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有什么要紧,让梦姐姐给他一碗汤药……”
“我不想再那样对澈!”
“哈哈,想不到你一个魔,居然还是个情圣,哈哈哈哈……”她乐不可支地笑起来,我想要背过身去,不想看她笑,不知道为什么,却无法移开视线,因为她的笑容竟是那样扭曲和疯狂。
“没想到你居然不杀我,居然让我活着……啊哈哈……”这个披着清秀男人外皮的女人疯狂地大笑着,她笑得前俯后仰,连泪水都流了满面。
“你走吧,但是你得答应我,以后继续以白衣的身份活下去,如果你敢把过去抖出一点来,我绝对不会放过你!”我冷冷地丢下一句。
“呵呵……哈哈……”溪潋还在笑着,她闭着眼睛,任泪水在脸上纵横,她是喜极而泣吗?为什么我竟觉得她也是痛苦的。
大概我的心连什么是甜蜜的都不知道了。
我不再回幻界,成天不知疲倦地研究幻造之术,有的时候我坐在三途河边发呆,看那三色的河水静静流淌,却什么都不想。
有的时候我涉入三途河,半身浸泡在寒冷刺骨的河水中,头枕在梦姑膝上,任她纤长温柔的手指轻抚我的头。
“你还好吗?”有一天梦姑问我,她的眼里有一点担心。
“梦姑,我真的是个傻瓜。”
“明白就好,但是比起虚无,我更喜欢你的傻。”她幽幽道。
“你已经不再强大,不再坚不可摧,因为你已经有了弱点,就是那个叫澈的男人。”
“是嘛,那还真是个让人放心不下的弱点。”我闭起眼睛沉沉睡去,鼻息间是曼珠沙华奇异的芬芳。
一日,溪潋忽然来找我,让我很是惊诧,她不是应该以白衣的身份幸福自在地生活在澈的河宫吗。
“火君绯焰绑走了澈,只有你可以救他。”她一句话很干脆。
绯焰?!
“为了什么?”
“绯焰爱上了澈。”
之前通过在天庭的那个傀儡,我已经了解了不少关于幻界各灵之间的事情。知道火君绯焰和地君青原是几世的爱侣。但是这是什么情况?这个青原是怎么回事?怎么连自己的男人都管不住!
居然绑走了澈,绯焰这小子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怎么,你还不去救他?”溪潋看起来有点不耐烦。
“你就这么有信心我一点会去救你的男人?”我冷眼看她。
“呵呵,不是么,你一定绝对会去救他,你能忍受他被别的男人染指吗?”她笑起来,纤长的手指点在我的心口:“你爱他,这一点如果你忘了我再提醒你。”
澈,你知道吗?你是我的弱点。就算我想要淡出你的生活,也根本无法动摇你是我的弱点这个事实。不过也是,这两者之间又没有必然的联系,就算你看我似路人,也依旧不妨碍你是任何人只要随口就能胁迫我的那个弱点。
我一把推开这个可恶的女人,直奔火宫,那绯焰似乎是知道会有人来,整个火宫里里外外层层叠叠围满了侍卫。
可是这又能奈我何,只是一瞬间,我就将火宫变成地狱。
推开火宫寝殿的大门,我看见澈坐在地上,脸色惨白,浑身是血,怀里是已经死去了的绯焰。
澈显然是被吓呆了,我架起他往外走,一路上他浑身哆嗦个不停。
我已经很久没有见澈了,一见他居然就是这么副狼狈的样子。还有,溪潋这个女人是不是傻了,我在冥界这么久的时间,怎么会连曼珠沙华的味道都察觉不出来。在澈身上,那一夜狂乱的淫扉气息下面,他的血脉之中,即使是最最微弱的味道,我也能毫不费力地捕捉到,那是曼珠沙华的味道。
如果有人做了手脚,那这个人肯定是溪潋。
第三十八章:真相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你故意推迟了时间!”我掐住溪潋的脖子狠狠问道。
“哦,你心疼了,心疼你的澈和绯焰有了苟且之事?澈不会是自愿的,定是绯焰给他下了药。”她被按在墙上,身体悬空,却依然一脸妩媚的笑容,瞳孔深处一点恐惧都没有,只有深深的憎恨。
“我忘了,你也爱下药,药果然是好东西。”她笑着道:“这次我也试了一试,你走后,在澈的茶水和枕下加了点曼珠沙华,你知道吗?澈已经有点记得过去的样子了。”
“你这个混蛋!果然是你!你忘了我说的话了?绝对不许透露任何关于过去的事情,否则……”
“我又没有亲口说出来,是澈自己想起来的啊,那是属于他自己的记忆,是他自己的东西,他丢了,现在捡回来,又有什么不对?”她愤然打断我的话。”
“澈很爱我,他说要带我到百川归处看日出日落,要和我生生世世为伴……啊哈哈……镜影,澈他爱上了男人,但是是以我为灵魂的男人,我与你一赌只是证明了无论我是男是女,他都会爱我爱得死去活来。怎么样,你羡慕吗?你嫉妒吗?”
