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秦（FZ）下+番外——疏桐

如果要一句话来概括的话，欧阳令正是那种，在感情之前，先认识到并承担起责任的人。

同郁岚结婚生子，是长辈之命，媒妁之言——为了承担起延续香火，扩张欧阳家势力的责任，他并没有像当年多数年

轻人那样，追求自由恋爱自由婚姻。毕竟郁岚是个好女人，长相气质不让他讨厌，双方家境出身也是门当户对——最

重要的是，欧阳令知道，郁岚爱他。

一个心甘情愿爱着他的女人；一个愿意和他同甘共苦，建立起家庭的女人；一个不管他如何忙于工作，始终默默陪伴

他左右，为他守住一个港湾的女人。

欧阳令不奢求更多，此生能得到郁岚这样的伴侣，他始终是心怀感激和怜惜。对郁岚的柔情似水爱意深沉，欧阳令也

是尽可能努力回应——相伴十几年，他虽然从头到尾都没能达到和对方一样的爱情，却着实担起了丈夫的责任，为郁

岚和欧阳涵，为整个欧阳一族，辛苦打拼日夜操劳，撑起一片安详平和的家园。

曾经以为，他会和郁岚这样到老。平平淡淡，就像这世界上千千万万夫妻一样，相敬如宾白头偕老，有什么不好呢。

郁岚临终前，长久地凝视着他。那温柔的眼睛中，洋溢着无限的爱意，也有一丝忧愁怅然。

欧阳令心知肚明，握住她的手，说对不起。

——我是个呆板的男人。也许我的爱情，没那么浪漫。

她虚弱地笑，你没有对不起我，反而是我，我很抱歉……不过，如果有下辈子，我还想嫁给你，你答应吗？

欧阳令居然有点惶然，紧紧抓住苍白的手，裹在自己手中，怎么不愿意。

郁岚满足地闭上眼，那我下辈子一定加油，一定让你真正爱上我。

当时的欧阳令并不明白郁岚为什么那么说。他不了解郁岚所认识的“爱”是什么东西，如果那指的是法国式的浪漫爱

情，那他确实给不了。

烛光晚餐，浪漫二人行……也许他天生不是这个料，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达到杜琏那种水平。

他欧阳令，只是个普通的男人，不是情圣。

但这些事情，拿到今天来看，却让欧阳令明白，他根本就没有爱过郁岚。

真正的爱情，真的会让天下最呆最闷，最工作狂的男人，变成多情种子。

欧阳令从没想到自己会有满脑子疯狂主意的一天。

可事实上，为了给小秦送个生日礼物，他亲自设计监督，一星期之内，做出天下独一无二的夜光天花板；怕家里的花

草扎到小秦，他一句话就要人剪掉园中所有玫瑰月季海棠枝叶上的刺，连室内的仙人掌仙人球都不放过；看小秦喜欢

女生送的千纸鹤，他先是大发雷霆，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后来却偷偷在书房里学着叠那种小手工，还要求管家给他

全权保密……

想到自己第一次叠出来的东西，真是丑的可以——与其说是鹤，不如说是火鸡。

欧阳令忍不住轻笑，原来自己也有这么冲动的一天。他总算理解大学时候，那些不惜花一个月生活费却要在情人节订

一个烛光晚餐请女友的小伙子的心情了。

这一笑却惊动了小秦，小家伙转过身来，就看到欧阳令带着微笑看着自己，不由悄悄脸红了，问道：“爸爸，怎么了

？”

小秦以为自己刚才吃了东西，沾到嘴巴上了，赶紧伸手抹抹嘴角——嗯？没有什么啊。

欧阳令看他伸着两只小手看的样子，好像一只小仓鼠，特别可爱，不由笑了，长臂一伸：“来。”

小家伙高兴了，赶快凑过去，趴到欧阳令怀里。闻闻，皱眉：“你喝酒了！”

“一点。”欧阳令漫不经心地说着，呼吸之间都是小秦清爽的洗发水味道，心情一下晴空万里。一手绕着小秦细软的

发梢，一手把小家伙结实揽住，才踌躇问道：“小秦？”

“嗯？”小家伙还在检查欧阳令的衬衫——艾米说过，如果男人身上有很香很浓的香水味，说明他肯定不老实！小秦

当然不相信欧阳令是“不老实”的男人，但还是忍不住闻来闻去。

欧阳令被他好像小狗一样闻得受不了，终于说道：“干嘛呢？跟小狗似的。把我当肉骨头了？”

小秦抬起头，圆眼睛笑得弯弯的：“没有香水味，太好了！”还笑出声了。

欧阳令失笑：“我用的男士香水，怎么就没有味道？”

小秦认真地说：“我说的不是你用的，我是说那些姐姐阿姨用的。”

他这么一说，自己也察觉不好，赶紧闭了嘴巴。欧阳令心里一动，却是揪住不放：“姐姐阿姨的香水味，你闻我身上

干什么呢？”

