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百联在旁这下是急得肝疼,又不敢出声,只好眼睁睁看着老人家坐在旁边椅子上喝粥当晚餐,恨不得赶紧来个人把这老宝贝请到没危险的地方去。
许百联急,老医生看在眼里,但就是不走。
李昱泊来了电话也请不走,最后老医生家人来了电话,非但没请走,还让他痛骂了一通……
搞到最后,只好依了他。
本来老医生是许百联爷爷请的。
许百联爷爷是谁?以前好歹是一市的教育局长,手下就算没出过什么人才,但好歹也认识不少人。
老医生以前就是许百联爷爷请到春夏镇住的,说是请那是尊重医生,其实也是种庇护,那个时候老医生他爹是军医,后来死于战场之后老医生也跟着去接了班,可战争一结束,在那近十年的迫害中,这医生也差点没命,后来因春夏镇地势隐蔽凶险,地方也小,当时的镇长又极为保护镇民,没有受到这场运动的危害,镇里又少有西医,就接纳了老医生一家的入住。
后来事情过去,春夏镇人们又不甘寂寞出外经商,这老医生才与外界联系,后来也得了国家的扶正,但一直没去,但老干部级别的身份还是一直留有存档的。
这次他一来,碍于身份,谁要动他的辄,那也不是件小事。
许百联爷爷打的就是这个主意,请老朋友来帮看着孙子,也实在是没得办法好使了。
老医生哪会辜负老朋友的重托,谁来请他走都不走,仗着年纪大倚老卖老,谁也不敢拿他怎么样,在医院里外来回走动,把许百联照顾得妥妥贴贴。
春夏镇这边是基本什么人都拿出手了,而有关于上面的压力也是此起彼伏,医院院长在两面势力中早就真的急病住院了,说得上话的人也有事的出事了,没事的也把自己弄出了事,反正一个字也不说,手下的人也一个个都跟没骨头似的不拿主意,倒是便宜了老医生,乐呵呵地以老专家的身份帮人看病,还一分钱都不收,趁乱行医。
许百联几天以后也下得了床,但出不了门。
听说,这次连狙击手都不知道出来了多少个了。
而苏高阳呢,一点消息也没有。
苏高阳被放出来时身上全是伤口,有些因为有好几天了,一直没有涂药的结果就是伤口溃烂,发着严重的黄脓。
他极为正常地消毒水里把浸泡了一阵,在副官以为他会被疼死时脸色一改都没有改,随后医生来放毒血,上药,整个过程中,只有报告情况的副官嘴巴哆嗦了好几回,正主倒是极为冷静,像个没事人一样。
苏高阳的直属上司,也是这次把他弄出来的参谋长严斌对这位上校的表现倒是极为赞赏,觉得不愧为这样才上他年纪轻轻的爬这么高,比起其它托荫长辈的人他倒是名符其实些。
事情乱成了一片,苏高阳根本是没有时间好好养病,坦白说,别说养病,他连治伤的时间也不怎么有。
这次他与朱腾的事情没有出什么意外,但事情却往其它更糟糕的方向走去了。
他家老爷子跟他舅舅像是达成了一气,什么话也不说,任着手下想立功的人在一派胡作非为。
而苏蕾蕾那边,听说去了她父亲的老战友家去作了一次客,被闹得天大的事情被压下去了一大半,所有有关于她的言论都得到了封锁,无论是传统纸媒还是网媒都不能提及有关于她的一星半点。
而上面的几人联手,春夏商会一时之间看着倒像趋于败势。
夏时季这边保障了许百联的身家性命之后,商会所有的主事人狠狠咬着牙逼着全体中级以了职位的所有员工发挥全部力量,趁乱狠狠搞定了好几个被人恶意压着下不来的批文。
