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墨微澜（修真 四）——夏言若暖

水澈与墨月明白，仙界的剧变已经拉开了帷幕。丹鼎门一开始无论是否由杨青一个人创建，造成了现在的影响力已经不是简单的门内小打小闹了。

一旦一开始的平衡失去，必定要等到新的平衡建立才会停止混乱。蠢蠢欲动的各大门派，被视为鱼肉的秋桐门，还有多少躲在暗处打算趁着这一次的混乱伺机而动的门派。

混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无论气质长相多么出众的凡仙都可以很好地掩藏自己。水澈和墨月两人站在人群中，如所有人一样关注着暂时空无一人的高台。

午时，让人仰望的高台上出现了一个锦袍的男人，华丽的衣着远远看着就觉着满是浮夸的傲气。看到这个人出现在高台之上，台下本来还有些闹嚷的人群安静下来。

男人露出满意的神色：“多谢各位仙友赏脸，今日是丹鼎门第一次大面积招徒，只要符合入门要求，丹鼎门就来者不拒。”他手臂一挥，指着一旁高耸的塔，“测试地点在那云中塔之中，只要有能力完成那几位散仙前辈出的题目，每通过一位散仙前辈考验的人会得到相应的证明，只要得到三个证明即可。”

“原来是真的啊，听闻虚空子前辈也在其中，也不知这杨青是用了什么方式才请到了那些散仙前辈。”

“还能有什么办法，丹鼎门背后的是丹韵门。”

说到这里，人群里面的讨论声音小了些，毕竟还在别人的地盘上。在这里的大多是无门无派的仙人，别说大门派得罪不起，连小门派都少惹为妙。

“秋桐门的人会怎么选择呢？”水澈温润的声音在楼墨月脑中响起。

与自己相贴的温度是对方，楼墨月看着高台上掩饰不住得意之情的杨青，淡淡回道：“不少门派都收到了邀请函，秋桐门的人不得不来。”

高耸的建筑看起来庄严而富有压迫力，水澈微阖了眼眸：“到时候进去的人里面有多少是真心想进丹鼎门的，而又有多少是抱着其他心思的。”

“于我们也是绝佳机会。”虽然他们的修为还在凡仙阶段，可他们手上掌握的东西足够吸引仙王甚至仙帝修为的人。他们现在还不能让仙界太乱，为了引出隐来又不能让仙界太过风平浪静。最好的办法就是用手上的筹码吸引一方，当然，前提是隐藏好自己。

“我们分头行动，墨月小心了。”

“澈儿真狠心。”嘴上开着玩笑，楼墨月心里却明白两人分头行动是最好的办法。那个高耸入云的塔不知是什么，看久了心里不由产生一种诡异感，“澈儿也要留心，那云中塔必有古怪。”

“当我是孩子不成？”水澈轻笑，“发现不对的地方立马瞬移到对方身边，我们现在还不是可以与任何一方起面对面冲突的时候……墨月是不是还想这么交代？”

楼墨月挑眉，没有任何窘迫的表情，反而是凑近了水澈：“澈儿明知，只要关系到你我就不由想得多了。”

微侧脑袋，没有避开耳边温热的气息。水澈耳根发红，没有再理会墨月。

楼墨月轻笑了几声，这般的水澈尤为可爱挑惹得他心痒痒。若不是这次的事情着实重要，他定是要将对方拉倒怀中“疼爱”一番才是。

……

进云中塔的人不少，总共有十个入口分散在塔底。每一个入口对应的道路有部分重合，大部分是不重合的。水澈和墨月分别选了第二个和第五个入口，跟随着人流进入。

水澈身上没有空间戒指，也没有武器。楼墨月本想让水澈带着神龙冢，水澈却拒绝了。神龙冢在墨月手上更能发挥作用，况且他的攻击方式本就不需要武器。

一群人走进门中，随着光线消失连身旁的人突然消失了。水澈轻呼一口气，看着眼前出现的场景微眯了眼眸。

他躺在地上，身上刺痛，月光透过层叠的树叶缝隙洒在他身上。寒冷的夜晚，稀薄的月光，小孩虚弱的身体——这个场景他那么眼熟。他进入这个身体的第一天，开始重生生活的起点。水澈知道这一切都是幻境，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引起的。阵法，药物或者其他，作用大概就是要让人回想起一些事情。

