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在地上的那几个小小的方块,高士骞告诉他,他以前所看见的漂亮烟花,都是从这种一点儿也不起眼的方块里面放
出来的。
一阵敲锣打鼓声后,在当地商会会长的主持下,凌沐然等了好久的烟花会终于千呼万唤始出来。为了争得头筹,各家
铺子都拿出了绝活,百丝明灯、斩蛟长剑、新妆神女、吹箫狂客……各种栩栩如生的图案在空中闪现,凌沐然嘴巴张
得大大的,这才知道以前看的那些烟花不过是小儿科,此时连眼睛都不敢眨,生怕错过了更精彩的,。
一转眼,已经到了最后一家的表演时间,凌沐然痴痴地看着黑夜中那精致无比的百菊争艳图,早已全然失神。不料此
时,一团红艳艳的火球突然出现在众人上方,眼看着竟直往凌沐然这边砸过来,周围的不少人都已离开座位,忙乱地
往后逃窜,而凌沐然却呆呆地坐着,根本就没意识到即将降临的危险。
“沐然!”高士骞大喊一声,猛地站起来向凌沐然扑过去,顺势滚了半圈,以自己为肉垫,让凌沐然趴在自己身上。
只听见耳边“哧拉”一声,高士骞定下神来看过去,只见那团火球就落在刚才凌沐然坐的椅子上,那把椅子已经被点
燃了,正冒着熊熊火光。
凌沐然此时才清醒过来,顺着高士骞的目光看向那把燃烧中的椅子,怯怯地问:“刚才……发生什么了?”
“你刚才在想些什么啊!”高士骞扯着大嗓门对凌沐然喊道:“那火球差一点就砸你头上了,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
“我……”凌沐然咬咬嘴唇,一脸的委屈:“这能怪我吗?我又不像少东家你见多识广,我从没看过那么好看的烟花
,所以才会走神的……天上掉火球,难道是我愿意的不成?”
高士骞也意识到自己过于激动了,一把抱着凌沐然站起来,见周围围了一圈的人,便一路抱着他走到会场外面。找了
个安静的地方,高士骞拍拍凌沐然的背安慰他:“对不起,我不该那么凶,我只是被你吓坏了,你都不知道我刚才眼
看着那个火球向你砸过来,心里真的有被火烧到的感觉。”
听到高士骞好声好气地哄着自己,凌沐然吸吸鼻子,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再加上高士骞刚刚还救了他一命,凌沐然自
然不能再跟他生气,双手反而把高士骞抱得更紧一些。两人依偎了一会儿,高士骞觉得气氛正好,心里盘算起要不要
干脆趁热打铁,把这层窗户纸给捅破了,凌沐然却突然睁大了眼睛,问出一句极为破坏气氛的话:
“咦,你的腰不疼了吗?”
第二十四章
“咦,你的腰不疼了吗?”
高士骞抽抽嘴角,要不是凌沐然提醒,他还想不起自己正处于腰疼状态的事情呢!刚才情况那么紧急,他一心一意都
扑在凌沐然身上,那种装出来的腰疼,根本没功夫管了。可是现在……高士骞的眼珠子迅速地转了两圈,觉得现在再
继续装腰疼就太假了,还不如……
“好奇怪啊!”高士骞的眼睛瞬间瞪得比凌沐然还要大,满脸都是惊喜的表情,语气极尽所能的夸张:“要不是你提
醒,我还真没发现我的腰竟然好了!沐然,你真是我的福星!”高士骞嚷嚷完,凑过去在凌沐然的脸颊上“吧嗒”亲
了一口。
“你你你……”凌沐然挣扎着从高士骞身上跳下来,站在五米开外用手臂猛擦自己的脸。借着月色,高士骞见凌沐然
义愤填膺的小脸已然变得红通通的,也不知究竟是被手搓的,还是害羞的,觉得眼前人看起来竟可口无比,让人产生
了一口吞下去的念头。
“咳咳,”高士骞清清嗓子,把不该有的念头从脑中驱逐出去,用无辜的眼神看着凌沐然说:“抱歉,我刚才太激动
了,一时忘形。”
一时忘形就可以乱亲人么?难不成你每次忘形了都会去亲别人?凌沐然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而更让他感到不是滋味
的是,相比自己被高士骞占便宜了,他发现自己更在乎的居然是高士骞到底有没有随便乱亲人的坏毛病!
