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你还。只是白琴,是我对不起他……”
“我会为他报仇的!”
“别,这牵涉到大随与北疆之间的问题,我不希望你置身其中。你只要,保护好你自己就成了。”
“我还好。”
“你现在不是还好,是极度危险!”
“怎么会?!”
“秦宝,你太不了解势力之争了!从前是你老爹护着你,有先帝护着你,可现在……不光没人护着你,你与皇上的关系,也越来越紧张,这样很危险的,你知道不知道?!”
“干嘛啊,莫非你也是想像兮羽那样劝说我去喜欢秦昊?我说了,那不可能!他根本就不是原来那个人!就算是,也不可能!韩益,你定是没喜欢过人,你哪里知道什么叫情之所钟!”我转过身,背对着他,有些气闷。
“你怎么会这样想?兮羽?就是在崖下救了你们的巫子?我听闻他与皇上行为暧昧,他又怎么会求你去喜欢他的心上人?”他绕到我前面,追问道。
“只要秦昊想做什么,想要什么,他都无条件答应,他就是那样的人。”
“真是匪夷所思……”
“他太单纯了,不知道怎么去喜欢人,只会这样百依百顺,只怕最后秦昊会伤他。”
“他这样的人,除非遇到爱惨他的人,否则,注定是会受伤的。”
一时间,我们都沉默了。
“对了,今天不是皇上大婚么?他怎么闹到你府上来了?是他把你推进水池的吗?”韩益突然问。
“不,不是他推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来。”
韩益手扶上我的肩膀,看着我的眼睛道:“你有没有怀疑过,他是同兮羽一起合伙骗你的?”
“这不可能!兮羽是不会撒谎的。”
“越是不可能撒谎的人,撒起谎来,骗倒的人就更多。”
“……”
“……”
“韩益,这么晚了,你早些回去歇息吧。或者是,你愿意住我家客房?”
“我以为你会与我秉烛夜谈。”
“对不起,我感觉好累,终于把那磨人精的婚事给办妥了,我突然想大睡三天。”
“那好吧,你休息好,明日去我家的药店拿些滋补的吧!”
我踢了踢他的脚尖:“别对我太好哦,小心我喜欢上你。”
“期待之至。”他微眯了一双眼睛笑道。
“去你的,快闪!”
前脚送走韩益,后脚就又来了秦昊,我脱口而出:“你,你小子居然没走?!”
“大哥府上真是热闹啊!”
“……”眼病又犯了不是?哪里热闹了?!
秦昊一挥手,顿时便有他的暗卫人马,纵身落在我府上的院中,每人手里都揪着一个浑身纯黑衣服的人。
“他们是?”我问。
“有的是先帝遗留下来暗中保护你的,有的是你老爹留下来的护卫。看来秦宝,你魅力不浅啊!”
“皇上今晚放弃大婚之夜的洞房,就是特地来指责微臣不该享有别人的回护么?!”
他伸手,拢了拢自己鬓边的一缕发丝,不知为何明明应该束得好好的头发,竟撒下几缕来,显得有些轻飘,他从袖中抽出一物事朝我扔来。
我伸手接住,一看,是粒宝玉,滴血一般的红,很是熟悉。一摸颈项,我平时戴的那粒红玉,居然没有了!
“我堂堂大随天子,成亲之日,洞房里的美娇娘,戴的居然是别的男人的随身之物!秦宝,你该当何罪?!”他突然发难道。
“什么?你说这是苏皇后戴在身上的?!这不可能,这粒玉我从未离身过,怎么会……”
“本来,单是一粒玉也就罢了,世上美玉不一定都是独品。可是,苏乔的嫁妆箱子里,居然有三幅大哥你的画像,观画上内容,概是近期所发生的事情,秦宝,你选这样一个人做我的皇后,你居心何在?!”
“冤枉!微臣处处为皇上着想,并未曾有半分私心!”我急急跪了下来,分辨道。
第39章
他见我诚惶诚恐地跪在他的脚边,似是很受用我现在的低姿态。用手撑着下巴看着我,唇角裂笑,让我心里阵阵发毛。
伸手将我牵引起来,他又假意道:“丞相自是清白,定是那苏乔对爱卿你图谋不轨。”
“苏后……苏后她,其实也没有……”
“嗯?没有什么?爱卿这张脸,真是惹祸呀。把我的皇后,都给勾去了魂儿……”他鄙夷似地拍着我的面颊。
我只有低眉垂目任他欺凌。
这人的幼稚怎么就没个尽头儿?果然还只是少年人心性啊!我在心里狠狠鄙视着。
他见我不反抗,不说话,低眉顺目,大抵也觉得没意思,遂放开了我,将那粒红玉砸进我的怀中,甩袖愤愤要走,我叫住了他,他狐疑地停了下来,侧目看着我。
我从袖中抽出韩益刚才给我的铸剑图,递给他:“这是北疆铸剑图,对加强大随军备有很大用处。”他接过去看了看,赞叹道:“北疆铸剑技术果真神奇,只是爱卿,如此贵重的东西,你怎么会舍得给我?若我没看错,你对我,算是恨之入骨吧?”
