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一样,”唐卿之觉得,这个夏宇的身后应该还有人:“所以逸清你这一次不接也得接了,已经闹大了。”
“卿之是在笑我吗?”听着唐卿之带笑的语气,周逸清垂着脑袋,以为唐卿之在是笑话他第一次出主意就出了一个烂主意。
唐卿之在周逸清的头上敲了一下,带着宠溺的意味:“我哪里会笑逸清,逸清想到的这个主意比我想的好多了,只不过我们都没有想到这个人会这么软硬不吃而已。”
周逸清回过来一点神:“这算是在帮我打广告吗?”
唐卿之笑而不语,这种东西,还是看谁运作的好。不过,他并不认为中国,乃至世界上,可以弄的比他好的人,能够超过两只手的数目,而会在现在跟他对着来,绝对没有。
若不是因为周逸清,他也不会插手这种在他眼里完全不入流的小比赛。
“我再去练练,争取明天上台的时候可以进入状态。”唐卿之刚刚将浴巾从周逸清的头上撤离,周逸清就迅速的从沙发上面跑了开。
唐卿之面不改色的将浴巾放好,给自己和周逸清泡起了茶:“今天晚上好好休息,疲兵可打不了仗。”
回应唐卿之的,是一阵熟悉的琴音。
25、初忆故人荆棘旁
早上七点,唐卿之和周逸清准时从房子里出来,穿着轻便的运动服绕着小区的花坛跑了一圈,然后又重新上了楼。
“逸清,有没有什么发现?”唐卿之摆着作为早餐的青菜肉末粥,特意还给周逸清准备了一杯牛奶。
刚刚从浴室里面洗完澡出来的周逸清,在唐卿之的要求下,穿着一身睡衣,一口气喝掉了被子里面的牛奶:“有人在跟踪。”
在出去跑步是时候唐卿之就要求周逸清注意周围,周逸清也不是笨蛋,平时没有发现是因为他根本就没有注意,或者说没有想到,现在唐卿之特意将他带出去跑了一圈,他怎么可能还发现不了。
唐卿之点点头,让周逸清坐下,边吃早饭边说话:“首先要恭喜逸清在比赛里面的表现引起了媒体的关注。”
周逸清郁闷的咬了一口勺子里面的粥:“一点也不好,这样那个夏宇就能够随时知道我的情况了。”
“逸清放心。”唐卿之吃饭的时候动作慢条斯理,看起来是赏心悦目的,对比着周逸清狼吞虎咽式的反差,除了周逸清自己没有发觉外,其他看到过的人都觉得这两个人能坐在一起吃饭真是一个奇迹。
叮铃铃……门铃响起,唐卿之走过去接了快递,然后将东西放到了沙发了:“逸清,过会儿你过来换这套衣服。正好时间赶上了。”
周逸清点点头,三两口干掉碗里面的粥,就去拆开了包裹了,包裹里的是一套魏晋南北朝时期的笼冠大袖衫。
笼冠大袖衫是晋魏时期最著名的一种服饰,也是已知晋魏时期墓葬中最常见的一种。晋魏时期的风流名士崇尚自然、超然物外,率真任诞而风流自赏。所以这一时期的男子都以宽衫大袖,褒衣博带为尚。但是这种服饰在现代已经很少有人使用了,就连一般的古装摄影店里面也基本上是看不到了,没有想到唐卿之这次给他准备的竟然是这一套。
上身穿齐膝大袖衣,下身穿肥管裤,在襦裤外加穿袍裳,腰间是曳地的飘带,头上要戴墨色砂质的笼冠。这种笼冠大袖衫最大的特点就是有着大大的袖子,比起后来女性服装里面的袖子还要大得多。
不过,相应的,周逸清穿上了这身装束也没法在外面套衣服了。
幸好唐卿之临时从他的朋友那里借来了一辆私家车,直接开到了楼底下,将周逸清给送到了比赛现场。
