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以为——无冬夜

害怕得到的是一个他不想听到的答案。

“现在这样，挺好的。”

能够一直像现在这样，就够满足的了。

“是么？”

麦田忽然伸出手，把林默紧紧搂住。

下巴抵在林默的肩窝上，受伤的力道也不断加重。

重得让林默喘不过气来，几乎要以为麦田是要把自己按进他的身体里。

“麦田？”

没有回答。也许他只是想这么抱一会儿吧，可是为什么？

在知道自己是个同性恋的情况下，还能这样，毫不介意地，抱着自己。

麦田……为什么？

Chapter 33

林默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同学，面对殷格。

当麦田拖着他回到教室门口的时候，恰巧听见教室里传来一声女生的惊呼。

“我是因为要查团委的资料才登的贴吧，发帖时间是大课间刚开始的时候，明显是想让你们在学校里无法躲避流言。”

“谁会在这个时候去贴吧？”

“所以如果是她故意弄的呢？”

“她……？”虽然麦田并没有指明，林默还是猜到了是谁。

“如果是她的话，一定会想办法让班里马上知道的。”

所以那个女生的惊呼马上引来了同学的围观，所以又有更多同学的感叹声传出。

原本还抱着些许侥幸的心一点点沉下。

“那是殷格啊！”“上次话剧合演的那个人嘛。”“他们在交往吗？”“都是男生怎么可能？”“你笨啊，同性恋知道么？玻璃……”“林默是gay？！”

眼见得教室里的议论声越来越大，林默的掌心几乎被冷汗湿透。

“他怎么可以这样？”“好变态……两个男生……”“你这个人怎么说话的，同性恋碍着你了吗？”“就是碍着了怎么地！”“管那么多干嘛，爱咋咋地。”“不过……刘芷然好可怜哦，被一个男的给抢了男朋友。”

林默本能地想离开，他知道总有一天要面对这些的，但绝不是现在。

“小默，冷静一下。”麦田抓紧了林默的手，站到教室门口。

刘芷然被同学们围在中间，用着略带忧伤的表情接收着大家的安慰。

这么多人里，似乎就只有林默和麦田知道她的真实面目。

“刘芷然，出来一下。”

林默的身体被墙壁挡住，即使如此，仍是感到教室里面的目光正在毫不留情地刺穿他。他尚且如此，殷格又怎么办？他有幸有麦田安慰，殷格呢？

与其在这里找那个无聊透顶的刘芷然理论，还不如去陪殷格。

“麦田？这个时候找我……呵，林默，你怎么躲在这里？”刘芷然走到门口后，看见林默，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对了，刚听说……贴吧上……有关于你的……不好的消息呢。”

假惺惺。

看着这样的刘芷然，林默强忍着想要发火骂人的冲动。

“刘芷然，我们……谈谈。”

刘芷然扬起一边嘴角，笑得有些冷漠，更明显些的，是脸上看好戏的表情。

“找我谈？呵呵，你们该不会以为是我做的吧？林默，那个ID可不是我的呢，人家什么都　没有做啊~”

不是你，还会有谁那么无聊。

林默别开脸，深呼吸。

“谈谈也用不了多久。”麦田也有些受不了她最后突然变化的语气，一手拖着林默，一手扯着刘芷然，到了顶楼。

“麦田你给我放手！”

“刘芷然你究竟想怎么样？现在天台上没有其他人，你总是可以说清楚了吧！”

“我不想怎样，”刘芷然狠狠瞪着麦田，“说清楚？是你们太不可理喻了好吗？”

“不可理喻？”麦田看了一眼林默，毫不躲闪地回了句，“早就和你说过，那个时候只是逢场作戏，不可理喻的是你吧。”

“哼。”刘芷然双手环抱，不屑地别过头。

“麦田，怎么回事？”林默听出了些不对劲，他本来以为他们在讨论的是自己和麦田因为赌约而把刘芷然和麦田……可是，逢场作戏？作什么戏？

“呵，林默你还不知道么？”刘芷然就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林默。

“用不着你操心，我会告诉他的。”麦田略有些紧张，急急地打断她的话。

那就讲啊，麦田，你在害怕什么？

我不会怪你的，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为什么，不现在就说？

Chapter 34

“照片，真的不是我发的，”刘芷然顿了顿，“不过我知道那个ID。”

“那个ID是夏泽的。”

Chapter 35

“夏泽？”麦田并不认识，只是知道似乎是林默班上的。

“他的用户名不叫这个，上次我看到了。”

