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底之渊——栗诺

锦年看着他，眼神悲哀。

“为什么？”锦年抬头问他。

“什么为什么？”李哲渊好笑的看着他，想看看这个少年到底成长了多少。

“如果杀了他，百利而无一害。你当初为什么不杀了他？早该在你铲出了他在大胜的势力之后你就该一刀杀了他。

为什么让陆卫风花费功夫把他带回来。而且还带上了战场。”

“哦。”李哲渊露出赞赏的眼神，有进步了，懂得质疑了。

“如果我当初杀了他，他的部下没有了退路，自然会投到他大哥的门下，自然没有他活着让炫闽貌合神离强。可是现在不一样了，炫闽已然败了，他也就没有活着的价值了。”

“所以无论我选哪个，甚至选不选。你都会杀了他，是么？”

“不杀他也可以的，我可以废了他。比如阉割。”李哲渊说着话的时候就好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一样。

锦年抖了一下，“炫闽一定不会选一个没有生育能力的人当他们的王的。而且耶律载源估计也没脸回去。

你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只是说说而已，他毕竟也是个值得敬佩的对手。我不会这么对他的。”

是啊，还有千百种方法，可以让载源回去等于没有回去。李哲渊的法子。锦年不敢想。

“不过我可以让你照顾他几天，在他临死之前。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去。锦年，我不会勉强你的。”

“不，我要去。”锦年应下他。临走的时候锦年回过头，“将军，我真是不懂你。”希望你将来不要后悔，是你亲手断送了你我的未来。

“陆卫风何在？”李哲渊在锦年走后立即召见了陆卫风。

陆卫风单膝跪地，等待着李哲渊的命令。

李哲渊好像有些疲惫的样子，这倒是头一次发现李哲渊大将军也会累，也是个普通的凡人。

李哲渊声音悠远低沉“如果锦年一会要你帮忙，不管是什么事，尽管答应他。不用在向我请示，也不要阻止他。”李哲渊说这些话的时候似乎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

“是，将军。”卫风腰挺得笔直。

“陆卫风，如果将来我不在了，请你照顾好锦年。”李哲渊似乎料到了什么，竟说起这种丧气的话来。

陆卫风和他对视，良久也没有在那双狭长的犹如无底之渊的眼眸里找出一丝蛛丝马迹。

李哲渊看起来很平静，有如炫闽的夜色。

第二十二章：回到炫闽

“卫风。”锦年叫住陆卫风，“帮我个忙吧，能帮我的只有你。”

卫风没有想到锦年这么快的就找到自己。而且就如李哲渊所说有求于自己，他倒是真的想知道锦年所托的到底是什么事。

“你说。”

“帮我在军营外准备两匹马，今晚我要带走耶律载源。”居然是这样，卫风疑惑不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锦年，耶律载源可是我们的敌人！”

“你只要告诉我你打不答应？”锦年神色坚决，栗色的长发随风舞动，仿若带来雾气的眸子熠熠生辉。

“我帮。锦年，只是你要想清楚，你这样做无异于背叛将军，这样的后果你想过么？”锦年眼睛里有过一丝哀伤，想过，我仔细的想过了。我就是为了李哲渊才会下定这个决心的。锦年在心里默默地说。

“谢谢你卫风，我是真的把你当做朋友的。我们有缘再见。”锦年看着卫风，真诚的说。

“可是你要怎么把耶律载源弄出来，锦年？”

锦年握紧手上的银镯子，“我自有办法，我们老地方见吧。”，所谓的老地方就是当初卫风给锦年庆祝他当上军医的地方。

“好。”卫风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有答应他，无论是于公他应该听从李哲渊的命令，于私，他是真的想帮锦年。

小周大夫，狱卒和锦年打招呼，他们早已经认识锦年。

“李将军要我带耶律载源出去，这是信物。”锦年出示手上的银镯子。狱卒们彼此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您请。”一个狱卒上前领路，然后便下去了。

