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爱——阡佰

“小冰，振作起来。”苏冉拾起弟弟蹬到床下的被子又为其盖好，然后静静地躺到了他的身旁。他知道不能将自身的天赋传于苏冰丝毫，唯一能给他的就是自己的爱，哪怕这爱换来的只是苏冰对自己更加过分的要求。

天空中闷雷阵阵，好像在憋着一场大雨，沈嘉唯不觉踩紧油门加快了速度，好在他在雨落下的前几分钟，将车开入了地下车库。进门以后沈嘉唯发现客厅里黑着灯，他以为路云已经休息了，刚将手伸向电灯开关的时候，一道明闪在窗外闪过，光芒顿时射入沈嘉唯的双眼，他清楚地看到客厅里，落地窗前，有一个人，一个女人，她披头散发，白衣如纱，就像我们的头脑中最能描绘出的那种女鬼，承载着自己几近透明的冤魂，前来索命。

“亲爱的，怎么还没睡啊，站在这干什么，吓了我一跳。”

“我吓到你了么？还是你自己心里有鬼本身就害怕。”

“你说什么呢，大半夜的，快去睡觉吧。”

“你知道时间就好，大半夜进家，我勤劳的老公，告诉我你一晚上都干什么去了？”

“当然是加完班又陪客户，你也知道我的工作性质，很多订单不拿到饭桌上是根本谈不来的，现在的社会风气就这个样子，我这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今天忘了跟你说，担心了吧，对不起啊。”

“哦，陪客户？什么客户啊，能把你留到这么晚，还真有两下子，看来不把他拿下，还真对不起花在他身上的时间。”

“你什么意思，阴阳怪气的，有什么话就直说。”

“我没什么可说的，只是劝你再陪客户的时候多用点手段，软磨硬泡只是费时费力还不见得有效果，当心砸了你在T&C的金字招牌。”说完她便迈着飘动般的步伐，离开了客厅。

雨下起来了，很大，很猛，仿佛是这个城市在为自己被欲望填充了的孩子们而恸哭，沈嘉唯心中燃起了一种莫名的恨。

“什么？多少？”

“8万。”

“你杀了我得了，我上哪给你偷去？”

“你少来了，你让沈嘉唯包养了那么长时间，这点钱拿不出来？谁信啊！”

“你给我住口！我再跟你说一遍，我不是被他包被他养，他是我男朋友，我们是公平恋爱。”

“算了吧，说的比唱的好听，你以为我没看到他手上戴的戒指，跟一个结了婚的男人混在一起叫什么公平恋爱，顶多叫第三者插足，还是个同性第三者，真够搞笑的。”

“你！我懒得跟你理论，反正你也看到了，我就是一个当助理的，根本没那么多钱。”

“可我想回家跟朋友合伙做点生意，总得有点本钱啊，不能出来了这么长时间还跟爸妈伸手吧。”

“小冰，我刚上班，真的没那么多，要不先给你两万？”

“我靠，你别逗了，糊弄傻小子呐，都什么年代了就到了农村这点钱还不够买鸡蛋的呢，你也不怕我被人笑话。”

“那我也没办法了，就这两万还是上学的时候攒的呢，反正我不会跟嘉唯伸手去要。”

“哥，就算我求你好不好，我保证这次是最后一次麻烦你了，我也看出来了城里确实不是我这种没文化的人呆的地方，只要你给我钱我马上就回家去安安稳稳的创业，踏踏实实的做人，一心一意地照顾父母，再也不和你攀比，再也不妄想那种不切实际的生活了。”他想了一下又说：“还有你跟沈嘉唯的事，我保证一个字都不提，肯定不让爸妈知道，哥，行么？”

“小冰，我知道从本质里你一直都是个好孩子，你一点都不比别人坏，不比别人差，刚才听了你那番话我真的很欣慰，你终于长大了。”

“这么说你答应了？”

“我会想办法尽快给你筹钱，让我想想我该怎么做。”

