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
对方向着灯火明亮处微微踏出一步,风姿清雅,俊美无俦,那双犹如墨玉般清润的眼中,亦是蕴了浓浓情感……
他唇微微颤着,声音似是也有些抖……
“榕儿……”
我喘息着低声笑了下,几乎是瞬间就猛地扑了过去,死死的抱住了他。
“哥哥!我可想死你了!”
顾宁被撞的向后一个踉跄,却也迅速抬了胳膊,紧紧的箍住我,已是恨不得揉进了怀里。
“榕儿,我的榕儿……”
四十
灯如豆大,跳动。
床幔轻荡,渐落。
如果时间能倒退仅仅那么两分钟,我今晚就绝不会做两件事。
其一,未将衣服穿严实了便跑出来。
其二,见了美人就忽略了现实,只一心想着占便宜吃豆腐,一个劲儿的将顾宁往床上推。
一时忘情,铸下大错。
悔不当初……
顾宁此时伏在我身上,没有说话。
那双姣好柔软,咬起来如果冻般滑滑嫩嫩的唇,已经紧紧的抿起,绷成了冷凝的线条。
我开始疼,被他看的疼。
因为他没有笑。
顾宁琴棋书画,刀枪剑戟,谋虑战策,无所不通,无所不精,兼其素来儒意高华,任是再低俗的事于他做来,都带着
一股子风雅出尘之意,堪称翩翩公子,不染烟火。
而且顾宁经常笑。
那般温文润和,就如春风拂动中映了晨曦的溪水,清澈,浅然,轻柔,且是带着一股暖人心肺的温度,丝丝缕缕的浸
透全身,总能勾了我的魂儿,让我不自觉的因他展颜而痴傻,因他回眸而乱神。
也有些特殊时候,他睨着眼,噙着浅笑,那双清亮乌黑的漂亮招子,就这么幽幽的含了情,蕴了溺死人的温柔看着我
时,我也总忍不住后脊梁骨发冷,有种跑出二百里地先躲躲的冲动。
而我也竟从不曾知,顾宁他不笑时候的样子,所有我所知的词汇中,竟没有一个可以形容一二。
只觉得周遭空气中都充斥了浓浓的滞涩,闷闷皑皑的呼吸不畅,引得胸口处的心脏,每次跳动,都带着一股丝绕不休
的痛。
侧头看了一眼,衣衫半落处,他扣着我肩头的手指,也已经紧紧扭着,即使屋中灯光昏暗,我也能分辨出,那已然泛
了白的指节。
而我的骨头也,快断了……
“逸之……”收了玩闹心思,抬了手,轻轻的抚上了他的脸。
顾宁低下了头,长发松散垂下,落在我的皮肤上,微痒,同时也,遮掩住了他的神情。
“逸之……”我仰起头,帖服着他,微笑,“未能叫他得手……”他不晓得男子间的事,不知能不能将这话听得明白
,我紧紧揽住他的脖子,侧头轻轻道:“我是你的,只是你的。”
我的一切,都是只留给你的。
顾宁微微颤了颤,双臂将我置于怀中,紧紧锁住,力量之大,足足能传递过来,让我知晓他的意……
他的头也埋在了我的右肩上。
锁骨上蓦地一下尖锐的痛,带着一股子誓不罢休的凶狠,甚至几近让我生出了那地儿的皮肉,已经被人咬了下去的错
觉。
除了流出的血,还有一滴温热的液体,同时滴落在了皮肤上。
如被烫伤了一般,我的身子剧烈的抖动了一下,瞬间被这不知哪出传来的巨大痛楚,麻痹得只在刹那,就哽住了心跳
。
我喘息着笑了,忍不住笑着道:“哥哥,这里被他人碰的有些脏了,”牵了他的手抚上我的颈,“你帮我弄干净。”
