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闪烁着盈盈的泪光。
“和平,其实我一直都觉得我跟你们没什么两样。”坐上警车的木村紧紧握住年轻父亲的手腕,黑乎乎的指甲几乎插
进了父亲的皮肤里。凌乱的头发和邋遢的胡须遮去了他本来的面目,只有那双眼睛,泄露了他内心太多的苦涩与无奈
。
“我从来没觉得你跟我,建军还有小李子有什么不同!”年轻爸爸说得很轻,很淡,仿佛他说的是一条世人所熟知的
真理。紧紧反扣住木村野的手臂,眼神坚定的望着这个儿时的伙伴,他要用行动向远远躲在门缝里瞧热闹的群众证明
:他们之间没有区别,没有不同。他同样拥有一腔的热血,和一颗跳动着的心脏。
“不论什么时候,我们还是朋友!”父亲笑着摊开手掌,仿佛那是许多年前他们在一起玩耍的游戏。
“我们还是朋友!”“啪”的一声脆响,木村的手掌紧紧的握住年轻父亲的手。车子渐行渐远,木村野放纵的笑声却
久久的回荡在小河村的上空,父亲远远的望着,直到看不见路边掀起的漫天尘土。
“改革开将近十年,人们的观念一直在变。我相信凭着这股热情与勃勃生机,下个十年,下下个十年,中国将是世界
史上的奇迹。”李熙卿很少说一些夸大不着边际的话,可是我知道他说的是预言,准确的预言。相信到那时不是中国
人的木村野也能够正大光明的走进小河村,走进他儿时的故乡。
尚未走进温泉浴场便感觉周围涌动着一股暖风,带着山野的清逸,让我浑身的骨头轻了三两。飘飘然的就想躺下来,
细细体会这大自然迤逦的风光。仰起头,淡淡金色的阳光从稀疏的树叶尖缓缓流下。照进树林间的刹那,有种被升华
的神圣的感觉。
为了保持这份纯粹唯美,年轻爸爸和小河村的决策者们没有对这片原始树林进行一枝一叶的修改。原生态的峭壁与峡
谷间缓缓流淌出来的泉水,蕴蕴暖暖,热气云腾,朦胧了眼前的景致,宛如仙境。
“岭如象鼻岭无异,水比安宁水更嘉。如浴解教人似玉,到来几许貌如花。春寒我欲频经此,童冠讴歌乐岁华。”细
语轻吟,仿佛人也变得如玉一般温润剔透。娇柔凝脂的汤泉水,每每总跟千石竞秀,万壑争流的滂沱气势连在一起,
也许这才是温泉真正的魅力所在。
迫不及待的解除身上的累赘,只留一条大裤衩,一屁股坐在光滑的原石上。舒展着双腿,让流动的泉水从皮肤的毛细
孔间欢快的游走。舒缓的神经和全身叫嚣的酣畅,令我情不自禁的呻吟出声。
恍惚间,睁开水汽蒸腾的眼帘,眼前完美的男性身体令人遐想。增一分显得臃肿,少一分则显得瘦弱,紧致的肌理间
线条流畅优美,滚落的水珠在他大理石般的皮肤上留下浅浅的水迹。如墨的头发紧紧的贴着脖颈,随着呼吸间的颤动
,如刻刀雕琢般的胸膛起起伏伏,那里似乎蕴藏着燃烧一切的热量。
“咳咳~”就在我感觉鼻息间痒痒的,似有东西流出来的时候,对面的人突然睁开眼睛,吓得我一时躲闪不及,被舌
尖泛滥的口水给呛着了。不知是咳嗽挣红了脸,还是看着自己奶白奶白,尚未完全撑开的干瘪胸膛自我鄙弃的。总之
,就在这一瞬间,我浑身沸腾的血气全往脑门上冲。一贯羞涩懒散的“弟弟”居然在瞬间生龙活虎般的觉醒了,一鼓
作气就想把薄薄的棉布给顶穿。
