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窍之余孽（再世为妖）上——山掩(11) - 最好的腐书网: DUXS耽美文库

宋离庭每次身边的人是谁，陈乔都知道。知道他们是怎么认识的，怎么勾搭上的，宋离庭为他做了些什么，他又为宋离庭做过些什么。可是陈乔每次都判断不出宋离庭的态度，他到底是不是认真的，他爱不爱那个人。陈乔根本不知道宋离庭在想什么。他知道的都是宋离庭愿意让他知道的。

陈乔觉得在这场角力中，他并没有占到半分上风。这让他觉得挫败，也让他越挫越不能放手。

于宋离庭而言，陈乔是危险的。所以他不能告诉陈乔关于顾晓晟的一切，可是又不能藏着掖着不让陈乔看见。越是藏着掖着，事情可能越是没法这样平安地过去。

不过，有一点陈乔可能说对了。

心理问题？宋离庭挂了电话仔细想了想，顾晓晟不是第一回了，一开始宋离庭还当他是紧张。或者顾晓晟确实是紧张，可是他是为什么紧张？相处下来，宋离庭也知道顾晓晟并非没有过去的纯情孩子。顾晓晟手机上常常出现些露骨不堪的短信，半夜也有陌生人的电话。不过顾晓晟不当那一回事，宋离庭也确实不在乎那是什么。

顾晓晟到底把我当什么了？宋离庭有些气闷地问自己。

在很多时候宋离庭都觉得顾晓晟是喜欢自己的，起码顾晓晟表现出来的就是那样，可是又仿佛不完全如此。顾晓晟没有灵魂一般地快乐着，他像是一个最富有的人一般，对这世界的一切都不在乎。他就像一个少年，现在有着大把青春的时光，未来也有着无限多的可能，他可以尽情地挥霍这一切。

第四十章

顾晓晟体检完饥肠辘辘，打了个电话把越孟春叫了出来陪自己涮锅。冬天里果然还是涮锅最爽了。叫越孟春出来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想让他帮忙转交许静然的礼物。顾晓晟到年前都没有空了。

越孟春戴着一顶彩虹色的包子，甚是招摇。看着顾晓晟已然开吃，他小腰一扭，斜签着坐到了顾晓晟对面。顾晓晟一看这厮的眉目里透出的满足与炫耀，就知道最近这小子日子应该挺荡漾的。

“我了个去，你这粉真厚！”顾晓晟故意说。

“哈，今天可没擦粉，人家这是素颜素颜！”越孟春头一扬，半起身把脸凑到了顾晓晟面前得瑟，“不信你摸摸，摸摸！”

“唷，最近晚上过得挺滋润的吧。”顾晓晟促狭的笑。

“……这……这就是爱情的力量！”越孟春的脸唰地一下红成了个番茄，看着顾晓晟的笑又不想矮了气势，自我总结道。

顾晓晟当玩笑听了，埋头吃开了。

爱你妹的情！

在顾晓晟心底最最最深处，一直有一个始乱终弃的故事。不管是喜欢啊，还是爱啊，在交付真心之后，总有一个今生再不相聚的结局。不管你是一个人带大了孩子，还是被人堵在门口骂不要脸，或者干脆直接被车撞死了，总之这辈子的生老病死中，你就一个人哭吧，他不会再出现的，到死，你也入不了他家族谱。

顾晓晟也知道，这个推论是毫无逻辑的，可是他就是无法摆脱。这就是个梦魇，缠着他不肯放。

顾晓晟也无能为力。

宋离庭来接的顾晓晟，越孟春满面春风地说要去接老公下班。

不知道为什么，顾晓晟心里突然开始酸。是啊，爱情多美好，每个人都有权利享受的。沉浸在爱情里的人，也该是这样不害怕、不挣扎、不后悔。

顾晓晟觉得脑海里有两只野兽在撕咬。他想爱，他不能爱。这两只野兽生生要将他分成两半。他总是在人群中寻找，想找一个归属，可是临到眼前，他却发现自己动不了了，就像是为了得到一件礼物费尽了所有心力，拿到手上却发现自己没有气力去打开它，没有勇气去揭晓它到底是什么。