顾宁顿了许久,才缓缓松开了牙齿,移动了方向,用力吻上了我的脖颈。
“榕儿……”低低哑哑的声音从喉咙深处压抑的发出,顾宁打着颤,仍旧未让我见到他的表情,只能由皮肤感知到他
唇迹微抖的不停吻着,“榕儿……”
约莫因着刚才沐浴时搓得狠了,那片皮肤竟是格外敏感,每被他轻轻碰一下,都能泛起阵阵酥软。
我喘息着浅浅阖着双目,凑过去,蹭挨着攀在他的身上,低笑不停。
“看,都是你的,书香门第”咬了他的耳垂,喃喃揉语,“除了你,谁都留不下印记……”
剩下的音皆被狠狠的堵在了唇中,舌尖紧密的索求与追寻,便如要皆尽将人吞吃下腹。
那般素来悠然闲雅,坐看风起雪落的顾宁,此刻竟是急切莫名,仿若深埋于沉厚冰封下炽热的火,烧起了浓烈的焰。
手指被他紧紧扣着扭曲了形状,肺腑中因着窒息而痉挛的疼痛。
可我不愿将他推开。
哪怕就此沉沦至深渊内永不得翻身,也不愿推开。
当我昏昏然快失了神智时,才终于被放开。
突然挤进肺部的空气引得我躺在床上不禁弓身咳了起来,待到稍稍清醒了些,却被一堆衣衫外套的兜头罩了个满面。
唉?
还没等我反应反应,顾宁就已经开始抓着我的胳膊给我穿衣服,直到被他握了脚腕开始穿裤子,我那停机了许久的脑
子,才终于因着身体动时扯了锁骨上的痛,稍稍转过来了。
“逸之?”
顾宁面无表情的看看近旁床上叠的整齐的锦被,扯过来,展开,上下打量,又看了我。
“等等,哥哥,”我立马迅速坐了起来,直挪着屁股往后躲,伸了手掌竖在他面前叫停,“不能用这个裹。”
就算是外面天寒你怕我冻了,但那种衣衫不整的被人裹着被子扛了走……总能让我想起些不和谐的东西。
顾宁举着被子,开始威胁,淡淡道:“是你自觉过来,还是需得让我使些不一般的手段……”
眨巴眨巴眼睛,使出惯用的装乖卖巧,挽出笑柔柔唤道:“哥哥~”
顾宁还是不曾露了笑意,只静静的看着我。
他做什么事向来都是游刃有余,就如乐趣一般从未急切过,但此回竟有这认真样子,让我想跟他逗逗玩都不行。
轻咳了一声,也带了认真,看向他,“逸之,你是一人来的?”
顾宁不理,仍旧拿了锦被往我身上罩,我左右躲不过,急忙出声,“此地守备甚严,你一人绝进不来,”说着,又看
了眼“横尸”在那出的绫锦,一指指过去,“他们见她未久未出去,必会进来看……”
“那又如何?”顾宁淡淡接了一句,直接裹了我,然后就伸手箍了我的腰。
哥哥,你还真要扛啊……
这般不是要将你自己也置于险地!
胳膊动不了,被人如夹了猪仔一般夹在胳膊下的感觉可不好受,我踢腾了下悬空的脚发现挣不动他,只好快速压低声
音道:“逸之,我给他们做了十字弓!”
顾宁终于停了向外走的步子,应是在低头看我。
呼……
长出口气,“我为了给你传信儿,将东西做了出来,他们不会轻易放了我,许慎也在这里,我知你若是发现这个,这
几日肯定会去找许家借势。お稥”毕竟一人之力终究太小,而且若要引开外面的人,没有帮忙的他也进不来。
虽不知顾宁他与那边到底都做了什么交易,但既然已经深陷了泥潭,又怎能这么轻易的就出去了?
更何况,我咬牙狠狠道:“陆渊那王八,我不报仇不甘心!”
莫名其妙的被打了一顿,我这股气已经憋了好几日了!
