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隐不再多话,袖中手结下法印,脚下法阵如莲花盛开,炽烈的气焰顿时如梵火扑面。
没想到白隐也会用这么暴力的阵法,夜歌丝毫不退,黑瞳染上金色,银丝取代黑发,妖气暴涨,同样以暴力压制白隐。
两个同样强劲的气流相撞,不消反涨,这次谁都没有让步,周围受到波及的梅树经不起摧残,花瓣散了满天,零落成泥。
白隐受到压制,寸步难行,心中的焦急因为夜歌的阻拦转为怒气,干脆撤了法阵,闭眼负手而立。突然撤阵的白隐让夜歌不及反应,来不及收回的妖气全数袭向白隐,只见白色的身影摇了一摇,嘴角已经渗出鲜血。
“咳咳,”喉头涌上的血腥让白隐忍不住咳嗽,擦去涌出的血迹,略带讥诮的看着夜歌,“下手很重啊,想杀我吗?现在可以放我走了吗?”
“你!”夜歌气结,白隐有时候真的让他无言以对,“你受伤了,我带你去医官那儿。”夜歌不管白隐同不同意,直接过去将站立不稳的白隐拦腰抱起。
“你放我下来,你以为我被困在这儿是谁害的,夜歌!”
夜歌突然放手,白隐一惊,本能的抓住夜歌的衣领以防摔倒,而夜歌只是眉眼一弯,道:“看,是你要抓住我的。”
“你简直不可理喻!”白隐气的发抖,一时牵动伤口,疼的皱起了眉。
“我说了,让你不要动的。”夜歌的声音突然温柔起来,低沉的像是蛊惑。
一只手覆上白隐双眼,白隐张口斥责,却马上被一个深入的吻封住了言语。极尽缠绵的吻,深入的探索侵犯,夜歌将掌心贴在白隐背脊,金色的光芒随着掌心的移动灌入白隐身体,反抗的人终于渐渐平静下来。
夜歌意犹未尽的结束这个吻,鲜血的味道让他有肆虐的冲动,不克制一下是不行的。
白隐颓然的推开夜歌,无力的靠着墙壁,这样颓废的样子让夜歌也深为讶异。
“白隐,怎么了,还是很难受吗?”夜歌过去扶住他,金眸中满是担心。
“为什么你总要这样,”白隐喃喃道,又突然对着夜歌大吼,“我不想再跟你有瓜葛,你放过我好不好!”
“我不想再被你戏弄,不想像个傻子一样被你玩,我只是想陪阎摩安静的过下去而已……”最后的语调已经有些发抖,白隐闭眼轻喘,激荡的情绪总是平静不下来,乱成一团。
“你想跟他在一起,你终于还是爱上他了?”
夜歌的声音有着前所未有的冰冷,一步一步逼近,白隐甚至能感觉到他身上毫无压制的妖气,刺痛了白隐的肌肤。
“我给你一天的时间,你可以去看看那个男人是不是还愿意收留你!”
一天时间,白隐迫不及待的坐上鹫鹰,只是再回黎照,恍如隔世,白隐愣愣的站在一片残垣断壁之前,虚页殿,怎么了,为何只剩一片焦土?
百里方圆,从前是庄严神秘的虚页殿,如今只剩下焦黑的断梁,诉说着决绝无情。
一个打扫的宫人路过,白隐抓住他,问他到底发生何事,虚页殿为何会变成这样?
宫人支支吾吾,说不出个结果,但白隐听得明白,阎摩下令烧起的大火,毁了虚页殿。
为何会这么做?白隐不解,今日势必要找阎摩问个明白。围墙之外突来整齐的脚步声,只听一声响亮的“围起来”,便有一支护卫军冲了进来。
“你是何人?为何擅闯此地!”
为首者手持长刀,指着白隐喝道。
“放肆!我乃黎照国师,都给我滚出去!”
白隐有些恼怒,言语之间的气势也让众人难以判断是真是假,正迟疑的时候,一支长箭破空而来,擦过白隐脸颊,直直的钉入脚边土地!
白隐身子一颤,耳边长发被箭风撩起,脸颊已是火辣辣的疼,脚边朱色箭羽犹自震颤,白隐僵硬的转过身,不远之处,高楼之上,一人手持弓箭,玄黑龙袍飞扬如帜,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那傲然的身姿,生生的诉说着决绝两字。
“为什么要娶亲,连你也,不再收留我了么?”
