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娆轩安心的缓慢闭上眼睛,在他怀中失去了气息,渐渐变成冰冷。
雨中,他的微笑看起来仍安详得美丽。
身下不停歇的静静开着血花,漫延到他俩身上。染红了燕端顾雪白的宫服。
「你又何必内疚?」
燕端顾温柔的理好轩的乱发。他闭上双眸,立时看到了银发在风中飘扬,傲然挺立彷佛承受得起任何苦痛的身影。
那双蕴含淡淡愁苦的双眸,熟悉的笑就挂在他嘴角。他也笑了。
可是轩啊……
这不是强人所难吗?他又怎可以不内疚?
第三十五章
好几次。
七次或八次,反正一定超过五次就对了。
「菱扇,你下来吧。」
菱扇立时瞪大一双眼睛,像刺猬般发出最凶悍的锋芒气息,保护自身的利益。「为什么!?」
「双眼不必瞪得这样大吧…」燕端望回了一句完全不相干的话,感到好笑的勾起嘴角。
就在此时,燕端望注意到那银色的晃动。第八次。
他无奈的看着守娆争的头颅又一次跌下,然后他忙又睁开了蒙蒙双眸,如梦初醒的抬头。
这种引人发笑的情境,事实上已累积不少次了。一路上,他就看着守娆争乐此不彼的玩这个打瞌睡游戏。
燕端望伸出一手推好守娆争的身子「你的守哥快掉下马了。」还不自动退位?
菱扇努起嘴,他即使看不到身后的守哥,也知道这回事。因为那些银发就不断的撩拨,骚得他颈子好痒。
可是…他不想走路。燕端望进雪林之后就自动请缨,把马儿让给他们坐,说他走路出雪林就好。
其实,燕端望会安这么好心,真正原因是马儿快累垮了|菱扇的乱驾把马儿吓得精神衰弱,毕竟它曾自毁式的撞向大
树。
马儿所受的心理创伤,除了菱扇本人外,另外深受其害的两人可是完全明了。
横越雪林近一半,这个安排大家都很满意--即使马儿好几次试图把菱扇甩下去,但两人一马领教过菱少震耳欲聋的
尖叫功之后,它再没尝试挑战菱扇,让耳朵受罪。在守娆争的温柔安抚下,三人一马还算相安无事的继续旅程。
「好吧,如果你被马儿甩下来,摔个粉身碎骨也没关系……」燕端望下了剂猛药,他故意把尾音拖得长长地。
菱扇心有馀悸的看向身下的马儿,那双马眼就像示威般奸诈。什么嘛!?死畜生!!
他一时气不过的狠狠打了马头一下,然后趁马儿未发恶前,赶紧跳下马。「哈,我可真见识到什么叫「物似主人形」
。」
「你是疯的,它比你更疯。」菱扇嘲弄的笑弯了唇。可恶!这死马把他的腰臀摇得快断了!
然后,他眼睁睁看着燕端望俐落的上马。哼,有什么了不起!?走路就走路,他不稀罕骑那匹疯马!
可以疯到自己撞向大树,也真是不得了。他还没看过那只马会来个「同归于尽」,把主人都撞死就真的得偿所愿了。
「呵,过奖了。」燕端望上马后,轻轻的抚弄着马儿的背。让它缓慢的踱着步,一方面迁就菱扇的步伐。
另一方面,也让马上的那人有个好眠。
马儿似意识到主人的意图,慢慢的减了速,舒服的享受燕端望的抚弄。
燕端望看着那长长的银发就像上演惊栗戏片子似的,完全遮掩他的脸。很好,第九次了。
守娆争的药力根本未完全消褪,还昏昏欲睡哩。
他让守娆争坐在前面,一手环着他,让他可以枕着自己的肩膀来浅眠。那些银发都向后柔顺的散落在墨衣上。
即使动作再放柔,守娆争似被惊动的微开了双眸,迷糊的看着他的脸「菱扇……」
「如果你要找菱扇,他给我滚下去了。」燕端望向他得意的笑着。搞什么?他以为菱扇那小不点,会有一双强而有力
的臂弯吗?
