨月总是会不期然出现，然后恐吓他。现在，却是因为，他的主人水澈，即使在温柔地抚摸着他的毛发的时候，那沉沉眼眸中的思绪也完全不在他身上。那宝蓝色的眼眸中带着的沉寂和冰漪，让秋天不敢轻易与他对视。

“你们到底是怎么了，吵架了？你们两个也不像是会吵架的类型……”卿淼胖胖的腿晃来晃去，在栏杆上摇摇欲坠的样子往往让奥汀非常紧张。

没有得到水澈的回答，卿淼只是摇了摇头，那样子颇有几分大人像：“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好好说的，等到失去了对方，后悔也是来不及的。还能在对方身边不就是很好的事情么？”说着说着，卿淼的声音安静了下去，脸上露出常有的神色。

等过了很久，卿淼才又低低地说了一句：“修真的岁月太长，以后会遇到的事情也全不确定。能珍惜的时候便珍惜吧。”

轻拍了拍卿淼的脑袋：“不是你想的那样，若是那般，事情倒是好解决多了。”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水澈又道，“不过你说得对，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说清的。”

拂了拂衣袖上的褶皱，水澈往船舱内走去。

楼云栀看着那个穿着浅青色衣物的男人，身影融入船舱的黑暗中，本来显得有些木然的晶黑色眼眸已经恢复了光亮。这一年多来，他心中担心的竟不只是他深爱的哥哥，还有那个半路出来的楼水澈。在被治疗后的日子里，他一直没有去想，这个人对于他来说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再后来，那两个人都消失了。在一片苍茫的海面上，消失了一年多。这样的状况引发的担忧，让楼云栀突然清楚地意识到了什么。

原来他一开始以为的“爱”不过是一种占有欲。对于小时候一直仰望的人的渴望，以及对于哥哥的渴望。当感受到，对于那两个男人的担忧是一样的的时候，楼云栀突然觉得轻松了很多。

松散的浓紫色长发垂在脸侧，薄唇微抿，站在窗口凝视着海上的飞鸟。桌子上，有着不少画好的阵法图，还有一些是炼药需要的药材，或者是炼器的步骤。水澈微恼，由这些看来，这个男人的心并未如何混乱，这几日思绪过多的竟只有他么？

侧过身，看到微蹙了眉，脸上带着未来得及敛去的懊恼神色的水澈。浓紫色的眼眸中带了缱绻和宠溺：“澈儿想明白了？”

“你倒是轻松。”带着发泄意味地，倾身将眼前邪魅的男人吻住。

本是带着不满的吻，被窗口的男人轻轻挑弄之后变得火热缱绻起来。在这个方面永远劣于楼墨月的水澈，在一番唇舌交缠之后，推开了搂住自己的男人。用手指抹去唇角的湿润，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

“什么时候想通的？”水澈自信，一开始的时候，墨月在心中的确也是介意的，那冰冷邪肆的样子绝对不是装出来的。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在他还纠结着的时候，这个男人早就已经想通了一切。

“第二天。”修长的手指划过水澈脸侧，停留在耳廓上轻轻摩挲，“澈儿烦恼的样子也是让人喜爱。”低沉轻笑，想起这几日看到的这个原本温和之人露出茫然神色。其他人只看到了这个人的沉寂，却没有看清那沉寂之下起伏的波涛。

“你是在看，我能用几天想通，能够用几天看清自己。”水澈话语微沉，脸上的温和之色早已敛去。

收回手，楼墨月走到书桌旁，将那些散落的纸收起来：“澈儿……”带着微微的叹息，楼墨月将手上的纸递给水澈。

抬起的眸中带了了然：“墨月看来也不若表现的那般轻松。”他也是心中混乱，才会没发现，这些纸张全都散乱着。按照墨月的性子，有着炼器炼药和阵法的纸张在平时定是会分类的，“若是我想不通，墨月待如何？”

“我自然不会放开你的。”楼墨月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极淡，拂过水澈脸颊的手指温柔，带着明显的暖意。只是，水澈却明白，这样平缓的语气下压制着怎么样的霸道决绝。

“澈儿不会让我失望就是了。”虽然心中想着如论如何都不会放开手，却也同样相信对方能够想清楚，所以才几天内都忍着没有其他动作。

想到眼前的男人在看着自己的同时，心中同样是矛盾和焦躁的，水澈笑了：“这还需感谢卿淼的。”若不是卿淼的话，水澈是不会那么轻易就将心中最后的结打开的。

“这花倒真是特殊，不仅能够惑人还能替人解惑。”这句话被楼墨月说出来，带上了一丝冰冷和讥讽。

“的确是我们没意料到的。”

这冰玉褆莲对精神力，灵魂都有着极大的作用。不能制服它那霸道的力量，就只能如那蛟龙一般精魄散尽。若是制服了，能为自己所用，不仅自身的精神力有着极大的提高，有了常人没有的能力。更是会让脑中清明，瞬间想通一直困扰自己的问题，这可让到瓶颈期的修真者突破瓶颈。

水澈与楼墨月想通的是同一个问题，困扰他们很久，却一直没有被说出来的问题——他们两人，明明都不是容易动情之人，为何在面对对方的时候会陷入那么快。竟是双珏珠的相互吸引，双珏珠实为一对，两者之间有着吸引。只是，从来没有人真正如水澈他们一样拥有过双珏珠，没有感受到那样的吸引。

若是要水澈他们相信，他们这些时间来的缠绵和情感都源于双珏珠，两人是绝对无法接受的。

现在，他们终于明白，即使一开始的相互吸引可能确实是源于双珏珠。后来相处的一切，对于对方特殊的感觉，都是源于自己。一开始，他们就没有收敛对对方的特殊情感，放纵它的发展才会得到这样的结果。若不是对方拥有双珏珠，在失去开始的兴趣后就什么都不是了。

只因为正好是眼前之人，只因为正好两人给予了同样的放纵听任。

舌尖交缠，舔舐着对方口中的敏感处。灼热的气息交错，鼻息越发急促。扯开双方身上的束缚，肌肤相贴的感觉尤其迷人。感受着对方为自己露出与常日里不同的魅人模样，眼眸中跳动的火焰，相贴的灼热身体，无一不证明着眼前之人的渴切。

窗外阳光盛然，屋内满是旖旎。

一番缠绵，水澈洗净了身体：“我们竟是把那龙蛋给遗忘了。”温和之人露出好笑神色。用精神力探查，那龙蛋生命力虽然微弱却还算稳定。暗自摇头，若是因为自己的疏忽，龙蛋有所损伤，水澈定是会介意的。他也算是答应了那蛟龙要好好照料着龙蛋的，还未看过就让它折损是水澈无论如何都做不出的事情。

告知了卿淼等，他们会有些时日不出门，不用担心，两人才进入了流光中。这次一年多的毫无音讯，的确是让秋天他们担忧了。

那龙蛋一切都很安好，即使在那深海都没有受到任何损伤。唯一让人担忧的，是它的生命波动实在是微弱，像随时都会消失了生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