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雨声声——楼烟

不知不觉，学期已经结束，苏黎再没有来代过课，那门课也早已换了一个新的教员，我不是没想找过他，只是，我不曾行动过，找到又怎样，知道他的情况又怎样，一切都不会改变，而我现在有了宁舒，便不再想三心二意对不起他。他对我实在太好，让我觉得，如果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哪怕花一分钟想念苏黎，都是对他的背叛。

新年里，我窝在叶楚这里，他没有亲人，我只有一个姐姐，可她显然不会回来，所以，我们只有搭在一起过年，才不会太寂寞。宁舒去了巴黎，本来，他要带我一起去，我还是不忍心丢下叶楚一个人，就回绝了。这个年过的不同往年，我的心，有点急切，而不是每年的死水一滩，渴望开学，渴望见到宁舒，叶楚早看穿我的小心思，不止一次的嘲笑我，我也充耳不闻。笑就笑吧！

公司的一切都在紧锣密鼓的进行着，萧宏坤也意识到了这是个局，可惜他已经没有机会回头了。大量的现金被套牢，兑换成了股份，导致他旗下的公司基本陷入资金断链。而实际不管他怎么努力，也只会占有百分之四十九的股权，依然做不了萧家的家主。看来，胜负已经揭晓了。

终于熬过一个年，我没想到，当我迫不及待的来到学校，第一个看见的人，竟然是消失已久的苏黎。他苍白的脸没有一点血色，我们在教学区的转角相遇，他朝我微笑，本来，这再正常不过的笑，我却觉得，哪里不一样，是哪里？我不知道。苏黎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我一步把他扶住，他朝我感激的一笑，我的心猛的一疼，怎么这么轻，这不该是苏黎的样子，不该！

在我发呆之时，苏黎已挣开我的手，走向电梯。正在犹豫是否要跟上去的时候，电话突然响起，是方俊寒，“雨默，不好了，现在宁磊正高价出售萧氏的百分之二的股权。”“什么！”我吃了一惊，怎么会这样，难道？难道是宁舒，不会，宁舒不会出卖我的，而且，他出卖我对他有什么好处！不会，不会是他！我不信！大脑飞快的运转，宁磊是什么意思，现在出售这些股权，明显是冲着我来的，那么，他到底和我有什么冤仇。如果他把这些股份卖给萧宏坤，我精心布的局就彻底崩盘了……我快步的走向电梯，看来，我要去会会宁院长了，看看这个狐狸准备干什么勾当。

来到院长室门口，鬼使神差我没有往前走，而是停在门口，因为我听到苏黎的声音：“我不管你是怎么得到那百分之二的股权的，你不能把他买给萧宏坤，学长，请你一定不要这么做！”“你来就是和我说这个？”“不止这些，我想来学校继续教课。”“你疯了吗？现在还想工作，你不要命了！”宁磊的声音气愤中，带着一丝心疼。“我没我什么了，学长，取消我的假期吧！”“就为一个萧雨默，值得吗？啊！你为他不顾一切，他呢？现在还不是把你忘到一边和小舒在一起。”

站在门外的我，脑中一团乱麻，本来是来谈判的，现在却被宁磊的几句话扰乱原来的思路：什么意思？不要命？什么不要命？苏黎怎么了？为什么会说他不要命？

耳边，是苏黎云淡风轻的声音：“当初，是我伤的他，现在他怎么对我都是应该的。”“应该的？苏黎，你是疯了，还是傻了！你忘了当初我怎么对你说的，我说我保证不出一年，他就会把你忘了爱上小舒的，你当时怎么说的，你说他不会，可现在呢？不过几个月而已。这就是他对你的爱，我不过才给小舒制造那么几个机会，他就移情别恋，阿黎，别傻了。”“学长，我们先不谈这些好吗？我想知道，你要怎么对待雨儿，你真的要将股权转让给萧宏坤？让他扳倒雨儿？别助纣为虐了，萧宏坤不是什么好人，萧氏交给他只会落败的。”“你不用再说什么了，我早已经打定主意了，既然萧雨默对不起你的一片情深，我就要他付出相应的代价！”“那宁舒呢？你的做法将他置于何地？学长！”