顾晓晟一坐进车里宋离庭就凑上去嗅了嗅：“一身的涮锅味儿。”

宋离庭说罢又揉了揉顾晓晟的脑袋，再发动车上了路。开了有个三五分钟，宋离庭这才觉得安静得有些过分，顾晓晟还紧贴着座椅坐着一动不动，刚好碰上个红灯，宋离庭回头看了一眼。

顾晓晟这祖宗正惨白着脸喘气，每一次呼吸都短促而急切，那架势就是程度轻点的心脏病发作。

“顾晓晟你怎么了？”宋离庭握住顾晓晟冰凉的手，顾晓晟在抖。

“我……我不知道！”顾晓晟是真的慌了。他控制不住地颤抖，他的心跳得好快。顾晓晟反抓住宋离庭的手，仿佛这是这世间他唯一可以抓住的东西，就是沉溺顾晓晟的汪洋里的一根浮木。拯救或者万劫不复？是不是就可以这样一直握着手走下去？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宋离庭又摸了摸顾晓晟的额头，温度正常。

“没有。”

宋离庭深吸了一口气：“晓晟，放松。我们回家好好谈谈。”

顾晓晟缓缓点头。他不知道宋离庭要谈什么，可是宋离庭这么说让他有些不安。顾晓晟终于缓过来了，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宋离庭，看不出他的情绪。

等过一个红灯，又是另一个红灯。下班高峰期，密密麻麻的车子陈列的大马路上，道旁的行人都裹得紧紧的行色匆匆，车里的气氛沉默得让顾晓晟仿佛听见了窗花结冰的声音。

“今晚有雪。”宋离庭突然说。

“嗯。”顾晓晟答。

宋离庭不再说话。

顾晓晟懊丧地垂下了头。

第四十一章

一路再无话。回到家两人各做了一边沙发，宋离庭伸手想把顾晓晟拉到身边来，却不料顾晓晟往后一瑟缩，躲开了。

“晓晟，你讨厌我碰你？”宋离庭不由得怀疑自己了。其实这个疑虑早就有了，一直没有挑明罢了。这个猜测让他在感情上难以接受，但是，很符合逻辑不是么？

顾晓晟有些怯地看着宋离庭，还是摇了摇头。

“那你过来。”宋离庭不再行动，只是把手伸向顾晓晟。

一刹那间顾晓晟的世界空白一片，只余下这只手在不断地放大放大再放大。顾晓晟想逃，又无处可逃，顾晓晟想前进，却寸步难行。

眼泪在眼底蓄积，渐渐地又凉了下去。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宋离庭看着顾晓晟眼里慢慢升起的潮湿，正恳求一般地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宋离庭想起第一次见顾晓晟。那个时候的顾晓晟，神采飞扬，无所畏惧。居然敢拿着他的钱人却跑了。一开始顾晓晟之于宋离庭也不过是件漂亮的摆设，再漂亮也终是件摆设。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宋离庭总是莫名地心疼顾晓晟。顾晓晟这三个字像是个符咒一般紧紧揪着他的心。

宋离庭确定自己对顾晓晟是什么。可是顾晓晟对宋离庭呢？宋离庭问自己。

于是宋离庭终于认命地放下了手。人生的所有缘法都不过如此：好聚，好散。他年轻的时候就深谙这个道理，没道理到如今还会死缠着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不放，一张老热脸去贴人家的嫩冷屁股。

顾晓晟看着那只手放下来，又听着宋离庭轻笑出声。啪地一声，心里头突然漏了一块，仿佛有了再也补不回来的缺失。

“以后好好拍戏。我还等着你成大明星呢！”宋离庭突然转了个话题。其实也没有转，顾晓晟明白，这不过是在告诉自己，这“以后”里，不会再有他宋离庭这个人了。

顾晓晟突然有些恨自己了，为什么不能早一点回应。他用袖口抹了一把眼睛，又有些恨宋离庭了，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却还不是只有两分钟的等待。然后他又开始恨自己不识好歹。