“哥，我知道有一个办法能够赚到钱，就看你敢不敢。”

苏冉慢慢转过头，用一种深谙的目光望向苏冰，继而又释放出了无限期许，无限爱怜。

一个星期后，苏冰带着8万元现金消失在了这个让人爱恨不能的城市。

沈嘉唯为李路云在自己家里办了一个庆生party，她今年已经27岁了，沈嘉唯认为这是她身为人母之前的最后一个生日，应当隆重。于是他主动与妻子摒弃前嫌，重修于好，准备认认真真的为她和自己即将出生的宝宝尽可能地尽一份男人的责任。李路云请来了自己的众多好友，潘朵拉带着周穆和隆隆也来道贺。她在这天出人意料地开心，仿佛有一份惊天大礼要送给即将成为妈妈的她。沈嘉唯一直在厨房里忙个不停，今天的他决定将全职丈夫进行到底，让路云在朋友们面前能够更增添一份自信的高贵。这几天他一直不停地在想，他到底要的是什么，是事业，家庭，还是那一份飘忽不定的真爱。他不知如何取舍，失去哪一端都会使自己感到剜心噬骨的痛。但在欲望面前，他永远是那个最最卑贱的俯首称臣者，为了自己的前途，为了自己的野心，他觉得他真的会狠心在“爱情”这两个字上，打上一个大大的叉号。

手机铃突然响起，沈嘉唯赶忙从厨房跑出，李路云和朋友们正在唱卡拉OK，大家都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根本连瞧都没人瞧他一眼，但沈嘉唯却真真切切地看到，在拿起电话的那一刻，妻子扭过头朝自己做了一个胜利者的微笑。

一分钟后，他真正意识到自己要开始为爱情买单。

电话是郑邵加打来的，苏冉因为涉嫌替人编写黑客程序于今天上午被警方逮捕。

沈嘉唯联系到了一位律师，但所有的证据均对苏冉不利，他是在警方接到举报电话后于公司被抓捕的，看来是有人故意下好了套等他，他不知道像苏冉这样的人会得罪到谁，除了李路云。据律师介绍，如果苏冉罪名成立，他可能会因破坏计算机信息系统被罪被判处3-4年有期徒刑。听到这个可能性结果时，沈嘉唯感觉自己要疯了，他真想一下子冲到李路云面前，或威胁或祈求，只要她肯放过苏冉。但理智告诉他现在还不是向李路云摊牌的时候，他需要证据，找到苏冉背后的主使人，无论如何，他要救他，一定要救他，他要快，一定要快。

苏冉被关进公安局的三天之后，郑邵加与他见了面。仅仅三天，苏冉人就瘦了一圈，但精神还算不错，郑邵加试图问他到底是谁指使自己这么做，但苏冉始终拒绝回答。

“嘉唯……他怎么没来？”

“他又去见律师了，最近他老婆经常以身体不适为由把他看得很紧，他也只能上班的时间溜出去一会。”郑邵加凑近苏冉悄声对他说：“你放心，他在想办法，只要一联系到合适的人，就能放你出去。”

苏冉默默地点了点头。

“你还好吧。”郑邵加看到苏冉颧骨和嘴角都有淤青，就知道他挨了打。

“嗯。”苏冉动了动嘴角说。

“这种地方就这样，进来都得挨打，你也不用害怕，我和嘉唯向你保证，不会让你呆上太长时间。”

几分钟的见面时间很快就过去了，郑邵加不得不离开。

“邵加！”当他站起身时，苏冉死死抓住他的手。

“告诉嘉唯，让他保重。”

第十六章

这几天沈嘉唯发动了几乎所有相识的人，拉关系找门路，最后终于有人同意帮忙，但对方一开口便是20万。20万对于身为外企高管的沈嘉唯虽然算不了什么惊为天人的数字，但一下子少这么多钱，想瞒谁都瞒不住，但他早已顾不了这些。然而在沈嘉唯从银行转账后的第二天李路云便开始向他问起这笔钱的下落。

