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小金今天晨早冒昧前来,叶潼也不打算发挥甚么好客之道,只是躺在床上,半眯着眼听他经纪人语重心长的劝告。
「阿潼,自家人就别怪我明说……你和那位GCB的……好是可以好,但千万要记得别家始终是别家的。听人家说,这阵子的排练你都有去观场吧?还给他意见的……唉,我不是真的想计较,但你对自家新人都没这么好,现在却又这么特别的照顾那个人……阿潼,这可不行啊!」
「真是好笑。」叶潼翻了个身,看向坐在床边喋喋不休的经纪人,「我和他都用德语讲话,哪个谁听得明白?又知道我是在给他意见了?」
「你就是没有,也不该靠他这么近!」小金是个矮胖的男人,说话有点循循善诱的好爸爸感觉,予人诚恳的印象,打从叶潼刚出道就是小金照看着,所以二人也算老朋友,「你看,就这么几句,就已经被那些新人眼红了,一状告上来。现在就是社长也挺关注这件事,今天出个信要我来提点你两声,日后……你看怎么办?」
「你看着办。」叶潼笑了笑,坐起床,对小金的穷紧张早已经习以为常,「反正你之前不也帮我认错了吗?说我自己也很后悔,不应该搞上个摄影师,害了彼此关系甚么的……」
「你还在记恨!」小金咽了口口水,又唠唠叨叨的解释,「我这是为你好,你知道那家伙可是多少家杂志的合约摄影师!谁不去搞,偏就搞上他的,还要闹得这么不愉快。社长多么担心你会就此被排挤!幸好……他也只是作点小把戏,没有真影响你的工作。」
叶潼但笑不语,他已经不是很计较前度的事了,只是想挑起小金的歉疚罢了。最近他确实是挺亲近艾历的,大家都以为他又看上新的男人,就连那位前度碰着面,都是不停的刺探他是否和艾历搞上了。他真的该为此受宠若惊,原来自己的桃色绯闻有这么多人关心着,现在连社长都要参一脚了。
「阿潼,behave点吧,其实现在你这么年轻,还是该先拓展事业。那情情爱爱的,真的不怎么紧要。你想想之前的经历,这业界的人心思太多,谁也靠不住。这个老外看来虽然不错,但终究也是同行,谁知道他骨子里甚么心思呢……我可是以个人立场给你忠告,你要听就听、要不听也没法的……」
「谢谢你,小金。」叶潼按住他搁在床边的手,心有感怀的道,「我知道分寸的……我知道。」所以你可以闭嘴了吗?
「阿潼,我真的很看好你的。」殷实的经纪人却感觉不到叶潼心里的呐喊,更语重心长的说,「如果你可以再用心一点,你绝对可以做起来,像CL LUK、KAMI这样的世界名模那样,我绝对觉得你有这样的本钱。只要你稍为再用心一点……」
「谢谢你,不过,我现在得出门了。」叶潼感激一笑,拍拍经理人的肩,「艾历在等我。」
「叶潼!」
「对不起啦小金,但我之前已经约好了他。」
「你、你、你真是……」朽木不可雕。
在经纪人的怒视下夺门而出,叶潼不担心,反正小金有他家锁匙,而公寓里九成东西都是公司配置的。
六
前辈和后辈的距离到底有多遥远?其实光是从服装秀的安排就可以知道。
当红男模都有个别的休息室和更衣室,有一至两个助手随行负责斟茶递水、补妆穿衣,在分秒必争的秀里有单人走桥时段,穿的是当季主打的Haute Couture,至于那些后辈嘛……难民营一样的后台里,衣服和鞋子都胡乱放,有时尺码错了也得勉强穿着,十数人像一行鸭子被赶上架一样走桥,记者拍的重点是衣服而非个人。
但是,经验就是这么累积,当初无人记得你也好,只要参加的次数多了,而你本身的条件也不错,就渐渐的会被人发崛。叶潼也是这么走来的,他也有过和同辈挤在臭荤荤的后台的时候(未必来自汗味,有时是过份浓郁的香水),他并不是最幸运的一个,上位的历程在同行里只能算中上,但他胜在有条件,也深黯在业界打滚的规距。
