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门 下——拏依伽

作者:拏依伽  录入:10-03

抬手为婕儿合上双目,由尘的心底一阵悲凉,即使瓷白的容颜再是那般淡漠,可是微微颤抖的双手,却还是显露了他的心思。

执月仙子要他不要管人间事,是否早已猜到,人间风云变幻,他必定不会坐视不理?

然而,感受着怀中的躯体渐渐微凉,由尘想,也许从前他不会插手人间之事,任由其自生自灭。可是现在,他再也做不到那般寡情薄义,甚至还会管得更多。

小心翼翼将怀中的女子放倒在地上,由尘解开肩上的披风,为她仔细地盖着。

“婕儿姑娘,你放心,由尘答应了你的事,必定说到做到。”

缓缓站起身来,没有丝毫犹豫的,由尘踏出了酒肆那敞开的大门。

他不知这一去会是何等模样,但是他知晓,他不得不去,而且他的心也不会任他龟缩在这死寂一片的酒肆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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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何人!立在原地休得再前!”青凤王府门前,两个守在石狮旁的家役握着长棍对着一步一步缓缓接近的人影,气势汹汹地吼道。

繁星之下,一身白袍雪发的男子,浑身散发着幽魂般的冷漠气息,令人背心生寒,他缓缓移向青凤王府门前,不紧不慢,倾城绝色的容颜在夜色下显得尤为妖冶。

“这……你不是……”家役中有一人认出了男子的面容,再看向男子一身的戾气,与那一头震慑心魂的白色发丝,闪烁着淡淡金辉的眼眸,脸上瞬时大惊失色。

“停……停下来!快停下来!不然我们就要动手了!!”另一个家役后知后觉地也认了出来,他颤抖着双手紧握着长棍,作势想要挥动下去,可是却迟迟僵立不动。

然而,雪白的男子一瞬不瞬地紧盯着大门,根本没有将两人放在眼中,只有脚步在缓慢地移动,好似春日踏青,若是忽视那一身的冰寒气息,令人有一种他本应该进入王府的错觉。

“快拦住他!拦住他!”两名家役猛地回过神来,抄起手中的长棍就冲上了前去。

“嘭——”

一声巨响,雪白男子周身腾起一抹红光,瞬时便将近身的两名家役弹出数十丈之外!然而,男子脚下的步伐却仍旧没有一丝的停顿与紊乱。

“嘭——”再是一声巨响,方才被人从里紧闭的王府大门,此时正好似被千斤重力刹那砸开,煞气缭绕不散,那挡在门后的人全数被弹了回去,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

一步一步没有停歇地走进王府,由尘站定在一群哀嚎不止的家役前,淡金色的双眸寒气迸发。

“太守千金霍芷嫣,现在何处。”冷清淡漠的声音,听在众人耳里,却犹如修罗阎王之音。

“你……你擅闯王府……是死罪!”有人不甘心地大吼道。

“死罪?”冷魅地扬起唇角,由尘的双眸中含着一丝懒懒的杀机,“凡夫俗子,口出狂言,你能治得了谁的死罪。”掌心腾起一阵光芒,五指成爪,一阵怪力瞬时落到那胆大的家役身上。

“啊啊——!!”待那家役回过神来之时,自己竟已落到这怪异的男子手中,顿时吓得两眼翻白。

“说,霍芷嫣在什么地方。”微微收紧掐着那人脖子的手,由尘冷漠地问,银白色的眉峰下,一双眼眸好似要将手中的人全然吞噬。

“我……我不知道!不知道……我什么不知道!!”家役语无伦次地大吼大叫,离地的双腿不停地挣扎着,面色已经泛起青白。

“连自己的世子妃都不知晓在何处,留你下来又有何用。”五指再次施力,甚至能够清楚地听到那咔嚓作响的骨骼摩擦声。

“不要!不要……杀我!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大爷……饶命啊……饶命!”双腿不停地打着哆嗦,裤裆内早已吓得失禁。

由尘冷冷一笑,轻哼一声,一手将男子甩了出去,那人落到地面,瞬时便昏死了过去。

“哎呀,尘儿小公子,这凡人可禁不起这么一摔啊!”恐慌的气氛,突地被一个男子风流轻佻的声音打破,原本还伏在地上嗷嗷乱叫的家役,瞬时全部爬了起来,一个个没事似的,眨眼便躲到了一边。

心底咯噔一下,由尘循声望去:“出来!”