耳边，已经再听不见什么声音，什么意思，这些都是什么意思？什么几个机会？什么移情别恋？脑中一点点清晰，我不禁笑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第三十七章：谁负谁

“雨儿？”一个不敢置信的声音从走廊的一头传来，我讽刺的笑了，这注定是精彩的一幕，主要演员都已到场，看来是可以开演了。眼前虚掩的门被打开，苏黎一脸痛心和惊讶，我微笑着走进房间：“宁院长，不好意思，我可不是故意听的墙角啊！正好，宁舒也来了，让我们好好把这出戏唱完吧！”

不再理会宁舒的惊诧，苏黎的心痛。我慢慢的找了个位置坐下：“故事开头应该是这样的吧！我和苏黎不欢而散，宁大院长觉得有机可乘，便于苏黎打赌说，一年之内就让我爱上宁舒，然后，你让宁舒在我来学校的几个月前办了转校手续，你估算着我去你那里报到的时间，想趁机介绍我与宁舒认识，却没想到，连老天都帮你，让我突然发病，与宁舒提早遇到。然后，你又安排我与宁舒的一次次遇到，可笑，我还以为是命运的安排！你知道宁舒身上有太多与苏黎相似的地方，你吃定我不能拒绝他，所以，你一点点帮他渗透我的生活，你举荐我做年庆的负责人，你利用方俊寒心中的不甘。你了然房桐对宁舒的暗恋，你导演的这场好戏。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你暗示方俊寒找房桐表演独舞，却只是最后给我一个她不愿意出场的结果，你知道我一定会出马找她，那时自然就会发现他们之间的事，我就会自信能摆平这个麻烦，你明知宁舒会出国见父母，这个局，我必然输的不情愿，你再告诉苏黎我的困境，你知道为了我，苏黎会去找宁舒帮忙，你让他亲眼看到我和宁舒在一起，你让他痛的说不出，因为是他去求的宁舒，真是高明的棋。你以为你这样就可以抱得美人归了？你以为，你就能称心如意了？周年庆上，方俊寒告诉你我要上场的事，你便让他偷了我的伴奏带，你猜出，以我的个性，决不接受这样荒唐的失败，更何况，当时的情况，纵使我有心想退，也会落下口实。所以这时候，就是宁舒出场的绝佳机会，正好救我于危难。真是个天衣无缝的计谋，若不是今天我接到方俊寒的电话，又正好听到你与苏黎的对话，我也许不知多久才知道，这么完美的一出戏，竟是为我量身定做的。你为了让宁舒有出场的机会，还真是煞费苦心啊！现在，你终于可以让苏黎看看你的成果了，我和宁舒在一起了，这个答案可让你满意啊！

不等宁磊回答，我转头看向宁舒，心很痛，“宁舒，能告诉我你在这场好戏中，究竟扮演怎样的角色吗？那百分之二的股份，是你给你哥的吗？”我的声音，平静，眼神，平静。一起都是平静，“没错，一切都像你分析的一样，我与你的多次相遇，都是在我哥的暗示之下，至于那个股份，若我说不是我给的，你信吗？”宁舒看着我，神色竟也是该死的平静，我的脑子一瞬间炸了，我笑了，笑的疯狂，原来，你不过是为了帮助你哥赢得美人而故意接近我的，原来，你根本不是为我才放弃与父母团聚的机会，也许，连那些什么花开，什么戒指，什么誓言都是说来好听的吧！多给你哥一些说服苏黎的理由，打击苏黎的武器。

“好，好，好……”我连声称好，我萧雨默也有今天，也有今天！被别人捏在手心里玩，好的很！我竖起大拇指：“你厉害！宁舒，你厉害！该不会神父说的一切也都是你安排好的吧！故意说那些话让我愧疚心疼，呵呵……哈哈……宁舒，你真厉害，我输得心服口服！”眼前一黑，什么知觉都没有，这样也好，我太累了，不想再醒来。

