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T民工翻身记——superpanda

于是，谭峥回国的第一天晚上，就在这奇特的事件中结束了。

从第二天开始，于丁一就多了一项必修课——通过网络像谭峥汇报当天的情况。如果有事情不能上网的话，需要提前请假。

这一天，于丁一要和李凌霄、关政，还有其他几个朋友到游轮上面去玩。他走之前给谭峥留了言，告诉他回来的时间，然后就跑出去接了李凌霄和关政，和其他几个朋友在约定的地方汇合，直奔港口。

游轮上玩的东西还挺多。于丁一在剧院里看了一场演出，又吃了些东西之后，就跑到中心广场上玩儿攀岩。

正当于丁一得意洋洋上窜下跳的时候，船头突然传来了“轰”的一声。与此同时，船身猛地一震，于丁一嗷嗷叫着就从上面跌了下来。那个应该在下面进行安全保障措施的黑人兄弟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晃动搞得措手不及，没管于丁一，任其自生自灭。幸好于丁一爬得还不算太高，砸在下面的层层叠着的软垫上，虽然眼前直冒金星，但也没什么大事。

爬起来之后，于丁一听到周围的人都是慌慌张张地说：“船头起火了！”

“……咦？”

正纳闷着，于丁一就看见游客陆陆续续地上到甲板上来，说是要紧急避难。

于丁一努力地向船头看，没看见火，好像有一点烟。

由于消防门和灭火装置比较完备，火势很快就被扑灭，但是游轮却失去了一些功能，不得不在终点进行了一些检查和修理，耽误了不少时间，返航比预定的足足晚了7个小时。

船上一直很吵，一直到了岸上，于丁一都没注意到手机响过。所以，当他将手机随手拿出来一看，却发现了7个未接来电和7条未读短信的时候，吓了一大跳。再仔细一看，来源全都是谭峥。

就在于丁一一条一条读下去的时候，关政和李凌霄突然神出鬼没地出现在了于丁一身后。于丁一被吓了一跳：“你们两个干吗啊……”

李凌霄笑了笑：“你告诉过谭峥跟我们一起出来玩儿？”

“说过啊……出来之前我在网上给他留了言，好像提了一句。”

“他给我打电话了，”关政说，“赶紧回一个，他找你呢。”

“找我？”

“嗯，”李凌霄说，“说是有东西忘在原先的家里了，着急用，让你给他寄过去。”

“好……”于丁一傻愣愣地说，“什么东西这么要紧啊……”

“不知道，他没说，你自己问吧。”李凌霄说着，又是一副精英的样子，转过身离开了。

在李凌霄走了之后，关政回头看了看于丁一，说：“我估计谭峥说有东西忘在原先的家里，是假话。”

“……嗯？”

“真话就是某人找不到你，快要急疯了。”

“……啊？”

关政又看了看于丁一，说：“你还是一点自觉都没有啊。”

于丁一茫然地看着关政，觉得眼前的人又和居委会大妈的形象重叠在一起了。

8.安慰室友

下了船之后，于丁一赶紧给谭峥回了电话。

谭峥一拿起电话，劈头盖脸地就骂道：“干什么去了你！”

“啊……”于丁一赶紧回答说，“游轮刚刚才回来，去的路上船头起火了，在终点维修了挺长时间……”

“起火了？”谭峥问，“你没事吧？”

“有事，”于丁一笑道，“我被炸成太监啦！”

“炸成太监了也好。”

“怎么说话呢你……”

“看来是完好无损，”谭峥问，“到底怎么搞的？为什么会出这种状况？”

“我也不清楚……”于丁一茫然地回答说，“我觉得不重要，所以也没去问……不过，虽然我不知道，但是我觉得百度可能知道……”

“……行了，”谭峥说，“李凌霄和关政他们是不是还在等你？先挂了吧。以后有事不能上网的话，记得给我打一个电话，或者发一个短信。还有，如果有任何意外情况，也必须立刻通知我。”

“好……”

答应了谭峥之后，于丁一就和李凌霄、关政他们一起去韩国城吃烤肉。

在经过一个加油站的时候，于丁一抬眼一看，惊讶地说道：“3.99美元一加仑！这个加油站怎么贵得这么离谱！”

李凌霄笑了一笑：“这里是富人区。”

“我知道是富人区，可是富人也不能这么乱花钱吧。”于丁一一边了开车一边嘲笑道，“只有蠢猪才会在这里加油！”

“……”

到了韩国城，于丁一生龙活虎地走了进去，要了菜单，坐在那里仔仔细细地看，眼睛都要贴在菜单上。

其实，这也不能怪于丁一。

在国外吃一顿好的不容易，以至于于丁一每次回国时，嚼着飞机上的饭菜——也就是鸡肉饭或牛肉面、牛肉饭或鱼肉面、鱼肉饭或鸡肉饭——都会觉得非常美味，当然，回程时又会觉得及其恶心。