其实顾晓晟心里明白得很，他还在犹豫，就这样下去再过个十年二十年他也得不出结论做不了选择。顾晓晟知道结症在哪，可他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这个它。谁也不会永远等着谁！宋离庭的等待，只有两分钟；而他顾晓晟也只值这两分钟。

恶狠狠地想通了这关节，顾晓晟突然觉得自己没那么难受了。只是心还在抽抽着疼，窒息地感觉已经渐渐消失。

顾晓晟也想过会不会是宋离庭？宋离庭会不会就是那个将自己拯救，带自己离开阿鼻地狱的人？可是宋离庭只给他两分钟。可是他也忘了，没有回应的等待，会让人有多绝望。

顾晓晟抓起手边的外衣，说：“那我先回去了。”

“我送你，天冷。”宋离庭也起身说。

“不用了，地铁很快的。”顾晓晟拒绝。

宋离庭也不坚持，只说你等等，然后去卧室里翻出了自己最厚最大的一条围巾，仔仔细细地帮顾晓晟围上。顺手又摸了摸顾晓晟的脑袋，顾晓晟的心颤抖了，可是人却没有。

顾晓晟知道，这就是故事的结局。

一切都落幕了。

顾晓晟挎上自己的包，最后再看了宋离庭一眼。他还是带着那样温暖的笑意看着自己。顾晓晟不忍再看，不忍再想。他仓皇而逃。

顾晓晟深一脚浅一脚地来到了楼下，这个冬天一开始是暖的，现在，冰得顾晓晟直打哆嗦。冷风呼呼地刮在脸上，就连心脏也有了一种快要窒息的刺痛，顾晓晟原本沮丧得想哭，这下子，只是冷得不停地往前赶，就好像他不停地走不停地走，总会把所有不愉快不温暖都甩在身后一般。

顾晓晟麻木地走着，麻木地挤上地铁，麻木地回到自己家里。

顾晓晟又自由了。不用再去想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事情不是挺好的吗！没心没肺的当然比掏心掏肺的活得轻松啦！顾晓晟，不爱人，就没有人可以伤你。哪怕孤独终老，也比死心塌地爱着谁好。顾晓晟蜷缩在自己冰冷的床上，久久不能成眠。不管他怎么告诫自己，那种让人想自残的难受总是挥之不去……不管他怎么告诫自己，他也没有取在脖子上的围巾，仿佛这样就能与宋离庭同在，仿佛这就是他永恒的拥抱。

第四十二章

第二天顾晓晟收拾收拾了，还是去上工了。还是在拍丁一熠，没他什么事。他在这里两天还没见过王竹萱。顾晓晟坐在一旁，和临演还有化妆师关系都处得不错。造型师Tony有个助手叫小皮，几乎什么杂都打，和顾晓晟处得也不错。最先对顾晓晟笑的人就是他。

反正这几天，组里人看着顾晓晟的吃穿用度基本也能看出来顾晓晟不是什么关系户，你看，也没个车代步也没个车接送。有人旁敲侧击去问了张师东，张师东说什么呀，就是郑导给侄女儿买蛋糕的时候碰上的，就这么把人家拉过来了。

顾晓晟也渐渐地上了手。更多的时候，他会像混在组里的有梦想的年轻人就是小皮一起，仔细揣摩戏，不管是谁的，仔细观摩当红明星们是怎么演的。

大约因为小皮也是大学中途辍学的，顾晓晟对他还是有种亲近感。不过小皮是学院派的，加上自己本身是戏痴，对电影对拍戏的看法都比顾晓晟深刻，顾晓晟仔细听他说戏，总是觉得有收获。不过小皮不喜欢丁一熠，说丁一熠就一个虚架子，然后问顾晓晟，这戏给你你会怎么演？不等顾晓晟回答，小皮就自己演上了，台词都不差分毫。

