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答应了?”武大博士声音都惊恐得都有些变了调。
“真答应了。”Chris满脸写着:我忠厚,我老实,我是新时代四有好青年。
车窗外的灌木丛中,似乎有鸟儿钻过,震落小树叶上的层层积雪。
武泽天呆呆的望向车窗外:一大块雪从灌木丛顶跌落,摔入地面上的积雪,粉碎,零落成泥,顺便把地面上的积雪砸出一个温柔的坑。
两败俱伤。
回头看看Chris,郁结于胸。武泽天博士生的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如何能顺理成章的把这一毫无印象的许诺赖掉。
Chris也看着他,沉默了半晌,突然轻叹一口气,委屈的说:“武,你如果后悔了,就直说吧。我说过的,我不会逼你。”
还算这英国绅士有良心。武泽天下意识的抚上胸口,大舒了一口气。
“只是,好像就在刚才,还有人跟我说:‘中国人是守信誉的’来着……”Chris边说着,边不以为然的转动了车钥匙。
……
……
……
所谓言多语失,乃自古的真理。
武泽天决定:从今以后,面对眼前这个伪君子,能点头的,决不说“Yes”;能用拳头解释的,决不用嘴解释!
不过,吐槽归吐槽,问题的关键似乎还没有解决。
“好……同居……就……同……居……”武大博士把这几个词咬牙切齿的嚼碎,往外蹦着骨头渣滓吐出来。
Chris馆长嘴角浮上一抹悠哉的微笑,余光扫了一眼武泽天,随即心满意足的发动了车子:这大博士智商,似乎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灵光。
为了中华民族的名誉,同居。
次日傍晚,Chris半死不活的窝在被褥中,腋下的电子体温计发出“哔哔”的响声。
微微欠身,拿出体温计,藉着卧室柔和的灯光一看:39度。
Chris无声的又仰面倒了回去。
武泽天端着水杯走进卧室,斜倚在床头,命令道:“吃药。”
Chris有气无力的抬抬眼皮,看看武泽天拿来的药,问:“中国的药?”
武泽天点头:国内带来的,最便宜的黄连素。
“不吃。”Chris翻了个身,送了武泽天一个大冷背。
头被暴力的掰过来,下巴被大力钳住,下意识的张嘴呼救,却有两颗甜甜的糖豆落入口中……整个过程娴熟,一气呵成。
嗯?味道不错?Chris抿着药片,一幅享受的表情,嘴里却还不忘抱怨:“你们中国的警察都这么暴力的吗?”
“咽下去啊笨蛋!”武泽天把水递到他嘴边吼,“糖衣化了以后会很苦的!”
晚了……一秒后,Chris苦得一张脸都皱了起来,忙抢过水杯,咕噜咕噜的把整杯水灌下去:真真正正的,外国人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武泽天瞪了他一眼:“你到底吃坏了什么东西?”弄成现在这副上吐下泻的模样。
“我说了,就吃了从你朋友那里带回来的粥。”被这药一折腾,Chris更加无力了。
你活该!叫你偷吃我的午饭!
昨天从付小宇那里打包带回来的肉丸粥,武泽天本来打算第二天带到实验室去当午饭。可是早晨却把饭盒忘在了Chris的车上,便宜他了。
“不可能。”武泽天斩钉截铁,“那天我跟你吃的是一样的东西,我怎么没事?”
“新闻上说,你们中国人天天吃什么毒OO毒XX的,你的抵抗力必然比我强。”Chris瞪着天花板两眼发直。
……
武大博士冷笑一声,手指节掰得咯咯响。
Chris脸又青了一层:“我,我的意思是说,那些新闻都是心怀叵测的!都是非中立态度的!我从来不屑于读那些报道的!”
黄连素果然是经济实惠又有效。次日清晨,虽然还在发烧,但在腹泻的问题上,Chris总算是活了过来。空空的肚子甚至开始有了饿意。
悄悄溜进厨房,看见“贤妻”正在灶台前忙活着什么,心中又是一阵欢喜。
本来打算不动声色的从背后突然甜蜜的搂上“贤妻”的腰,但是远远踮着脚尖看到“贤妻”手中那把钢刀,Chris忖度了一下风险指数,只好站在厨房门口干咳了一声示意。
武泽天果然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转身,一副马上要把刀丢出去的姿态。
……果然,刚才没有贸然行动,是有利于生命健康的。
“你还活着啊?”武泽天看了Chris一眼,总算放松了戒备,回身继续在菜板上忙活。
“做什么呢?”Chris总算大胆的贴了上去,看着狼藉一片的桌台问道。
“我要向你证明,即使是我做的肉丸粥,也不会把人吃得拉肚子。更何况是小宇做的。”武泽天举起一块姜端详,“唉,上次小宇是把这个东西切丝切片还是切沫来着?”
Chris左手暗暗揉了揉可怜的胃,却又不好打击他,只好说:“那盒粥我没吃完,还剩了一半。你要不要参考一下?”