小家伙一头扎到他怀里不说话。欧阳令不依不饶，手还伸到腋下咯吱他，连问几声，问急了，小秦闷闷地说：“我这

是替容婉阿姨检查的！”

这话犹如当头一棒，欧阳令一下被打醒，手上动作也停下了。

第四十九章：倒计时

欧阳令伸手把小秦拉起来，问道：“就这么希望我跟她结婚吗？”

他胸中一口气堵在那里，说话口吻也僵硬得很，小秦瑟缩了一下，垂着眼皮不吭声了。

这孩子，竟然如此倔强。欧阳令皱眉，杜琏确实告诉过他，小秦虽然确实发觉了自己的情意，但若要他坦承出来，一

时半会儿还是很难。

苦命鸳鸯啊，哈哈哈——这样说笑着的杜琏，却是一脸同情。

也许他看惯了欧阳令宠溺疼爱小秦至深，忘了欧阳令商人的本质。

“好，”冷冰冰的声音，拥抱也随之离去，窗外的凉风扑面而来，把少年细软的头发吹散。好冷——小秦忍不住打了

个喷嚏。

欧阳令好似没看到，依旧面无表情地说：“真是个乖孩子，容婉一定很高兴，”见小秦垂着头一动不动，又加了句：

“既然是小秦心愿，那我很快就和她结婚。”

小家伙受惊一样抬起头，只看到欧阳令雕像般的侧脸。他的嘴唇紧紧地抿着，双眼一眨不眨地直视前方，那种距离感

，是前所未有的遥远。

小秦没想到，欧阳令说话果然当真。从那天开始，他就很少按时回家，甚至连早饭时间都很少出现。即使偶尔碰到，

他也再不对自己表示亲昵，总是忙于工作，应酬，还有——准备结婚。

一个星期，又一个星期，小秦几乎已经习惯每天早上管家的例行会议。今天要去购置金银餐具，明天是全套大红的床

上用品，后天把所有的灯盏都换新，大后天……

家里所有的人都喜气洋洋，盼着漂亮的女主人早日过门。

管家说，先生一个人，太久，久到他们都跟着心疼。

小秦也很心疼。他不是心疼欧阳令这些年的“鳏居”，他是真的心很疼。

欧阳令要跟别的女人结婚，而他没有任何立场去阻止，这让他实在很难过。

原来难过是这么要命，心脏隐隐的疼痛，那种长长久久的煎熬，他真的很不舒服。

哪怕是在学校，那种疼痛依旧。

欧阳令很爽快地答应他回学校，甚至没有关心一下打针的问题。以前明明是决不让步的。

这还是第一次，欧阳令无条件同意他的要求。也对，他现在每天忙着跟容婉阿姨约会谈恋爱准备结婚，自然没那个闲

心关心自己的小儿子。

小秦穿过洒满阳光的走廊，心里意外地越来越生气。

这个色大叔！

当初就应该把他的心偷走，看他怎么喜欢别人！

他愤愤地跺脚，却没注意到窗外疾飞而来的棒球。

“小心！”一个黑影突然冲出来把他挡在身后，接着发出一声闷哼。

棒球掉到地上，滚到墙角去了。

小秦这才发现自己幸免于难，赶紧冲上去查看那个人的情况：“你怎么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话说到一半，那人一抬头，立刻改为惊叫：“是你？！”

林雨笑得灿烂，“怎么，不行啊？”球好像打到他的左肩，雪白的制服黑了一块，他右手紧紧捂在上面，眼睛却看着

小秦一眨不眨。

小秦一下子结巴：“哪，哪有！我只是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呃，学长。”

林雨笑得更开心了：“这就叫缘分呐~哎，叫学长多别扭啊，还是叫哥哥吧。”

小秦点点头，林雨一面捡起球扔回去，一面问他：“瞧你慢吞吞地走着，这是要去哪儿？参加什么社团了吗？”

“还没，”小秦有点汗，“我要去医务室打针。”现在是课外活动时间，别人都去该打球的打球，该游泳的游泳，自

己却要在那个雪白的医务室里白白呆上两个小时，想想都没劲。

林雨看他那么沮丧，安慰道：“没关系……呃……”他刚才想伸左手拍拍小家伙脑袋，谁知牵动了伤处，顿时眉毛拧

成个疙瘩，看起来很痛苦。

小秦不免着急起来，赶忙说道：“林……哥哥，那你跟我一起去医务室看看吧！真是对不起，都是因为我……”话还

没说完就被揉了脑袋：“说什么呢！保护小弟不是应该的吗？”

林雨说笑如常，等揭开衣服，小秦才发现他受伤其实很严重，那个球飞得又快又有力，让他生生截住，砸到的地方已

经青得发黑了。

小家伙歉疚地要命，一个劲儿道歉，林雨最后都无奈了：“这点小事，不至于吧……哎呀，小秦你再说我可就生气了

啊！”

小秦看他这样说，只好呐呐的说：“可是……都是我不好，我要是不停下……”