他们所有的人脉全部牵动,趁着上面的人在处理当务之急时,一层一层压得对方汗流满面,差不多得手了他们的利益。
李昱泊调齐的所有力量也在此时全部就位,在没几天之间,春夏商会的地产,医疗器械,重工业产业所有批文手续全部齐全,迅速投入运转,速度之快手续之齐全就算天王老子要来抄他们的家,半载五年的也不能耐何他们。
这时苏派再得到消息之后是一星期之后了,在省部刻意压下来的消息一到达上面,在上面的炸开了锅,就算在此时事件中没有插手的人也一时惊讶了一翻。
不过短短几天,看似挨着打反抗的人突然站了起来,还狠狠踩了对方几脚,还让人有苦说不出……
不过就算商会那边一举奋起,但许百联这边形势一点也没有好转,反而在商会在几个省的公司及工厂成立之后他这边的局面更加险峻了起来。
其它的看样子一时之间是压不下势力了,于是对方的恶气全冲着他这边来出了,那局面,就像是他这辈子是离不开病房一步了,要不然,他就等着死吧。
而跟苏高阳舅舅非正面见过一次的邓顺回来了一坐到病房里,笑容一敛,眉头堆着的小山足以把人给压死。
这个时候,再不正经的邓顺都不能若无其事了。
反倒是什么事都经历过的老医生老神在在,天不怕地不怕地还在医院乱转,吓得他家家人飞来一个把他老人家死押了回去,要不然准得把许百联吓死。
这几天连空气里都弥漫着紧张,许百联在这种气氛里有些不太舒服,但笑容还是跟平日里一样清浅温雅,也没见有多不自在。
邓顺的身上还有些擦痕,看样子在外面没少受罪。
许百联跟夏时季提过让他回去,但夏时季说李昱泊和他,还有商会实在没有更好的人手了,只能让邓顺负责这边。
邓顺这几天心情也实在有些糟糕,尽管现在的社会不是战事乱起的时代,也不是明摆摆着的黑社会,但是死几个人也实在不是奇怪的事,他带来的二十多个人里,在这几天已经死伤三个了。
那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兄弟,死一个都跟要他一次的命一样,可他还得在外跟人笑着周旋,只留回到许百联这放任下心情。
邓顺在许百联这些兄弟面前倒是还保有着以前的孩子气,在老伙计怀里为死去兄弟痛哭一晚,隔天把眼泪一抹,依旧带着能噎死人的笑容出门上阵。
为此,许百联觉得只要把这事能了结了,什么后果什么下场,他都管不了了。
就算以后一辈子都见不了苏高阳,苏高阳一辈子都恨他,那都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自私得很,他要回他家去。
和邓顺他们一起回去,一个也不能再少。
邓顺这天正在医院的食堂吃包子时,一兄弟过来说有人要见。
那人是苏高阳。
现在是只苍蝇要去见下许百联,也得经邓顺的同意,所以苏高阳不得不见邓顺,而邓顺也不得不笑脸相迎。
见到苏高阳时,邓顺挑了下眉,笑着说,“苏上校这是从哪里来?这一身伤的还以为您刚从战场上下来呢……”
苏高阳看他一眼,脸上还结着几道宽疤的脸淡淡一笑,没有丑陋奇怪,反倒为那张刚毅的脸更添了十足浓重的男人味,“我来看一下百联。”
“见百联?”邓顺好脾气地笑,一点私底下说苏高阳的不屑讽刺也没有,“您一个人见?”