好主意!于是武泽天按Chris的指示,从冰箱里拿出了残存的半盒肉丸粥,打开……
武泽天脸绿了一下,跟饭盒里摇曳着的某些绿色生物一样绿。
“Chris,你……”把饭盒举到他眼前,武泽天纠结的开口,“你昨天吃之前,把这盒粥放在哪儿了?”
“我办公室的暖气上啊?”Chris一副“我很聪明吧”的表情,“中午吃的时候,温度不冷不热刚刚好。”
武泽天指指饭盒中星星点点的绿色小生物:“昨天你吃的时候,有没有看到这个东西?”
Chris点头:“有啊。怎么了”
……
……
……
Chris陡然间瞪大了惊恐的双眼,指着饭盒,手指不由得微微颤抖:“这个,这个……?”
武泽天犹豫了很久,还是忍不住问道:“你知道这世界上有一种东西叫霉菌吗?”你知道把食物放在温暖又潮湿的环境中,饭盒等于是霉菌的培养皿吗?
Chris弯腰在水池边干呕起来:“我当然知道霉菌这种东西!但是我以为,这是你们中国菜中的特殊调料!”
“谁会拿霉菌来做菜啊!”武泽天忍不住咆哮道。你们英国人才会变态到拿霉菌调味!超市里那些长满霉菌的大奶酪就是证据!
“你们中国人,什么奇怪的东西都吃!还总喜欢把什么东西都得看不出本来面貌!”Chris痛苦的捂着翻腾的胃,“谁知道这个东西,长得像霉菌,它居然就真的是霉菌?”
……
武泽天很想告诉他:长得像霉菌的东西,即使出现在中国菜里,它也不可能是个蛋。
两个博士级别智商的人相加,一日三餐,竟能搞得如斯般惨烈。
一代女王的悲惨夫夫生活——为了中华民族的名誉——同居,让我们战斗吧。
番外:留学,就是一个挣扎不死的过程
付小宇每周六晚都要打夜工。那么,什么工作必须夜里做,一做还要做通宵?
想歪了的自动去面壁的平方。
把最后一番茄罐头头码上货架,付小宇长舒一口气,拿出笔在理货单上划了一个勾,推着一车大大小小的箱子向鸡蛋的货架进发。
沃尔玛,来到大不列颠,改头换面称ASDA,24小时营业。夜深人静的夜晚,没有什么客人,当然是各种上架各种理货各种清扫维护的时间。
冲着夜班这三倍的工资,付老师说:我忍。
跟武泽天那种拿着博士生工资,和前工作单位研修资助,双份经济支撑的大博士不同,付老师当年一路狼狈的逃到大不列颠,注定是要走一条漫漫的自费留学之路。
两排高大货架排出一条长长的通道,前方,一个红脸大叔晃晃悠悠的迎面走来,目光涣散的扫视着身边的商品。
这种醉鬼付小宇见多了。周六的夜晚是狂欢的夜晚,醉鬼们从酒吧喝得东倒西歪的出来,往往会开始寻找夜宵。这个时候仍然能买到食物的地点只有:1、中餐外卖,或阿拉伯外卖(私人小店,营业到凌晨两三点);2、麦当劳(仅市中心的一家在周六营业至凌晨两点。24小时营业的麦当劳肯德基什么的,在英国这个懒人的国度就从来没存在过);3、24小时营业的ASDA超市。
付老师不是什么先进工作积极分子。虽然眼下这个醉鬼看起来需要一些帮助,但是付老师还是装没看见,推着车,加速脚步绕了过去。
“E……Excuse me!”感到身边有人闪过,醉鬼突然瞪大眼睛,三步并作两步追上来,一个踉跄把付老师从后面抱在怀里。
……
付老师纠结着官方的员工笑容,把醉鬼推开至礼貌距离:“May I help?”
“I want……fuck!”醉鬼不依不饶的双手捏着付老师的肩膀,深情的注视着他。嘴里呜呜囊囊,含糊不清。
付老师的笑容更纠结了:“I beg your pardon?”
醉鬼略显不悦的皱眉:“I said……I want……fuck!Rape……you……No?(我想上你,QJ你,不行吗?)”
付老师被按在货架上,身后层层叠叠的空气清新剂被撞得发出叮咣响声。
不知道这个东西当放色狼喷雾好使不好使。付老师无助的心想。
见付小宇不说话,醉鬼以为他明白了,换上一副满意的笑容——只可惜,配合目前这张满是酒气的脸,那笑容怎么看怎么不安好心——伸手赞许的捏捏付小宇的脸颊:“En……Good!You……Pretty boy!(很好!你真可爱)”
……
三倍工资,三倍工资……付老师捏着拳头,心中默念:不能揍人,揍了这人,三倍工资就没了!
想当年,T大一代妖孽,何等叱诧风云。如今,在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居然只有被醉鬼“性骚扰”却敢怒不敢言的份?
魏曾逸说的对:好歹国内的妖精,还都是人类修炼成的。而这里,他妈的就没有过人类!整个大不列颠,就是一个大Bug!