虽不知艾历来头有多大,但作为新手的他依然是得和那些鸭子们挤在一起。出场和排练时间与叶潼几乎是完全错开的,只有最后的谢幕秀才会一起站在天桥上——叶潼是被设计师挽肩搭膊走在前台,接受呼声的,而艾历则和后头十数个新人一起,机械式的拍掌。
时装秀结束,也表示艾历是时候离开香港了。最后的庆功宴,叶潼却没有出席,他没跟艾历道别,反正这个圈子很窄,只要做下去,日后一定会再见的。
许久没放松了,认识了艾历让叶潼觉得私生活回复了一点生气,比之前受前度咄咄相逼的日子舒爽多,也就有了点玩闹的兴致。对小金表示自己人不舒服要回家休息,等经纪人帮他推掉宴会,后脚就换上皮外套出门到酒吧街去,人越累越想静静的品酒,那种互相交换卡片的应酬他实在没啥兴趣。
叶潼高178公分,其实身子板挺结实的,却因为高度而显得瘦削修长,特别是臀部到双腿的曲线,过去曾有个恋脚癖的摄影师,赞叹叶潼的脚穿起肉色丝袜来比女人还要好看,他起了全身鸡皮疙瘩,到现在都还记得那变态当时的表情。
但说实在,每当他穿着这种极贴服的皮革裤时,来搭讪的人流的确是加倍的。
走到一家颇为热闹的Pub,叶潼先朝一些熟悉的口脸打个招呼,这里有不少圈内人,明星、艺人、演员甚至模特儿,为了让贵客们放松享乐,门口的保全戒备做得特别好,以免烦人的狗仔队乘隙渗入。他坐到吧台,那里离舞台较远,僻静得来又可以观察四周。
还没点单,两三杯饮料已经送到桌前,酒保无奈的笑笑,表示他也是受人之托。叶潼没接,点了自己惯喝的Gin Tonic。
男人和女人像蜜蜂见着蜜一样陆续黏来,叶潼一律采取无视的态度,他在等今天晚上的猎物,并不是这个档次,而是更吸引、令人屏息的。
不知从何时起培养出这样的直觉,并不是出于算计或预知,但有时只要眼神相对,就会知道对方处于哪个阶级。叶潼对那些低俗的流莺向来是看不上眼的,事实上,纵使那位前度人品极差,他的外貌与摄影才能在业界也算上品。
叶潼一直等着,细细呷着杯中液体,时针一直推移,到了凌晨,人流渐渐变多,有人往这个吧台走来,四周的气氛微微一变,叶潼抬头,他等待的猎物终于来了。
在圈子里没有人未听过萨莱曼这名字,他可说是男模界目前的帝皇,身系无数国际大品牌的代言人合约,一年到头都往世界各地跑,是真正的天桥骄子。事实上,叶潼也没想到自己会在这里看到他,但像他这样尝过珍馐百味的,没有萨莱曼这个层级的美男子,绝不足以让他主动出手。
看着一头金色短发,近乎神只般的完美五官正正对着自己,叶潼坐正身子,绽出一个轻佻的微笑。
那是他进入状态的模样,看中猎物、埋伏、扑击——寻找享乐的伴侣的过程,跟Discovery channel里猎豹捕猎的过程,原则上是一样的。
「嗨。」
「嗨。」
帝皇只一下停驻,就自然的坐到叶潼身边,看来他今晚也是来寻乐的,却对那喧嚣的舞池没甚兴趣——这是一个好徵兆,代表对方同样想要另一种模式的快乐,而叶潼想要的,也不过如此。
「你是……TUNG?」帝皇端详了他好一会,用英语问,「我有否认错人?」
「是的,第一次见面……很高兴见到萨莱曼本人。」叶潼回道,伸手与之交握,「可惜,并不是工作的场合。」
「你想与我一起走秀?」萨莱曼表情有点意外,「这挺有趣的,很多人都讨厌与我一起工作。他们说……我太会抢镜头了,跟我一起,那场秀的报导基本上就只剩下我的大头。」