三岁孩童的身体很虚弱，水澈睁开眼眸没有做其他。原本他进入这个身体之后是用精神力进行一番探查，然后因为身体承受不住那样的精神力而昏睡过去。睁着眼睛，没有修为的身体只能凭借月光看到模糊的场景。

一个散发着微弱光芒的灵魂悬浮在水澈面前，悬浮了一会儿后绕了几圈，然后变成了一个三岁小孩子模糊的影子。他模糊的面孔对着水澈，声音稚嫩而无辜：“你为什么要占据我的身体？”

第07章：自私

占据。

是啊，如论灵魂和身体多么相符，这个身体终究不是属于他的。这个身体属于“楼水澈”，而他占据了这个身体，这个名字。而现在这个身体和姓名的真正拥有者，用无比纯净的态度问他，为什么。

水澈无法给出回答，为什么呢？因为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这个身体里面了，心中只是稍微替原本的拥有者惋惜了一下。接下去，是发现这个身体是先天道体的欣喜。不是没有想过，而是每次想到的时候都不由就逃避了问题。

与墨月在一起，说一点都不在意兄弟的身份是不可能的。因为越来越在意对方，不希望有一点点关于对方不好的说法。这个身体，这张脸，或者是仅仅是名字——只要有心，很容易就发现蛛丝马迹。那个邪肆的男人从来不知收敛为何物，任何时候都想要表现出非同一般的亲热、占有欲。

“呐，你怎么不回答？你还给我吧，我想母亲了。”模糊的身影围绕着地上无法动弹的身体，声音里面还带着小孩子特有的奶声奶气。

水澈轻吸了一口气：“对不起，可是我不能还给你。”

“为什么？”模糊的身影犹如风中残烛，摇晃起来，“母亲说，不能占据不属于自己的东西，那是不对的。”

“我知道那是不对的。”水澈半撑着身体起来，“我知道这身体是属于你的，名字也属于你。可是，我不能还给你。”

小孩子奶声奶气的声音骤然提高，尖锐地喊叫着：“不是不能！是你不愿！你不愿舍弃你现在拥有的一切，你拥有了一切，你盗走了原本属于我的一切！”

“我不愿，我也不能。”不愿放弃如今的幸福，不能撇开那些人不顾。

“这一切本是属于我的，你……”

“谁说是属于你的？”水澈抬起眼眸，树影遮蔽的暗夜中宝蓝色的眸色沉寂，“这个身体属于楼水澈不假，却不属于你。”

从一开始就知道这是幻境，这片幻境中幻化出来的都是自己心中被隐藏好的事情。从来没有正视过的事情，这个三岁小孩身体中最初的灵魂的消失。

“这个身体的确曾经属于楼水澈，我自私也好，强盗也罢——如今，我不会让这个身体再属于我之外的其他人。”小孩的身体没有多少力量，水澈明白这是幻境中无法改变的东西，“即使是正主回来我也不会放弃，更何况是你。”

抖动的模糊身影停了下来，漂浮了一会儿：“你会得到报应的，修真者不应如此。”说完便快速消失。

“即使有报应，我也甘愿承受。”怎么会不甘愿？渡劫失败后能够经历这些，即使是再大的报应水澈也甘愿承受。正是因为有这个身体，他才能与墨月相识、相知、相伴。他可以放弃一切，却惟独不能放弃任何有关那个男人的东西。

从拾起后，就再也没有办法放下的感情。

眼前的景物转变，依旧不是普通的情景，不过幻境已除。一片鸟语花香中，卓然而立了一个面目不怎么出众却极吸引人的男子。身材包裹在合体的衣物中，看得出来身材非常不错。全身气息收敛，可还是让人不由被吸引。这种人，是天生的领导者。看到水澈出现，他眼神闪了闪。

