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情不说爱——珩云

文案：

因为幼年的「恐怖经历」，令戚承俊虽然生活经营「娱乐事业」的家庭中，

却没有半点追求女性的想法，更别提具有任何与人交往的经验。

然而，某天醒来，发现自己光裸的跟个男人抱在一起睡又是怎么回事！？

而且，对方竟然指摘他，害他与男朋友分手？

呃？负责……这是哪来的……

好、好吧，既然说交往，那就交往吧……（泪）

一个肥皂式的承诺，让本来没有交集的两个人开始了交往之路。

白启文没预料到，只是随口玩笑的交往与负责，竟让对方好像慢慢的认真了起来。

而自己，好像也跟着，要认真了起来。

明明被甩经历丰富，早已经决定不要太认真去面对感情，

但是，面对一个很久以前就放在心里、心心念念的印象，

要怎么做到，只谈谈情，不说爱？

楔子.所谓因果　……是你想逃也逃不掉的东西……

哄哄闹闹的客厅里，充塞的全都是女人的声音。

高扬的、有些尖锐的谈笑声，浓郁的、各式样的香水及化妆品气味，充塞了整个空间；而在这众多女人的场合中，只

有一个穿着小西服的男童端坐其中，被包围着。

鼻端多种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让他感觉有点想吐、小脑袋也有些晕眩，但他仍然动也不敢动地端坐在椅子上。

