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容云感到眼前似乎浮现了一下庄仪因为工作量骤然增加而“悲怆不已”的俊脸,还有司徒枫跟宣明旭……眨了眨眼,容云露出一个无辜的微笑。
君在外臣怨有所不受,真好……
……
容云来到何远所在的小轩室门外,抬手敲门:“何先生,我是容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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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远不得不承认,虽然容云本人的神态举止依然没有半分失态,但是,开门的一瞬间,他还是被容云半身染血,背后一片狼藉,连衣摆都一片黑紫的样子吓了一跳。
“小王爷,你这是……”王爷……打的……?
容云对何远点点头,没有在意自己的狼狈,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说:“好像有点严重,容云确实让父亲生气了。”
“……何远先帮小王爷处理一下伤口吧。”何远的声音仍旧平板严肃,却带了些他自己的都没有察觉到的软化。
“多谢何先生。”对何远的善意,容云再次躬身道谢。顿了顿,看向何远,容云似乎下了什么决心一般,用询问的语气问道:“容云可以叫您何大叔吗?”
“……”何远沉默了。眼前的孩子身份实在尴尬,突然间用这么亲切的叫法叫他,他还真有些不适应。说来,如果没有端和公主的事情在那里,或许他会很高兴地答应吧。
“您也直接叫我容云好吗?刚刚父亲让我做他的贴身侍卫,容云现在也是王爷的下属。”
“……”何远这次是真的沉默了。联想到之前王爷传音入密对他说的话,以及如此重的家法,还有做贴身侍卫的命令,何远现在脑中只有一句话:王爷,您到底想做什么!?
然而,他了解自己的斤两,思考也思考不出什么……算了,王爷自有王爷的打算,他老何从不是多话的人。
……
“……好吧。”最终,何远答应了容云的要求,因为他发现,他好像真的没什么理由非拒绝这个孩子不可。
“谢谢何大叔。”容云的声音温和好听,带着一种真诚的开心。
见到容云这么高兴,何远一向严肃的脸上也有了些笑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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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容云这次会突然“开窍”,应该算是庄侯爷“教导有方”的功劳。
逍闲侯庄仪这个人,表面上是一个把话唠当作个人美学,时刻不忘发扬光大的痞子。实际上,了解他的人都知道,庄仪的话,除了那些明显一听就是废话的之外,剩下的,无论听起来多么不正经、多么像玩笑,也一定是正经的,真话。
在容云离开安瑞之前,因为对“艰巨任务”没有把握,他特意向庄仪与宣明旭讨教过,当时——
庄仪那个痞子,不,错了,是庄侯爷,一脸凝重地对自家陛下语重心长:“陛下,您可以叫烈亲王‘父王’、‘父亲’,还有很重要的——‘爹’,嗯,还有‘爹爹’(一边容云没反应,宣明旭黑线)。这些您明白,这些称呼代表的意义,我想您也明白。现在,我要说的是,您见到烈亲王后,外人面前叫‘父王’可以,私下里一定要厚着脸皮叫‘父亲’或者是‘爹’,懂吗?……唉,真是让人头疼的父子关系,我知道你们父子关系尴尬,但是听我的一定要厚着脸皮叫啊。……唉,您就是被雪翁弄得教养太好了,我也不是让您不讲礼貌,只是,您要记住一点,脸皮厚很重要,公事公办时就算了,私下里,烈亲王府里那些跟您的母亲大人有仇的,您只管‘大叔’、‘大伯’、‘大婶’的叫。……您能不能别用这样怀疑的眼神看着我,放心,一定能成功。原来还只有八成,如今,啧啧,这头发,司徒真是有眼光啊,咳,我是说,您现在‘人见人爱’,基本有十成把握。对,就是这样,看着别人说话就行了,不会被拒绝的。……您不要一脸茫然,臣会觉得自己很失败。……好吧,我也不奢望您能懂,您只要知道有效就行了嘛……好吧,好吧,臣没有说服力。……这样吧,陛下看那边,来,看着明旭,叫他一声‘旭哥哥’。”
宣明旭原本就一身邪气凛然的暗黑气息,在庄仪的“旭哥哥”三个字下,彻底爆发。然而,他刚要揍人,那一身暗黑的气息,就在容云很好听的“旭哥哥”三个字下,又一泻千里了。
“……”宣明旭。
“……”庄仪。
他还真叫了……
“咳咳,”庄仪自己也觉得有些无语,不过痞子向来恢复力很强,随即,他看向宣明旭,顶着面对暗黑系的心理阴影,不怕死地继续挑衅道:“有效吗?”
