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记得穿过多少月亮门洞和瓶门,也不记得走过多少游廊回廊,反正最后在一间屋子前停下来。
“老板!”少女冲里面喊了一声,“接替郝先生的人来了!”
她喊了两遍,然后用另一只手整整衣服,看着气喘吁吁的我和跟上来的小女孩。
她跑那么多路也不带喘的,这让我这个男生非常佩服,我赶快趁着空闲,把气给喘匀了。
只听那少女对那小女孩说:“你跟着来干嘛,回前面去。”
小女孩低着头不说话,因为这边没有屋顶盖着了,阳光直直地落下来,把小女孩的脸照得十分清楚。
非常可爱的小女孩,嗯……小萝莉。
她有些犹豫地用手指拽着衣角,好像不愿意走一样,时不时地拿眼角看我,好像不想跟我分开一样。
反正这样看着我,让我很有一种做哥哥的感觉。
少女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你愿意呆这就呆这吧,看老板怎么说。”
她说到老板的时候,小女孩瑟缩了一下,仿佛有些害怕,但是还是站在那里没动地。
少女叹了口气,对屋子喊了声:“老板,我们进来了。”
说着,拉着我就往里面走。我这时候才发现,虽然外面太阳照着,但是一点也不热,只是跑的厉害了,微微有些汗,但是一进这房间,我又觉得一阵冷气扑面而来。
第三章:搬家
我已经感觉到有些不对,因为刚才一直被拖着走,所以并没有静下心来想。
我们学校的确是在老城区,那里离市中心有些远,经常就是一片地方拆迁这样。这边弄堂的后面也是被划出来拆迁的,过年之后,包括钉子户都已经全部搬走了,所以这边很荒凉。
像这边拆迁了以后,大部分都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要迟些开工。现在才八月份,虽然建一幢楼不是什么费时的事情,只要你有钱——不过,未免也太快点了。因为现在同学基本上都工作的工作,搬出去的搬出去,所以我也没有什么消息来源,但是周围总还是有些人的,也没听谁提起对面建了个宾馆。
那个少女一把把我拉了进去,我这才回过神来。我忽然站定了,结结巴巴地说:“那个……我还是不进去了……”我的声音有些打颤,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就是音调不对。
那个少女回过头看了我一眼,主屋是在几个石头台阶上面的,目的是为了防潮,因为江南这种地方潮气是很重的。她已经一脚踏进了门槛,这时候听我这样说,不禁眯起了眼睛。
“我对管账……这种事情,一点也不清楚……”我小声的说,反正就是不想往前面走了。
此刻,我是对着主屋的门的,门已经被少女用手推开了,里面串出一阵冷气,让我不禁缩了缩脖子。伴随着这种冷气,我还闻到一种类似檀香的味道,这种味道让我产生了一种熟悉的感觉。
但是,眼前不时追忆香味的时候,我又想开口说,刚张开嘴,那个少女又猛拉了我一把:“什么乱七八糟的,给我进来!”
她忽然用了一下力,这回,我不想进去都不行了,也不知道这姑娘吃什么长大,反正力气就是大的离谱。我一堂堂男子,一百二十多斤,不算重,但也不是像沙包一样这么扔的。
我“蹬、蹬、蹬”就往里面冲,人不都有给惯性嘛,这不是我愿意的。
反正我就给扔进去了,等我站稳的时候,后面的门“啪”的一声给关上了。
我猛的回头一看,那少女就站在门口,一脸不耐烦。屋子里很黑,窗户基本上都关着,木头门上雕花的缝隙里钻进几缕阳光,落在她挑染的头发上,有种时空错开般的感觉。她背着光站在那里,抱着肩膀,那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中竟然浸透出一种浅绿色。
我觉得只是一时眼花,比如人一直在强烈光线的照射下,眼睛到幽暗的地方,会觉得有绿色的点点,其实只是一种错觉。反正我当时是那么想的,她这样一副守在门口的感觉让我觉得很不舒服。
反正这个宾馆处处透着古怪,我一点也不想呆在这里工作……
直到有人叫我的名字。
“……深月?”
啊,我的名字是苏深月,会不会有些女气?反正我觉得是有些女气,不过父母给的,不领也不行。
我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还微微感到有些熟悉,下意识地回过头,果然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然后,我又感觉到自己穿越了,在一个处处透着古怪的宾馆里的老板的房间里,我居然看到了大学同学。
“呀,深月,你怎么来了?”对方从阴影中走出来,也是一副困惑的表情,请相信,我脸上肯定比他更困惑。
“……你怎么在这里?”我发现自己都要咬到自己的舌头了。
对方看了看站在我身后的少女,问她:“玄珠,是他么?”
玄珠估计是她的名字,因为她点了点头:“小桃把他接近来的。”
“深月啊……”对方轻轻地叹了口气,“你不去找工作跑到这里来干嘛?”