“载大哥，”锦年拿着手里的钥匙，“我给你打开锁，”锦年打开载源的手铐脚镣。我带你离开，“跟我走。”锦年言罢便过去拉他。

载源反握住他的手，“锦年，李哲源既让能你进来，自是做好万全的准备，防我逃走。”

“相信我，我们光明正大的走出去。”锦年坚定的说。

随他吧，载源心想，还能有什么情况比现在的更糟糕呢。载源跟着他走出去，一路上锦年只要亮出手上的镯子，士兵们便想见到李哲渊亲临一般，两人竟是来去无阻的出了军营。

原来锦年曾送给李哲渊一个一模一样的镯子，李哲渊整日戴在腕上，他手底下的兵自是把这镯子当做了信物，更何况锦年是什么人，他们暗地里也有耳闻，权当是李将军要他来领人。

有那个劫囚的敢这么光明正大的，嘿嘿，他锦年就真的这么干了。卫风早备了马在军营外等候。见到锦年他们前来，多少也是有点吃惊的，他们二人竟没有惊动任何的士兵？

他哪里知道他们二人是在所有人的眼皮底下堂堂正正的走出来的。他们二人骑上马，“锦年，”卫风叫住他，给他手里塞了一样东西，“如果那一天你累了倦了，就到昊天去，拿着这个玉佩去找成王府的人，他们会好好地安置你的。”

锦年吃惊于他的坦白，早知道卫风不是一般人，没想到他居然是成王府的人。成王是昊天国的三皇子，想不到，连昊天在大胜的势力竟能侵入到李哲渊的府上，真是不可小看啊。

“还有我叫墨之，”卫风最后在锦年耳边说道，他想让锦年记住自己不是一个潜伏在大胜的连名字都是假的人。

墨之，锦年吃惊的睁大了双眼，成王的名字就叫墨之，韩墨之。

他竟对自己如此坦言！锦年都不知道该如何对待他了。“我会记住你的，韩墨之。”锦年郑重的承诺。

载源在一边自是听的清楚，真是想不到，连昊天都搅进这一汪浑水中了。

“我们走了。”锦年他们一挥马鞭，很快的消失在夜色中。

卫风，不，应该叫韩墨之了，看着他们顺利的逃离，锦年，你这么做真的值得么。

二皇子回来了！炫闽为之一震，但他们对锦年这个大胜人，很是敌视。载源为此把锦年时刻带在身边。

“二皇子，”跟随耶律载源多年的沈将军，又一次向他建议“二皇子，目前我们处于弱势，可他这个大胜人却待在我们的军营里，甚至和您同吃同住。这实在不是明智之举，二皇子，您千万不要中了敌方的奸计啊！他分明就是个奸细啊。”沈老将军苦口婆心。

“好了，这件事情不要再提，我自有分寸。”载源冷静的道。“我已经回来，不会再让炫闽的百姓遭受战争之苦。修书给我大哥，停战吧。李哲渊的目的已经达到，他会同意的。

大家散了吧。”载源带着锦年离开。

“载大哥，我走吧。看来我给你带来困扰了。”锦年

“你能回到哪里去？还没回大胜，你就被杀了。你知道有多少人仇恨大胜么？

就算你能回去。李哲渊能放过你？留下来，锦年。我会保护你的。你也给我一个机会保护你，好不好？炫闽经不起任何战争了。我大哥又是那种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个性。

只怕李哲渊前脚刚走，他就又要和我搞内战。锦年你在听么？”

载源无奈的发现锦年在看着窗外发呆，“下雪了。”

载源望向窗外，果真下起了漫天的飞雪。“是啊，炫闽本来冬天就来的比较早。”载源站在他身后，看着窗外的落雪。

“我想起一首诗，是咏雪的。”锦年回忆起在李府他看过的《攻心计》。

“什么诗？”

“一片两片三四片，五六七八九十片。”锦年徐徐的吟道。

“哈哈，真是很形象的诗呢！”载源笑道，也很浅显。

只听锦年接着吟到“千片万片无数片，飞入梅花都不见。”