终于,隐忍多日的伤痛,忍耐多少的委屈,在这一片焦土前爆发,但即使最激烈的感情,淡泊的性子也不曾有过多的表示,只有额发掩盖下的双眼,泪光闪动。
“好,很好。我白隐徒做一场好人,哈哈哈哈,说什么一世守护。可笑啊。”白隐笑的凄然,狂笑之后,一声可笑带了几分嘲讽,淡淡的语气仿佛不关己事,白隐向来以为自己生性凉薄,却不想最凉薄不过世间之情,原来发誓要守护的人,也可以转眼刀剑相向。
“阎摩……”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远,只是这中间像是隔了千年万年,深的难以跨越,白隐看着高楼之上的阎摩,却看不清他的表情。
护卫军看见皇帝首肯,纷纷长刀出鞘,欲擒下白隐,只是长刀未及白隐身侧一分,便被一阵凌厉的气流打落。
一道银色的光芒掠过,转眼已经失去了要抓之人的踪迹。
不到一天,白隐又回了九天之顶的灵山大殿,跪在冰冷的地上,白隐任由眼泪无声的滑落。
夜歌捧起他的脸,小心的替他擦去脸上血迹泪痕,“我说过了没用的,为什么不信我呢?”
白隐无力的挥掉夜歌的手,苍白的脸上满是茫然,“阎摩不会这样对我,我们说好了一起退隐山林,他不会骗我的……”
“……”
人总会在感情用事的时候做下错误的决定,等到意识到自己错了的时候,才发现已经无可挽回,无论是谁,都是如此。
白隐在浑身疼痛中醒过来,不用想也知道现在他的样子有多狼狈,同样的情形在他身上上演了两次,只是这一次,他完全是个阶下囚而已。
身边已无一人,空荡的大殿内只有湖水潺湲,蔓延了一室的水雾迷蒙。
第二夜。
夜歌依旧毫不温柔,进入白隐身体的时候甚是很粗暴,白隐咬牙不发出一点痛苦的声音,发白的指揉乱了身下的被褥。无爱的欲只是单纯的发泄,只是怎会无爱,所以才更痛苦。
一心想弥补,却让事情变得更糟,想拥有,却只能以这种方式留住他。夜歌紧紧的拥抱着白隐,一次次的将欲望发泄在白隐体内,只有在欢爱的时候,白隐才会不自觉的叫着他的名字,才会给他一种白隐还爱着他的幻觉。
第三夜。
夜歌抱着白隐替他清洗身体,湖水冰寒刺骨,白隐的身上遍布着深浅不一的青紫痕迹,残酷的暧昧气息让夜歌心疼,也心生愧疚,“要是你不想着离开多好……”
夜歌的唇落在白隐每一处伤痕上,轻柔的像风拂过。在上岸的时候,夜歌突然瞥见湖中开了五朵红莲,如同五团燃烧的火焰,怒放在冰冷的湖水中。
天将明的时候,夜歌离开灵山殿,白隐从一开始就没有好好休息过,甚至在湖中也没醒过来,倦极的神态让夜歌不忍。只是这件事要如何收场,白隐不会再原谅他了吧!
第四夜。
夜歌来的时候,白隐仍在熟睡,胸口轻微的起伏着,规律的呼吸。夜歌俯身吻上那张樱色的唇,唇瓣相触,然后分开。
白隐嘤咛着醒过来,沙哑着嗓子只问了一句话,“放不放我走?”