刚刚有个小哥哥给了他三个软心糖，而且说如果他回到这里还看到他的话，会给他更多的糖；所以在这样被包围的时

刻，他内心里还紧紧记着，如果他溜掉的话，那个小哥哥就找不到自己了。

也所以，他很乖巧、听话地坐在这里，任凭大人们揉捏。

「哎呀，三位嫂子，你们家这个孩子真可爱，而且又安静又乖，还有这脸蛋、眼睛还圆圆亮亮的……唉唷！」其中一

个女人说着伸出细长涂着紫红色丹蔻的手指，轻轻地拧了那圆嫩的脸蛋一把，「真是太可爱了，好想抱回去呀！」

在主人乐呵呵的笑声中，她凑过脸去用力亲了一下那粉扑扑的脸蛋，跟着将那小身躯紧紧抱住；男童的脸蛋就这样硬

生生被押入那丰腴柔软的胸部，一瞬间呼吸困难。

「是啊嫂子，我也是看得好喜欢啊！」

另外一名女子也不甘落于人后，将男孩抢过来抱着，亲了一口。

有了先例，数双手臂开始争先恐后争夺起来，中间还参杂着些微争执的声音，哄闹得让人脑袋发晕。

不一会儿，男童那白晰的、圆鼓鼓的腮帮子印上了数种颜色鲜艳的口红印；而在数人手中、各式各样香水味的怀抱中

来来去去的男童涨红了脸，眼眶浮现了水气，湿润润的仿佛就快要哭出来一般。

「哎呀？怎么啦，别哭别哭，阿姨心疼啊，来亲一个。」

随后又一个口红印盖上，更多的女人包围了过来，叽叽喳喳的你一句我一句、你一拥我一抱地包围住男孩。

更多的香水味、更多的化妆品味道、更多尖锐的声音、更多的抢夺手臂……还有，更少的空气……

男童头晕脑胀地看着眼前那许多妍丽的面孔，跟着张开了小嘴，像是想呼吸空气般的喘了两口气，然后——

「哇啊？！小七、小七你怎么吐了！」

「唉呀！嫂子嫂子，小七昏倒了，怎么办，要不要叫救护车啊？」

「快点，拿纸巾、不是，毛巾快来啊！」

那一天的磨难，由三颗软心糖而起始，由混乱而终结。

而，戚承俊在未来的二十几年生涯中，大概从没深刻了解，他这一辈子的磨难，其实全都是由这三颗无害的软心糖而

起。

只是后来，有一个人比他更早深刻地体会到，所谓的因果，真是让人无法逃避的可怕东西。？？

Ch1.所谓人生　……就是由很多意外组成……

一如往常的午后，一点整。

戚承俊站在穿衣镜前，一边扣上自己的袖扣，一边看着穿衣镜上贴着的字条，逐一审视身上的饰品物件。

Strellson浅色V领衬衫及长裤，吹整好的发型、颈子上的项链、腕上的手表，以及店内规定一定要喷上的Acca Kappa

……在白麝香的气味散开的同时，他拉过衣架上烫好的西装外套，走出房门下楼。

「啊、小七早啊！」

「二姐、四哥早。」他对客厅中看着电视新闻的一男一女招呼，跟着，走进了饭厅拉开椅子坐下，对依旧穿着睡袍、

睡眼惺忪的两位妇人打了招呼，「二妈、小妈早。」

「嗯……早啊，小七。」

时间已经是下午一点多，实在不该是说早的时间，然而，这种在一般家庭中的早晨场景，却是过了中午才会在戚家出

现。

而戚家不同于他人家庭的，还不只作息生活这一点。

其一，他的父亲有三个老婆，而他们这些孩子，有三个妈。

虽然这些老婆都不是正室，但由于正室早在许久以前过世，只是还保留著名分，三人也就理所当然地成了戚家不分大

小、只有顺序的女主人。

其二，戚家所经营的事业，说得好听是正当的娱乐业，但或者只差一步，便要被归类到非法行业里头去了。

整个戚家营业系统旗下的电子游戏场（参杂有赌博机台）、KTV（有坐台小姐）、PUB（有公关坐台）、舞厅（当然有

陪酒的）……每一个事业，多多少少都参杂有一些非法的东西在里头；而整个体系中，可以算是合法、健康、阳光营

业的，大概只有戚家老大目前接手的健身房，以及老三自己建议要开的网咖。

而戚承俊也因为家庭事业的关系，在二哥负责的仕女俱乐部——说穿了也就是男公关店——上班。

因为这些「娱乐事业」的营业时间与寻常上班族不同，所以戚家的人多数中午才起床，也造就了中午才出现的早餐情

景。

或者在他人眼里不正常，但对戚承俊而言，这却是十分规律的日常生活。

「对了小七，明天你生日，我跟你二哥说好了，不让你去上班喔。」戚家的二太太边喝着醒神的美容茶，边眯眼微笑

地说。

「咦？可是……」明天店里有活动啊……

他从饭碗里抬头，才想开口说什么，便被打了回票。

「什么可是的？」三太太瞪了他一眼，「我跟你大妈、二妈说好了，明天带你出去走走，顺便认识几个朋友，啊？」

呃、该不会又是……相亲吧？

戚承俊略略张了嘴，想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他的二妈、小妈就又开口了。

「小七你也要二十七岁啦，总该好好地找个女孩子交往嘛。」

「是啊二姐，看我们小七，这么俊，欸。」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也不管眼前人有点僵住的表情，都伸手宠溺似地揉捏了一下那张俊脸，满足地欣赏着儿子