“这个作者很特别啊。明明是这么有才华的诗人，开头怎么那么写，好像故意让人轻视他。”

“是啊，他故意的吧。所以载大哥你千万不要看轻任何人，特别是那些平时看起来一点危险都没有的。”锦年算是间接地提示载源了。

“恩，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载源在心里暗道。

…

“冉默，他又一次离开我了。”李哲渊抚着冉默的头道，“我发现，我并不想让他离开。”冉默无声的呐喊，我也不想，主人。

“可是是他自己选择要离开的，他要救他的载大哥，

他舍不得我杀他。放了耶律载源就放了吧，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就当我送他的生辰礼物吧。”李哲渊想。

何况这么做，正好是时机，炫闽的老王刚死，放耶律载源回去，就让他们兄弟二人为了皇位你死我活去吧。

第二十三章：故人重逢

李哲渊果然答应议和，这一战算是彻底的摧毁了炫闽的根基，没有个几十年的恢复休整，炫闽是再也没有实力和心思侵犯大胜的领土了。

李哲渊代表大胜和炫闽签订了一列的条约，更让炫闽本来就破败的山河，一贫如洗，炫闽终是结束了这场战争。

李哲渊领着大胜的军队凯旋而归，他本来就是大胜的不败战神，如今声势更盛从前。

而载源这边却是一片萧瑟，不少人家都失去了家里的男丁。整个炫闽笼罩在一种悲戚孤苦的气氛之下。还有数以千计的伤兵，锦年经常在夜晚听到妇人凄惨的哭嚎。

炫闽本来就缺少药物，在战争期间，锦年站在大胜的立场，一把火烧掉了炫闽的药材产地之一，使得炫闽本就稀缺的药物变得更加难求。

当时觉得是一件有利于大胜的计策，没想到对炫闽来说竟是毁灭性的打击，锦年每当看到重伤不治的患者，和他们的家人悲痛欲绝的场面，内心的自责从来都没有断过，若不是自己。他们怎么会成这样。

载源忙着重新鼓励生养，整个就是百废待兴的状况。载渊每天都早出晚归，回来了，也是一脸倦色，显然炫闽的局势真的是很不容乐观。

这一天更是如此，载源几乎是拖着疲乏的步子回来，“载大哥，”锦年喊他，“怎么了？锦年。”载源强打起精神问，并努力的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劳累。

“你让我去吧，没关系的。”

“你在说什么？”载源心中隐隐有一丝预感。

“沈老将军告诉我，只要把我送给你大哥，他就答应和你分疆治。炫闽已经经不起内战了。不是么？

用我一人换取炫闽的安宁，是再好不过的选择，也是我为你能做的最后一点事。”锦年恳切的说。

“你在说什么？我不会这么做的。你安心的待在这里。”载源不赞同的皱眉。

“我大哥根本就是反复无常的性子，如果我真的这么做，他也还是会和我过不去的，锦年，相信我，给我一个照顾你的机会，好么？”载源握住锦年的手。

我是真的想和你在一起，这一次绝对不会再有欺骗和背叛了。

锦年抿悯嘴唇没有说话。

李哲渊回到大胜就托病在家，外边都开始流传，李大将军为大胜劳心劳力，终不堪重负，一病不起。

不断的有官员来探视。都被病人需要静养，给挡了回去。外面的传言愈演越烈，什么李哲渊缠绵病榻，不久于人世的都有。

大家都在为李哲渊这个大胜的功臣可惜，一时之间，寺庙的生意红火的紧，百姓们纷纷为病重的李哲渊将军祈福，盼望他早些康复。

但是李哲渊却自始至终的没有露过一次脸，于是传言愈来愈多，什么李哲渊是将星转世，功德已满，上天要召他归位之类的神话都有。

而传言的主角好端端的坐在皇宫里和皇帝龙齐景下着棋，喝着酒，好不快载。

李哲渊穿的是一身玄色的衣衫，描金湘绣的腰带，一头墨发用碧玉簪子束起，风光无两，狭长的眸子里流光溢彩，哪里有一分病态的模样。

“皇上，臣的使命已经完成，我想过些日子，就放出臣下病死的消息，也算功成身退了。”李哲渊在棋盘上落下一枚黑子。

龙齐景紧接着他落下一白子，两人在棋盘上的势力已经势均力敌。“你既不想留在朝堂，我也不强留你。我会隆重的把你下葬的。呵呵。”