“这个是他以前申请的，”刘芷然似乎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们不信，我知道这个，是因为他用过这个和我聊天。”

“我们是初中同学，很久以前我就知道，他喜欢我。”

所以在刘芷然被“抛弃”的时候，毫不手软地替心爱的女生讨回公道，甚至不惜后果。

“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

“爱信不信。”刘芷然耸肩，准备转身离开，“要上课了，你们两个……就慢慢玩吧。”

刘芷然的背影很快消失在了楼道，深秋的风吹在脸上带着丝丝寒意。

“小默，你说……会是那个夏泽吗？”

林默摇摇头：“谁知道呢。可是麦田，告诉我，现在告诉我你和刘芷然，是在演什么戏？”

“小默，其实没什么……”

“既然没什么那就告诉我啊。”

“……好吧，”麦田叹了口气，眉头微皱，“小默，只是一个我和她之间的约定，不要介意。”

“说。”虽然知道现在更严重的问题不是这个，但是，林默不得不承认麦田的隐瞒似乎比想象中更让自己害怕。

“那次中午，你让我陪她吃饭，她总在数落你对她不够好，她说……她很不确定你到底还爱不爱她，她感到很不安。所以，我就开玩笑和她说之后的英语剧，你一定会关注我的表演，只要她在我表演后拥抱我，表现出很亲热的样子，就可以判断出你的感情。”

“你之前明明是那样说……”

“我知道，因为之前那样告诉你，所以你即使看见了，也不会生气，你只会以为是我追到她了。”

“所以，我和刘芷然就这样分手了？”

呵，汉语还真TM博大精深。同样的行为，却因为所经历的语言氛围不同，有了完全不同的想法，还有结果。

如果麦田没有说什么“追到手就会让给他”，自己也不会觉得他们的拥抱有多应该。

但他真的无法理解麦田这样做的动机。

“她说我们无理取闹是因为……？”

“她以为我这么做事喜欢她，或者说是一种隐晦的表白。”

“所以你们根本就没在一起过，一直都是我什么都不知道？”

“小默，我……”

“为什么要这么做？”林默不解地皱眉，“你就这么看不惯？”

“刘芷然她其实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差劲……”

“那你怎么就不直接和我说，而是这么大费周章。”

“我以为你很喜欢很喜欢她。”喜欢到连好友的话都不会听，甚至可能赌气地对她更好。

Chapter 36

林默试着打了下殷格的手机——正在通话中。

心里满满当当的都是愧疚，如果不是自己之前和刘芷然的纠葛，殷格会遭遇这样的事吗？

自己况且如此，像他那样不擅交际的人，又会被同学怎样排挤？

林默看着面前沉默的麦田，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不可能骂他，可也无法轻易释怀，毕竟导致这样结果的原因，也有他的一部分。

“我有那么不能沟通吗？”想了想，林默决定聊点别的。

“算是吧。”麦田抿唇略一思索，“比如说……8岁那次？”

“哪次？”刚问出口，脸就迅速涨红，“是你自己眼睛有问题还发神经的！”

“你也不要把头发剪成那样嘛。”

记得那时，林妈妈最喜欢的事大概就是“打扮”自己的儿子了，没错，是“打扮”。对于她而言，似乎女儿才更符合她的期待，所以逼迫林默留了长发，不过他也知道正确的性别观对于孩子的健康成长的重要性，通常她也只在儿子的头发做些小动作，服装还是正常。

6岁之前，林默和麦田虽然天天在一起玩，但由于年龄过小，对彼此的印象也是模模糊糊的，更何况麦田一家后来搬到别的城市，直到2年后才回来。

“说起来你从小就喜欢动手动脚的。”

要不然怎么会在见面后，第一件事不是向大人问好，而是——丫的，死命抱着自己还说什么“没人，长大要娶她”的鬼话。更可恶的是双方的父母都任由他抱着自己亲来亲去……结果等麦田一走，林默就冲过去在镜子面前和自己大眼瞪小眼，然后用剪刀把自己的头发剪得惨不忍睹。

为此，林妈妈可是失落了很久。

麦田抬头看着天空，似乎也在回忆童年的那段日子。

从小学、初中再到现在的高中，自己的生命中就从来没有少出现过他的身影，十多年的时间，两人都是习惯到不能再习惯。

“麦田，下次有什么事，还是直接和我说吧，”林默终于还是狠不下心去怪他，“我保证不使性子。”