水澈也注意到了这个人，能够那么快就从幻境中脱身而出，对方心智的坚定程度不可小觑。心中稍稍留了一个心眼，水澈平复了自己的心开始观察四周。

云中塔里果然不同凡响，与普通的塔一点都不像。如果不是真的知道自己进入的是一个塔，看到眼前场景定是会觉得自己到了风景优美的蓬莱岛屿。他们面对鸟语花香，同时也面对茫茫海洋。

不是幻境而是真实，也就是说，从进入云中塔开始他们就已经进入了另一个空间。水澈微蹙了眉，事情比他们想象得更复杂。云中塔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而丹鼎门的人又怎么可以开启这样一点都不普通的塔，其目的绝对不是选拔门徒那样简单。

那个最早走出幻境的男人应该也有发现，幻境的作用不仅仅是筛选那么简单。在他们心智受到最大影响的时候，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而现在，说这里是岛屿却不若说这里不过是一块大一些的礁石。礁石上面长满了奇花异草，改变不了礁石体积过小的事实。不过一两个客房大小，另外就是蔚蓝的海水微漾。

水澈没有多余的动作，那个看不出修为的男人一定已经探查过。而他还留在这里的原因就是——不得不留下。海水有问题，或者是岛屿有问题。水澈做的一切都符合一个凡仙该做的，稍微探查一番，然后跟着修为更高的人行动。

陆陆续续的另外的人也走出幻境出现在岛屿上，直到再没人出现，人数也擦不到进入这个门的一半。所有人心中都明白，那些没有出现的人不会有机会了。心中没有任何庆幸，因为，在达到这里的时候所有人都在恢复的第一时间进行了探查。不少人探查过后都是一脸迷惘，而有一部分则是显得很是凝重，少部分一直保持着一脸高深莫测——比如最先走出幻境的男人。

“接下来怎么办？”

“不知道啊，这片海域根本没个边际。也没有遇到所谓的散仙前辈，怎么回去都是问题。”

“总有办法的，我们……”

有些人聚集在一起想办法，他们之间相互认识，关系如何不可而知。大多关系极好的都选择了两条路，因为谁都不知道选择同一条路最后会不会需要与对方对立。当然有一部分因为不放心对方，选择了想通的入口也是有的。大多结伴的有两个特征：修为低，与对方相识却不相互信任。

水澈暗中观察着每一个人，他进来的目的可不是要进丹鼎门，他们的目的是秋桐门。

有人显得很是急躁，等不到其他办法便两三人结伴消失在海面上。按他们看来，仙人的修为渡过一个海总是绰绰有余的。能找到其他地方，总比一直驻留在原地好。有了带头的，不少人便也不想落人之后，纷纷离开了岛屿。最终剩下的竟不到二十个，脸上大多淡淡的看不出思绪，唯有一个显得有些虚弱。那是一个少年模样的人，修为该是不低。身旁有三个气势不弱的男人照看着，那几个男人……

水澈移开视线，微眯起了眼眸，随意簪起的黑色发丝散落在肩膀上，让他看起来有几分慵懒。那几个男人虽然竭力掩饰，可对于那虚弱少年的疼惜依旧明显。

在一片安静中，那虚弱的少年突然轻叫了一声：“策，地在动……”随着他这一声话刚落，他们踏着的岛屿剧烈抖动起来。

第08章：肖茗羽

无论是炼器还是炼丹，对于修真者的精神力和控制力要求都很高。还有就是，不能有任何的急功近利。他们脚下的岛屿朝着一个方向前行，水澈蹲下身用手感受了一下底下的岛屿。

“的确是死物。”男人走到水澈身旁，他朝着水澈笑笑，原本不甚出众的脸显得极有魅力，“我是肖茗羽。”

水澈站起身，拂去了手上的灰尘：“我是楼水澈。”眼里的戒备被掩藏的很好，水澈微眯了宝蓝色的眼眸看着肖茗羽。这种时候这个一看就实力不俗的男人会找上他，无论如何都显得不普通。