“宝宝,你没事吧?脸那么红。”李熙卿便缓缓的站起身,滑腻的温汤水堪堪遮挡了李熙卿的小腹部。沿着他下腹部
优美的线条,甚至可以幻想出水下的轮廓。
“没——没事!洗澡!洗澡!啪啪啪~”慌忙间,我“嚯”的扭过身,拿起毛巾,摁住骨感十足的胸膛狠狠的搓起来
。毛巾的尾端甩进泉水里发出“啪啪啪”刺耳的响声。不用镜子照,也知道自己此时此刻狼狈不堪的样子。
直到胸口和下腹部擦出血痕来,我混沌的大脑才稍稍恍神。一时间天与地间,除了潺潺流动的泉水声,便只有林间树
叶的沙沙细语声。不用回头,我能感觉到一束犹如实质的视线紧紧的盯着我赤裸的后背。
水珠沿着光滑的脊椎淌下的那一刻,就像一滴滚油撕裂皮肤,疯狂叫嚣着占有。我抑制不住的浑身轻颤,慌慌张张的
猫进冒着水泡的泉水里,只留一颗脑袋呆呆的掖在突兀的岩石后面。嗡嗡轰鸣的大脑,急喘的呼吸,狂跳的心脏,和
被掐得坑坑洼洼的香皂,这一切不由自主的生理反射,让我羞愤的恨不能将自己缩进岩石缝里:有色心没色胆,估计
就是形容我此刻的狼狈。
“有人来了。”脸上刚刚退下的潮热,被这突然来的一嗓子惊吓得浑身肌肉犹如备战时的紧绷。憋着呼吸,连大气都
不敢出,猫着腰,一眨不眨的望向身前密密的丛林。察觉身后李熙卿的“扑哧”声,这让我原本就不甚好的心情变得
更加的糟糕。
“以前我就觉得葛二叔这人不简单,果然,十三年后,他的成就令人震惊。”渐渐靠近的说话声带着与生俱来的轻佻
和玩世不恭。不用伸长脖子瞧,我也知道这个花花公子一样的人物便是范齐运。没想到我前脚回乡,这小子后脚也跟
着来了,八成是冲着“白衣天使”吴晓玲来的。
“能让最穷的小河村在短短十几年的时间里变成如今的全国模范村,葛二叔的手段自然了得。”说话颐指气使,软和
话也带着三分高高在上优越感的人除了出身高干的杨鹏,不做第二人想。这两个人一见面就扎成堆,一点都不奇怪。
可奇怪的是这两人身后跟着的第三人,虽然被密密匝匝的树叶遮去了大半的身影,可来人纤细的身形,沉默不语的习
惯,总喜欢低着脑袋沉思的样子,不是王雄又会是谁。
“我不是说葛二叔经商的头脑,呜呜呜~,爽啊!神仙过的日子~”身前凸起的足有两米多高的岩石和茂密的灌木林
形成天然的屏障,将我和跟杨鹏一伙隔开。岩石间的过道风,让范齐运肉麻的呻吟声准确无误的传入我耳中。
“不是经~济~头~脑?”杨鹏说话的语调越来越慢,带着昏昏欲睡的无力,让人感觉到他此时此刻已然爽得翻上天
。
“在首都的那些个专家学者还在讨论巴适多风格优于布朗奇风格的时候,人家葛二叔就已经知道大自然的风格才是最
独具匠心的风格。我敢打赌,二十年后,当人们对那些雕琢的美产生审美疲劳的时候,这种纯粹的大自然的美将是不
可逆转的主流。”范齐运说得斩钉截铁,似乎也为自己在杨鹏面前发表了如此有水平的言论显得有些沾沾自喜。躲在
岩石后听壁角的我也不得不佩服范齐运的眼力见,看来花花公子也不全是腹内空空。
“纯粹的大自然的美~”杨鹏细细咀嚼着范齐运的话,突然只听岩石后水声大作,“哗”的一声响,杨鹏一个鲤鱼打
挺,从温泉水里站起身子,兴奋的大声嚷嚷道,“对!我知道为什么总感觉别扭了,原来问题出在这里!”