「这话肯定是GCB那些后辈说的吧!」叶潼耸耸肩,「我倒觉得能和你一起工作将会是非常宝贵的经验。」
「嗯,总有这天的。」就连这样客套的辞令都说得那么与别不同,当他用那双蓝得过份的眼瞳打量着叶潼时,他不能否认自己产生那么一点酩酊感。
「怎么了?」
「没,我只是觉得就东方人来说,你真的挺好看的。」萨莱曼说着,撩起叶潼颊边的发,「精致的Chinese Doll,我有看你最近拍的那个杂志专访哦!」
「真是我的荣幸。」叶潼腼腆的笑了,忠实地扮演他含蓄内敛的角色,「这么说来,帝皇每一场报导我也有留意的,毕竟你是一众后辈的学习榜样。」
「我可不觉得自己还有能教导Tung的地方。」萨莱曼摇摇头,蓝瞳在昏黯的灯光里,微微流转着异色。
「也不一定。」肩膀靠近,声音变得暧昧迷蒙,叶潼看着那淡色的唇,已经有点隐隐动情的冲动,他知道——那是来自于沉寂太久的情欲,「前辈,今天晚上有空交流一下吗?」
「你喜欢我?」萨莱曼挑起眉,直白的问。
「算不上。」叶潼很清楚,像他这种不缺乏他人谄媚示好的人,受到冷遇反而会更高兴,「只是今晚有点闷,不知怎么打发好。」
「你今天不是有庆功宴吗?」
「我对那种眉来眼去的场合不太自在……」叶潼垂下眼,握着酒杯,「两个人聊聊天、喝喝小酒的,感觉更relax。」
「我认同。」萨莱曼微颔首,但却没向酒保点任何饮料,这回轮他靠过来,握住了叶潼埋在吧台下的手,「今晚想睡哪里?」
「Royal可以吗?」叶潼提了这一带挺有名的豪华时钟酒店。
「我对香港不太熟。」萨莱曼露出令人目眩的微笑,「带路吧。」
看对眼、搭讪、暗示、上床……所谓的一夜情的步骤,几乎都是这样了无新意。
不过对象的质素很影响当晚的快乐程度,这是叶潼阔别一年后难得兴致重来的第一次,当萨莱曼插入的时候,身体难免因为生疏而僵硬。帝皇对此啧啧称奇,「我以为你很常玩。」
「也不然……」叶潼耸肩,吃力的托高腰部,放松那个久未为他人进犯的位置,「工作太忙了。」
「我明白的。」萨莱曼沈声笑了,声音的鼓动随着相连的部位传到叶潼体内,他咬着牙,隐忍着异物感引领男人的性器更加深入,其实那里已经有过事前的润滑和按摩,但一起始还是会疼痛。
「不用急,我们慢慢来……」大概是看着身下人的不适,萨莱曼按住叶潼的身体阻止他那自虐的行为。要承受的一方勉强接纳自己,这实在有违他平素的体贴操守。将硬挺的性器抽出,萨莱曼又再次用手指按摩那个润热的部位,并俯下身来,舔弄叶潼已经萎缩的性器,耐心和绵密的爱抚下,他算是又再次兴奋起来,身体也越渐变得柔软。萨莱曼并不急着大快朵颐,而是更执拗的爱抚那肉柱底下的两个球囊,那挑逗的吻技让叶潼开始不耐的扭腰,渐渐回忆起欢爱快感的后穴亦因不满只有手指而剧烈的收缩着,萨莱曼游刃有馀的、故意放开那可怜的肉柱,改而去亲吻叶潼胸前两颗小点,倏地双臂被用力攫住,这名俊美的东方名模已经双眼湿润,颤着唇催促自己插入了。
萨莱曼的下身也充血亢奋着,到这回确定叶潼不会受伤了,才缓慢而耐心的插入。淫靡的水声随着他们交合而啾啾作响,叶潼半张着嘴,不晓得怎么形容那种美妙的感觉,萨莱曼每一次的顶撞都恰到好处,彷佛已经探知了他体内所有的敏感点。他攀着对方的肩,在这场性爱里几乎没有半点主导力,像浮木一样随着猛浪抛高又下沈。萨莱曼身上有股好闻的体味,有如发情的牝兽被公兽的味道所吸引,叶潼从没如此享受过唇舌交缠的酩酊感。后穴被性器来回的顶送,直至他迸射了,还是没有停歇。他记不得自己被抽插了多少次,直至耳畔传来萨莱曼沉沉的吼声——体内一阵湿热,男人的性器大大的勃动着,在他里面解放了。