“不放。”
因为白隐的一句话,夜歌突然下定决心,即使用强迫的方式,也要将白隐留在身边,直到他不会再想离开。
掀开换过多次的被褥,夜歌解开白隐的衣带,无力反抗的白隐任由他分开酸软的双腿,红肿的穴口再次接受另一番侵入。
软弱无力的呻吟夹杂着夜歌的喘息,大殿之内满是情欲气息。湖中盛开的红莲在黎明破晓之时突然自燃,焚烧殆尽。
每一夜,白隐都会问同一个问题,而夜歌的回答也是同样,不放!每次夜歌都将自己的气息灌入白隐体内,让他保持精神与体力,血灵芝,麒麟琥珀,越是贵重的东西,夜歌越是不会吝惜。
湖中红莲仅剩一朵,每次在黎明之时,总会有一朵莲花焚尽。夜歌不记得这是第几夜,但是白隐记得。
今夜白隐没有开口要求放他走,只是在夜歌喂他吃过药之后,准备离开之时拉住了夜歌的袖子。
“不要走,夜歌。今晚不要走,”半袒的胸口露出白皙的肌肤,像是无声的邀请,白隐苍白的脸颊上突然有了绯红的颜色,“抱我……”
白隐的话让夜歌惊喜不已,突然的转变让夜歌有些难以置信,搂着白隐双肩确定他刚刚听见的话,“你愿意留下来吗?”
“嗯。”
夜歌将白隐揽在怀里,力道之大像是要把他揉进身体,从此融为一体才好。
“抱我,夜歌,我想要。”
白隐主动献上自己的唇,扯掉仅留的一件单衣,又动手去解夜歌的腰带。
夜歌按住他的手,“你的身体……”
“不差这一晚是不是?”轻勾唇角,白隐笑的魅惑,“我难得想开,你不高兴吗?”
夜歌握住白隐双手,扣在头顶,俯身轻吻白隐紫痕未消的脖颈,低语道:“欣喜若狂。”
一滴鲜血顺着白隐指尖滴落,渗进夜歌的皮肤,悄无声息。白隐在夜歌施与的快感中忘情的呻吟,他也可以欺骗一次,多好……
两心相悦的感觉让人觉得满足,身体的纠缠结束,白隐默默拉着夜歌的手臂,环上自己的腰。在夜歌温暖的体温中,白隐倾听着他心跳的声音,沉稳而规律,曾经他想就这样一生就这么倚靠下去。
“没人可以折辱白隐至此,即使是你也不行。”
白隐靠近夜歌沉睡的脸,几乎可闻彼此的呼吸之声,白隐吻过夜歌的唇,像是眷恋,亦或什么都不是。
一个人一生可能会遇见很多人,他们在心中的地位或轻或重,甚至可能会不可替代,白隐永远都忘不了最初之时,夜歌对他温柔的笑,像是三月暖阳,是冰冷的虚页殿中从未有过的温暖,从此再也舍不得从他身边离开,想要独享那份幸福。
白隐推开夜歌,拾起地上滑落的衣衫。身体里残留的黏腻感觉很不舒服,白隐皱着眉踏进湖中,掬一捧湖水从头淋下,水泽反射着殿内烛火的光亮,衬着白皙的肌肤,有种动人心魄的魅力。
捞起最后一朵红莲,白隐让它在自己手中焚烧。给他五次机会,是他真的不明白,还是故意视而不见?
白隐轻轻吐息着,披衣上岸,湿漉漉的长发蜿蜒在裸露的肌肤上,妖娆万分。
最后看一眼沉睡的夜歌,白隐如同以前的夜歌一样,头也不回的走出大殿。刚刚他对夜歌下了一个小小的咒,小到只足够支撑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以后等他醒过来……白隐突然笑了,邪气的脸上满是期待。
“真想看看你会是什么表情!”
天色将明,大殿之外的野径上残雪未消,白雪墨土,黑白泾渭分明。白隐沿着山径深入林中,灵山殿早已在身后百里,这几日奇珍异宝的药材吃了不少,倒让身上的灵力长了许多,白隐一扬手,在身后布下一道结界,幽幽蓝火飘浮,白色的身影就消失在密林之中。
林内静静的伫立一座小小的坟茔,白隐的脚步慢下来,悄然走到坟前,怕是惊扰到沉睡的孩子。
“霁月,爹爹来看你了。”
靠着墓碑坐下来,就像以前霁月靠着他一样,白隐至此只剩悲凉,“对不起,爹爹不是故意的……希望霁月来生,还做一个快乐的孩子,不要再遇上我。”
白隐喃喃絮语,靠在石碑上静静的等待。凤凰许给他的最后一面便是今日,真是凑巧。
微凉的风拂过脸颊,恍然间听见一个软软的声音,叫着爹爹。
白隐睁眼,眼前还是那个圆圆的像团子一样的孩子,净如皓雪的清澈双眼,半弯着看着白隐。
“爹爹,你怎么了?”