付老师开始隐隐后悔当初,一个人跑到这大不列颠谋生的冲动举动。
……
见付小宇依旧沉默着没有行动,醉鬼又暴躁起来,晃着他的肩膀吼:“Rape you……No?Rape!(QJ你!不行吗?不行吗!)”
付老师被晃了个晕头转向,却看醉鬼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了一个花花绿绿的盒子。定睛一看,是超市里常见的速食半成品,上书:Roast rib,serve in hot(烤排骨,加热后食用)。
醉鬼把盒子举到付小宇眼前,自己左右摇摆不定,看得付小宇眼晕。“Rib,you……know?I want……fork!(排骨,你的明白?我要叉子!)”
……
Fuck你大爷!
——Rape you!No?
——Rib!You know?
拜托,英文如果断句不当,也是会出现误会的。尤其是在您喝成这么一个大舌头的状态下。
付老师把已经跳在喉头的小心脏生生咽了回去,同时,藏在身后的手,也总算松开了那瓶已经攥出汗了的空气清新剂。
醉汉对自己半分钟前的危险处境毫无意识,最终挥舞着付小宇给他的一次性叉子,欢乐的蹦走了。
凌晨6点,天依然黑得浓重。付老师下班回到家,一头栽倒在床上。
暖气烧得很好,付小宇趴在被子上面蜷成一团,倒也不觉得冷。抱着被子一角,头深深的埋进去,仍能嗅到某人今晨离去的余味。
名为孤独的影子在心头摇曳着,带得整颗心脏在颤抖。
你装啊,装深沉,装清高啊。在机场,你就扑上去告诉他:我等你。你会死啊?会死啊!
去尼玛的一条直线两个终点。你文艺啊,你装13啊!人家大少爷回去美女如云,堂堂正正的交个女朋友,不比跟你这棵草混有面子多了?你指望他能记得你啊?
当初唐然要走,你就大方的让他走。这回小兔子自己贴上来,你TM自己倒跑了?
付小宇!你造孽之事做尽!等着孤老终身吧!
付老师隐约听到上帝那个Gay在对自己怒吼,下意识的掀起被子,把脑袋蒙了进去。
突然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付老师挣扎着爬起身,打开电脑。
学校发了邮件过来,主题是上学期期末考试成绩单。
四门课:三门通过,一门挂科。
付老师眼前一黑,又咚的栽回了床上。
实在是……苦逼天下,舍我其谁。
迷迷糊糊的就这么睡了过去,直到刺耳的门铃声响起。
也不知道是几点了,潜意识猜想又是晨练回来的Carols忘记带钥匙,机械性的爬起来去开门,却见武泽天风风火火的冲进来。
“你们家兔子呢?”武泽天上来就问。
“天上飞着呢!”困得天旋地转,付老师没好气的回答。
“飞你个头!”武泽天把他向屋里推了一把,“看你手机去!”
付老师疑惑的翻大衣口袋,翻书包,翻沙发角落,翻床头抽屉,总算把手机翻了出来。
……十几个未接来电,全是魏大少爷的。
魏大少人被接回来,却冻成了一个病包。
“上帝说,我在这里还有未完成的事业。所以他就让我回来了。”魏曾逸说。
付老师把他塞回棉被里:“对对对,上帝说,你命中注定该死在这里!给我闭嘴睡觉!”
手不安分的从被子里探出来,把付小宇拉倒在床上。“没有小布熊,我睡不着。”魏曾逸箍着他的腰,“你充当一下吧。”
半晌,没有回应。
魏曾逸奇怪的探起身看看付小宇的脸。
付老师把他一巴掌拍下去:“干吗,不是要我陪你睡吗?”
魏曾逸伸手摸摸付小宇的额头:“你不会也发烧了吧。让你陪你就陪?这哪儿是您T大一代妖孽的作风?”
付老师忍不住瞪了他一眼:“我不跟你对着干,你就浑身难受是不是!”
魏大少笑了:“确实,全身难受。”话音未落,唇已经覆了上去。
由浅至深,没有狂风暴雨的猛烈,却如春风细雨般润物细无声。
手不由得勾上了对方的脖子,付老师无意识的想把人拉得更近,让这个吻更加深入。
衬衫被半解,青涩的吻滑向胸口,手指在他的发间留连,心跳激荡间仍可感受他额头微烫的温度。
高挑的老式吊顶,石膏的花纹点缀,无意义的在眼前飘荡,注意力却全集中在了身体各处,随着那温热的掌心,从胸口,到腰际,再往下……
游走之处,如过敏了一般火辣,却不觉得痛苦,反而是一个享受的过程。
腰间的肌肉条件反射的紧绷起来。
胸口的小兔子却突然抬了头,四处挑拨火苗的手也突然安分了下来。
……
“不对劲。你今天非常不对劲。”魏曾逸俯身看着付小宇,喃喃自语着摇头,“这个时候,你应该跳起来打我屁股,然后吼:‘你能不能不无时无刻都在发情!’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