“冷静!你去哪里啊!”“哗啦”一声范齐运赶忙站起身,一边揪住直往岸上蹦跶的杨鹏。随后“噗通”两声响,杨
鹏被范齐运重新拽进泉水中。只听范齐运一声长叹道,“今天除夕,演员都回家过年了,你找谁给你喂招去!”范齐
运想想似乎不解恨,于是继续数落杨鹏,“不是我说你,你看你把那些小伙子小姑娘折腾的。最惨的是你们那个主演
,叫黄什么山的,人家家住安徽,这时候还不知道有没有回家的火车票呢!”
范齐运吼完是久久的沉默,就在我以为三个人就这样慢慢睡过去,而我也打算跟李熙卿打道回府的时候。突然沉默中
的范齐运似有犹豫的讷讷道,“今年你又不准备回去看看吗?其实老两口——”
“我知道!”杨鹏突然打断了范齐运的话,过了足足有一分钟,杨鹏才又缓缓说道,“我知道他们会原谅我当初的选
择,尽管我背离了爸妈从小对我期望,选择电影事业。可是——,可是我没脸见他们~”声音的尾末,杨鹏已经哽咽
得无法将话说完。身旁的范齐运也不禁眼睛泛红,使劲的拍了拍杨鹏颤抖的肩膀。
“我坚信你会成功的,不论你选择哪一行。”范齐运突然信心十足的说道,惹得还在伤感中的杨鹏“哧”笑出声,抡
起铁拳头使劲捶了一下范齐运结实的胸膛。而范齐运则夸张得大声咳嗽,好似受了很严重的内伤一般。瞧着这两人之
间的互动,他们之间的默契,是几十年的朋友做下来的。
“你们两的关系可真好。”一直没有吱声的王雄突然带着浓浓的艳羡开口说道。
“咦!我跟他可没那种关系!”范齐运鄙夷的将身旁的杨鹏使劲推开,杨鹏脚下一个不稳,“噗通”一声,四脚朝天
的坐进水里。
“范齐运!你胡说些什么!”从水里站起身的杨鹏带着恼怒低喝,而情知说错话的范齐运一向能说会道的嘴巴像是一
下子装了阀门,讷讷的不知道如何宽慰敏感脆弱的王雄。
“王雄,别介意,范齐运的那张臭嘴说话从来都不把门。”杨鹏不放心心思细腻的王雄钻牛角尖,于是色厉内荏的狠
狠数落了一番范齐运。知道自己无意识中触痛别人伤疤的范齐运,苦哈哈着脸,连连点头,“是!是!我这人就是说
话没脑子,嘴笨,其实心肠是好的。”范齐运的解释让躲在岩石后偷窥的我差点没笑岔气了,自我批评还不忘在自个
脸上贴金,足见此人脸皮厚的跟城墙砖一样。
“没事,其实——其实我早就放下了~”王雄有没有放下他的执着,也许只有他自己心里最清楚。谁都听得出来,王
雄的“放下了”三个字充满着抑制不住的颤抖。真的放下了,情绪怎会如此失控。
“那个——那个我觉得没什么~”见王雄情绪不佳,范齐运顶着杨鹏刀子般凌迟的眼神,迟疑的说道,“喜欢一个人
没有罪,而不巧的是你喜欢的这个人刚好是同性。”
第一百一十八章:偷窥
范齐运突然羞红着脸,低下头,像个青涩的毛头小子一样害羞的说道,“我——,我也有喜欢的人,她比我大四岁。
我觉得合适,便不会管什么‘姐弟恋’!”范齐运说得斩钉截铁,这让对面情绪低落的王雄怔怔的抬起头。
“我也觉得没什么,做自己喜欢的事,管别人怎么讲。就像宝宝跟李熙卿一样,大大方方的,喜欢就是喜欢。”杨鹏
尽显曾经一手遮天的气度,舒舒服服的背靠着身后光滑的岩石,双手随着水流无意识的沉沉浮浮。
可杨鹏的话却让我心头“嗖”的一紧,他们知道我跟李熙卿的关系?!我紧张的扭过身,却发现李熙卿早已仰躺在我
身旁,微眯着眼睛养神。只是紧绷的脸色,轻蹙的眉头,像是对面的三个人欠了他百八十万似地。
“杨鹏!你也发现了!”范齐运发现新大陆似地,兴奋异常的摸到杨鹏的身旁,也学着杨鹏的样子让身体“随波逐流
”。
“傻子都看出来了,恐怕葛二叔和李熙卿的父母也早有察觉。”杨鹏的话让我心跳加速。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连杨鹏都察觉了,身为父母不可能毫不知情。可是为什么年轻父亲和李爸爸没有阻止呢?