“老公，你最近动账户上的钱了吗，怎么一下子少了二十万。”

“哦，我拿去炒股了。”

“炒股？你炒的那只股？赔了还是赚了？”

“刚投进去，不赔不赚。”

“哼，不赔不赚？我看不是吧，你沈嘉唯什么时候做过赔本的生意，你看准了的股票哪有不升的。跟我说说，我也投，有钱咱们一起赚呀。”

“你从来都不玩股票，怎么突然有这方面兴趣？”

“是啊，我是不懂股票，我发现我不懂的东西实在太多了，所以从早到晚被人糊弄得团团转还乐在其中。”

“你到底想说什么呀？”

“钱呢，到哪去了？”

“这20万是我赚来的，我还不至于自己赚的钱干什么花还得向你汇报吧。”

“可我嫁给了你，不管谁赚的钱那都是大家的，动20万都不跟我说一声，你当那是打酱油醋啊！”

“我再跟你说一遍，我的事你少管，安心当你的化妆师比什么都强！”

“我今天偏要管！说，钱呢，花给谁了！”

“花给谁跟你没关系！反正不是给你花，你给我记住了！”沈嘉唯说完摔门而去。

李路云紧接着打开们大喊：“沈嘉唯，我告诉你，你会后悔的，你会后悔一辈子的！”

从这次争吵之后，李路云与沈嘉唯开始分房而睡。

沈嘉唯在城中寻找苏冰多日都不见其踪影，却在这一天上班时在大厦电梯旁的一个角落里看到了蜷缩成一团的苏冰。

“沈哥，我哥他怎么样了，我昨天回去找他他不在，听邻居们说他被抓起来了，是不是真的？”

沈嘉唯走过来轻轻拍拍他的肩。“想知道么？来，过来，我告诉你。”说着搂着苏冰来到楼梯间。

“我他妈告诉你他怎么样了！”沈嘉唯一个大嘴巴扇了过去，还没等苏冰爬起来，沈嘉唯就将他拎起来顶到墙角。“说！是不是你干的！拿了钱就躲起来，就会做他妈缩头乌龟，你把苏冉害惨了你知不知道！走，跟我去公安局投案！”

“我不要，沈哥，求求你，不要带我去！我在里面呆过，那不是人呆的地方！”苏冰哭得声泪俱下。

“你他妈呆两天就知道那不是人呆的地方，苏冉都进去20多天了你知道吗？你跑哪快活去啦！你为什么要这么害他？他到底哪对不起你了，他像供着祖宗一样宠着你爱着你，你去反过来用这么阴险的手段整他，你他妈良心让狗吃啦！啊！”

“我没想害他，我真的没想害他，我以前确实老嫉妒他，觉得他命好，做什么像什么，可我真的从来都没想过要害他！”

“那他疯啦，闲着没事要给人当黑客？”

“我，我就是想跟他要点钱做生意，他没有，又不想跟你开口要，正好我新认识个朋友，他说编这个特来钱，我想到苏冉正好是学这行的，就跟他说了。他开始不同意，说那是犯法，我就吓唬他说要是不做，我就离家出走继续去当男妓。”

“然后呢？”

“然后，然后他就同意了。”

“啪！”又一个耳光量到苏冰脸上，他捂着脸跪倒在地上，沈嘉唯又狠狠的照着他的屁股来了一脚。

“苏冉怎么他妈的有你这么个混帐弟弟！”

“沈哥！”苏冰没有再爬起来，而是哭着抱住沈嘉唯的大腿。“求求你救救他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你放开！”

苏冰使劲摇着头。“救救他，我真的不想让他进监狱！”

“你以为那公安局是我开的呀！要能放我还用你在这爬着跪着求我？钱都投进去好几天了，一点动静都没有你知不知道！”

“钱，我这还有，苏冉赚的8万都给我了，我这几天花掉了1万，剩下的都给你，只要你能让他出来。”

“现在不是钱的事，你要真想救他就老实告诉我，是谁让你给苏冉介绍干这个的？”