林默笑笑便转身下楼，当然，他并没有看见身后麦田的苦笑。

直接说……？说起来简单，可想要这么做却真的很难很难。

麦田已经错过了“直接说”的最好时机，以为对方会排斥，可还没说出口却发现事态已经如此。

说到底是他自己……自作聪明了。

Chapter 37

课还是得上，贴吧里的几句话，并不能成为老师谅解他逃课的理由。

幸好老师只是不在意地扫了他一眼：“迟到了，下次可别这样了。”

令人难受的是同学如芒刺的目光，密集得可怕。

坐下之前，无意间和夏泽对视了一下。

真想不到居然会是他，不好过好在得罪他的是自己，殷格没有招惹他，所以……他们班目前应该还没有消息吧。人言可畏，他不想看到殷格受到伤害。

究竟要怎样做，才能让夏泽把帖子的事澄清？

林默从口袋里拿出一新一旧两台手机，犹豫了一会儿把新手机放回口袋。

位置是靠墙的，他可以随意地倚着墙发短信，而同桌——谁知道跑哪去了。

同性恋怎么了，至于么。

这句话他却也只敢在心里想，永远也无法说出口。

在踏入这个圈子之前，虽然并不反感，可每每提到总会因为各种负面消息而联想到很多。

负面所能想到的只有负面。

他不怪同学的不理解，也只是有些后悔，后悔为什么一定要告白，若只继续维持着暗暗的喜欢，一切本都可以不会发生。

下课后的教室也比平常安静许多。

“最近怎么样？”

“还好。白天？”

“我又不是鬼，白天不能发短信么？”

“有事？”

“没事就不能发么？”

“……”

那边看样子似乎还好，林默总算稍稍放心了些。

“林默……爱情是你自己的事，不用在意别人，我……支持你！”

一个女生忽然走到他身边，红着脸结结巴巴好久才讲出一句完整的话，女生平日并不起眼，林默和她接触也不多，不过能在这个之后过来安慰他……

“谢谢。”无论如何，都只有这两个字。

至少林默觉得世界还算有那么一些光明的，欣然接受同学的关心，也是为了给自己勇气，不退缩的勇气。

他不能在一开始就失去了继续的信心。

中午放学，林默还没冲出去多远就被麦田拦住。

“你又要去找殷格？”

“是的。”

“你不要命了！”麦田愣了愣，意识到自己似乎语气太重，“我不是这个意思……现在这种状况，你还是少和他接触，保持距离比较好。”

“不。”

“小默！”对峙了几秒，麦田倒是先放弃了，“你先回寝，我去找殷格……等会儿寝室见。”

Chapter 38

“你知道了？”

“嗯，麦田刚才说了。”

“你们班里……”

“没事。”

下午就会有事了啊拜托。

麦田讲了句“你们先聊”就离开了，寝室里此时只剩下林默和殷格。

“对不起，因为我的关系，被人拍到这些。”

“怪不了谁。”殷格拍了拍林默的肩，试图安慰那个正不断自责的人，“向我们这样的……本身就得做好被曝光出柜的心理准备。我不怕的，林默，不用这样。”

“可是……”可是学校会知道，老师会知道，这样的环境下，会快乐吗？到处都是别人的指指点点，会自在吗？

殷格轻轻吻上林默的唇，将他剩下的话堵在了嘴里。

虽然只有短短几秒，却足以让林默被喜悦冲昏头脑。相处了这么久，这可是殷格第一次主动！

……

其实整件事，说严重可能严重到让林默和殷格都被留校察看，但要简单，也可以简单到像今天下午这样。

几个同学过来道歉，对自己上午的中伤表示惭愧。

林默不明所以地看向夏泽，后者趴在桌上很疲惫的样子。

原来那篇帖子的发帖人已经在下午的时候说，第一张图片是他自己PS出来的假图，根本就没有这样的事。很快大家就转而开始对这个莫名其妙冒出来掀起轩然大波的ID进行声讨，最后以该帖被删以及一大帮人的ID被禁言告终。

刘芷然突然宣布她和夏泽成了情侣关系。

“毕竟朋友一场，看你可怜。”刘芷然突然主动坐在林默身旁，“你和殷格，还有那个麦田，可都欠我人情哦！”

也许刘芷然是真的善心大发，才想着来帮他们。

反正好像也没有那么坏。

Chapter 39

事情虽然告一段落，林默和殷格却也不能再过于频繁地待在一起。

就算真的是假的，总会有一些人开始注意，更何况这本身就是真的。

剩下的日子，便有了麦田的加入，二人世界虽多了一人，但至少也避过了风头，除了林默总觉得有些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