白人们的饮食已经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因为吃的不好吃，所以他们对吃这件事不关心。因为对吃这件事不关心，所以也不想怎么才能做得好吃。因为不想怎么才能做得好吃，所以还是不好吃。至于在加州很流行的墨西哥餐呢，于丁一觉得，不管是颜色还是气味，都很像便便。

况且，于丁一比其他人更爱吃。在小学，老师规定每个假期都要写日记，于是于丁一每天都在第一行写上今天做了一道什么什么菜，然后把菜谱抄一遍，就当完成了一篇日记，一本日记就是一本菜谱。

最后，于丁一决定吃烤牛肉、烤五花肉和海鲜豆腐汤。国内很多韩国菜其实是朝族菜，其他国家都没有，让于丁一分外想念。

“我在韩国三星实习的时候曾经遇到过一个特别讨厌的人，”于丁一咬着筷子说道，“当时他问我，在我们国家是不是吃不上水果……”

关政问：“那你怎么回答的？”

于丁一恨恨地说：“我说，在我们国家，我们不是像你们一样一个一个地买，而是一箱一箱地买！秋天快过去的时候，买来好几箱，放在阳台上，冬天狂吃！”

“……春天一看，没吃完，再全扔了？”

“那就不说了，”于丁一一边捞着豆腐，一边说，“不是什么好事。不是我自吹，从来没有水果在我手里烂掉过！”

“……”

整个过程中，于丁一都在讲在韩国遇到的形形色色的人。讲得正开心的时候，李凌霄突然打断了他：“快点吃吧。我手头有几个中国公司的评估工作，现在是周日晚上，国内正好是星期一，白天上班的时间，我需要赶紧打电话过去问一些问题。”

“……咦？”听到这话，于丁一有点惊讶，“这算是加班？”

“没什么加不加这一说。”

“他啊，”关征抬手叫来了服务员，示意算账，“白天上班，晚上去出席各种社交活动，拓展客户，半夜还要忙着对中国公司的评估，真当自己是铁打的。”

“哦……”于丁一看着李凌霄，再一次感受到人与人之间的差距。

“不过，”关政又说，“幸亏我在大学里教课，可以稍微照顾他一些，不然真不知道他会把自己弄成什么样子，说不定又要进医院了。”

听到这话，李凌霄转过头去看关政。与此同时，关政也低下头看李凌霄。于丁一隔着汤碗，还是能感觉得到两个人之间BIU BIU的电流。看来谭峥没胡说，这两个人真的很有可能是“一对儿。”

付了帐之后出来，于丁一开着车上了路。

刚开了不到10分钟，安全灯就亮了。

“哇哇哇！”于丁一叫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关政随便瞄了一眼，说：“没油了。”

“真没油了！”于丁一喊着：“完了完了！”

李凌霄用不太大的声音问：“你来的时候不是才加过油？”

“没加进去！”于丁一说：“银行卡插进去之后没反应！我琢磨着应该能坚持回家，所以就放弃了，没加！”

“……”

于丁一大喊着“完了完了”，一路横冲直撞。

好不容易看见一个加油站，于丁一像看见了大救星似的赶紧冲进去：“太好啦太好啦！终于找到了一个！”

车内一片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关政才艰难地开口道：“这就是来的时候，你说只有蠢猪才会进来的那个加油站……3块9毛9那个……”

“……”

加完了油，讲李凌霄和关政送回了家之后，于丁一才继续开着车，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一路上，一想起那个3块9毛9，心就疼得一抽一抽的。

隔壁的黑人又在敲锣打鼓，唱黑人歌曲。于丁一以前曾经想过用神曲《爱情买卖》来对抗他们，但是谭峥无情地否决了这个提议，给出的理由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后来如果他们再在半夜开演唱会，谭峥就去交涉，基本都可以凑效，那伙人每次都再来个两三首之后就会收拾东西进屋。

于丁一看时间还早，就没去管。

他敲了敲毕晟房间的门，听见毕晟闷闷地说了一声“门没锁”之后，就推开门走进去。

毕晟坐在桌前，看着于丁一，满脸的受伤和委屈。

“嗯……”于丁一问，“你在写什么？”

毕晟用小的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退位诏书……”

“……啥？”

“退位诏书……”

“到底怎么了……”

“嗯……”毕晟说，“我有一个很好的朋友，自从知道我假想自己是皇帝以后，就一直嘲笑我……挺长时间了……”

“……所以你一怒之下要退位？”

“嗯……这个皇帝，朕不做了……”