“……谢以安,我还要问你,你怎么在这里做老板?”我皱着眉头说,一扫之前的恐惧,在这种地方见到认识的人真是让我有些措手不及,但是这是我看来最好的结果了。
谢以安是我的同学,其实是同一届不同专业的,我记得他是学英语专业的。其实也不是很熟,不过人缘是非常好的,不管是男生或者女生,都跟他合的来,和他比起来,我倒是有些内向的。
谢以安长得不错,经常在班上听说谁谁谁又喜欢上他,或者递情书什么的。大学和高中不同,做这些事情基本上都是光明正大的,可能是觉得自己已经是成人了,这是正常不过的事情,所以很少有人会偷着掖着。谢以安很受欢迎,不过没听说有女朋友。
虽然我认识谢以安,不过……这个地点处处透着诡异,而且……谢以安手里拿着一把扇子。
扇子这种东西,古已有之,并不奇怪,但是现代人不太用,年轻人,再缩小一点范围,像我们这样年纪的人不会用扇子,有空调或者电扇,扇子这种东西不会拿在手里的。
谢以安却好整以暇地拿着扇子,穿着白色的衬衫和牛仔裤,虽然和扇子不怎么搭,不过看过去倒是另有一番潇洒。
他习惯性地摇了摇扇子,他拿到是白羽扇,不知道是什么禽鸟的羽毛做的,洁白无瑕,不像一般的鹅羽、鹤羽,看着就觉得一定是件工艺品。这小子就这么扇啊扇的,嘴角向上翘着,那双眼睛盯着我。我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
我认识他吗?他真的是谢以安吗?
我不太会掩饰我的想法,照老妈的话说,我是有什么想法都会写在脸上的人,所以谢以安马上就对我投来困惑的眼光。
他摇了摇羽扇,然后对我说:“深月啊,没想到你会来,来这边坐吧。”
我这才适应了房间里的光线,也看到了旁边的八仙桌,他让我坐在美人靠上,自己则坐了另一张椅子。
那个叫玄珠的少女不知道什么时候泡了壶茶,端着托盘走过来,把茶壶和杯子放上来。谢以安用扇子摇了摇,玄珠欠了欠身转身走开了,一会儿传来了关门的声音。
谢以安看着我笑,不知道为什么,在我印象里,谢以安总是这副笑嘻嘻的表情,让人觉得很容易亲近,我从来没有听说过他生气的。
那个叫玄珠的少女走了以后,我才松了口气,然后开始打量房间了。以前没注意,现在倒是想起来了,谢以安身上总是有种淡淡的香味,原来是这屋子的檀香。
我没喝桌子上的茶,虽然闻起来挺香,不过我不太喜欢在陌生的地方吃别人的东西。我爷爷从小就是这么教我的。
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下来,我有些惊讶谢以安是住在这种地方的。
在我印象里,谢以安不算是特别有钱人家的小孩,虽然和大家玩在一起,但是很少请客,也没听说有人跟他借过钱什么的。
这个房间很大,按照现在的标准来说,起码有两百多个平方。我隐隐约约能看到床,但是后面被一扇红漆的屏风挡着。
我们现在坐的地方应该算是前厅,中间有珠帘挡着,地上铺着厚重的花卉地毯,一脚下去连自己的脚步声都听不见。
我抬头望去,房梁不是很高,但是这种老结构的房梁不太适合吊灯,所以我不太清楚这边的灯在哪里。
谢以安摇着扇子看着我,最后等我视线落到他身上了他才说话:“深月啊,既然选了你也没有办法,好好干吧。”
谢以安说的是普通话,但是我不太听的明白。我觉得他话里有话,什么叫选了我?谁选了我?
谢以安笑了笑,继续说:“我们这儿缺个管账的,郝先生走了,没人管账总不是个事。”
他说话的方式很奇怪,口气和表情都和平常一样,语调轻松,表情微笑,但是他说的话,总是透着那么股古怪。
我抓了下头,这才发现身体有些僵硬,我吞了口口水说:“那个,以安啊,我只是不小心瞧见的,你知道我学美术史的,对理科这块不是很熟……”
“是小桃叫你进来的么?”谢以安打断我的话问。
我愣了愣,下意识地问:“小桃?哪个?”
“就是刚才直跟着你的小姑娘。”谢以安说,“她叫你进来的么?”
“是的,但是……”我还想解释,但是谢以安的表情让我说不下去。
他还是笑着,但是一看就让觉得不怀好意。说的好听点就是意味深长,难听点……呃,跟狐狸笑也差不多了。
“深月,”他摇着扇子说,“你还没找到工作吧?”
“……我刚才正想去找……”我干巴巴地说。
“现在毕业生工资很低,还不包住宿吧?”他慢悠悠地说。
这次我没搭话,因为他说的都是事实。
“这样,我、玄珠和小桃的饭,由你来张罗,菜钱饭钱都算我的,我另外再给你多加一千,”谢以安眼睛一眯问,“怎么样?”
老实说我是想拒绝的,因为我不喜欢这里的氛围,虽然碰上了谢以安让我觉得有些安心,但是之前的情景也太奇怪了。但是,我听到了下一句就宣布投降。
“三千加一千,唔……四千不太吉利,我再多给你加一千,”谢以安的口气是一副志在必得的语气,“吃住我包了,怎么样?”