“嘶啦——”折扇打开的声音,王府大厅内缓缓走出一个绿衫的俊美男子,嘴角的笑意风流倜傥,却是邪气横生。

“呵呵,别来无恙,尘儿小公子,麓某可是恭候多时了。”勾魂眼定定地看着庭院中静立的雪白男子,没有披风的遮挡,一头雪发在夜色的衬托下,撼人心神,不由令得绿衫男子的眸子深处,汹涌起一抹嗜血的疯狂,“在下可是为小公子备了一份大礼,小公子可要看好了。”说完,合拢不知何时修好的黑玉宝扇,击打了掌心三下。

第七十回

沉静地立在庭院中,由尘警惕地看着眼前变幻莫测的一切,他倒是没有想到,与青凤王勾结的妖人竟然是麓公,这么说,青凤王为子换心的事他也有插手了?而这个祸害,此时竟想利用他为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炼就血魄开封。

之前魂魄支离,根基不稳,他的三寸死穴麓公全然知晓,那时他确实想要取了麓公的性命。奈何一路上发生的事情太多,心境被搅得一团糟乱,便力不从心地放任了这个祸害。然而,此时此地再见此人,由尘只越来越觉得,若是再任由这个祸害纵横天地,今后必然是后患无穷。

“今日,我必取你性命。”

花绳缠绕手间,淡金色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台阶之上的人,清漠的眼内,是势在必得的万丈寒冰。

麓公打开宝扇缓慢地轻摇着,一双勾魂眼一瞬不瞬地望着他,只笑不语,难得没有吐出令人愤恨的话语。

片刻,当院中围着由尘的三颗十人高的巨卵闪烁起乌红的光芒时,头顶的天幕被层层乌云密布,好似将所有人装进了一只密不透风的布袋之中。

微眯起双目,由尘挥动花绳,来回紧紧缠绕三颗乌红的巨卵,一手凌空画起金色的符咒,口中沉声念道:“大罗金刚咒。”抬手一掌击出,金色符咒瞬时胀大百倍,于三颗巨卵之上当头罩下。

“破!”手印结起变幻,泛着脉动金光的巨大虚符刹那贴在了巨卵之上,而后只听到一阵重叠的巨响,闪烁着血红光芒的巨卵于原地轰然炸开,碎片与腥红的粘稠液体四处乱飞。

“啊——!!”

“啊——啊啊!!”

凄厉的阵阵惨叫声划破夜空,由尘回头一看,见原先躲在角落的那些家役被粘液击中,全身瞬时被抽尽血液,皮肤迅速萎缩,最后只剩下一具抽空血液的酱紫枯骨,死灰的眼珠松弛地脱离眼眶。

略微蹙起眉头,由尘对着那四下尖叫乱闯的家衙弹指一团光芒,红色的薄光结界瞬时罩在那些人头顶,为他们隔开乱飞的卵壳碎片粘液:“想要活命,就待在原地。”他沉声对着那些乱了阵脚的家役道。

然而,待回神再注视周边之时,一片狼藉的地面缓缓亮起乌红的光芒,沿着光芒闪烁的轨迹看去,竟是一道祭献的阵法,而由尘正处于光芒最盛的阵法中心!

“哼。”清漠地冷哼一声,由尘挥手散开花绳,繁华的朵朵红梅花幻影瞬时散开于天际,而后犹如一片花海,全然覆盖住那煞气犹重的祭献阵法。

“扑通——扑通——”好似心跳的脉动之音震耳欲聋,扰乱心境,由尘位于阵心之上,唇中默念梵文咒法,那花绳好似瞬时便要将邪阵吞噬,两道重叠的光芒都出现崩溃的裂痕。

“啪——啪——”扇击掌心的声音,一直立于台阶之上的麓公风流倜傥地笑着,勾魂眼注视着阵中消磨邪阵的雪白男子,悠然地缓缓开口,“取在下性命之前,却不忘替他人除了祸害,小公子啊小公子,你何时变得如此慈悲了?真是令在下好生惊讶。”