宣明旭面无表情,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了两个字:“有效。”
庄仪顿时心花怒放,对着容云:“陛下你看,听我的没错吧。”
容云没说话,他在思考庄仪话里的含金量到底有多少。
庄仪见容云没有说话,再接再厉,说:“陛下,您如果还不信的话,看着微臣,叫声‘仪哥哥’试试吧。哎呀,今天司徒不在,真是可惜——咳咳咳——”
庄仪感慨到一半,就感到浑身一阵寒意袭来,不好的预感由然而生。这种明明温和却犹如末日永叹一般的恐怖气息,不是宣明旭的,是,容云的……糟糕,过火了……如果说被宣明旭恐吓一下处理不好他会有心理阴影的话,被陛下恐吓一下处理不好,他会天天做恶梦的……梦见自己在温柔的地狱中安息……
“陛下,您别这样,微臣冤枉啊,微臣所言句句属实啊。对了,您该听听明旭的意见了吧。”庄仪对容云说完,就转向宣明旭,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宣明旭,用口型说,“明、旭、救、我”,完全不顾刚刚还在挑衅人家。
“……”宣明旭。
“……庄爱卿,劳烦明早先行出发,帮朕打理好沿途事务。”容云收敛了周身的气息,重新温文而笑。
“……”宣明旭。活该……
“……知道了。”庄仪可怜兮兮地回答。他错了……虽然陛下有自制没自觉,但是不傻啊,他应该点到为止的,可是,问题是,他忍不住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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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是“父亲”还是“大叔”,容云并非不懂得一个称呼背后的含义,只不过,此时此刻,在得到一个许可的时候,他懂得怎样去开心,在失去一个许可的时候,他却还不懂得怎样去伤心。在感情上,他从来更重视别人的感受,却不懂得自己也应该拥有什么,或许,他曾经懂得,只是,现在几乎忘记了。所以,也只有容云,在失去了“父亲”这样一个重要的许可之后,还会貌似“没心没肺”地开心别的事吧。
注:烈亲王目前闲职,没有大事一般都是不上朝的。
戏下小剧场:所谓搭档
庄仪:“哎呀,看来本侯爷要先一步出场出任务了啊,兄弟们羡慕吗?嫉妒吗?羡慕嫉妒恨吗?”
宣明旭:“……”
司徒枫:“呵呵,看来,陛下很有先见之明啊……”
庄仪:“哎呀,说什么呢,你们羡慕嫉妒恨就直说,我不会嘲笑你们的~”
宣明旭:“(看司徒枫)……他,没发现?”
司徒枫:“呵呵。”
庄仪:“(终于认识到哪里有些不对)什么没发现?”
司徒枫:“陛下不想你激动起来滔滔不绝,事先为你准备了一个冰山消音器。”
庄仪:“消音器?什么消音器?”
司徒枫:“(看宣明旭)他还真没发现啊。”
宣明旭:“……(对庄仪)你,有搭档。”
庄仪:“搭档?什么搭档?……(似乎想到什么)啊啊啊——”
兰昭:“……我。”
庄仪:“(宽带泪ing)陛下~你太狠了啊……”
第七章:如此疗伤(中)
云儿,他只是一个太过于习惯寂寞,太过于习惯不被人爱的孩子,虽然,他的包容与强势经常让人忽略了这一点。——景瑜
陛下那个白痴啊,他自己懂得什么叫担心,却不懂得什么叫心疼,所以,他会对你的担心负责,却对你的心疼无知无觉。殊不知,他的那些长辈对他早就没有担心,只剩心疼了。心疼可是长期的,会追溯往事的……呵呵,你们说,要是陛下知道还有心疼这种后遗症的话,当初,他还会不会以天下为盘,摆下那场腥风血雨的“末世屠龙局”……——司徒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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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烈亲王府的小演武场离开,穿过一片小树林,便是如今何远与容云所在的清井轩。
这个小轩室,四周围花圃环绕,临近一个小池塘,之间还有一口清井,从摆放在旁边的石台和石几可以看出,这口井似乎是夏天取水冰凉瓜果用的。显然,清井轩是一个夏季避暑闲憩的赏景轩。不难想像它在象百花盛放层绿苍翠之时的美景,然而,此时秋末,满目萧索。
清井轩内——
“何大叔,容云可以借下杯子,用些水吗?”容云问道。
何远点头,这种简单的要求他自然没什么理由不同意,但是,等他看到容云接下来的行为,他随即反应过来有些不对劲:这个小王爷到底有没有明白,自己说要帮他处理伤口的意思……?