霁月伸手去摸白隐的脸,软软的手上湿湿的一片,霁月慌忙用袖子去擦,也只是徒劳而已。
“没事,爹爹只是看见霁月太高兴了。”
突来的心酸让白隐忍不住眼泪,霁月是个好孩子,不会笑话他的。
白隐拉过霁月抱在怀里,一大一小两人靠着一块墓碑,重享这片刻天伦。
只是他白隐的幸福总是短暂的不及回味,天光透过头顶树林缝隙洒进来,霁月的时间也到了,白隐抱着霁月,纵使有万般不舍,还是要面对现实啊。
“呜呜呜,爹爹,霁月不要走啊!”最后反而是霁月哭了,豆大的眼泪珠子一样掉下来,砸在白隐手上烫的发疼。
霁月哭着消失了,白隐的心也好像空了一样。让霁月带走的东西已经交给他了,想必凤凰会原谅他这一次的任性吧。
暖阳像水一样漫过来,靠着青石墓碑的白隐也仅存了一丝气息,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他的容身之所了,就这样沉睡下去,或许更好。
阎摩在灵山丢下了一样东西。那天白隐突然醒来,开启了石墙,然后被大风卷进来一样东西,落在了白隐脚边。
阎摩来过灵山,那一刹那的绝望和痛苦几乎让白隐疯狂,他终于明白阎摩为什么大婚,也明白夜歌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他。
死而复生,成为夜歌掌中的傀儡,永远依附宿主而活,千年百年,只要夜歌对他下了命令,他即使一无所知也会准确的执行,多残忍的夜歌。
因为爱一个人,即使自己伤痕累累,也会无条件的先原谅他,无法恨他,也逃离不了,那就永远这样沉睡下去吧。也许,睡着的时候会做一个什么都没有的梦。没有爱,没有恨,不会被欺骗,也不会伤心。
只留一方山水净土给他便足够了。
末章
云衡做了一个很美的梦。
霁月在他一边吵吵闹闹,爹爹在虚页殿外晒着太阳,而爹亲不知为何生气了,板着脸一言不发的站在爹爹后边。爹爹穿着一身花花草草的衣服,拉过爹亲的衣领亲了爹亲一下,霁月惊奇的哦了一声,云衡别扭的别过脸去,爹亲的表情像是生气又像是高兴,很奇怪。
爹爹笑起来很好看,弯弯的眼像是新月一般,然后他说,对付木头脸的男人就要这样。
阎摩在黑暗中猛的睁开眼,发现额上满是冷汗,刚刚的是梦吗,如果是梦,也太过真实了,甚至连阳光的温度,都似乎还残留在身上。
他那一箭,只是想留住他,当初三箭送行,白隐为何不懂!只要他留下,即使不爱他也无所谓了,只要他留下……
阎摩在凌云居空旷的寝宫里,抱着自己的头发出了沉闷压抑的吼声,而所叫的不过两个字,白隐,白隐,白隐,白隐!
阳光很暖和,虚页殿只剩下霁月,坐在云衡旁边,踢着小脚哼着软软的调子。然后霁月跟他说了很多话,最后霁月捧着云衡的脸,啵的亲了一下额头。
“这是爹爹让我带给你的,他说对不起,可是我们都最喜欢爹爹了,对吧?”
云衡点点头,觉得有哪儿很怪异,可是说不出来。霁月钻进云衡怀抱,蜷成一团要他讲故事,云衡想了想,给他讲刚看来的故事。
醒来的时候,云衡才想起哪儿不对,霁月已经不在了!可是这个梦中景象太过真实,云衡揉揉眼睛,发现手中多了什么东西,拿出来一看,是一个锦囊。云衡顿时睡意全消,霁月最后交给他的东西就是一个锦囊,与他手中的一摸一样!
那不是梦,霁月真的来见他了?云衡赶忙打开锦囊,里面有一封信和一个赤色的珠子。
信是爹爹写的,很长,像是有很多事放心不下,要交代清楚。一直疑惑爹爹为什么没回来的云衡赶紧一字一字的读下去,读到最后,一字结尾,云衡才发现自己竟然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