镁光灯下的孕夫（生子）上——墨玉飞蝗

坚持到最后一个镜头拍完，叶谦立刻担心地问：“辰希你怎么了？手上全是汗。”

片场大灯打开，叶谦这才发现，陆辰希脸和嘴唇都白了，一头的虚汗。

“怎么回事，生病了吗？”他下意识地去摸陆辰希的额头，却被挡住。

陆辰希笑得有些惨淡，“演员有时间死，没时间病。这话是你说的吧？”

站起来的时候他还有些踉跄，导演过来问情况，陆辰希直说没事，然后无视叶谦的担忧，跟着助理到保姆车上休息。他答应过白永澜，最近减少跟叶谦的交往。

然而只有白永澜一人知道，对于黑暗和冰冷，陆辰希已经到了恐惧的地步。他睡觉时必须开灯，如果环境太黑太冷则根本没办法集中精神，情况严重时，甚至可能导致意识混乱，所以说，今天这种情况，已经算很好了。

14.第四者黎琛？

陆辰希可谓行色匆匆，在片场不是拍戏，就是躲在保姆车里休息，除了跟导演交流，从不多说一句话。吃饭也是开小灶，有好事者天天盘算着陆辰希每餐饭的花销，得出的结论是这就是地地道道地耍大牌，但有白永澜坐镇，倒是没有任何不中听的话传出来。

这天陆辰希出现在片场时，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叶谦和黎琛都觉得奇怪，可惜没办法直接去问，后来隐约听说是发烧了，黎琛就跟叶谦嘀咕：“辰希本来就有胃病，那天浑身冒虚汗，现在又发烧了，他的身体怎么这么差啊。”

“他不是身体差，是……”差点儿将真相脱口而出，叶谦赶紧打住。

黎琛还正等着听，却不见下文了，“是什么？”

“没什么，可能是最近心情不太好吧。”

叶谦随口扯了一句，黎琛却赞同地点头，“不是我说，被那只老狐狸天天死盯着，心情能好才怪。”

自从那天听化妆师说陆辰希脸色不好之后，叶谦就开始有意无意地注意他。听说男性怀孕会对身体造成损伤，但损伤程度却因人而异。如今看来，还是孕早期，陆辰希的情况就让人担忧，演员的工作又很辛苦，估计等到后面肚子大起来，会受更多煎熬。

他不知道白永澜对陆辰希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感情、有没有爱，如果换做自己，即使这辈子都没有孩子，也舍不得让心爱的人为了生小孩弄成这样。

拍戏过程中，叶谦拉陆辰希的手，或者抱他的时候，很明显就感觉到他身上那不寻常的热度，想多聊几句关心一下也没有机会，上次陆辰希苦笑着说“演员有时间死，没时间病”的场景，叶谦一想起来就后悔：自己以前发什么神经，居然说这种不负责任的话！

收工后，陆辰希果然又一言不发地上了白永澜的车离开，不带走一边云彩。默默凝视眼神迷离的叶谦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原来不是一个人。

黎琛特意把他拉到人少的地方，戳戳他的胳膊，小声说：“辰希的日子好像不好过啊……”

叶谦摸出一根烟点上，“你想说什么？”

“Jerry哥你跟他那么熟，也没问问他最近是怎么回事，状态这么差。”

叶谦自嘲地笑，“你看我有那机会吗？”说罢，他掏出手机按了按，摆在黎琛面前，“给你。”

“什么？”黎琛奇奇怪怪地接过一看，原来是陆辰希的电话。

“想知道自己去问他不就好了。”

“现在打给他不太方便吧……”

黎琛抓了抓头，自言自语着，却仍是小心翼翼地把号码输到自己的手机里。

叶谦抽完烟去卸了妆，回来发现黎琛竟然还没有走，过去一看，他正鬼鬼祟祟地攥着一些纸片，嘴里还念念有词。“喂，你干什么呢？”