身上的打扮。

嗯，果然老二就是有眼光，把小七这上上下下，打理得十足十的好看！

「你看你，整天待在店里也交不上什么女朋友，当然要出去跟其他人认识认识嘛！二姐你说对吧？」

「没错！上次啊，吴太太还跟我说想介绍她表侄女……」

被当作话题中心，却又无力作任何反抗与反论的戚承俊，只能僵硬地扯出这几年在店里面训练出的营业笑容；内心则

因为想起每次所谓的认识朋友而浑身不适。

他不想去，并不仅仅是因为是相亲，而是因为每一次所谓认识朋友的场合里，除了自己以外的都是女人。

虽然在店里上班几年后，他终于习惯将一切当工作，而能够在女人多的场合多待一阵子；但是若身边有超过三个女人

包围，他依然会忍不住全身僵硬、寒毛直竖，一旦她们太过靠近，还会让他不自觉地开始头晕想吐，跟着就想逃跑。

所以在店里，他从不去超过三个以上女人的座位，而二哥知道他的问题，向来也不勉强他，甚至会帮他解困、让他离

开。

但是，他又不忍心、也不敢破坏母亲们的兴致。

他知道母亲们向来最疼爱年纪最小的自己，也很感激母亲们对他的宠溺，但是就算如此，他受到的关注也太多太多了

。

从穿着衣物到车子，从就读的大学、科系到工作地点，他所有的一切都是母亲们在决定，就连父亲跟六位哥哥姐姐都

不敢插手置喙。

所以他不像二姐，因为懒得整理房子才没搬出去；也不像四哥，是因为没找到合意的房子才住家中。

他没搬出去，是因为即使已经到了快二十七岁的年纪，家里所有人基本还是拿他当小孩子看待；母亲们更是以舍不得

为理由，怎么都不肯让他独居。

他并不想让母亲们难过，只是仍然会想着能不能……能不能偶尔，也让自己决定些什么呢？

「所以小七，明天跟我们出门，知道吗？」终于结束了热烈对谈的两位母亲回头看看他，眯眯笑的眼眸充满愉悦，「

真高兴，好久没跟小七出门了！」

一听见母亲们这句话，他点了点头，默默地把想说的话吞了下来，继续吃饭。？

对白启文而言，这也是个一如往常的日子。

前提是，如果把寒冷十二月晚上十一点刚睡着就被Call起来赶到殡仪馆替过几小时就出殡的亡者改妆这点也当作日常

的一部分的话，那确实很正常。

「对不起啊白大哥，家属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又说那个妆不好要改淡一点。让他们自己改他们又不肯，而且负责的那