于丁一虽然觉得这件事确实很好笑，可是同时又很不喜欢那个嘲笑毕晟的人。

为了让毕晟不再那么难受，于丁一说：“别管他！他自己说不定还看种马文呢，假想自己绝世武功，盖世才智，美人环绕，后宫三千。他不老实，没说出来而已，你的事却被他知道了，有什么本质区别？”

“是这样吗？”

“是啊，”于丁一继续说道，“大家心里都有另外一个世界，这有什么值得嘲笑的？只是假想自己是皇帝而已，又没害人。”

“嗯……”毕晟说，“其实到底应不应该被嘲笑，都无所谓了……我已经表明要退位，不可以再反悔的。”

“……皇上，”于丁一叹了一口气，因为想让毕晟开心一点，所以还是把这个称呼说出了口，“皇上万不可因这些无稽之谈而伤了龙体，更不可置天下于不顾啊……”

听到于丁一这么说，毕晟突然“咻”地一下抬起头，看着于丁一。他的眼睛亮亮的，看得于丁一心里有点发毛。

半晌之后，毕晟才又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不觉得我是皇帝这件事很奇怪吗？”

其实于丁一确实这么以为，但他同时又觉得这也没什么大不了，于是就只是摇了摇头：“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于丁一，谢谢你，”毕晟的声音好像突然有点变调，“只有你总是在安慰我。跟你说话时的感觉真好。”

“那就好，嘿嘿……”

“可是我还是会退位，”毕晟说，“但是，不会再觉得那么难受了。不当皇帝多好啊，没有那么重的担子，轻轻松松，笑傲江湖……”

于丁一不好劝他一定要当这个皇上，只好不说话。可是他总觉得，毕晟其实还是有些想不开。

“嘿……”于丁一看了看桌子，发现除了毕晟的退位诏书之外，还摆着几份其他的东西。于是，于丁一问道：“这些是什么？”

“嗯……”毕晟回答道，“是我觉得历史上几份写得比较好的退位诏书，我主要在看司马德文的，萧宝融的，和溥仪的。”

“咦……？”于丁一惊讶地问，“这东西还抄别人的？”

听到这话，毕晟涨红了脸，说：“我没抄……是参考……”

9.家庭聚会

于是毕晟就这样退了位。

于丁一觉得有点唏嘘。毕晟只是假想自己是皇帝而已，他那个朋友，嘲笑一遍也就算了，一而再再而三地拿来说事儿，实在很恶劣。

于丁一是个很满足于现状的人，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有的人，比如说李凌霄，就是发动机型；有的人，比如于丁一自己，就是得过且过型。不管怎么样，只要没伤害别人就好。

这也是于丁一一直力挺芙蓉姐姐的原因。如果一个人能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梦里，帮她圆了这个梦又怎么样呢。

然后就是，谭峥离开的时间一长，于丁一确实觉得有些孤独。

毕晟虽然还在找工作，可是他有兼职。这个家伙每天都工作到很晚，一开始于丁一还觉得奇怪，因为美国人并不经常加班。后来才知道，毕晟其实是自己一个人在加班而已。与李凌霄那种努力不同，毕晟对于自己的工作，真的投入了极大的热情。他经常很晚才回来，到家之后就看专业书，书架都已经满了，却还是在买。即使和于丁一聊天，话也不出三句就会拐到建筑方面的事情上去，就连看电影，看电视，也都在看建筑师们的故事。毕晟做兼职这家公司的老板很喜欢他，无奈单位太穷，无法为毕晟的工作签证提供支持。

到家之后，毕晟最喜欢做到事情就是向于丁一展示自己的作品，于丁一也愿意去看。 毕晟可能很少有机会给别人看他的设计，因此很高兴有于丁一这样一个室友，常常会迫不及待似的拉着于丁一看他那些新产生的想法。于丁一虽然不懂，但觉得很喜欢，每到这时，毕晟都会很高兴，脸上红红的，灿烂极了。

每个晚上，于丁一其实都很盼着毕晟回来，因为他觉得一个人在家实在是没什么意思。因为一向都很宅，于丁一从不知道自己原来是这么一个怕孤独的人。

万幸的是，虽然谭峥回了国，但是总可以在网上找到他。

于丁一一和谭峥聊起天来就会没完没了。虽然天天都聊，可话还是怎么说都说不完。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看见谭峥，就只想一直一直一直说下去。可是于丁一这边的晚上正好是谭峥那边的白天，谭峥要上班，创业初期忙，没法一直在线，每到这时于丁一都说不出地惆怅，随手打开一个又一个的网页，漫步目的地浏览着，其实都是在等谭峥回来。在这期间，如果想到什么有意思的事了，还会拿张纸记下来，等谭峥回来之后讲给他听。而且，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于丁一养成了一开电脑必登录扣扣的习惯，每次登录扣扣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看谭峥在不在，如果谭峥不在，立刻就会感到非常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