“……好吧。”我下意识的回答。
按照我妈的话,你小子从小就钻钱眼里了,为了你长大不蹲监坐狱,老娘操了多少心……
五千块……虽然传出去,我给谢以安打工有些没面子,谁让工资高呢?
我看了谢以安一眼,他笑的像只狐狸。
物质社会就是有这样的悲哀。
所以我还是点头答应了。
傍晚的时候,玄珠跟着我去宿舍搬行李。
宿管阿姨有些惊讶我竟然要搬出去了,毕竟我之前做出了一副准备长期抗战的准备,下午一出去,晚上就准备搬走。
她有些讷讷地看着我,又看了玄珠一眼。
她给我办了退房手续,我把钥匙还给她。
她抬头问我:“搬哪里去?”
我说:“就在学校对面的弄堂后面……”我还没说话,玄珠就从楼上走下来,看了我一眼:“东西都拿下来了吗?”
我点点头,然后跟宿管阿姨说了声再见,但发现她正以一种疑惑的眼神看着我,这种目光让我很不舒服,想开口问是这么回事。这个时候玄珠来了,我怕她久等,于是拿着行李往外走。
直到很久以后,我才明白为什么当时宿管会以这样的眼神看着我。
因为弄堂后面的那片地方,直到一年后审批才下来,开始建房子。
第四章:夜晚的庭院
我跟着玄珠回到客栈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客栈柱子上的那张招工启事已不见踪影,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
夜色里门口的招牌下挂着两只大红色的灯笼,风一吹轻轻地摇晃,衬着古老的牌匾,更显得鬼影幢幢。
玄珠在后面推了我一把:“怎么不进去?”
我被她推得差点贴到门上,老实说,女人就这样,爱动手动脚,反正我不能把她怎么地。
经她这么一推,我便站到了灯笼下,一抬头猛然发现大红的灯笼里装的竟是蜡烛。
怪不得风一吹,灯笼晃起来就忽明忽灭的,显出十足恐怖的气氛。
“灯笼里怎么不装灯泡啊?”我低头转过身来问向站在一边的玄珠。
玄珠一定是属于性格泼辣的那一类,估计也不太喜欢我,看我一问她,便一翻眼道:“没听过里面装灯泡的!谁看的见啊?”
她声音极大,就是没遮没拦的那种,一嚷嚷开来,周围都跟着泛起了回音。
我有些惊讶地看着,因为她把话说的理所当然。
因为灯泡这种发明,对这个世界来说绝对是非常重要的。因为灯非常明亮,而且不受风啊雨啊的影响,只要有电,它就能一直亮下去。
任何人都会认为灯泡比蜡烛好的多,明亮,长寿。但是玄珠却理所当然地说了那样的话——没听说过里面装灯泡的!谁看的见啊?
难道装上灯泡了别人都看不见了——?
店里面的小桃大约是听见了,连忙把门打开。
这扇门开得依然没有声音,小桃站在里面,烛光照在她有些苍白的脸上,显得有些怪异。
但她一见到我,脸上便绽放出笑容,好像在这门口等了我许久一样:“哥哥,回来啦。”
她对我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我也下意识地对着她笑,然后点点头。
小桃好像有些害怕玄珠,招呼都不敢打,瞟了玄珠一眼,连忙把门打开了。
“进去进去,”玄珠又在后面推了我一把,我一个趔趄就撞进了店里。小桃倒是眼疾手快,赶紧让到一边,随后玄珠就走了进来。等我回过神来站定之后,发现店门已经在我不注意的时候再次关闭了。
大厅里只亮着几盏落地灯。
说是灯,不如说是烛台比较好。白天的时候没有注意到,但是这会儿周围漆黑,只有大厅的几盏落地灯亮着,把人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引了过去。
我没有想到在晚上这里也是用蜡烛的。在大厅前台的前侧,每隔几步就是一盏落地灯,上面点着的居然是白色的蜡烛。
烛光有些昏暗,但是好歹亮着。然而虽说蜡烛比较有情调,但这样看起来大厅的前台像是一个灵台,就差放黑白的遗像照片了。
我总觉得怪怪的,一转头,看到玄珠正低着头和小桃在说着什么,见我转过头来,玄珠瞪了我一眼,然后把手中的行李丢到我脚下:“小桃会带你去你的房间,晚上别乱跑,给我安分点。”
说着也不理我,自顾自地走去了前台。我真不知道谢以安是从哪里找来这么个力气大,态度差的前台小姐。
小桃看看玄珠的背影,又看了看我,然后走过来帮我拿行李。
我连忙抢先一步把自己的行李拎起来——本来手里就拎着两个包,这里还加一个。之前在外面走的一身汗本来已没什么了,这下又觉得重新冒了出来。
小桃有些担心地看着我,我连忙说:“不重不重,你前面带路吧。”
于是小桃也没有说什么,转过身去,从玄关的架子上拿下一只灯笼。
在这里,总会让我觉得自己是穿越了时空,回到了古代的大宅子里,这个地方太过诡异阴森,但是看在钱的份上……好吧,是因为有认识的同学在这里,我才放心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