梦姑说过:如果他真爱你,不管你是男是女,你就是一株曼珠沙华,他也照样爱你爱得死去活来。
“到现在我才发现,澈真的是个可爱的男人,值得我用全部的生命去爱他,为他生,为他死。我不想让他在你的控制之下,不想他的记忆像一块石板可以被你随意改写。你们一次又一次地玩弄他的灵魂,让他分不清对错,最后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我不想让你们自私的欲望继续沾污我的澈!”
“你说你爱他,但是你让绯焰碰了他,如果你早点来告诉我的话,澈就不会遭受那些!”
“是的,是我故意给了绯焰机会,哈哈,你忘了,我也是恨澈的。他夺走了我太多的东西,最后连我的心都被他夺走了。”她的声音忽然低了下来:“我溪潋是怎样一个骄傲的人,居然也要甘愿为一个人死……”
“澈是爱我,和当初一样爱得死去活来,但是为什么我总是觉得他的爱有个缺口。”她忽然解开衣衫,露出胸膛,珠色的肌肤上密密麻麻布满着各种新鲜的伤口,让我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气。
“你看到了吧,这些伤口是我亲手弄上去的,澈在的时候我根本不敢,他是这么喜欢这个躯壳,每个晚上都想要,可是从前我是个女人的时候,他却从来没有碰过我,只是喜欢看着我,说我很像他熟悉的一个人。”
“为什么,他看我的眼神,那种怜惜的样子会让我觉得,这份温柔不应该属于我,他那么轻易地说生生世世,为什么他对我说这些的时候,我总觉得倾听的人不应该是我!”她的脸上划过一丝寂寞的神情但旋即被愤怒掩盖。
“如果有一个解释的话,那就是澈被你们弄坏了,你和虚无,你们兄弟两个把他弄坏了。我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虚无不找他了,是不是发现他坏了所以没有兴趣了,可是你,你这个魔,澈被你们弄坏了你还不肯放过他!”