顾宁静了许久,我努力的扭了半天脖子也看不见他的脸,脖上的肌肉都快拉伤时,就听见了顾宁突然的一声笑。
今夜里他第一次笑。
笑声渗人。
周遭空气都一瞬间降了寒气。
“他,叫陆渊么?”
我激灵灵的打了个哆嗦。
“逸……逸之啊,你先把我放下,这样姿势你也累……”
“榕儿,”顾宁淡淡笑道:“你只需与我一同回去便可,其他事,自有我在。”继续迈步子,已经近了门。
你倒是有自信。
“水镜二徒,一人善谋略,一言断人心;一人善利器,一弓阻万军。”我简直想抚额长叹了,“顾宁李榕,二人得一
,可安天下。”
顾宁又停了步子。
这回他把我放下来了,眼带惊讶的看向我。
好了,某帅哥哥终于冷静下来了。
我一落了地,赶忙从被子中挣脱出来,抓了被子角披在身上防它下滑,“这等谣言在,你想你我二人还能有好日子?
”
顾宁微微蹙了眉,低咒了一声,“该死。”
咳咳,我当没听见你语出不雅。
“陆渊这里有兵,且训练有素,所谋之处,应在辰阳,”抚了下锁骨,疼得吸了口凉气,“虽说两处交锋乃国事,谁
输谁赢都与咱们无关,但他已惹了我,又怎能如此懦弱,只知一味逃了?更可况村中百姓,”那些淳朴良善的人相交
多日,我也,放不下,“还有许小包子……”
又看看指端血迹,刚要再去抹,顾宁却拦了我的手。
他垂了盼,也摸了我那处口子,语气中带了疼惜与悔意,柔柔道:“痛不痛?”
我微微笑了笑,捉了他的手,摸着他无名指上的银戒,低低道:“你留的,永远不痛。”说着,又想到些另一地方今
后从他这儿可能得了的痛,忍不住就红了脸。
顾宁抬头,眼中蕴了深情。
脸上被他轻轻抚触,耳边也传了他低哑轻吐,“榕儿……”
听了这声带了情韵的润雅清音,顺了热气缓缓漫遍全身,我身子都不禁一软。
依了他,腰被揽了,下巴亦被轻轻抬了起。
顾宁一瞬不瞬的看着我,专注不移。
痴然中,就看着他俯下头凑过来,熨帖了我的唇。
唔……软软的……热热的……
是顾宁的……
外面突然一声喧闹,我俩同时惊醒。
对看了一眼,我迅速扯了被子,跑回浴桶旁抓了玉,随即又往床上跑,刚跳上去将自己裹好,再转头看去,那处哪里
还有人!
跑哪去了?
左右张望还未寻着,外间房门已被人推了开。
我赶忙翻了个身,面向里装睡。
刚闭上眼,就听见匆匆脚步声,似是冲着绫锦那处去了,紧接了陆渊一声低喝,“带出去!审!”
“诺!”
为那姑娘默默祈祷了一瞬,步声已向着我过来了。
“子敏?”
脸上被触着抚摸。
不耐的皱皱眉,仍旧闭着眼轻轻嘟囔了声,侧了脑袋埋在床上,躲了继续睡。
“子敏……”陆渊顿了下,凑过来,压了低声,“子敏……”
这次被抚了头发。
“嗯嗯”了两声表达不满,更加不耐烦的踢了下脚,露出抓着玉的双手,一下将被子拉到头上蒙住,缩成一团,咂咂
嘴。
陆渊似是不禁一笑,揉了揉我的头顶,“好好,不扰你睡了。”
说罢,应起了身走远,与近旁人吩咐,“好好看住了,再出什么差池,唯你试问。”
“诺……”
字音还未发完,便又听陆渊斥道:“住声,莫扰了他!”