容云来到清井旁,用辘轳摇了一桶水上来,将木桶放到地上后,慢慢地半蹲下身,双手捧起一捧冰冷的井水,简单擦洗了一下脸颊与颈间残留的血痕,然后又捧起一捧冰冷的井水,喝了几口……容云再缓缓地站起来,将剩下的水倒入一旁的备用木桶,提着半盛着水的备用木桶重新回到清井轩内。整个过程,容云虽然不是很快,却做得利落无比。
何远平时话就不多,他看着容云,原本是想盯着好提醒容云小心,不要让背上的伤口崩裂恶化,然而,直到容云提着水回来,他也没看到会造成伤口崩裂迹象的动作。看着近在眼前的年轻人,何远突然感觉到有种莫名奇妙的很无语的感觉……
如果说容云做完这一切,何远还能保持一贯的平板表情的话,那么,容云接下来做的一件事情,却让何远不由得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容云拿起桌上的茶杯,盛了半杯井水,随后,从腰间取出一个小药囊,从里面拿出了一颗金色的、黄豆大小的小药丸放到了茶杯中。小药丸入水即溶,整个清井轩立刻充满了药香。
让何远惊讶得睁大了眼睛的,就是那颗金色的小药丸。
说起来,何远当初在军中混了那么多年,后来虽然不能在军中继续任职,却也不时地以随从的身份跟随烈亲王容熙到前线作战,所以,功夫与眼力并没有因为做了烈亲王府的家人就落下。而何远执掌刑罚多年,虽然不是专职的大夫,但是他自问在普通的外伤与内伤上,不输给一般的太医。对于外伤的药物,他自然也很有研究。
容云刚刚溶下去的,难道是传说中的——
“你刚刚溶下去的是……?”
容云抬头,很自然地回答道:“‘雪津’。”
“……”果然是“雪津”!
其实,天下间知道“雪津”是什么的人,更喜欢称它为“雪金”,不仅是因为这种药丸的颜色,更是因为,它确实如黄金一样珍贵,甚至千两黄金难求一颗。
说起“雪津”的药效,最简单的三个字——肉白骨。
因此,江湖各大门派,甚至各国皇亲贵胄无不竞相收购。而知道雪津的人,通常也大都知道它的来历——雪津出自苍云山,每当苍山童叟厉宁雪需要用钱时,就会在江湖上“扔”出一颗雪津卖。说实在的,雪翁这种有些儿戏的行为,一直让众多买家哭笑不得却又无可奈何。
如今,何远眼看着他听说了半辈子却没有见过的神药,就那样被眼前的年轻人轻描淡写地溶在了一杯井水中,怎能不惊讶。
说起来,昨天,他对眼前的年轻人用完“军法”后,去向王爷回报时,他实在没忍住,问了一下王爷,有关那条必须用内力的奇怪的“鞭子”的事情。当时,王爷告诉他,那条鞭子,是“冰火锦”……传闻中的冰火锦!
雪津,冰火锦……X的,恐怕现在就算有人告诉他,小王爷的师父是苍山童叟,他老何都不会惊讶了……
小王爷,他到底是什么人!?
难道……王爷让他趁机会检查这个小王爷的随身物品,对小王爷用下极重的家法,还让小王爷做贴身侍卫,都与这个情况有关系?他老何是不是该找个时间向王爷打听打听了……
……
“何大叔?有劳何大叔了。”
刚刚,容云回答完何远的问题,就反应过来何远是因为雪津的事情而感到惊讶了,所以,他特意等何远平复了惊讶后,才出声。
其实,何远不知道,容云身上还有九颗雪津。昨天,厉宁雪送给徒孙的小药囊中,一共二十颗黄豆大小的小药丸,看起来不起眼,却是十颗千金难求的雪津,以及十颗补气归元的“超级大补丸”。说起来,厉宁雪或许能想到徒孙会吃一颗补气归元丹快速恢复元气,但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容云会在第二天,就直接溶了一颗雪津。而容云用雪津的想法与目的很简单——
以最快的速度,将身体恢复到巅峰状态。
何远听了容云的话,愣了一下,看着容云将茶杯放在他的面前,并在他面前转过身去、微微俯低了身体,才反应过来,容云的意思是让他帮着上药。
在小王爷的理解中,所谓帮忙处理伤口,就只是帮忙上药?……
放下这个先不说,现在,何远看着眼前这半杯价值千两黄金的井水,感到有些为难。半杯井水,怎么上药?用布巾?会不会太浪费了,而且也得有布巾才行啊……
何远环顾整个清井轩内的一切摆设,实在没有发现什么能够代替布巾用的东西。……要不,撕衣服,撕谁的?
这时,背对着何远的容云,因为何远没有动作而回过头来,看到何远为难的表情,容云似乎明白了什么,有些歉意地说:“何大叔,那容云自己来吧。”
“……”啊?自己来?怎么自己来?
还没等何远完全反应过来,就见容云自己用左手拿起了茶杯,缓缓送到自己背后,然后微微倾手,茶杯中的液体,便向一条连绵的银线一般流到了他自己的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