七
清晨六时,叶潼脚步慵懒的慢慢回到自家公寓。太久没进行这样激烈的运动,让他打醒来后就觉得腰背微微发酸,提不起力气来。但他不喜欢和不熟的人同睡一床,即使刚刚才经历过一顿痛快的情交,萨莱曼始终是个只认识一夜的陌生人。就是成为情人后,叶潼也很少会在对方家过夜——被别人抱住、嗅着对方的味道,他会光着眼盯着天花,整晚无法入睡。
所以趁萨莱曼到浴室冲澡,他就披上自己的衣服,在床头留了张「感谢及告别信」,拐着脚离开旅馆。
也许意态看来有点狼狈吧?大堂的职员看到他微开着领口,脚步蹒跚,一看就是刚完事就急着走人的样子,似乎好像露出了一点怜悯——难不成他们以为自己被强了吗?还是做完被赶走?哪个也好,反正都误会了就是。
幸而他体能不错,还有力气一路撑到回家。升降机到达自己居住的楼层,「叮咚」一声开了门,叶潼一路往自家公寓走去,在看到门前端坐着一个高大的身影时,呆愣的停了脚步。
就是坐着,比常人还要长一截的双腿还是占了走道的大半位置,叶潼慢慢的走到那人跟前,「怎么来了?不是要回国了吗?」
艾历抬起头,让人感到严肃的蓝瞳如今却像弃犬一样,略微带了点幽怨的意味——叶潼怀疑自己多想了。
「金先生说你不舒服。」
「啊……对呢。」叶潼搔搔头,不知怎的竟有种小学生被主任质问的感觉,脑里开始寻找藉口,「累过头,所以就不去了……」
「身体还好吗?」艾历站起,靠向叶潼来,语调却是真真切切的,为友人担心着,「看你刚才走路也不太稳的……」
「没事没事……」叶潼下意识就后退,突然就觉得内疚起来,怕艾历靠近点看,就发现自己脖子到胸口满满的痕迹,一瞧就是寻欢作乐过的模样,「我睡一觉就好了。」
艾历侧头,那双蓝瞳看来沉静,但叶潼却开始了解底下的执拗,他觉得自己不对劲,又不知道如何开口去问。
「怎么这样一直盯着我?」突如其来的沉默让叶潼有些不自在,因为心有鬼吧?被艾历这么盯着就像被解剖的青蛙,他哈哈笑了,尽量若无其事去开门,艾历跟在他身后,仍然一眨不眨的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亮了灯,斟了杯水喝,让乾哑的嗓子舒服一点,叶潼回头望去,只见艾历还直直的站在玄关前,进来不是,离开又不是。
「别站在这里,进来吧!」又不是第一次来他家,干嘛总是一副拘束的样子?叶潼是真的把他当朋友了,许多事才会这样没有顾忌。把呆愣的木头拉了进来,关门,然后又回到大厅的沙发坐下——身体变得更累了,明明是打算回家休息的,怎么这会儿好像变得更加操劳?
「你来很久了吗?」看着男人僵硬的坐姿,叶潼随口问。
「不……」移开的目光怎么看都是摆明在说谎,但叶潼很识相的不作追问,他圆滑惯了,人想说不想说的时候,他很懂得适度地闭嘴。
「是因为听到我不舒服,所以特意来探我吗?」虽然对方来得不是时候,但叶潼也晓得艾历是出自好心的,所以他放软了声音,「我一整晚都不在家,下次你要来,打个电话给我,就不用这样摸空门白等了。」
除了小金,艾历真的是第一个让叶潼带回家的人,他是真的把他当推心置腹的朋友,说话上才会刻意体贴示好。
「我今天下午会走了。」艾历凝重的道,「因为不知道之后甚么时候再见面,所以想和你讲讲话。」
「谢谢。」叶潼微笑,凑前,「甚么时候再来香港,一定要联络我。」
「嗯……你要来德国……我也可以带路的。」艾历想了想,「虽然你应该都不需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