“为什么葛二叔和李熙卿的父母没有阻止呢?难道他们也喜闻乐见?虽然在这个世界上真爱难寻,可是要让他们接受
同性之间的感情,恐非易事。”范齐运疑惑的嘀咕着。我侧着耳朵,趴在岩石上生怕错漏了一个字。
“别看葛二叔平时憨憨厚厚的,可这人心思缜密,洞察纤末,他的想法常人很难琢磨得透。至于李盛泽先生——,你
领教过他儿子的手段,这老子肚子里的九曲十八弯可想而知,正常人哪能猜不透。”杨鹏的话让我悬着的心没有一丝
放松,反而“突突”的跳得越发强烈了。
年轻父亲和李爸爸不是应该暴起棒打鸳鸯的吗,怎么会像没事人一样?我内心忐忑不安,不由自主的望向一旁闭目养
神的李熙卿。似在沉睡中的李熙卿感觉到我的视线,懒散的睁开眼睛,微启薄唇,以口形安慰我道,“稍安勿躁”。
“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算是瞧明白了,现在的小河村可谓卧虎藏龙,没一个是省油的灯。就拿那个张凤岗
老爷子来说吧,至今我不敢瞧他老人家的眼睛,比X射线还厉害。”范齐运似乎想起张凤岗老爷子清澈却犀利的眼神
,不禁接连打了好几个冷战。明知道老人家没有恶意,可又有谁受得了扒光衣服让众人瞧的感觉。
“还记得孔夏燕吗?”杨鹏突然的问话,让现场的气氛陡然一窒。已经有好几年没人提到过这个曾是小河村最美的下
乡知青孔夏燕了。
“哼!提她做什么,我对心思深沉的女人不感兴趣,无论她长得有多么明艳动人。”范齐运冷哼,语气相当的不善。
对此无法忘怀的人恐怕不止范齐运一个,经历过那场“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高考经历的人来说,那就是一场生与死
的噩梦。至今长征村旁的几座旧坟前还飘荡着无法安息的年轻的灵魂。
“四年前我在苏联进修的时候见到过她,她已经嫁人了,嫁给了一个苏联人,还生了一个非常漂亮的女儿。”一直充
当空气水分子的王雄突然开口。他的话让杨鹏、范齐运,甚至是岩石后的我跟李熙卿都相当意外。如此要强的女人居
然远嫁他国,那次差点要了她命的伤寒过后,她便走了。一个人带着自己的行李默默的离开了小河村,不知去向,听
说她处心积虑想参加的高考,最后还是放弃了。
“我们在克林姆林宫广场相遇的那一刻,我以为我会恨这个让我连偷偷喜欢一个人的资格也丧失的女人。可是当我见
到她时,我发现其实在很久以前我就不再怨恨了。”王雄笑得很洒脱,这其中少了忧伤,却多了些世事变化无常的感
慨。
“她向我道歉,还告诉我她现在过得很幸福。她喜欢小河村的山山水水,时常梦到和以前的同学在一起生产学习。虽
然那时候的生活是苦的,但心却是甜的。”王雄的话让一旁静静听着的杨鹏和范齐运唏嘘不已。
如果小叔葛援朝知道如今的孔夏燕生活得很好,并且已经为人母亲,我想他最后的牵挂也该放下了。当年孔夏燕的不
辞而别,放弃高考的决定一直是葛援朝心中的一道伤疤,他认为这是他一手造成的。
“一眨眼的时间我们好像都已经老了,呵呵~”范齐运傻呵呵的笑了起来,随后又是“啪”的一声拍上杨鹏的肩膀,
带着阴鸷警告的语气说道,“这一部反应小河村知青生活三十年‘激情岁月’的电影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放心!我会让他成为经典。”杨鹏嫌恶的扫下范齐运的手,仰躺在原石上,定定的望向黑暗的天空中繁星闪耀。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