每次顾晓晟看着小皮兴起时忘乎所以手舞足蹈，也觉得有梦想有坚持的人真美好。顾晓晟真心希望有一天小皮能功成名就，能成“著名表演艺术家”。顾晓晟很少时候会这么希望一个人好好的，统共就那么几个，越孟春，秦方南，许静然……还有宋离庭。

想起宋离庭，顾晓晟还是有些黯然。可是他是顾晓晟啊，总不能因为宋离庭不要他了，他就能不吃饭不过日子了吧。顾晓晟就是个凡夫俗子呀，要吃饭要喝水要上厕所要睡觉……他能给几秒钟给自己伤春悲秋？

正想着小皮就接过了顾晓晟手里的包放下，刚好摸上了顾晓晟握在手里的围巾，眼光一闪，也只是说：“你这黑眼圈重了啊，昨晚没睡好？”

顾晓晟点头，和他一起蹲在旁边。

花架子丁一熠在演一场在暗房里洗照片的戏。顾晓晟觉得编剧有些脑抽，这年头自然都是拍下照都放电脑或者移动硬盘里了，谁还亲自洗照片啊。

小皮鄙视他：“这真是一朵牡丹给牛嚼了！”不知道是说编剧这好剧情顾晓晟不懂欣赏，还是说顾晓晟白长了一副好面皮，估计两者都有吧。

小皮偷偷塞给他一张报纸问他：“如果是你，你怎么演？这就是你心上人的照片。”

自己？顾晓晟拿起那张纸，抬起头四十五度仰望那张报纸，报纸上不可避免地浮现了宋离庭的脸，还是那样温暖的笑，背景里天气晴好，晒得顾晓晟眯了下眼，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又用力锁紧了眉头，不让眼泪掉下来。

那边丁一熠也刚好做到这一步。一个片场有两个人动作完全一模一样，郑琦可无可避免地扫了一眼顾晓晟。顾晓晟眼里那深深的眷恋和不舍让郑琦可惊艳。郑琦可又回头看了眼丁一熠，也没什么问题，不过比起顾晓晟还是像少了一点什么。郑琦可终于确定顾晓晟是值得大力栽培的璞玉了，只要给他时间，他会闪亮的。宋离庭这回给了她一个好货啊！

这边小皮也慎重了。顾晓晟几斤几两他是知道的，拉过顾晓晟问：“晓晟，你是不是有什么事不开心？”

顾晓晟放下报纸说：“没有啊。怎么了？”

“顾晓晟，你老实说，这围巾是谁给你的？”小皮严肃地问。

小皮是个戏痴，平时对生活的观察那叫一个细致入微，他对每个人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都有研究，他必须要知道这个表情代表着什么，基于什么样的心理，甚至是这个人给自己的心理定位是什么。这个是小皮的独门绝技，稍微熟一点的人都知道小皮有读心术。

“啊？”顾晓晟糊涂了。

“这围巾你从进片场就一直抓在手里，攥这么紧！”小皮拉了拉围巾，顾晓晟下意识地抓得更紧了，“你看看这料子这牌子，你别告诉我你用你所有积蓄买了这条围巾！”

顾晓晟有些恼怒，这又不熟，关他什么事啊！难道要告诉个这么不熟的人自己爱无能么？

小皮也知道自己问多了，只是冷冷地说，“我为你好才问你的，有钱人能有几个真心实意的？”

末了觉得自己语气太生硬，小皮吐了一口闷气说：“当然，我希望你能遇见个。”

顾晓晟知道刚才自己也有点过，只是低头两只手都攥上了那条围巾，笑着说：“没关系，反正我也没有真心实意。”

小皮看着顾晓晟那要哭出来的笑，也不好再说什么。说什么都晚了。

顾晓晟只是苦笑，提醒得有点晚了，已经没有任何瓜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