啊啊啊我究竟是怎么了,这么在乎他干什么!凌沐然维持着平静的外表,在内心默默咆哮了一句。憋着一肚子火气和
各种胡思乱想,凌沐然在高士骞的脚背上重重踩了几下。可惜他力气小,对高士骞来说被踩几下跟玩儿似的,高士骞
不仅开开心心地任他踩,在他踩完以后还涎着脸问:“累不累?气消了没有?要不要再多踩几下?”
这人没救了!凌沐然一甩手,撇下他一个人往外走。走了几步想起自己不认识路,最终还是老大不服气地被高士骞领
了回去。
两人一回到当铺,顾掌柜就急匆匆地奔出来迎接,见两人安然无恙,总算舒了一口气,吩咐立刻准备热水给两人梳洗
。见顾掌柜对自己使了个眼色,高士骞让凌沐然先回房去休息,眼看着人走出前厅,转头问道:“什么事情?”
顾掌柜说:“少东家,您今日可算出了个大风头,如今整座城里都在传了刚才那桩意外,您已经成了大家口中舍身救
人的大英雄了。”
高士骞啧啧嘴,白了顾掌柜一眼:“老顾,你这是夸我还是讽我呢?我怎么听着觉得怪不是滋味儿的。”
顾掌柜扯起嘴角笑笑:“少东家美人在怀,自然春风得意,众目睽睽之下抱着人一走了之也没关系,反正有老身留下
来善后。老身可是被一行人团团围住,有来道歉的,有来问情况的,还有凑热闹的。可怜我一把老骨头,要不是店里
的伙计帮忙开路,八成出不来了,即便如此,老身还差点挤去了半条命。”
“好好好,都是我的不是,我见色忘义,不该把您抛下。”高士骞站起来要给顾掌柜作揖,“顾掌柜辛苦了,请受我
一拜。”
“我可不敢当,少东家您已经让我丢了半条命了,现在我要是受了您这一拜,更要折寿了,我可还想多活几年呢。”
顾掌柜嘴上开着玩笑,手上却赶紧扶住高士骞:“再说了,我就算受了您的礼,那些帮着我的伙计呢,难道少东家给
他们每人都行个礼不成?”
“罢了罢了,我知道你这老狐狸的意思,今年你尽管给他们封大红包,明年每个人的月饷再加半贯钱。”高士骞原本
想要装生气的,可板起脸还不到三秒钟就笑了出来,指着顾掌柜说:“老顾啊,这几年,就你最会闹钱的事。你对下
头做人情,每次都来问我拿银子。你也不算算,你这里涨了,其他的店也要涨,你统共要讹去我多少银子?”