第三十八章：我以为痛苦已经结束却……

耳边，是一阵阵的呼唤，我费力的真开眼，终于对上焦距，消毒水的气味如此明显，是叶楚，呵呵！也只有叶楚，还能在我最狼狈的时候，守在我的身边，“醒了吗？小默，你终于醒了，你再不醒，我快撑不住了”我第一次看到叶楚的眼中有一层薄薄的水汽，门被大力的踢开，我惊讶的看着来人，“姐？”“你个死小子，终于知道醒了啊！”姐姐的眼泪哗哗的流着，我有些懵，看着眼前的两人，“你不知道，你都昏了一个月了，医生说你再不醒，脑细胞就会进入深度睡眠，到时候就很难再醒了。”“植物人？”脑中的第一刻的反应便是这几个字，我想笑，却在看到姐姐苍白的脸色，叶楚憔悴的样子，再笑不出来，“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我轻轻的说。“你们怎么知道我在医院，对了，苏黎呢？还有，还有，宁舒呢？”“你还敢问宁舒，那个混蛋，我……”“雨婷，”叶楚阻击了姐姐的话头，“你去洗点水果来，小默刚醒，要补充水分。”“好吧！”姐姐不甘的应了，转身出去，“是苏黎通知我来的，他说你出事了，后来，他就走了，我不知道他去哪了，他也没说，至于宁舒，我没见过他，我来的时候，只看到苏黎一个人。”“苏黎他没事吧！”“他？他能有什么事？叶楚疑问的看着我？我不出声，只是看着窗外，”宁舒，你是不敢面对我吗？为什么不告而别？苏黎，你又在哪？你真的没事吗？连叶楚都没看出来你有事，那你就真的没事了吧！那那句“不要命”又是什么意思？是我太多疑，还是……

“别乱想，你才醒，身体还没有复原，不要消耗不必要的体力。”我点点头，慢慢闭上眼睛。

再醒来，是被护士吵醒，叶楚已经在沙发上熟睡了。我向护士表示感谢，护士脸红的笑笑，突然，她看向我：“那个男的，就是长的很漂亮，给人很亲切的感觉的那个人，他在这边守了你三天，怎么没见他再来啊！”她说的是苏黎吧！我摇摇头，“我不知道。”她抱歉的笑笑，便关门出去了。“有什么想吃的吗？”我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回头，叶楚已经醒来，朝我微笑，我摇摇头。叶楚也不再出声，我们就这样，彼此各有所思的静默。

一个月之后，我走出医院，在姐姐的陪同下，回到宿舍，这个熟悉的环境，此刻，如此陌生，如此让人沉痛。我装作若无其事，打发姐姐离开，看着眼前的一切，突然，心中猛的一痛。手上明晃晃的银光，我不知道该如何，把它取下，打开窗户想将它抛的远远的，却终究舍不得。它不是普通的戒指，它承载了我死灰复燃而又覆灭的爱情。乱乱的丢入外套口袋。宁舒，你有机会否定的，为什么不这么做？我不信，你是骗我的，我不信的。可为何，你让我不得不信。

不看不听不想的过回从前的生活，处理公司的事，时不时去找叶楚蹭饭，唯一安慰的是姐姐没有再走的打算，她说，他要找个人嫁了，我惊奇万分：“是叶楚？”“不，是苏潜！”我半天不出声，“姐姐，你是因为我吗？我和楚……”“不是，你和叶楚什么情况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正是如此，我才一直到处流浪，终于，我明白了，想通了，也就回来了。”我不吭声，姐姐哈哈大笑：“傻小子，你姐姐我是不会委屈自己的，苏潜是真对我好，我也挺知足的，再说，有情人终成眷属是这个世上最难得的事，我这样找到一个真疼我自己的人，也是万幸了。”

心中翻腾着，百感交集。有情人成眷属是这个世上最难得的事，如曾经的我与苏黎，现在的我与宁舒，我与宁舒，还算是有情人吗？苦笑了一下，我不再说话！

姐，我尊重你的选择，只要你觉得快乐就好。姐，你一定要幸福。

我还是照常去上课，与佟夕西坐在一起，她还是如从前一样的热情，我偶尔的望向左斜角的位置，空空的，什么也没有，林燃，你过的如何？为什么我的世界，到最后，总是面目全非。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竟然是林燃，电话中，他的声音有些迟疑不定，最终，我们还是约定傍晚在清湖边见面。