“放在臣这里,就是臣不给,皇上也会以各种理由来要的,臣担心自己如果私有此物,有朝一日会被判谋逆。再者,这本来就是臣为皇上着人去盗取的,还望皇上能善加利用。加强军备、巩固国防即可,切莫无端以利器挑起战争。”我如是答道。
“若我不愿听取丞相的劝谏呢?”
“自古造恶者天罚,那不在臣能控制的范围内,所以臣不忧虑那些。”
他叠好了铸剑图,收入怀中,突然俯身在我耳边轻声道:“是不是真的喜欢我?”
头一偏,我避开了他,瞪道:“夜深了,皇上还是赶紧回去洞房吧!”
“要不我们一起去?君臣同乐?”
“你!”我极力忍住不拿手边的花瓶砸他脑袋。
好说歹说把这小祖宗连哄带骗地赶走了,我回房坐在桌前,头疼无比。
这苏乔,明明是那么通情达理的一个女人,也不是没分没寸的,怎么就,故意这样做呢?嫁入后宫,理当极力争宠才对,这样激怒秦昊,往后的日子她可要艰难了。
顺带着,我也要艰难了。
日日小心应付,到仲夏来临时,一切都还安然无恙。
老爹离开,也有小半年了。我也慢慢适应了府上只有我一个人的生活,时不时去光顾一下韩益的茶馆,岁月就这么毫无意义毫无色彩地慢慢蹉跎着。
我以为最差就这样了,哪知道我的苦日子还只是即将来临阶段。
一日我照旧来到韩益的茶楼喝茶,吃着杏仁和开心果。韩益出去忙了,我一个人坐在一间奢华的隔间里吃茶,旁边有人在为我煮茶,煮好了,再加冰镇着,这是大夏天里,韩益茶楼新发明的最无聊最有闲心的吃茶方式。
我剥了开心果丢入嘴里,问帮我煮茶的人:“你说,开心果为什么叫开心果呢?明明吃了一点也不开心。”
本以为他不鸟我,却听他道:“街上还有卖老婆饼的呢,难道大人你还能吃了就跟吃了老婆一样舒畅?”
我拿开心果的白色外壳,砸了他,笑道:“你倒是枚开心果。”
“过奖了。另外,我家主人交待,丞相大人来了,只准吃一捧杏仁和开心果,可是大人已经吃了两袋了!”
“什么?!怕我不给钱?要知道你家主人还欠我好多金。”我话音越说越低,想起白琴,有些心虚难过起来。
“非也,主人交待,现在是炎炎夏日,吃这些炒货,容易上火。而且吃这些,势必要喝更多的凉茶,对大人的身体不好。”
“难怪你家主人生意做得这么好,对每一位客人都如此体贴入微。”
“……”
吃了半响,闻听楼下平日吵吵闹闹的,现在居然安静得有些过分了。
“下面怎么那么安静?今天没人来喝茶了?”
“我去看看。”他蹬蹬蹬下楼去了,我听见他还没完全下去,就见他一步步退回了。遇到抢劫了?!我站起来,警觉着。
却见一只绣花鞋踏上来,一蒙面女子款款上楼来,身后跟了两名丫鬟。一阵环佩叮当,她就立在我前方三步远的地方,香风阵阵,我有些醺醺然。
我对给我煮茶的小厮道:“带你家客人去别的隔间吧,这里已经是我包下了,我不习惯与人同桌喝茶。”
却听那女子低柔的声音响起:“丞相大人不必拘束,小女子是有时找大人相商,说完就走。”听她这声音,我一阵心惊肉跳,这,这,苏乔怎么出宫了?!
她一挥手,那两名丫鬟扯着给我煮茶的小厮下楼了,她自己在桌前坐定了,用一双玉手捏了铁钳,夹了几块精巧的炭球,丢进煮茶的炉子里,不多时,水滚了,她用湿布包了水壶,将开水倒进装好茶叶的瓷盅里,又将茶盅放进旁边装有碎冰的盘子里,不多时,茶便凉了,她递给我一杯不温不凉的茶水。
“皇后娘娘,这……”
“拿着。”她又向我面前递了递。
我不敢接,惴惴不安地立在一边,她也不勉强,径自端到自己唇边,掀起面纱,抿了一小口,道:“原以为这么繁复的手法煮出来的茶有什么不同,却原来味道与凉茶并无分别。”
讪讪一笑,我道:“煮茶喝茶,不过消磨时光的手段而已,来这里喝茶的,有几个是真正渴了的?”
“不过茶水的颜色还不错,碧青碧青的,看着就很解渴。”
“……”皇后娘娘,你不是来和我论茶的吧?!
“坐啊。”
“臣不敢。”
“这里不是宫中,不必拘礼,我让你坐,你就坐。”
“皇后娘娘,有什么吩咐,只管讲与下官听吧!”