淡金色的凤目没有任何情绪地看了他一眼,由尘更加为不为所动地默念咒法,一头雪发妖冶狂舞,好似飓风之中坚立不动的媚人妖姬,冷漠,却尤为激起他人的征服欲’念。

眼前一道雪芒闪过,由尘猛地偏头躲过,待寻着锋芒望去之时,竟看见散发着冰蓝光芒的龙剑杀气甚重的立在身后。

眼底闪过一丝诧异,龙剑竟然听取了麓公的召唤?难道……麓公他……

用手拂开龙剑的猛烈攻击,一人一剑,于铺满梅花幻影的阵法中心全力斗法,头顶闪过金黄的闪电,刀光剑影中,映照出白袍脱尘飞舞的身姿。

“轰隆——”

闷雷声起,一道道闪电时而照亮庭院中的一切。躲在结界内的家役,心惊胆战地望着天际风云变幻,忐忑不安地看向院中鬼魅的身影闪动。就好似阎罗索命三更,眼前的一切不真实得好似身处地狱梦境。

“呵。”低沉阴鸷的笑声,麓公邪魅地勾起唇角,看着那雪白男子微颤的身子,微眯的勾魂眼含着一抹深意。

果然——即使魂魄缝合,那人还是如此地害怕雷鸣闪电。

“你以为三寸死穴消失,我便找不到你的弱点?”一声一声低低邪魅地笑着,麓公自言自语,“如今的你,全身上下死穴皆是,即便不想赢你,怕是都难于上青天。”

“轰隆——!!”一道巨大强烈的闪电当空落下,闪烁不定的夜色下,是麓公扬起的一抹艳丽的微笑,睁开的勾魂眼内,墨色的眸子倒映着那雪白的身影被巨雷瞬息击中的模样,好似打碎在地面上的瓷白人偶,又犹如瞬息被狂风撕裂的雪白蔷薇,随着雷击天灵,没有任何悬念的倒在了地面之上。

随后,张开着嘴微微喘息的由尘,只感到手腕上尖锐的疼痛,意识有些模糊不清,好似有什么割破了他的手腕,静静地等待鲜血涌出。

只是他不知晓的是,待龙剑好似有意识地割破他的腕间任血横流时,地面上尤为恶心的卵壳和粘液缓缓蠕动了起来,好似一条赋予生命力的细流,沿着阵法的轮廓缓慢流动。而由尘的鲜血犹如祭台上美味的祭品,使得乌红的细流疯狂地争食。

“想要逮住你,可真不容易。”缓慢走下台阶,麓公摇晃着手中的黑玉宝扇,一步一步悠闲地踱到邪阵边缘,“不过,我不会叫你死得这么快,在下可还要小公子帮一个大忙。”合扇微微指了指乌红光芒阵阵闪烁的祭献邪阵,他又道,“另外,这经过开封的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的血魄,在下就不客气地收下了,多谢小公子。”光芒映照在那张俊美邪魅的脸庞上,散发出的气势犹如阴毒的巨蟒令人难以呼吸。

然而就在这时,阵心之中原本紧闭着双目的由尘,忽而猛地睁开了双目,淡金色的眸子寒光如利剑迸发。

麓公心下一惊,忙掠起身姿向后快速飞去,眼前锋芒一闪,只见瞬息变幻出的花绳直取要害,黑玉宝扇嘶啦打开猛然扫向花绳,将那幻化的红梅花幻影如浪迹三千一般扫开一片。只可惜花绳散开又快速合拢起来,再如一条狂龙奔向麓公。左手一招,龙剑刹那落入麓公掌心,抬剑狠厉劈向凶猛而至的花绳,冰蓝色的剑气瞬时将一切幻影扼杀。

“唔——!!”然而,就当麓公稳稳落到地面,以为危机解除,胸口却猛地传来一阵强烈的刺痛,墨色的眼珠内,倒映着那个雪白的男子冷漠的绝色容颜,却好似寒冰万丈,刺穿了他的心脏。