位化妆师现在人在南部，所以只好找你了。」面对眼前阴沉着脸，吊着一双充满杀气的细长眼眸瞪她的人，穿着黑色

套装的女孩只能双手合十做求饶状，「我知道你很晚才回家，我知道你睡不饱会很想杀人，但是等你改完妆再来杀我

吧！明天一早就要出殡了，拜托拜托！」

看着眼前的女孩子俯低求饶的姿态，白启文再怎么想骂人，也只能把话收起来——谁让他从小被母亲教导，骂谁都可

以就是不能骂女孩子。

再说要骂，他会去骂那个叫人Call他的人。

不再多说话，他直接把工作人员替他预备好的防护衣物穿上，戴上口罩跟手套，取出化妆用的工具摆放好；跟着走到

棺木前，在亡者脸庞四周放上防止弄脏衣服的白布，夹好头发准备改妆。

他看了看棺木中躺着的女孩——确实是女孩，很年轻，也很……令人惋惜。

他悄悄地往女孩身体侧向看，手腕上刻意挂了条佛珠，也略微有上些粉底，但是，仍没有掩盖住那鲜红的刀痕。

是自杀的案子……白启文唇角一抿，动作停了下来，眉头跟着紧皱。

他明明有跟小徐说过，自杀的案子别找他的。

「白大哥？」看他动作停顿，女孩小心地唤。

「……没事。」白启文收敛了心神，专注仔细地看着女孩脸上的妆。

以这个年岁而言，眼妆确实过浓了些；而且选的口红的颜色过于深重了，像是还要成熟个十几岁的人才用的色调。

他问清楚了亡者名字，心中惯例地默念后，着手开始卸妆。

冰冷僵硬的肌肤要上妆本来就需要多重程序，要卸了妆再上，则又要加倍功夫。

「家属的意思是这样太浓了吗？只要改淡就好了？还有没有其他要求？」他口中问着，手也不停歇地迅速动作。

「家属的意思是说，尽量化得看起来更正经，还有，尽量选淡粉彩的色系，看起来亮眼一点。」她说着，仿佛安心下

来地按住嘴角，打了个喝欠，「先前亡者的母亲看了没说什么我还以为OK的……没想到都入殓了，突然才说要改……

」

看着站在几公尺外明明累得要揉眼睛，但是还是陪着他的女孩子，白启文开口：

「小魏，你如果累了先去外面的椅子躺躺，我好了再叫你。」

他知道礼仪师的工作内容繁多又重，不仅要跟家属洽谈所有丧葬事宜，还要确保葬礼完善进行；小魏又是做了才半年

的半生手，今天晚上一定是急到没办法才找人要他的电话。

姑且不论小魏是女孩子，做这份工作格外辛苦，就算是男人这时候也应该累了。

「可是，这是我的工作。」她有些动摇，但还是几分坚持地说。

「化完妆之后才是你的工作。」他边卸妆边说，「明天还要忙一天，不想我现在赶你回家的话，就去休息。」

「……好，那我去外面休息了……」知道他是体贴自己，她感激地点了点头，「白大哥谢谢你了，好了叫我一声喔！

」

他随意应了一声便不再管周围，专心地完成妆卸后，开始替女孩上妆。

粉底重上，选择带珍珠亮粉的浅肤色粉底；腮红，用很淡的樱粉红仔细匀开，看起来自然粉嫩而丰润；眼妆改用了些

许淡桃红配上银白，更显亮眼；而唇膏，则用了略为带紫的粉红色调。

脸上的妆完成后，他执起女孩的手腕取下佛珠，用调好的肤色膏状物敷上伤痕，均匀涂抹；等干了之后又用粉底扑了

扑，直到红痕及凸痕彻底掩盖去，才将佛珠戴回。

「好了，手边东西不够，只能帮你改改脸上的妆，饰品之类是没办法换了……不过，这样很漂亮呢，高兴吗？」口罩

下的唇角微微勾起，收起了用来掩盖的白布后，白启文拿起梳子，将女孩的头发仔细地再梳理整齐，沉默须臾过后又

开口，「如果有下辈子，别再这么傻了，知道吗？」

放下手中工具，静静地看着化妆后女孩那仿佛在微笑的唇角半晌，白启文轻吁了口气脱下手套丢弃；跟着把要送去洗

涤的衣物收拢在一起，收好化妆用具，提起化妆箱往外走。

「小魏，起来了。」他轻轻推了下在椅子上睡着的女孩子，「处理好了，我要回去啰。」

「唔……嗯？好了？！」她一惊，立刻张眼跳了起来，也不管白启文还在就冲去看情况；不一会儿，又冲了回来一迭

连声地说：「白大哥我真是太感激你了你好厉害啊简直是我心中的大神没有你我该怎么办请接受我的崇拜吧！」

看她气也不喘连续就这样嚷嚷，白启文有些受不了地敲了下她的头。

「拜托一下，现在半夜快两点，你竟然在殡仪馆横冲直撞，还什么神不神的！」说着，还斜挑起眼瞪她，「处理好的

话，你也该回去休息了，明天六点就要来了不是？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这么晚了，女孩子一个人不是很安全。

「不用了，我自己骑车来的，而且我住很近，安啦！」她嘻嘻哈哈地摆摆手，跟着问道：「反而是白大哥你住的地方

比较危险吧！上次还听说有黑帮火拼不是吗？这么晚回去安全吗？」

白启文住的地方是属于市内大众普遍熟知的风化区。举凡舞厅、酒店、公关店……几乎都齐聚在一区了，也所以在新

闻上面常常可以看到那里有酒客打群架、黑帮刀枪火拼等等的事情发生。

公司的人不只一次问他要不要换地方住，白启文却说反正租金便宜，他又不怕吵也住习惯了，怎么都不肯搬家。

她其实很好奇，照理来说那个区域的存在也不是短短几年的事情，连外地人都知道那就是酒店舞厅林立的区域，就连

住那一区的多数也都是从事风化业的；为什么白启文会选择那个地方住，而且一住就是三四年？

不过，白启文的私生活向来是个谜，恐怕全公司也只有徐大哥知道得详细点。

果然照旧，白启文只是耸肩回答：「他们打他们的，反正打不到我头上来就好。」

「好吧，那你回去小心噢！」她也知道不可能说赢他的，只好扬眉嘻嘻笑，「还有，真的多谢你了，改天请你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