龙奇景笑言，“你今后准备去哪？”

“随处走走走，到哪算哪吧！我会回来看望陛下的。”李哲渊收了黑子，棋子已经下满了全局，没有任何的余地了。

“哈哈！”齐景大笑，“这个是当然的。你敢不回来试试。不说我，你那宝贝妹妹就饶不了你，还有含儿，你能舍得你的小外甥？”

想到那胖乎乎的宝宝，李哲渊脸上也露出会心的笑容。“哲渊，你也该好好歇歇了。

散散心也好，什么时候想回来了，你在复活也行。”龙齐景知道李哲渊早就有隐退之心，也不挽留他。

两人相视一笑，两天后，大胜举国带黑纱。大胜的大将军李哲渊英勇抗敌，身受重伤，硬是支撑到炫闽俯首称臣，终放下心中执念，重病身亡。

大将军府更是一片肃穆。偌大的李府，人来人往都是一脸的肃穆，就跟死了亲爹似地。

李哲渊留下一大笔遣散钱财，该走的都走了。李哲渊临走的时候还写了不少推荐书信，把自己府上一干有能力才华的人都各自推荐到适合的位置。

卫风被推荐进了兵部当了个参将。但很快的卫风也找了个借口辞去了参将一职。秘密的回昊天去了，毕竟他是昊天的三皇子，在大胜不好久留，如不是遇见锦年，想必他会回去的更早。

李哲渊站在自己的灵位旁边，感到这个世界很滑稽。他冷眼看着那些有些根本不认识的人，在自己灵前痛哭。感慨：这个世界真悲哀。

李哲渊带了层人皮面具，混杂在人群里。自己给自己送葬的感觉，还蛮奇妙的。

李哲渊现在算是毫无牵挂，自有自在，他索性跟着长长地给自己送葬的仪仗队伍，出得城去。

他从来没有过一丝企盼，能再见到他，那个给了自己一剑的人——柳莫尘。因为之前的缘故，几乎所以李家的人都认识这个，曾经炫闽的细作。

原本哭天抢地的呼嚎停止了，人们愣愣看着那个身行完美，容颜绝丽的白衣少年。

李哲渊在柳莫尘出现的时候心就开始不节律的跳动，自己果然还是忘不了他，是么？

李哲渊看着他把绝色倾城脸，贴在自己漆黑的棺木上，大滴大滴的眼泪砸在地上。他居然为自己哭了？李哲渊看得分明，原来自己在他心中也还是有那么点分量的么？

有人开始反应过来，高声疾呼“抓住他！他是炫闽的奸细！”柳莫尘只是呆愣愣的搂住棺木，仿佛其他的人根本就不存在一样。他绝色倾城容颜让李哲渊看的有些不真实。

怎么想一个没有生命的玩偶呢？柳莫尘的身上散发着不属于尘世的气息，好像他已经半点都不在留恋人间了。

场面一时间变的相当混乱，都想抓住他这个敌国奸细，更有甚者有人竟拔剑刺向他，欲杀之而后快。

眼见锋利的刀剑就要当胸刺过，而柳莫尘居然不躲不避的，仍是紧搂了李哲渊的棺材不放手。

在意识作出判断之前，身体已经迎了上去一把隔开那人的剑，护住柳莫尘。在众人反应过来前带走了柳莫尘。因为彼此实在是太过熟悉，李哲渊直接打昏他才抱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