这回那人不敢答了。
静待了许久,终于再不曾听见动静后,我才抬了头,向外看去。
“逸之?”不敢大声叫,书香门第“你走……”一个黑影动作优雅的从房梁上跳了下来,半跪在地上缓了冲力,站起
,更加优雅的掸掸衣衫,“了没……”
闭上了嘴。
从来不知道,他竟然还有做梁上君子的潜质。
顾宁看了房门片刻,随即扭过头来看向我,温和倩兮的笑了起来,柔声问,“就是他?”
往被里缩缩。
现下还是冬了。
冷。
四一
辰阳虽非边境之城,但亦因了地处江流之旁,商物往来便捷畅通,才得了今日繁华。
而与此地甚远的东北方的夷陵,似也隐隐有战乱消息传来。
如兵行险招,经江而来,寻了水道绕至后方得手,再两处合兵,后果当然便是可想而知。
辰阳太守向来亮节高风,待民如子,官声甚好,若是掠了太守自家亲人,恐怕那位刚正不阿的大人,因着匪类不善,
定会悄悄而访查,而不会动了辰阳守军。
但若是城中既有人力,又有物力的大家士族出了事,为了城内安定,百姓安稳,自然要更加谨慎对待。
牵一发动全身,派军去寻,也自是当然。
如此,陆渊他们抓了许慎的目的,无疑就是调出城中守卫,减弱辰阳防守。
再然后……
便是尸血遍地。
若是这时,官府士族中掌言者再接近死于暗杀……
陆渊迟迟未能行动,想必亦是再等多造些十字弓出来。
顾宁言简意赅的形容和预测了当下与未来情况,而我也不由哭丧了脸。
果然,造了那弓,还是惹了祸。
加上我和顾宁孤身势单,又有了那样的谣言,若再不找个主子投身,恐怕今后也注定要逃亡四方,隐姓埋名之际,仍
要时时吊胆忧心,再无宁日。
如今,自是要收拾善果。
大丈夫生于当世,又怎可一味逃避?
若是只顾自己脱身,不单顾宁对那许家人信用如何,就算带了许慎一同出去,也绝对免不了城中的一番杀戮干戈。
我可不想自己刚费尽心血造的家,只短短几日便要抛弃。
还不如将所有情况,皆尽掌握在自己手中。
因而自是要我留了下来,以期稳住陆渊。
怎能将所有的危险与周旋都让顾宁一人担了?
更可况还曾有个百经考验的名言——最危险的地方,便亦是最安全的。
若要我这半吊子的剑法出去见了真正战场,那才最是可悲。
可要说服顾宁,着实是个辛苦活计。
他虽看着脾气顶好,温温和和的,相处来素是如沐春风,可认死理的性子,有时也同样使得人不禁头痛。
在我指天画地,请神祷佛,就差写了血书立誓出来给他,也毫无用处。
尤其是他见了我胳膊上自己为了认路划的记号,就更是一言不发的含了冷笑,杀气盈身,让我悔至跌足。
直至我将藏于床被底下一墙角缝隙处,装了火药的竹筒亮给他看,才终于让他勉强松了口。
不依不饶的缠功得了胜利,我笑呵呵的伏在他怀里抱了美人吃豆腐,见着顾宁沉吟片刻,心里便霎时有了谋划,摸了
摸我的头,低声道:书香门第“等两日,榕儿,你再上两日即可。”
“只两日便可?”
顾宁颔首。
这实在太简单,我刚要笑着的应了,顾宁却垂了眼。
“榕儿……”
他轻轻的唤了声,随后也不说些什么,只是落在我头上的手,微微打着颤。
知他是放不下我,我也静了下,随即环了他的腰,低低道:“我会照顾自己,逸之莫要担心。”
“我信逸之,所以逸之定会妥当理了此事……”
顿顿,忍不住将头埋在他怀里,只露了个烧的红通通的耳朵给他,细如蚊呐,“我还等着,等着与逸之拜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