第三十九章：苍白的真相

我到的时候，他已经到了许久的样子，我微笑着朝他打招呼，他看到我的一瞬间，一呆，随后把我抱住，耳边喃喃的：“对不起。”我拍拍他的背：“对不起什么？”“对不起，”他说：“在你最悲伤的时候，我不在你身边。”我一怔，“你都知道了！”也对，只要你想知道，不会不知道的。

林燃松开我，面对着清湖站定，眼神，竟然有些犹豫不决，缓缓地，他说：“阿强的身份，我查了很久，却始终查不出究竟，但，他好像没有伤害我的意思，不过，现在已经肯定，他是别人的人，我下面要给你的东西，也是他偷偷放到我桌上的，不过，站在你的角度，我并不希望你看。”我笑笑的看着他，“什么东西让你这么郑重其事啊！给我吧！”

一张折痕无数的纸递到面前，上面熟悉的字迹让我一瞬间颤抖，我小心翼翼的打开，几个字跳入我的视线：雨儿，我不知道还能不能这样唤你。

我努力平静呼吸继续看下去：你恨我吗？可是，如果我告诉你我没有参与我哥的任何事，你信我么也许你不知道，我很早以前就知道你，认识你了，第一次见到苏黎的时候，他就对我说，他认识一个小孩和我一样大，他和我说很多你的事，后来，是你们之间的事，你们的过往。我不知道为什么，苏黎会离开你，和别人订婚。但我猜的到，你一定很痛苦，我有些寝食难安。那时，我还不知道我爱上了一个我从来没有见过的人，哥哥说：‘他要苏黎放弃你’，我就想，苏黎配不上你，他不懂珍惜，如果你可以给我一个机会，我绝不会这样负你”。

后来，我被哥哥约去找他，却在路上碰到苏黎，看到他抱着你，我嫉妒的快发疯，我听到你昏迷的时候叫着“黎”，心像被刀砍的痛，现在想来，哥是故意的，他故意约我和苏黎，他什么都没做，却还是成功激出我的斗志。

我与你的一次次巧遇，连我都觉得奇怪。现在想来，多半都是哥哥的作用，可是我的心中却有一丝庆幸，能这样走近你，爱着你。

年庆的事，我是真的不知道哥哥动了手脚。我只是，只是单纯的想在你的身边。你的歌声，我知道，只为苏黎而唱，你为他痛，为他苦，我为你疼，为你伤。我知道，你看我的时候，多数都在看另一个人，我甚至有时候庆幸我和苏黎很像。

林燃来找我，说我不过是影子，一个替代品，其实，这些，我又怎么不知，可，就算只是如此，我也心甘情愿，只要能留在你身边。

当你站在那里看着我，越是平静的语气，越是淡定的眼神，我的心越是冰冷，你问我：“在这场戏中扮演的角色”我仿佛被一桶冷水泼到底，你不信，你不信我的，你相信苏黎的无辜，即使他曾经那样伤你，你还是为他情伤，那我呢？无论我说什么，做什么，那一刻的你，会相信我，会相信我不是故意破坏你和苏黎吗？我只是承认你的猜测是对的，却不曾说，那些是我参与的，聪明如你，却如此悲伤，你终究，不信我的。可我又欣喜，你为我痛，终究心里是有过我的。

千言万语，看着病床上的你，我还能怎样？我守了你七十一个小时四十五分三十二秒。你却一直叫着苏黎的名字，我该笑，笑自己的可悲，还是该哭，苦自己的愚蠢，妄想可以让你忘记。

我是真的醒了，你与苏黎，早已有一面看不见的墙包围，容不得外人的一点点进入，我早该明白的，可惜，我就是傻，傻到以为可以给你幸福，却忘了，你的幸福本就不是我，我哪有资格给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