最离谱的是,这张俊美无俦的脸孔,只此一家,眼睛脱窗了也绝不可能认错。
不知守娆争有没有认出眼前人,他皱了皱眉,全身放松的在他怀里沉睡,开始浅浅平稳的呼吸。
这小子,还挺可爱的嘛。感受洒在颈边的温热轻轻呼息,和有一下没一下骚痒他的银发丝。燕端望可是失笑了。
还睡得如此安稳,无人不知,他可是好男色的哩……
不过,如果对像是他,那可没办法。要怎么对一个只及他大腿的红发娃娃起反应?
那是他回忆中最深刻的印象,只要这么想就觉得恶心。最深刻的……
「你能答应我,不让他受到伤害?」夹杂的碎片忽然略过。
燕端望在马儿的摇晃中,无意的从守娆争松开的衣领间窥见,那锁骨上的吻痕。
他的嘴角的微笑渐渐敛了。
「我说,你们一点都不像喔……」菱扇疑惑的看着他们的亲腻举动,有点混淆了。
「什么?」沈醉在另一时空的燕端望,这才留意到菱扇的探究眼光。
「你不是他的哥哥吗?可是你们一点长得都不像。」菱扇没好气的翻了翻白眼。专心听人说话好不好?「而且守哥的
发是银的…」
菱扇靠近,执起一缕银色的发丝躺在掌手。然后又让它溜走。
无论守娆争解释过多少次,菱扇心中不知从何而来的坚持--总以为娆罗人的发都是银的。那偏执也真是厉害了。
「他呵…发色比较特别而已。」燕端望也和菱扇一样,把视线停留在那长及胸前的银发。幸好守娆争睡了。
「你刚说「哥哥」什么的?」燕端望不知为何整个人喜悦起来,欣喜的笑着。「我听不见。」
「我说,你不是他哥哥吗?」听那个慕容云朔说的话,差不多是这样的意思吧…怪不得,他们看起来就像认识了不短
时间。
菱扇倒疑惑了,那么慕容云朔和燕端望又是什么关系?三个人都不同姓氏,该不会同母异父这么玄吧?
又例如,正妻生下燕端望、慕容云朔就是妾侍生的、然后守哥就是小妾……可是,娆罗人全冠母姓吗?
他大概一辈子也弄不清娆罗国的习俗,既古怪又复杂。只是稍微想一想就头痛万份了。
「你说,我是他哥哥?」燕端望的心被不可名状的喜悦涨满,快要爆破了。他不吝啬的绽放着笑容。
「你听错了。」菱扇立时怒气攻心,这个大混蛋的耳朵究竟有没有问题!?他只想尽快结束这个无聊的问题。
「你刚刚的确这样说了。」燕端望些许捉弄的挑眉,热衷于玩这个文字游戏。
「混帐,管你是他老爸啊!?」菱扇觉得烦躁的吐出粗俗的话语。可恶!要他走路已经够无理了,还有缠着他说些有
的没有的!
管他们是什么关系!?近亲相奸、兄弟乱伦还是什么的!?他怎么猜得中?
「你称呼他「守哥」,那么也要叫我「望哥」吗?」照理说,这样罗辑推理下去没错。呵,真泼辣。但他可不介意多
一个弟弟。
「我顶多叫你大叔。」菱扇哼一声,把头撇过另一边。燕端望年轻十个把年再说吧。
「伤脑筋…我可不想要个怪里怪气、娘娘腔的侄子耶。」请不要乱和他攀亲好不好?这令人很困扰耶…
「你要打吗!?」
一个被气得跳脚,快要扑上去大肆教训一番。一个悠适自在的作弄着,享受个中乐趣。
然后,白热化的发展至「呯嘭」一声巨响,一切静止。