“是，是一个叫史进德的人。他还告诉我拿到钱后马上离开，不要再回来了。但我有点不放心苏冉，所以没走，而是找了个地下旅馆住了下来。”

史进德？

史进德。

沈嘉唯想起来了，那是好几年以前自己还未被升为销售总监的时候一个生意上的竞争对手，他虽然只是工作于一个规模不大的私企，但却成功地从沈嘉唯手中抢走过好几单生意。后来他的公司由于管理不善，在濒临破产时被另一家公司收购，而他的新主子不是别人正是李成曦。

呵！

李成曦！

原来如此！

“沈先生，李总在开会！你现在不能……沈先生！沈先生！”

“哐当！”会议室的门一下子被踹开，沈嘉唯走进去直勾勾的盯着李成曦。

“李总，沈先生他……”

会议室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都聚集到沈嘉唯身上。李成曦挥挥手示意秘书出去，他看了沈嘉唯一眼，理都没理继续说：“下面谈一下我们产品目前的销售情况和下个月的销售计划，从屏幕上看，我们……”

“嗖！”大屏幕一下子暗了下来。

沈嘉唯摇晃着投影仪的插头说：“这是我们公司的产品吧，李总用着还顺手吗”

“限你三秒钟马上把它插回去然后滚开，否则我会报警说你恣意闹事。”

“报警？好啊，顺便也把你抓进去，始作俑者！”

李成曦笑着向大家挥挥手示意散会，等众人走后他把双腿架于会议桌上，掏出雪茄点燃，悠闲地在沈嘉唯面前吞云吐雾。

“沈嘉唯，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是我干的，我的确就是始作俑者，从苏冉进英然的第一天包括他被英然入选，一切都是我安排的。可你能把我怎么样呢？哼，抓我？”李成曦又吐出一个烟圈。“拿出证据来啊？”

一切都和沈嘉唯预料的一样，从苏冉顺利通过面试进入英然，不做IT却做了总裁助理，到每天为了陪李成曦所谓的客户喝到差点酒精中毒，再到今天因涉嫌做网络黑客而被捕，李成曦就是这一切幕后的那只手，牵动着线绳将沈嘉唯与苏冉这两只玩偶一步步的引入万劫不复之地。当从苏冰口中得知，指示他陷害苏冉的就是李成曦手下的史进德时，沈嘉唯一把就揪起苏冰让他带自己去找史进德，可是怎么找也不见他的踪影。其实苏冰只见过那个人两次，都是在一家不知名的小饭馆里，除了他的名字和他提供的那些网站资料，苏冰对他简直一无所知。史进德的突然消失就像他的突然出现一样，毫无踪迹可寻。

“怎么了，史进德找不到吧，不奇怪，现在连我都找不到他了。其实他两年前就从我的公司辞职移民到国外去了，只不过和我一直有联系。当初收购他所在的公司的时候，很多员工都被辞退，但我却看中了他的才华，破格为他升职加薪，他一直很感激我，在英然时就为我出了不少力，即便辞职以后依然对我马首是瞻。所以他这次回国探亲的时候我让他帮了这个忙，和苏冉的那个白痴弟弟一起把苏冉搞到监狱里去。”

“你是个混蛋！”

“混蛋的是你！”

李成曦一下子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望着沈嘉唯。

“是你先对不起小云的，我不是没有警告过你，在夜总会的时候我就是让你们俩知道，再互相搞下去我就不会客气！可是你们两个没有一个把我的警告放在眼里，那好，我就把苏冉先弄进监狱然后再慢慢收拾你！”

“你有种单独冲我来呀！我跟路云的事和苏冉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是他这个不要脸的同性恋在你和小云的二人世界里生生插了一脚，这只狐狸精把你勾引得晕头转向连北都找不着，你就像丢一件破衣服一样把小云扔在一边不闻不问，当她独自在家中偷偷落泪的时候你在干什么？你他妈正在跟那个贱人在外面风流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