是的,我已经让澈忘却了两次,那样对待澈,真的让我很痛苦,但是我又毫无办法。
溪潋的话让我头疼,手指紧紧掐入她的肌肉,“够了,你不要再说了!再说我就杀了你!”我怒道。
“怎么?你会不杀我吗?从我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肯定会杀死我的。可是我从来都没有害怕过,活在这个世界,我们生灵就是你们兄弟的玩具,这样的生命,要来还觉得可耻。”
最初的澈说过,幻界对他不过是一个牢笼,他只是里面的一个囚徒。那个时候的他应该是最接近真实的他。
我继续收紧手指,这个可恶的女人为什么还不停止。
“你爱澈吗……哈哈……你与我赌的时候说好只有你赢了才可以得到他,可是当晚你就食言了不是……你这无耻的……”
我不等她说完,直接掐断了她的咽喉。
这颗鲜血淋漓的男子的头颅带着轻蔑的笑容在地上滚动着。我几乎要忘记这个躯壳是我第一个作品。一缕青色的火焰升腾起,将这具身首异处的尸体连同溪潋的魂魄化为灰烬。
溪潋,这个可恶的女人,终于从这个世界上永远地消失了。我忽然意识到自己早该杀了她,她所做的一切似乎就是为了让我难过,让我觉得自己是个无耻之徒。至于她到底爱不爱澈,我真的很怀疑,如果她那样也算是爱的话。算了,其实我根本就不懂爱是什么,梦姑说过,我不懂。我大概是没有资格去懂。
我在温池找到澈,他看起来十分疲惫和迷茫。我盯着他的脸看,想知道他在想什么,他的灵魂是不是真的像溪澈所说的,被我弄坏了。
“长风,你说,我是个绝情无心的人吗?”他忽然问,语气中那种茫然的无助让我不由得心颤。
面前的这个男人,从最初的时候开始就是那么温柔的存在,他却在现在问我,他是不是一个绝情无心的人。
是啊,你是,澈,你绝对是个绝情无心的人,我在你身边这么久你都无法爱上我,我随便造了一个躯壳,把溪潋的灵魂塞进去,你就傻乎乎地爱上了。
可是当我吻着澈,他竟然也没有推开我,甚至还回应了我。他柔软的唇瓣是那么的温柔。他看上去是那么依恋着我。
澈,你大概真的是被我弄坏了。
澈,对不起,是我让你变成这个样子的吗?
在你用那么悲伤怨恨的眼神看我之后,还能够朝我笑,还能够回应我的吻。
我一点都不为此感到高兴,虽然这是我的杰作。
澈很快就发现他的白衣不见了,心急火燎地找来,甚至不惜来威胁我,他朝我怒吼:万一白衣有个三长两短,我拿你试问!呵呵,澈你居然威胁我,为了那个贱女人。原来她对你这么重要,她还是装着她灵魂的他?
我一个又一个的谎言只是让澈更加疯狂,那一瞬间我似乎又回到了那个与溪潋相赌的那个夜晚,澈的怒火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看着澈在我面前疯狂的样子,忽然觉得焦躁。这个不是我要的结果,我不是要看他这个样子。为什么他总是无视我的存在,我一次又一次地让他忘却那些不堪,并不是要他从此无视我的存在。
我与澈仿佛永远站在相对的两岸,我明明已经涉河而去,却为什么永远无法到达他在的那一个岸头。
澈,我对你说过,很久以前,在我们最初相识的时候,我就说过,你是我的,如果你忘记了,那我就再一次提醒你。
即使你再伤痛,我也不会停止,我只想再一次提醒你,你是我的。
如果你真的恨我,就再给我一个那样悲伤怨恨的眼神,就像那个晚上一样。
澈果然回头看着我,他的眼里满是惊恐和愤恨,他说:“是你!”