“我有了。”她沉吟半响,才低低地道。
“有了?皇后娘娘有什么了?”我满头疑问。
“小皇子。”她瞪着我。
“恭喜娘娘!”我抬手作揖恭喜道。
她一把拉住我的手,逼近我的身边道:“带我走!”
“回宫?”我问。
“天涯海角,只要不回宫里。”
“什么?!这,这不可能!娘娘您……”我挣开来,她又纠缠上来。
“大人既然第一次不忍我被皇上糟蹋,怎么第二次就能狠下心来了呢?我从小仰慕大人,大人第一次刷掉我,我不知道有多惊喜,可大人你为什么又要重新选上我?!你知不知道你让我嫁的夫君,他根本就不是个人!”她掀开手臂,上面是错综复杂的伤痕,待她要解衣时,我吓得背过身去,忙道:“皇后娘娘不必如此,下官知道了,下官会努力劝谏皇上体恤后宫。”
“不!你不明白,我是一刻也不能再呆在他身边了。求求你,带我走吧!孩子是无辜的,我不想连累我自己的孩子也变成他那样残暴不仁的模样。”
“不行的,娘娘,从来无后妃私逃的理。”
“难道你忍心看着我在宫里活活死掉?!”
“不,我会努力劝谏皇上的。”
“劝谏劝谏,劝谏有用的话,为什么从来只见皇上和你对着干?”她从后面抱住我,声音委委屈屈地道:“大人是嫌弃我没家势,没地位,没才华,没样貌?还是嫌弃我已经被人糟蹋过了?”
天啊,女人的脑子都在想什么啊!
她是一国之母,母仪天下,怎么能这样!
我大力挣开她,闪出老远,道:“请娘娘放尊重些,切莫再与下臣纠缠不清。娘娘的提议,下官听过就算了,只当娘娘是玩笑话。宫外危险,请娘娘还是早日回宫,免得皇上担心,也为你们母子的安危着想吧!”
“你!你没看出来,我是在向你求救吗?若不是再也在宫里呆不下去了,我又何必冒着生命危险偷逃出宫?!我看错了,原来大人竟是如此冷漠的心肠。”她捧面哭了起来,声音凄婉:“只要你带我走,为奴为婢,我也甘愿!我才十六,我不要就这么死在宫里!我不要我不要不要!我不甘心!”
“娘娘,请不要为难下官了。”我急得几乎撞墙。
“你若不肯,我就对皇上说,这孩子是你的!”她含着泪,决绝道:“生不能同欢,死后同仇,也没什么不可。”
“你!娘娘……不是下官见死不救,是下官实在未能无力,下官真的不能那么做!”女人啊女人,怎么会这样可怕!
她没有再理我,只道了一句:“一切后果,丞相大人自己后果自负。”便唤来她的两名婢女,走出了茶楼。
我匆忙赶出去,却见她们的马车向御街驶去,原来是回宫,我稍微放下些心来。
隔几日上朝,却闻听自己又被皇后娘娘传唤。
我提心吊胆了数天,生怕她真下狠心了说她腹中的孩子是我的,那秦昊还不要剐了我?!
这下不止是提心吊胆了,几乎是认命了。
孩子没生下来,不能滴血,不能用各种古老的方式验亲,只能凭着它的娘亲一张嘴说了。
我怎么就被这么个女人给缠上了?!女人真是奇怪的动物,温柔时能溺死人,决绝时叫人觉得下地狱都比被她折磨好。
第40章
刚一进皇后召见我的地方,就闻当面一阵香风袭来。
以为这是女人独有的特性,所以我并未警觉,等我再也无法平心静气地听皇后娘娘絮絮叨叨一些琐事,并且这些琐事与那日茶楼相会时全无关联的话时,我心下顿觉不妙,待要告辞,却发现脚步虚浮,浑身无力。
看我要站起来又重跌回绣墩上去时,苏乔微微一笑,自主位上站起来,款步走近,牵起我的手道:“和我一起逃吧!我现在还有办法出得这牢笼!”
她将手指放到我的手心,牵引着我向帐幕后闪去,我身子一软,落入一个怀抱,是个一身黑衣的侠士打扮的人物迅速接住了我,只听苏乔道:“快,带他走,先去毓山空蒙大师那里避一避!”
黑衣人夹起我,就纵身上了大殿屋顶。
他刚要闪身出墙时,就像碰到了无形的墙一样跌了回来,落到地上,我压到了他的身上,他痛哼一声,我未来得及说什么,便见兮羽天神一般地飘然降临在我们的面前,那是绝对凌驾于我身下这位侠士之上的武功的存在。
“你要走?”兮羽不看我座下的侠士,只盯着我问。
“不是的,我被人,下了药……”而且,似乎还不止一种,有软筋散,还有,似乎是春,药?
兮羽走过来,一摸我的脉搏,又查看了我一番,将我抱起来:“是软筋散和春,药,我带你去找解药。”
“兮羽,多谢你。”我安心地任他带我在各个大殿之间穿梭。
找了一间偏殿,他将我放在床上,就旋身出去了。
我躺在床上,愁苦不堪,极力忍耐着药力,期盼着兮羽早一刻带来解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