“逸清,加油。”唐卿之看着周逸清背着逸音清韵琴,独自往后台走去,柔声给他打气。
周逸清停下脚步,回过头,对着唐卿之做了一个加油的动作,看着唐卿之的笑容后,才回过头,重新向着后台走了过去。
但是周逸清却不知道,这里的通道都是有监视器的,他刚刚的那一番动作已经被作为典型,被放到了比赛的宣传片里面。
这里的后台明显比初赛和复赛时候的档次要高很多,比赛选手的档次也高了很多。在复赛的时候,穿着专业服装的人很少,基本上都是小提琴、大提琴这些乐器演奏者准备的西服和小礼服而已,准备了舞台场景的更是只有周逸清一个人。
而现在,基本上后台所有人都穿上了专业服装。西式乐器演奏者的西服、晚礼服,中式乐器演奏者的各色古装,而且现在还没有开场,舞台上面就已经有家长在摆放场景了,后台里面也有选手在自己将没有拼装好的场景被拼装起来。
看来这一次竞争大了。
周逸清照例找了一个比较角落的位置,将逸音清韵琴从琴袋中拿出来,给自己塞上耳机,静静的听着那一首《忆故人》不断的循环。
他不需要在这些人里面交朋友,因为这些人里面没有一个是弹奏古琴的,他自信在古琴的领域,这个地方没有人的实力比唐卿之高;他也不需要在这里练习两遍,因为除了让自己更熟悉曲调,看运气怎么样、能不能够在上台的时候进入“掌控”的状态之外,他的实力从来就和曲目练习无关。
在周逸清自己不知道的地方,他的傲气已经开始展现了出来,而他不自信的这个缺点也在同时被慢慢弥补。
这一次的比赛,周逸清虽然还是xx省送上来的种子选手,但是并没有被安排在比赛靠前的位置,反而是等着周逸清在后台吃过了唐卿之特地让工作人员送来的盒饭,一直到了下午快三点的时候才被叫上去。
这个时候,第一天的比赛只剩下两个小时多一点的时间了。这个时候现场的观众也正好因为早上两个小时的比赛沉下了心神,大概知道了选手们的实力,又因为距离第一天比赛结束还有两个多小时,不着急着离开。
这个时间,应该就算得上是对于比赛选手来说最好、也是最不好的时间了。
《忆故人》这首曲子,不如《龙翔操》有着昭君出塞这样宏伟壮阔的故事作为背景,它应该算是一首小曲,只是抒发了对于友人和过去的一种怀念却不可诉说的闲愁,就如同周逸清身上的这身笼冠大袖衫一般,清淡却飘逸。
周逸清抱琴缓缓而入,身上的笼冠大袖衫在人造风的吹拂下,肆意的飘散开来,将笼冠大袖衫宽袍大袖的特点完美的展现出来。
场景是周逸清设计的,然后唐卿之请人制作出来放上来的。一眼看去就是在一个悬崖下的平地上,悬崖下只有一条小溪,悬崖高耸,溪水清清,仅有的几株仿佛兰花一般的植物点缀在布满鹅卵石的溪水旁,让整个场景充满着生命的气息。
这样的布景正好符合了琴曲注释中所说的“空山幽谷一片宁静的气氛”。
周逸清将逸音清韵琴放到小溪边一块平滑的大石头上,人也盘着腿坐了上去,手指轻轻拨过琴弦,清亮飘逸的泛音就带着清透明晰的氛围响起。
运气很好的,在琴弦被波动的同时,周逸清那时灵时不灵的“掌控”状态也被释放出来,处于“掌控”状态下的周逸清,身上的气势在瞬间就变得强大了起来,本来只是做出来的有些清淡的场景,瞬间就变得鲜活了起来。
山中相送罢,日暮掩柴扉。春草年年绿,王孙归不归?