黎琛吓了一跳，纸片零零散散掉在地上，他一边捡一边埋怨叶谦，“看看看，马上就数完了，让你一喊又得重新来一遍。”

“你没事儿数纸片是什么意思？”

黎琛把纸片收好，叹了口气，“我这是让老天来决定，要不要打电话给辰希。”

“哈？”叶谦听得一愣一愣的，敲了敲黎琛的脑袋，“说你神经刀你还真名不虚传啊！”

黎琛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很严肃地看着叶谦，说：“Jerry哥，你跟辰希到底是什么关系？”

“什么什么关系？”叶谦只觉得脑袋晕晕的，仿佛云里雾里。

“你跟他的绯闻，是真的假的？”

“我的天，”叶谦哭笑不得，“你脑子坏了吧？还是真是假？你说我跟Lisa的绯闻是真的吗？”

黎琛眼珠转了转，“你的意思是……你跟辰希没什么？”

叶谦摊手，“我跟他能有什么？”

“你也没有要进一步发展的意思？”

叶谦用看异类的眼神看着黎琛，“你想说什么？别问我这种奇奇怪怪没头没尾的问题行吗？”

黎琛似乎吃了颗定心丸，招招手示意叶谦再靠近一些，然后捂着嘴贴着他耳边，用虚声说：“我发现，我好像喜欢辰希。”

“你说什么？”叶谦一怔，“真的？拍戏太投入了吧？”

黎琛一脸苦恼，“我也不知道啊，所以想多花些时间确定一下，如果是太入戏，可我以前拍戏也没有这种情况啊！”

“以前都是女人，这次换成男人，可能会出现意外的效果。”叶谦也把脸凑过去，“你是Gay吗？”

黎琛摇摇头，“所以我才很犹豫。但是最近，我总想看见他，可是看见了又说不上话就很失望，听说他心情不好身体不好，我就很担心，而且还有种恐怖的想法……我想宰了白永澜那老家伙！”

叶谦“噗”一声笑了，黎琛不忿道：“怎么？看不起人啊？”

叶谦摇摇头，拍了拍黎琛的肩，“哪个少女……不对，哪个少男不怀春啊！兄弟，祝你好运！”

留下迷失在情感漩涡中的黎琛，叶谦拍拍屁股潇洒地走了。回家的路上，反反复复想起黎琛的话，总感觉有些难以接受。再想象一下黎琛和陆辰希很亲密的样子，真是……充满了违和感。

眼前再次浮现出山洞里那荒唐的一幕——越是刻意遗忘，记忆反而更深——如果黎琛知道他俩曾经有过那么一段的话，会不会拿出黑道片里砍人的架势一刀劈了他？

怀孕16周后陆辰希去做了孕检，排除了一些可能的疾病，又进行了唐氏筛查。结束后他一个人去休息室休息，听取检查结果和医生交流的部分，都由白永澜帮代劳。

男性产科的吴主任一边翻检查报告一边说：“白先生你知道的，男性骨盆多为漏斗形，很不利于分娩，所以男性产子计划中很重要的一项就是利用手术和药物治疗适当改变骨盆的形状，但是经过检查，我发现陆先生骨盆的调整情况并不理想，结合之前的高烧症状，我推测，他很有可能难产。”

“你说什么？”听着吴医生的话，白永澜的眉头越皱越深，“他现在才怀孕四个多月你就说他可能难产？当时不是做过检查了吗？是你们医院说过他可以怀孕，没有问题的！”

“白先生请你冷静，我只是给出所有的可能，说句不负责任的话，女人天生能怀孕，但难产甚至因为分娩而死亡的产妇也不在少数。”顿了顿，等白永澜不那么激动了，他继续说：“根据陆先生的情况，我会开出相关食谱和一些辅助药物，我建议分娩时选择剖腹产，这最保险。”

白永澜摇摇头，“他不会同意剖腹产的。”