医生给他挂了一个多星期的针，已经很熟了，边麻利地给他扎针，边说道：“幸好是他给你挡下了，如果那球砸的是

你，这会儿估计都疼晕了。”

林雨笑呵呵地接到：“就是，这么说咱们还赚了呢。”

他们越这样宽慰小秦越感动，便说：“别这么说……我一定好好报答你！”

林雨愣了一下，估计没想到他能说出这么经典的话，不由噗呲一笑，“啧，怎么报答？——以身相许？”

小秦脸登时红了。

医生瞧他耳朵都红了，嗔道：“林雨，别开这玩笑，小秦面皮儿薄！”

林雨赶忙说：“啊啊，我开玩笑啦，别当真！”自己当真想了一下，说：“不过说起来，确实有件事情，兴许你愿意

帮我的忙？”

“什么事？只要我能做到，我一定帮忙！”

“呃，呵呵，那好，”林雨开心地笑着，露出两颗虎牙，“其实我们学生会正在招新……小秦你不是没参加什么社团

吗，不如来学生会，帮我忙，行吗？”

“学生会……”小秦这才想到，在他住院的时间里，学生会好像换届了，新一届会长是高二的学生，艾米还花痴了好

久。

林雨看他圆圆的眼睛，了悟笑道：“没错，我就是这届学生会的头儿。”

医生走过来敲他脑袋：“什么头儿头儿的，非把好好的学生会说成黑社会，臭小子！”一面对小秦说道：“林雨是这

届的学生会长。他这个提议也不错，进学生会，对人际交往和学习都有帮助，小秦你考虑一下吧。”

林雨高兴地一面躲，一面说：“谢谢林老师啊。”

小秦这些天做什么都无精打采的，既然林雨提出了，也没有细问具体情况，就加入学生会。说实在的，与其闲下来就

因为那个色大叔的事情烦闷难受，还不如天天忙碌呢，起码能起到转移注意力的作用。

可事实上，不管干什么他都心不在焉，直到进了学生会才发现，自己根本不是最基本的最忙碌的“干事”，而是“副

会长。”

学生会一共一百多个人，副会长只有两个，想也轮不上他啊。

“我觉得你很适合这个职务，”林雨坐在学生会室的办公桌后面，一本正经地说：“负责监督指导学术部、文艺部、

宣传部的工作，这不是很好吗？”说着还强调，“学习成绩优异，还有乐器特长，这是我综合考虑的结果。”

“可是，”小秦听他说得有道理，犹豫了一下问道：“我没有什么实际工作啊，这三个部都有各自的部长和副部，再

说会长你也负责他们的监督工作。我好像什么都不用干。”

林雨忍不住笑起来：“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嫌活儿少的，小秦你还真可爱。”他心情很好地走过来把小秦的工作计

划表抽走看了看：“哎，这不是排得很满嘛。——你不用去医务室了吗？”

“嗯，我已经完全恢复了，”小秦笑笑，“所以希望能多做点工作……不然，我这个‘副会长’实在名不副实，这不

公平。”

小秦很认真地说完这些话，才注意到林雨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他的脸。

“……会长？”

“啊？咳，”林雨有点尴尬地移开目光，话语却很温柔：“我……你刚进来，不如先熟悉下情况，等过段时间我给你

分配工作，行吗？”

他轻轻把计划表递回来，“这个表，等过阵子再用吧。这段时间你先跟着我熟悉熟悉。”说话间莫名脸红了。

小秦还想说什么，林雨却立刻坐下开始处理各种文件。刚才的学生会例会通过了文艺部的夏日演出计划，估计这阵子

有的忙了。

“那好吧，”小秦说着，只好小心收起自己的计划表，那东西可是他花了一个半小时弄好的，“会长，你有什么事情

要帮忙的，一定告诉我啊！”

也许是他的口气特别认真，林雨不由抬头一笑：“好啊。”

因为他的微笑，小秦的心情稍稍好了一点。笑容的感染力真是奇妙的东西。

一直到回家之前，他都尽力回忆那个微笑，好忘掉欧阳令的事情。

夏天已经来到。天黑的晚，小秦也不用那么早早睡觉。

他还是照例一个人写作业，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看电视练琴玩一会儿，然后一个人洗澡，跟管家道晚安，一个人回到

楼上，一个人在床上躺着。

一个人睁着眼，用视线描绘天花板上的夏季星座，一直等到楼下传来汽车的声音。

然后他会跳下床，偷偷从窗帘的缝隙往下看，在夜色中辨别欧阳令的身影。

偷偷听他上楼的声音。

他会在书房停一会儿，接着出来，回到卧室。

开门关门，接着就是无声无息。

小秦闭上眼，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心里痛到，眼泪满满。

第五十章：雷雨夜

“欧阳小秦——欧阳小秦！”

“啊！”小秦惊慌失措地站起来，手中的课本咣当一声掉在地上。发现全班同学在老师的带领下集体对他行注目礼，

一下子连耳根都红透了。

威严的女老师站在讲台上，犀利的目光透过镜片直射过来：“我刚才讲到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