还有一个本来累坏甜睡着的,被推下冷硬的雪地,这下不醒都难。
「喔喔,真残暴。竟然推他下去,真没人性!」燕端望摆出一脸哭哭啼啼的表情。表情却明显的说着…这下有好戏看
了。
「即使给我说中了,你也不必恼羞成怒嘛!有事好说…」
「是你抱不牢,故意让守哥掉下去的!」这卑鄙小人,这下玩出祸来了!「守哥,你认清楚凶手的模样…」
菱扇忙走到守娆争身边,探探他的喜怒。可是,当他走近的时候,发觉守哥紧闭眼帘,毫无反应。「该不会是跌死了
吧……」
他伸出指尖探探守娆争的鼻息,还是浅浅轻轻的,平稳得不可思议。
菱扇松了一口气,抬头和燕端望无奈的对望着。
他根本还在睡嘛……
第三十六章
嚣狄长袖走出主帅帐外的雪地,立即听到四周军士们窃窃私语的声音。
「主帅好象没事了耶……」
「主帅还是平日懒洋洋的样子,阑将军还是冷冰冰的样子。」
「不、阑将军好象更冷了点,他的冰封功力修炼到第几层了?」
「听乘风说,阑将军惨被打得头破血流…破相了!」
「可是我听掏月说,是阑将军把主帅打得昏过去耶……冰人也会破相吗?」
「咦!?这似乎比较可信…」
「照我说,事情简直就是这样。害我吓得…我就说嘛,恶鬼一样的阑将军是永不死的!」
「搞了半天,原来又是这样啊!害我还以为有什么新鲜…」
「『恶魔大冰块鬼教官-欺压-懒骨头小白兔主帅』又添新一章了。快记下来!快记下来!」
「书写好后先给我带回家,我姐等得要疯了!」
「搞什么!?一至二十四章回,你已扣留起来好久了…」
「这章叫「破相!?」吧!够震撼。」
「叫「恶鬼再显神通」吧!一至五章在捎焰那儿,八至十一好象在掏月的弟弟那里…」
「若果出书一定大卖!天呀~~光是想我就兴奋了!」
嚣狄长袖听着听着渐渐缓下脚步,最后以双手掩着脸孔,停步不前行了。
他疑惑的搓揉着自己的脸颊「我是懒骨头小白兔吗?…」呜……
他要做「恶魔大冰块鬼教官」啦,听起来好显赫,好厉害。但,他看起来那里那里小了?至少也要懒骨头「大」白兔
。
阑雪则不以为尔的挠起手说着「呵,到二十五了,还以为是二十三呢…」
效率可真快啊,做这事就一点也不马虎。~
「阑雪,他们出书会不会给我…?」嚣狄长袖越胡思乱想越觉心寒,他疑虑的问着阑雪。
图文并全吗?印刷精美吗?希望不要破坏他形象就好…他的英明啊…
阑雪无言,安慰性的拍拍他的肩膀。他又失去方向了。
「我知道,我会振作的…」嚣狄长袖深深吸一口气,仰首向前行。
可是,走不够两步,他的肩膀又塌下来了。这可是非同凡响的打击啊……「阑雪,要是那本书给绂雯见到的话…」
「他一定会笑掉下巴!」嚣狄长袖哀号一声,他已经想象到绂雯拍案狂笑,把书本买个二十来本,免费传阅给街坊的
情境。
很可能还会写个读后感……完了,一切都完了…
「要是延伸到一百章回,那我的干儿子不就会看到…」他不敢想象下去了…嚣狄长袖净往牛角尖钻。
阑雪把在鸟云黑暗区的嚣狄长袖硬拉出来,要是这样再瞎扯下去,不就没完没了?