“那么……”吴医生推了推眼镜，抬起头来，目光犀利，“可不可以考虑，放弃这个胎儿？”

15.越陷越深

吴医生认真的表情证明他不仅仅是说说而已，然而突然听到这样的消息，白永澜很难接受。

“你的意思是说，如果不打掉这个孩子，辰希会有危险？”

“他已经出现了难产的征兆，很难说分娩的时候会发生什么。当然也有可能很顺利，这都说不定。之前我也说了，我只是给出可能，选择权在你们手里。如果剖腹产的话，情况就简单多了，一般艺人也都乐于选择剖腹产，但陆先生……”

“我明白，我会好好劝他。”白永澜的语气带着不容反驳的坚定，很明显，他要留下这孩子。

“好，那么我会开出一个详细的孕期保健方案，”既然白永澜有了答案，吴医生也不再多言，“陆先生的精神状态不太好，这点要多注意，孕产期保持积极乐观的心态很重要。再有就是降低工作强度，规律作息时间。具体内容我会详细写出来，有问题我们再联系。”

回家的路上仍是沉默，陆辰希不问，白永澜就什么都不说。到家以后，白永澜把医生的方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回到卧室，发现陆辰希正靠在床上看剧本。

他努力了半天，才狠下心上前打断，“辰希，这个剧就到这里，不拍了好不好？”

陆辰希惊讶地抬起头，“为什么？”

白永澜在床边坐下，“最近为了赶进度，每天一拍十多个小时，你看看你现在精神差成什么样了？怀着孕还生病，医生说你再这样下去身体会垮的。”

陆辰希避开他的视线，努力解释：“这部分戏已经拍得差不多了，估计再有一个礼拜就结束，然后我就能好好休息，后面怀孕的戏份，我可以跟导演建议一天少拍一点儿，不会辛苦的。我知道白先生关心我，可是我……真的不想半途而废。”

“辰希，你也太固执了。你的身体你最清楚，难道你自己都没有感觉吗？”

“白先生，”陆辰希打断他，抬起头来，好像在乞求，“我保证，我一定会让这个孩子健健康康的，您就让我继续拍，好不好？”

白永澜盯着陆辰希看了半天，却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如果最终的结果是孩子健康而你出了事的话，那这一切，不是得不偿失吗？

陆辰希就是这样，看起来很温顺，实则内心坚定，甚至是执拗。他仍旧天天起早贪黑跑片场，经常无精打采，但只要一开拍，便全情投入，表现得近乎完美。看他这样坚持，了解内情的叶谦很是于心不忍，黎琛也在反复的心疼中确认了自己对他的感情。而在剧组其他人眼中，陆辰希身上虽然仍有很多盲点，但他的敬业精神和越发纯熟的演技，不得不让人肃然起敬。

这部分的最后一场戏，是讲纪昕与吴航在一次次的矛盾中，感情走向尽头，吴航并不知道此时的纪昕已经怀了他的孩子。纪昕辞了职，吴航则继续在生意场上左右逢源。纪昕饱受孕吐折磨，听说吴航又交了新女友，他难过地跑去卫生间冲凉水，最后坐在地上，任水流和眼泪一起落下。

演员要求说哭就哭，实在哭不出来才会用辅助工具。陆辰希之前脸上还挂着淡淡的笑容，但一开机，失落和痛苦便立刻浮现出来，趴在马桶旁呕吐的表演也十分到位。

最后，他站在花洒下把水开到最大，闭着眼睛，微微仰着头，颈部的线条被很好地凸显出来，浑身湿透，衬衣和休闲裤紧贴在身上，身体若隐若现。

慢慢的，他顺着墙壁滑下，无力地坐在地上，水流冲到他身上后四散开来，水声掩盖了一切，但若仔细听，便能听见细细的呜咽。微红的眼眶，不知是因为被水冲洗，还是因为流泪。

泪从腮边滑落，这一幕，所有人都看呆了，有那么一瞬间，好像大家都以为这并不是演戏，而是真实。坐在那里的陆辰希不是在演绎纪昕，而是在表达自己的内心。

叶谦只是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直到这场拍完了还没回过神来。

湿淋淋的陆辰希关掉花洒站起来，接过助理递来的浴巾，简单擦了一下，正准备换衣服，只觉得眼前一黑，脚下便站不住了。他赶紧靠着墙，一手按着额头，余光看到很多人跑了过来，跑的最快叫得最着急的那个……不是叶谦。