天下本就无不散的筵席,人生即有欢聚,就难免别离。匆匆百年,我们能够做的,惟有珍惜相聚的时光,纵使日后天各一方,也依然有美好的回忆在心底珍藏。聚散随缘,与其独自惆怅,不如抛却伤怀,于此婉转悠远的琴音中,彼此珍重,互相祝福。
曲调辗转反复、委婉低回,曲意一往情深、相思无限。虽然曲音犹如清粥小菜一般,但是期间那一种委婉深情的动人,却能够牵动人心。
在听了无数盛宴一般的华美的音乐之后,这样一曲虽然有些简单,但是却让人舒适,有一种大彻大悟的感觉的曲调,让无数的观众倾心。
雷鸣般的掌声打破了这空旷悬崖之下的寂静,就连周逸清也被迫从掌控的状态中回复了过来。
从石头上面跳下来,周逸清面对着评审施了一个作揖的古礼,长袍广袖配上唐卿之自身的那一种晋魏风骨,看上去就是有一种赏心悦目的独特感。
“你是来自xx省的周逸清,对吗?”一个看上去有些清瘦的中年男子拿过麦,看着周逸清的眼神有些怪。一个看上去有些清瘦的中年男子拿过麦,看着周逸清的眼神有些怪。
周逸清点点头,过了两秒才想起来他应该出声回答:“我是来自xx省的周逸清。”
“这首曲子如果我没有猜错,应该是《荻灰馆琴谱》中的《忆故人》,对吗?”那个男子看着将比给拿了起来,准备在纸上写东西。
“是的,这首曲子是《忆故人》,不过打谱的人是我自己。”周逸清已经猜到了是怎么回事,从那天他决定将这首曲子给拿出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准备好了面对一切。
“我姓陈,你可以喊我陈老。我看过了你递上来的报名表,上面写的是你今年快要十六岁了,而且接触古琴只有一年的时间,对吗?”陈老看着周逸清,眼神有些锐利。
周逸清点头:“我确信我的古琴老师帮我填的表单没有任何问题。”
“最大的问题就是一个接触古琴一年的人就能够自己打谱。老古琴演奏人员都知道,打谱比创造谱子更难,你一个毛都没有长齐的小孩子要是能够自己打谱,那我们这些人是做什么的?”陈老皱着眉头,口气很不善。
“请问陈老是以什么标准来判断打谱人员的?资历?或者是实力?我可以这么说,任何一首曲子让我听两遍,我就可以将这首曲子完完全全的弹奏出来。所以我的古琴老师才会在我交不起学费的情况下,免费教导我学习古琴。甚至无论是我的逸音清韵琴,还是我比赛用的衣服、道具,都是我的古琴老师一首承担的。”周逸清的话不咸不淡,虽然语气平静,但是刺还不少。
陈老对着周逸清,语气很有些不善:“小子张狂。”
一旁的主持人看着这种情况,马上就上来打了圆场:“周逸清选手已经表演完成了,他的曲子很美,虽然我们并不能够完全获悉曲子的来历,但是能够听到这样的一首美妙的曲子,已经是我们的幸运。现在我们欢送周逸清选手下台,欢迎我们的下一位选手上台。”
周逸清抱着他的逸音清韵琴从舞台侧面下去,立马就被等候在下来的唐卿之给带上了车。
26、知错要道歉
“卿之,是我做错了。”坐在车上,周逸清感受到了车里静的让他有些难受的气息。其实他当时一说完就后悔了,他那种语气根本就是挑衅。
在注重辈分的方面与中医界有的一拼的古琴界,晚辈对待长辈必须要恭敬,长辈说的话晚辈必须要听,就算晚辈认为长辈的话有误,也只能够在私下里面委婉的同长辈进行探讨。
一般来说,老资历的古琴演奏者都是很好的长辈,古琴本来就注重修身养性,有资历也有能力的古琴演奏者大多也都是德高望重的人。
周逸清刚刚在台上对着那位陈老说的话,明显的就是不尊长辈,如果那位陈老心眼小一点,周逸清的古琴生涯就要彻底结束了。
所以唐卿之才会在周逸清一下台就将他给带走了。
“逸清,你想要怎么弥补这个错误?”周逸清良好的认错态度让唐卿之的气消了一点,毕竟周逸清才是一个不满十六岁的少年,偶尔做错了一些事情,他还可以去教导他,然后帮他弥补。
周逸清很认真的在心里想了一遍,他知道唐卿之这一次肯定生气了,也知道这一次自己是真的犯了大错了,他也想要努力的去弥补自己的错误:“卿之,我想我能不能去找那位陈乐,然后跟他道歉?”