顾掌柜反过来向高士骞作揖:“少东家此言老身可不敢当,若非少东家菩萨心肠,老身也绝不会有此念头。何况老身
做人情,也是为了做好当铺的生意,相信涨月饷的消息一出,所有高盛当铺的掌柜和伙计们都会感激少爷的宽厚仁善
,做事也会更尽心尽力。”
高士骞轻哼一声:“老顾,你别的话都不错,唯有一句话,我高士骞可不是菩萨心肠。我喜欢的人,我拼命疼;能帮
我的人,我用心待,我能帮的人,我竭力帮。但是,若有犯我者,我也必会狠狠地反击回去。”
说这话的高士骞,收起了脸上常挂着的笑容,神情严峻里带了三分冷意。他双手背在身后,下巴微微扬起,昂首挺胸
地站在那里,浑身散发出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强大气场。顾掌柜虽与他熟稔,此时心头也不由地冒出一种敬畏感。他
微微佝偻起身子,压低了声音道:“老身明白。少东家吩咐老身办的事情,老身为防万一,全都亲力亲为,请少爷放
心。”
高士骞点点头,又恢复了刚才那种带着些促狭的语气:“老顾,你我还信不过么?好了,我也该去洗洗了,这衣服上
还沾着一地的灰呢。”
顾掌柜也跟着微笑起来:“少东家快请吧,我让他们立刻把热水给您送过去。哦对了,明日中午烟花商会的会长和闯
祸的那家烟花店的店主在醉风楼摆了酒宴,请您携眷出席,要好好向您赔罪。”
“携眷?”高士骞有些迷茫,自己身边可没有任何的女子啊。
顾掌柜笑得暧昧:“他们见少东家和小凌公子举止亲昵,把小凌公子当成少夫人了,还以为他是女扮男装。”
听了这番解释,高士骞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心头的不畅一扫而空,迈着轻快得几乎要飞来的脚步,回自己房里去了
。
把浑身上下都仔细洗了一遍,再换上干净衣裳,高士骞出门去了趟茅厕。回来时,发现隔壁凌沐然那间房里的灯居然
还亮着,高士骞好奇地敲敲门,听到凌沐然喊“进来”,便推开门走了进去。
“是你呀!”凌沐然盘着腿坐在床上,穿着干净的白色里衣,领口开得有些大,露出凹凸有致的锁骨和一大片白嫩嫩
的肌肤来,让高士骞顿时移不开眼。
一路盯着凌沐然的领口,高士骞慢慢走到他床边坐下,伸出手去摸了一把凌沐然的头发,黑亮亮的头发刚洗过,如今
已经干了,摸起来又柔又滑。
唉,摸不到肌肤,只能摸摸头发代替了……高士骞默默感叹一声,对凌沐然说:“那么晚了,怎么还不睡?还穿得那
么单薄地坐着,你要是敢着凉,我就扣你工钱。”
凌沐然是节俭惯了的性子,最受不了的就是有人拿钱威胁他了,所以即使一边嘟着嘴和高士骞赌气,一遍还是乖乖地
用被子把自己给包了起来。“我睡不睡得着你就管不了了吧,我可在想重要的事情呢,别来烦我!”凌沐然撇过头去
,对高士骞下逐客令。
“重要的事情?”高士骞的好奇心反而被吊起来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说来听听,别小气啊。”
凌沐然起初还倔倔地不睬他,后来耐不住高士骞的百般纠缠和无敌“挠痒功”,最终还是笑叫着讨饶。把身上的被子
揪紧一点,歪着头认真地和高士骞说:“我在想呀,各地都有别的地方没有的好东西,庆裕有好酒,庆平有最漂亮的
烟花,若是能把这些东西拿到其他地方去卖,也许能赚不少钱。”
第二十五章
“继续说,说得详细些。”高士骞脸上浮起一个饶有兴致的笑容,脱了鞋爬上床,和凌沐然并肩坐着。
“我以前和莫伯伯去过几次特产集市,那些从各地运来的东西一点都不便宜,还有很多人抢着买。我算了算,这个集
市每年只办几次,每次只办几天,都能有大笔银两入账。要是我们开一家店铺,常年都买各地的特产,那岂不是更要
大赚特赚了?”凌沐然一边说着,眼前一边浮现出一座金元宝堆成的金山,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愈发向往起来。
“这个主意不错,可是你算过成本吗?”高士骞的手轻轻伸入凌沐然盖在身上的被子里,握住凌沐然的手,捏啊捏,
一边说道:“各地的很多特产本身并不贵,但运输却是一笔大大的开支。特产集市的东西,大都是城里的达官显要向
各地采订了东西后,商人随车多带了一些过来贩卖,运输费用全由采订者包办了,所以才是这个价钱。若是算上运输
的费用,那集市上不少东西的价格,起码要翻个番。你再算算,若是成本这么高,价格得怎么定。何况物以稀为贵,
若是常年都有这集市,生意还能那么红火吗?”