黎琛挡在助理前面扶着他，担心地问：“辰希你怎么了？过去休息一下吧。”

陆辰希微微抬起头，叶谦就在黎琛后面，像往常一样口插在裤兜站得悠闲，脸上却没什么表情。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等叶谦开口，这似乎并不重要，可如果他不说点儿什么，就总觉得不完整。

“陆先生，我们上车吧。”助理凑过来，白永澜的交代他一刻都不敢忘。

陆辰希没说话，仍旧等着，只觉得脑袋越来越重，好想闭上眼睛就这么睡过去。耳边吵吵嚷嚷，却始终没有他想要的那个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叶谦才开口：“辰希，已经拍完了，赶紧回去休息了。”

“我知道了。”

在车上他就累得睡着了。因为受凉和精神突然松懈，当晚又发了高烧，脑袋迷迷糊糊的，充斥着各种各样零散残破的记忆碎片和乱七八糟奇奇怪怪的梦。但不断出现的是叶谦的声音和自己离开时他的表情，却完全忽略了旁边那双比叶谦更要担心的眼神。

第二天天没亮他就醒了，喉咙又干又疼，摸摸额头，烧退了不少，但头还是晕的。助理进来给他倒水时他才知道，原来白永澜公司太忙没空过来。最后房间里又只剩他一个，整颗心都空空荡荡的，没有人陪的感觉实在太差了。

他想，这就叫自作自受吧。

之前一直集中拍纪昕的戏份，很多演员都闲了下来，现在剧组进入新一阶段的工作，陆辰希由于身体状况请假在家休养。白永澜虽然忙，但每天仍会抽出时间来看他，想各种办法给他补身体。

怀孕进入第五个月，陆辰希的身体好了很多，脸色红润，人胖了不少，肚子隆起的弧度也出来了。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体内真的有了个小宝宝，一个人的时候，也会下意识地去摸摸他。

呆在空旷的大房子里无所事事，这天晚上他很早就上了床，可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躲在被窝里拿出手机上了会儿网，然后就在通讯录里翻啊翻，最后还是停留在叶谦的名字上。

他有多久没找过自己了？陆辰希在心里计算日子，手却不听使唤地打了过去。

叶谦很快就接了，电话里很吵，陆辰希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辰希，是你啊。”

“嗯，你在哪儿呢？这么吵。”

“我在天宜会馆。”

“天宜会馆？那不是在T城么。”

“是啊，我今天去T城上了个访谈节目，结束以后大家在一块儿玩一玩。”

“这样啊……”陆辰希有点儿失望，嗓子突然痒痒的，就咳了两声。

“你怎么还咳嗽？病还没好么？”

“不是，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大概是发烧的后遗症吧。”

“这阵子休假都做什么？”

陆辰希无奈地笑，“我还能做什么，一个人呆在家里，无聊地快长毛了。刚才怎么都睡不着，就想打电话给你，听听你的声音。”

“哈哈，你休假，可我们就忙了，也没顾得上去看你。”

“没关系，我挺好的。那……”好不容易打次电话给他，陆辰希想多说几句，可听到电话里不停有人叫他，只能作罢，“我不打扰你了，你玩得高兴点儿。”

叶谦愣了一下，说：“好，那你也好好休息，我挂了。”

“好。”陆辰希微笑着，等叶谦挂断以后，他又躲进被子里，举着手机看着通话记录愣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