其实水澈还真有些冤枉了肖茗羽，即使对方有什么目的也不是带着利益和伤害的心态。若是楼墨月在这里，他全身的某种高能雷达就一定会敏感地启动——这个男人对着水澈稍稍不同的态度里面透露出来的，绝对是兴趣和欣赏。这样的情绪，进化一下就该变成爱慕了。

到了修真界和仙界之后，水澈担忧的是墨月身上独特的气质可能引来的觊觎。他觉得自己的气质与修真界、仙界大多人身上的相似，并不怎么引人注目。却不知道，浑身散发着清隽的暖荣气息，宝蓝色的眼眸含着温润神色。那样的一个人，却又带着让人觉得矛盾的冷清静谧——这番模样，让水澈在这样一小群仙人中依旧突出。

特别是，刚才从幻境刚刚走出来的时候。波光粼粼的海面银光闪烁，突然出现的男人有着清绝的脸庞，独特的宝蓝色眼眸中混合着歉意和坚定，还有明显的温柔想念。这般模样的水澈让第一眼瞥见他的肖茗羽心中微动：若是那样的神色，温柔的、想念的、含着隐忍的热度的神色是对着自己的，那该有多好。

当然，这样的想法于肖茗羽心中也不过是一闪而逝。作为一个强者，他过分的理智让他一下子就分析出了自己该做的事情。那从他心脏上面轻抚而过的细微感情，被他故意忽视。只是，随着一个个人出现，那些人又一个个离开，就只有那个清隽的男人站在不显眼的位置如一块温润的玉石。一旦注视到对方，就再也移不开眼。

在脚踏着的土地开始移动，那个男人弯下腰的时候，肖茗羽明白：这个修为不过凡仙的男人不仅气质出众，还有着常人没有的洞察力以及冷静。

楼水澈么……人如其名啊。

两人都不是多话的人，特别是面对着本就不怎么熟悉的人更加无话。水澈没有特意从肖茗羽身边走开，只是微敛了眉眼等待着一个结果。到现在为止，他的心一直很安稳。说明墨月那里也一切安好，也不知他那里遇到了什么……

“你在想你的情人。”身边一直安静地注视着他们正在前往方向的男人突然说道，语气里带着令他自己都惊讶的不悦。

对方的态度让水澈有些莫名，心中稍一思索便有了头绪。他不是单纯少年，也不是感情方面的低能儿。对方的语气态度都让他心里产生了一种想法，心中好笑：他什么都没有做，对方这般令他自己都惊诧的感情是怎么来的？

“我想着与你无关。”水澈脸上依旧是温润的神色，话语间却一点都不客气。

肖茗羽眼里闪过更加明显的不悦，理智竟已经无法控制自己。他紧蹙着眉，不知是为他自己难以控制如火焰般，对于眼前之人突然燃烧起来的感情，还是因为对方话语中明显的淡漠拒绝。

两人之间又恢复了一开始的静默，过了好久这番安静是被一个少女打断的。少女走到肖茗羽旁边，脸上带着明显的兴奋和羞涩：“你是肖公子吗？”

“是。”态度显得冷淡。

少女听了红了腮，一双眼眸如盈着春水：“肖公子，小女子一直听闻你的事迹，如今能得以一见真是小女子的……”

肖茗羽眼睛都没有往一旁羞涩的少女身上看，只是用更加冷淡的声音打断她：“有什么事？”

“哎？”少女脸上的红晕更加明显，她不过是、不过是一直听闻这个男人的传言，所以才会发现他之后一直留在他存在的地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来打招呼，对方问她有什么事。能有什么事呢？她不过是、不过是爱慕他呀！

水澈微叹，往旁边移动了几步。他与肖茗羽的距离过分近，这样的距离近到让人觉得他们两人熟识。本来水澈也懒得动，如今这少女的模样让他不由就走开了几步。他可不想听一曲“心悦君兮君不知”。只是不知，这肖茗羽竟这般有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