凌沐然瘪瘪嘴,高士骞说得没错,自己的确没想到过这方面。两人之间一阵沉默,凌沐然顿时觉得有些丢脸,拿被子
把脸蒙了起来。
高士骞看着面前这堆被子山,无奈地摇摇头,把凌沐然整个人连着被子一起抱在怀里,隔着被子对里面轻轻地说:“
脸皮怎么那么薄,我还没来得及夸你就躲起来了?”
凌沐然躲在被子里闷闷地说:“你嘲笑我还来不及了吧!我想了那么久的主意,你随便一听就挑出毛病来了,我那么
笨,有什么好夸的?”
“谁说你笨了!”高士骞把华丽那一大团抱得紧紧的:“你才跟了我学了几天做生意啊,能有自己的主意已经很好了
,有欠缺的地方也是应该的,要不然你让我这个做了好几年生意的人怎么混啊。再说了,你这个点子也不是一无是处
啊……”用带着几丝玩味语气说出最后一句话,高士骞满意地看着凌沐然的一颗脑袋从被子里钻出来,两张脸相隔不
过三四寸距离,凌沐然一双大大的眼睛闪啊闪,激动地问高士骞:“有什么可取之处吗?”
“人家可以搭便车,我们为什么不可以呢?”高士骞捏了一把凌沐然的脸,见凌沐然脸上写满了迷茫两字,把脸凑得
更近些,说:“如果要发展别的生意,不然先找一门能把路连起来的生意,之后要走货就方便了。”
“能把路连起来的生意……”凌沐然摸摸下巴沉吟了一会儿,眼睛突然一亮,抬头看向高士骞:“我记得你们高家…
…”
“嘘——”高士骞伸出一根手指抵在他唇上,一字一顿地说:“心里明白就好,这事情,要从长计议。”
第二日中午,高士骞和凌沐然依照约定,和顾掌柜一起到醉风楼赴宴。
一路过去的马车上,凌沐然总觉得高士骞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似乎充满了怨念。这是怎么回事呀,自己今天可没招
惹过高士骞呀,自己的衣着打扮也十二万分的正常呀。
凌沐然自然不知道,高士骞怨念的是,是昨天顾掌柜说的那“携眷”二字——他好想给凌沐然换上一身女装再带他去
醉风楼啊!可是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凌沐然绝对会宁死不从,八成还会对自己拳脚相加。高士骞可不想带着什么抓
痕啊熊猫眼啊之类的去赴宴,权衡之下只得作罢。此时只能看着凌沐然,脑补他穿女装的样子。
一踏进醉风楼三楼的包房,高士骞就看见里面已经做了三个人。那个五十来岁的年长者他见过,就是烟花商会的会长
。旁边还有两个年轻人,个子高的那位看起来和自己差不多年纪,那个矮一点的,年纪尚似乎比凌沐然还要小些。
“高公子,快请坐。”见到高士骞三人进来,包房里的三人立刻站了起来,纷纷向高士骞行礼。
高士骞笑过回礼,六人围着圆桌坐下,商会会长给高士骞斟了一杯酒,再端起自己的酒杯说:“高公子,这次烟花会
上因为我们的疏忽,让您受惊了。老夫先干了这杯酒,向您赔罪。”说完,会长便仰起头,将一杯酒一饮而尽。
“好!”高士骞也一口喝下了杯中的酒,对会长说道:“烟花商会和高盛当铺之间就算了了,从此再无芥蒂。接下来
,诸位只需向我这位当时差点被砸到的伙计道歉即可。”
见众人的目光一下子都聚焦到自己身上,凌沐然觉得有些不自在,清清嗓子刚想开口,他对面的少年便站了起来。
“对不起,”那少年低头揪着衣角喊道:“都是我不好,我想让烟花更亮一些,就改了配方的量,没想到会有那么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