说着,眼睛含笑扫了一眼食堂,食堂里那些便装这时都不约而同地没有正视他,上百个前来监视的人尽管全部临换了一遍,连外在都改变了一些,都不知为何,被邓顺眼睛一扫,他们都有种被邓顺深深记住了的感觉。
“一个人。”苏高阳淡淡地道。
“我得好好想想,”邓顺笑得脾气好得不得的样子,“您看,这几天这里热闹得不行,百联嘛又是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我们一堆长大的人里就他最没用了,要是出点什么意外,他肯定得死我们前头,可是,他没用是没用,命可好着,您可能不知道,要是谁欺负他,得从我们身上踏过去才行……”
“嗯。”苏高阳点了点头,在邓顺对面坐了下,等着邓顺想。
邓顺想了想,笑得客气地说:“你们埋伏了七个狙击手,这几天一动都没动,估计也没睡过好觉吃过顿像样的饭,你跟他们说说去,我们这几天不走,让他们先休息休息,这多不好,累着人睡不好觉还吃不好,我媳妇要是知道我这么不懂事,非得教训我不可。”
苏高阳抬眼看他,一语不发,直直看着一脸笑意的邓顺,过了几秒偏了下头,他身后副官靠近,他淡淡地说了句:“把人请回去。”
副官领命而去,邓顺笑而不语。
直到十几分钟后,他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这下他的笑容更加真诚了,对着苏高阳说:“真是谢谢你了。”
苏高阳淡淡一笑,依旧挺拔着腰坐着一动不动。
邓顺看着他那一丝不苟的坐姿又笑了笑,又说,“您看,这食堂里的兄弟也在这段时间上了好几天的班了,挺辛苦的,说实在的我也挺过意不去的……”
他笑眯眯地说着,苏高阳眉眼未动。
尔后,几分钟后,食堂里的人陆续走了光,在下午三点的时间里,除去邓顺和他几个吃饭的兄弟,还有苏高阳带来的几个人之外,没有别的人了。
人一全走,邓顺的笑容淡了点下来,他说:“要见几分钟啊?”
他问得好奇,那样子换一般人可能得把他拎起来揍一顿,把两帮人都解决了,却得来了要见几分钟的问题。
可苏高阳神色未动,他带来的刚才帮他解决事情的几个问题也肃穆着一张脸一点脸色也未变过。
“见过面就好。”苏高阳开了口,淡淡地说,“你们这边安排一下飞机,等会我送他去机场。”
邓顺听了微愣了一下,随即笑意褪去,看了苏高阳好几秒,问:“怎么送?”
“我亲自送。”苏高阳需要一身便服,但姿态从头到尾都是端正的军姿,挺拔的背无动于衷的脸,说出来的话没有让人有不信服之感。
邓顺连看了他好几眼,随后站了起来,说,“你等等。”
说着,他拿着手机隔远点跟人打电话商量去了。
苏高阳见到许百联的时候是晚上七点。
他以前没怎么见过许百联的那些朋友,邓顺也只偶尔看过几眼,他知道春夏商会的那些新派的能耐,但正面接触他们难缠这次却是第一次。
许百联见到他的时候,嘴角微有点笑意,但静静地看着他的模样就像在打量一个陌生人,里面的警惕是显而易见的。
直到邓顺朝他看了一眼,许百联才真正松懈了下来,嘴边的笑意深了点,对着他笑着说,“你来了……”
苏高阳像是什么也没看到似的“嗯”了一声,坐到他身边,说:“好点了?”
许百联把手上的琴谱放下,点头,“已经好了。”
“闷了几天了?”苏高阳拿过他的谱夹放到了一边桌上。
“嗯。”许百联一直在细细看着他的脸,边“嗯”着边去摸了苏高阳的脸,越摸他的眉头也尤不可自觉地皱了起来,“谁打你的脸了?”
苏高阳的嘴这时微微地撇动了一下,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但嘴角松驰了一点,他说:“等会送你回家。”
许百联看他一眼,又看了看邓顺,然后再把视线投注到了苏高阳的脸上,然后,不知怎么地,他轻轻地叹了口气。
他想,他是真的搞不懂苏高阳。
“没有谁会答应的……”许百联从不涉水太深,但从来都不是弄不清形势的人,他有些无可奈何地看着苏高阳说:“只好对不起你了。”
他其实大可一句话也不说接受苏高阳这次明显背叛他那边势力的帮他的好意,但许百联一向都是连自私也带着份天真的磊落的人,于是说次这句话来时,邓顺眉毛不受控制地跳了一下,连站在门口没进来,第一次见到许百联的那几个苏高阳的副手听到这话时嘴角也不由得一抽,不由得猜测自己家长官到底找了个什么样的变态。
48.