正在开车的唐卿之点点头,周逸清的态度他还是比较满意的,虽然周逸清的想法还不是很完备,但是比起刚刚认识他的时候他那一种只会往前冲的鲁莽要进步多了:“可以,但是你去了陈老的家里,你要怎么做?”
“首先我应该像陈老道歉,取得陈老的原谅。”周逸清将他想到的东西慢慢理顺,然后一条条的说了出来:“然后我还是要告诉陈老这个版本的《忆故人》的确是我自己打谱出来了,请陈老来考量我。”
“逸清,你的想法很好,但是你忽略了很重要的几点。”听到唐卿之的话,周逸清望着唐卿之,努力的想要明白他忽略的什么:“首先,你要怎么知道陈老的住所?我不可能时时跟在你的身边,你需要学会自立。再来,你现在已经属于半个公众人物,你要如何避开各种流言。最重要的是,难道你去道歉了,陈老就一定会原谅你吗?”
听到唐卿之的话后,周逸清低下了头。这个时候周逸清才发现,在潜意识里,他对于唐卿之太过于依赖,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要自己一个人去行动,甚至觉得所有的事情唐卿之都会帮他。
他在心里一直把自己当成一个成年人,但是他的作风早已经暴露了他心智年龄还是一个少年。
虽然他可以用无数种理由来说明自己没有那些少年爱逞强、不尊重父母、爱玩……的习惯,但是他却从唐卿之的话里面明白,他还是不懂得担当,他还是没有承担自己的责任的准备。
这样的他,真是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了吗?周逸清疑惑了。
“逸清,你没有必要将自己逼近死胡同里。”唐卿之看着周逸清脸上那一种颓废的表情,直接将车停在了路旁,从车上出去,打开后车门,坐在周逸清的身边: “你一直都把自己看做一个有担当的人,我知道我的这一番话让你感觉到了失落甚至的否定自己,但是,你知道你现在到底多大吗?你现在只有十五岁,还不到十六岁,你还有很多的机会。”
唐卿之看着周逸清仍旧一动不动的样子,知道他还没有想清楚,手沿着周逸清的脊柱慢慢的抚摸起来:“不要担心,也不要颓废,我会帮助你的,我会等着你,和我站在一起。”
“卿之……你会等着我吧。”周逸清仿佛是溺水的人抓着最后的一根浮木一般的抓着唐卿之的手。其实他没有唐卿之想的那么脆弱,但是感受到了唐卿之带来的温暖,他就不想起来了。
唐卿之对他很好,周逸清很清楚,他把唐卿之当成了很重要的家人,或许他对周爸爸周妈妈的感情还比不上他对唐卿之的感情深,自从遇到了唐卿之之后,每一次在他最无助的时候,都是唐卿之在陪着他。
虽然周逸清是真的很想要孝顺周爸爸周妈妈,但是实际上,六岁前他的记忆很模糊,他真正记得的,只有是上一辈子最后的时间里,周爸爸和周妈妈用亲人的身份在鼓励着他。感情也是处出来,所以即使周逸清知道周爸爸和周妈妈很爱他,为了他一直在努力,但是过少的相处时间让他们之间的感情并算不上很深。
龙梓祁为周逸清弥补了他在友情上面的缺陷,而唐卿之和周妈妈周爸爸一起使周逸清的亲情完整。这辈子已经不打算谈论爱情的周逸清觉得,他现在很美满。
所以,他想要禁锢唐卿之,让唐卿之一直陪着他。
“逸清,你有没有信心与我站在一起?”唐卿之漆黑的眼眸注视着还趴着在的周逸清,眼睛里面的情绪很深,也很复杂,但是周逸清并不知道。
周逸清点点头,抬起头来,看着唐卿之:“我一定会和卿之站在一起。”
“休息会儿,”唐卿之从车里下来,重新坐回了驾驶室,开启的车子:“我们去吃点东西,然后我带你去陈老家。”
周逸清点点头,在脑子里模拟起了到时候他应该做的事情。周逸清知道,这一次是属于他的考验,想要同唐卿之站在一起,他需要从现在开始变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