五指变幻成尖爪,由尘的手穿透麓公的胸口,久久未有抽出:“你以为,我真的会放过你?”被天雷所击,受龙剑所伤,流血诱发祭献邪阵,一切的一切,无非是引他近身,然后一举击杀。

“呵呵,”不敢置信地看着心口深陷的手臂,鲜血染红了那雪白的袖口,看似一朵尤为艳丽的牡丹花,深浸的血液甚至还在不停绽开,“麓某……低估你了……”他喘息着低语。

一点一点抽出那刺穿心脏的手臂,由尘半瞌着眼帘看着面前垂死的人,冷漠的神情是那般的孤傲,令人无法追逐,更无法伸手触碰。

“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即使你造成那群废品又有何用。青凤王没有紫微命相,窦瑺羿即使主宫将星,也不可能扭转乾坤。麓公,你算天算地,可有算到,今日便是你的死期。”淡淡地说完,已将整只手臂抽出,由尘雪白的衣袍上溅满了猩红的血迹,犹如盛开的曼珠沙华,使得本已绝色脱尘的人平添了几分妖冶。

“……呵呵……”

低沉的笑声,夹杂着令人疑惑的意味。

捂着胸口单膝跪在地上,麓公埋着头不停地低沉笑着,由小而大,由压抑转为肆意。

“尘儿小公子啊尘儿小公子……麓某是从未想过会有今日……不过,麓某与青凤王合作,可不仅是为了替他拿到天下。对于麓某而言,乱了这人间的天下比什么都重要……你以为……麓某真会替一个没有紫微命相的人夺取江山?即使夺了,他又能坐拥几时?”缓缓抬起头来,狭长的勾魂眼里是一抹艳丽慑人的光芒,“只是,麓某晓得……今夜……却也是你的劫数!”言语犀利一毕,原本还捂着伤口跪在地面上的俊美男子,刹那化作一阵烟尘灰飞,地面上只留下一只没有面目的傀儡木偶。

凤目中闪过一丝诧异,由尘猛然转身,腕间花绳流转,眼前瞬时腾起一团紫雾。还没来得及看清其他,他只感到双目竟因那诡异的紫雾猛烈地刺痛起来,五指不禁捂上双眼,强忍着磨人的刺痛缓缓滑倒在地上。

指缝间,一条条细小的血丝蜿蜒落下朱红,滴落到雪白的衣摆上,好似一颗颗美丽的珊瑚珠。

再睁开双目时,淡金色的眸子暗淡无色,所能看见的却只是一片黑暗。

他的眼睛……

瞎了……

“可惜了这么一双勾魂的眼睛,”耳边再响起那风流轻佻的声音,不在身边,却也不远,忍着双目剧痛,由尘分辨着声音的来源,待听清之时,一次一次毫不犹豫地盲目挥去,只可恨那厌恶的声音始终没有消失,“紫蒲藤乃是天地至宝,你本已百毒不侵,这如此猛猛烈的毒药却也只是毁了你的双目。不过……万物皆有死穴空门,何况你这个混在凡人间的狐妖。就算身负魔胎法力,就算身绕佛香,也就算你魂有紫蒲藤,却仍旧改变不了气息两相冲突的事实。你说,若是麓某打破那几股气息的平衡,小公子你还能这般安然无恙么?”

好似魔魅般的声音一顿,眼前一片黑暗的由尘,只感到挥出去的花绳被人生生扯住,他想要收回,却完全无能为力。而后一道道电流由花绳传至全身上下,好似五雷轰顶一般,一次接着一次,完全没有停歇地撼动着他的三魂七魄,犹如要将他魂魄曾经的裂缝全然震裂开来,毫不留情。

“呃……!”一丝强烈克制的呻吟终于溢出嘴间,那瓷白的容颜上,双目流下的血迹令人触目惊心,周身腾起一道红色的玄光,由尘依旧在奋力地反抗着那粘着掌心的雷电。

然而,就在这时,一阵空灵的琴声忽而穿透耳膜,由尘猛地睁大了空洞的双目,失控地低声惨叫出来:“啊——!”

“天魔琴……教化佛国法华拏耶的圣物,你果真来自佛国。”伴随着一阵阵缭绕不散的琴音,依旧是那个阴险恶毒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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