「拈雾、捎焰。跟我来。」阑雪一声令下,看到他们吓得差不多跳起。
他们在众人的同情目光目送之下,急急忙忙的走过去,不敢怠慢。「阑将军。」
嚣狄长袖转过身子,看到那抹狼狈不堪、一身衣衫褴褛的人影,他定了定心神,加快脚步迎了过去。
谁来告诉他这是什么回事?茔凄国那个弄得满城风雨的皇二子,竟大驾光临到这边界的盘罗营了。
茔凄婉被五六个青衣军士压制着,给他们一推,差不多跪在他面前。他们大声喝叱着「看到嚣狄主帅还不下跪!?」
嚣狄长袖当机立断的以双手扶起他。立时发现了,茔凄婉身上有不少的虐打伤痕,都在衣服能覆盖的位置。
嚣狄长袖脸色一沉,狠狠的瞪视那些青衣军士,不怒而威的气势把他们都震慑着。
阑雪知悉他的想法,立刻下令「拈雾、捎焰,把二皇子殿下的手缚解开。」
拈雾和捎焰走过去茔凄婉身后,解开他的手铐。虽然只有两个人,可态势就是比那些青衣军霸气。
那班青衣军只好敢怒不敢言的退到一边,然后道「嚣狄主帅,这是潭将军送上的礼物。」
「转告潭将军,来盘罗营的都是贵宾,没有俘虏。」嚣狄长袖哼笑一声。那潭狐狸的赔礼,别怪他不领情。
那班青衣军因毫不留情面的回答怔住,嚣狄主帅明显不欢迎他们,待下去只是自讨没趣「告退了。」
茔凄婉以惊讶的眼神望向嚣狄长袖,对他有礼的态度感到大惑不解。
阑雪除下身上的披风,盖住茔凄婉破烂的衣。「失礼了,二皇子殿下。」
茔凄婉也很快回复过来,他微微点头。
即使衣衫浚乱、脸容污秽不堪,不复尊贵的形象。他还是具有那种不卑不亢,属于皇者贵族的风度气韵在,举手投足
之间的绰绰风范,言谈用语有礼却毫不卑微,明显受过最高等优良的皇室教育。
嚣狄长袖也不急于追问,他抬起一手「请二皇子殿下先歇着。」
「劳烦主帅了。」
茔凄婉于帐营换过简单的衣衫,还不忘披上绣上澄蓝腾燕的皇室象征外袍--即使有少许破损了。
嚣狄长袖不禁摇头叹息,同是皇子,怎么娆罗緁和茔凄婉差了那么多?是截然不同的两种风格。
至少,娆罗緁对那件继承人的象征--纯白披风,是避之唯恐不及,能丢多远就多远。平日上朝连外衣也是左跌右曳
,不见得整齐。
皇子,就是要这才像样。嚣狄长袖眼神露出欣赏,嘴角勾起微笑。
「二皇子殿下,请坐。」嚣狄长袖坐在主帅营内,阑雪站在旁。他们想知道的事可多得是。
茔凄婉拂一拂袍子,端正的坐在嚣狄长袖对面。「闻名不如见面,嚣狄主帅。」嚣狄长袖的名声在茔凄国内可响亮了
。
不止俐落强悍的战略,大胆且慎密的处事风格,扬名四海的丰厚战绩令他得到莫大的名声。嚣狄长袖年岁仅仅二十四
,年轻英杰,而且容貌俊美无俦,更是皇室公主郡主朝思暮想的理想对像,恨不得到娆罗国成为主帅夫人。
今天一见,蔚为奇谈的传闻果真不假。
「我为本军的无礼举动道歉,实为娆罗国的耻辱。」嚣狄长袖命捎焰为茔凄婉疗伤,幸好只是些轻伤。「多有冒犯。
」
「若主帅出自诚恳肺腑,本皇子接受你的歉意。」茔凄婉微笑着。那不算得上是什么,他早有心理准备了,沦为俘虏
不就这么一回事吗?
反之,嚣狄长袖的礼待令他不解。「本皇子是主帅要捉要禁的人,主帅这样做,妥当吗?」
即使他心存感激,可嚣狄长袖和他的立场身份,该是不容。
「再妥当没有了。」嚣狄长袖故弄玄虚着,不把话挑明来说。计划本是,先和异姓王在绛悠打场硬仗,再俘虏生擒他
们,以审判之名押到首都「陵姚」,异姓王派知大势已去。用光复太子的名义把在位的茔凄婉扯下来,送回娆罗软禁
。
现在出现他面前的人,把整个计划的次序全掉乱过来。仗是打了一场,可他异姓王未捉着一个,茔凄婉就「不请自来
」。
「听闻茔凄国皇二子是不可多得的治国人材,实属难得。」
毕竟,茔凄皇二子也不是任人摆布的玩偶,对嚣狄军的打算也得悉七八分。就现在反客为主的态度可知一二。
可是他们再坐着奉承来礼让去,就不用指望谈出什么结论来了。
「主帅听闻的不止于此吧…」茔凄婉不再跟他打哑谜「茔凄皇二子勾结异姓皇党派,密谋夺位,将长皇子软禁于宫中
。你听到的是这般吗?」
他优雅的啜饮着奉上的热茶。
「不止听到了,还见到了。」嚣狄长袖笑着看着眼前的人。整个「俘虏」都坐在他对面了,这事还有假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