我想他大概是记起了那个夜晚。
澈不再挣扎,如同死尸一样躺在我身下。为什么不挣扎,为什么那样的眼神倏然就从你眼中消散了。
我吻着他汗腻的胸膛,而天空渐渐亮了起来,一切都和我安排好的一样。天庭里那个傀儡会毫无分差地遵循我的意志。
当那条水蓝色的腰带被送来,澈流泪了,他这么容易哭泣,但是却从未为我流过一滴泪。
咸涩而温热的液体,我轻轻舔舐着,多么美好,神魔是没有眼泪的,所以,即使我再悲伤,再难过,我的眼里也绝不会有一滴泪水。这一点我羡慕生灵。
澈,我想要你的一滴泪,但是似乎是永远不可能了。
第三十九章:凝时
我抱起澈,他无力地躺在我的臂弯里,双眼半开着,赤裸的肩头遍布了绯红的爱痕,一道血迹从股间蜿蜒而下,沿着苍白而修长的腿,灼烧出一路冰冷的红。
“完了吗?”他问我。
我看着他,不知何言以对,他依旧半开着眼,漆黑的眼珠不再移动,他陷入了长眠,似乎是不想再醒来。
我将他放在榻上,给他盖好被褥,最后手指又抚上了他毫无血色的脸颊。
那就睡吧,如果你一直睡下去也好。
“镜影,你看起来很憔悴。”梦姑半倚在三生石上,睁着一双朦胧的睡眼,她的声音听起来也好像是刚刚醒来。
“我还不至于倒下。”我朝她凄然地笑着。
“镜影,你又何必呢,忘了他吧。不过是一个作品。”
“是啊,他只是一个作品。”我无奈地叹道。
我一直以为我比虚无厉害,其实原来我和他差不多,他搞不定的东西,我一样毫无办法,我们还真是兄弟。
“幻界已经变得不再稳定,黑炎肆虐得很厉害,很多来的亡灵都没有机会再回去。用不了多久,黑炎就会直接在生灵上出现。虚无所造的一切终于要重新归于虚无了。”梦姑看着河岸边那一片涂蘼的殷红幽幽说道。
那就说明我的时间不多了,我已经不能再悲伤,不能再沉沦。梦姑说过,这个世界上最接近虚无的人就是我。
幻界的一切都会毁灭,但是至少,有一个人,我不想让他灰飞烟灭。我要为他造一个世界,一个和幻界一样的世界,让他活在里面。在我死之前,他绝不能死。
令我惊讶的是有一天澈居然醒了。我以升他江伯为由,让傀儡在天庭召见他。
那具傀儡,也就是虚无的尸体已经开始腐烂,所以我一直把他藏在珠帘之后,平时也不让任何人可以亲近他。
那天我在珠帘之后,我看见澈走上大殿,清瘦的身影依旧。他一直恭敬地低着头,脸色很平静。
我把众人支开,从珠帘后走出,可他却惊奇地望着我,清澈的眼眸里没有其他的感情。
“你是谁?”他问。
我愣住了,我怎么也没想到,曾经我是那么乐衷于抹去和修改他的记忆,现在终于遭到了报应。澈不认识我了,他看我的眼神完全是对一个陌生人的样子。他已经彻底地将我从他的记忆里抹去。他真厉害。
他记得其他的一切,他只是在记忆中扣掉了关于我的一切,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是他就是做到了。没有梦姑的汤药,没有我的法力。
这个澈,他站在我面前,无辜地看着我。他说不明白为什么天帝要提拔他,他使火君绯焰丧命,害白衣替他受罚。他不知道天帝为什么这么快就原谅了他,还提拔他。
为什么,我总有种感觉,澈他大概真的是被我弄坏了。
我造灵的技术终于成熟,我不知道我抱着怎样的心态用蒹草做了这一个灵,我给了他和白衣一样的面容,却在里面盛放了我自己。
当然,说我自己似乎是夸张了一点,只是这个魂魄是我按照我的样子来制作的。溪潋不是说过,澈喜欢的是她的灵魂,不管她是男是女,他都爱她。我想以这个孩子作为试验品,来看澈是不是真的只会喜欢溪潋。
在这样的时候还做这样的事情,我是不是很无聊,但是我固执地想要证明溪潋是错的。
当这个孩子第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发现我就已经开始嫉妒他,嫉妒他可以以一个清白的姿态去遇见澈,嫉妒他被澈爱上的可能性,嫉妒他将和澈发生的一切。
我看着他天真迷茫的脸竟然觉得是如此厌恶,甚至连名字都不想给他,让他赤身裸体,如同野兽一样被关在笼子里。我把这个孩子给了青原,让他把他带到幻界去。
中间我去看过他一次,那个时候他刚从青原的地宫里逃出来,浑身狼狈。虽然是一样的面容,他的神情却与白衣完全不一样,我看着他疲惫的小脸,他的茫然无知与曾经的我是多么相似,不由得有点怜惜,遂用一件黑衣覆盖了他赤裸的身体。我开始希望他不会遇见澈,但是这个孩子,这个我第一次用尽心血,完整造出躯壳和灵魂的作品,他竟然自己闯入了澈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