许百联在车上有拉开苏高阳的衣服见了他身上的伤痕,一路看了苏高阳好几眼,在上机之前还是忍不住地说:“要不,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我不再利用你,你不再利用我,多好。
不是跟对方有仇深似海,也不是相互爱得不能别离,双方都不是不谙世事之人,除了立场的对立之外,甚至都可以成为有点头之交的朋友。
都不用弄到太过于纠缠的地步,甚至会弄到难堪。
看着许百联平静提议的脸,苏高阳笑了,伸出手去抚住那张表现在外一点欲望也没有的脸,眼前的这个人轻情淡欲,但偏偏有时又放荡至极,有时也,公正至极。
你都找不到责怪他的理由。
“我很喜欢你。”双手捧着他的脸,苏高阳磨蹭着他的嘴皮轻声呢喃,除了这句,他没再说其它,只是细细腻腻地吻着眼前这个人的唇。
许百联任他吻,过了好几十秒之后才微带着叹息说:“好吧。”
随即两人分离,他头也不回上了机,没再去为苏高阳让他离开的代价费心。
他都有说要放弃的,如果那样的话,苏高阳大可以后光明正大与他们作对,他都不会恨他一点的。
但苏高阳要选择用这样的方式与他在一起,他也无话可说。
苏高阳的选择是苏高阳的,他既然选择了,那就不关他的事了。
邓顺在上机后透过窗户看着苏高阳在机坪里远远与人交锋,不由评价地道:“挑了个最不靠谱的人喜欢,算你倒霉。”
旁边许百联微笑,不以为忤地看着他修长白净的手指,好像什么也没有放在心上似的。
他觉得,该尽力的事他尽力了,别人总归是别人,不是他想怎样就怎样的。
所以,就让他去吧。
苏高阳站着的姿势依旧正规挺拔,他平时对待部下严苛狠厉,对自己的要求也从不松懈,所以对面那个懒散站着说话的人最后也挺起了腰,严肃了刚刚嘻皮笑脸的脸,再一次说,“上校,请让我过去。”
苏高阳看着他舅舅部下最得力的助将淡淡地说:“即将起飞,请回吧。”
助将眯着眼看了他几秒,而在这几秒间,飞机往前滑行。
“怎么回事?”助将回头朝背后的人吼。
背后的人脸色铁青地摇头,最后扯下耳线狼狈地说:“调度员不听命令,没有制止。”
助将回头看向苏高阳,朝他瞪了几眼,不再说话,率领部下离开。
苏高阳看着他打着电话匆匆离开的背影,那几道人影拖长的风衣在空中划出了肃杀的味道,而他依旧神色未变。
他旁边的副官倒是苦笑起来,问:“怎么办?你要回哪?”
苏高阳这才撇过头,头看向空中,直到飞机最后一点影子也看不到时他才撇下头淡淡地说:“回宾馆。”
他满身伤,无须这时回去再表孝心,养好了再去也不迟,到时候真闹起来了也能退出来。
毕竟,这次是因为要给家人的一个交待才任由他们下手,有了这次下手,他后面做的事就会无愧得多。
本来不是什么感情深厚的家庭,再加上他也从来不是他爷爷最疼爱的孙辈,如果他不是他舅舅唯一的侄子,加上他年少加入军队所做的事,老爷子恐怕不会对他的多在意。
而他舅舅,那个还真心疼爱他几分的老人,苏高阳想,有时候人位居高位习惯了,从来都没往后退过一步,没人真违抗过他的命令,但人总归是老了,权力要易主是迟早的事,他的这次的明面违逆,算是给他的第一个适应期吧。
他总归是隐藏了这么久,也该慢慢试着让人知道,他要得到的,他能得到的,从来都不是他们所能给的,而是他自己一手去真拿到手的。
苏高阳在京期间,发生了一两件大事,几位高官落马双规,又有人立马替补入席,只不过几人的变动,暗中却是一片片的腥风血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