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之夭夭(考古)上——钟晓生

作者:钟晓生  录入:09-15

乔瑜瞪他一眼,没好气地说:“我们考古是以保护遗迹为首要条件的,怎么可能掀掉一层土。你当我们和你一样的么!”

南宫狗剩笑笑:“我倒是想掀掉一层土,没这个能耐啊。私营企业,小作坊,小手笔。”

乔瑜这时候终于燃起了身为一个考古学者的正义感,义正言辞地说:“别油嘴滑舌的,什么国营私营,你们找到墓葬,拿得走的全都洗劫一空,拿不走的也都破坏掉!你知道我们找到一个墓葬发现被盗墓贼光顾过的时候有多心疼多痛恨吗!”

南宫狗剩也不恼,只是耸耸肩:“就是干同行的职业操守也不一样嘛。来来来,不谈这个,你看这道明长城,其实底下还压了一道隋长城的墙基……”

苏颐哭了半天也没停下,李夭夭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也不知怎么安慰。

“哎,行了行了,是我不好还不行么,你别哭了。”

“哎哟,苏大哥,苏大少爷,你哭的我都想哭了,咱别哭了成么。”

“喂,再哭我不理你了啊!”

“我真不理你了啊!”

“……”

苏颐狼狈不堪地爬起来,顶着一双红肿的桃子眼猛地扑进李夭夭怀里,泪水鼻涕直往他脖子里蹭。

李夭夭轻轻环着他,拍着他的背为他顺气:“操,跟个娘们似的爱哭……”

苏颐瓮声说:“我难受……”

李夭夭忙拉开他,伸手就往他上衣口袋摸:“哮喘发了?”

苏颐拉住他的手摇摇头,又重新抱住他。

“你知道我在医院里找不到你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吗?你知道我拆掉绷带看不到你是什么感觉吗?你知道我看到你发给小乔的短信是什么感觉吗?“

李夭夭心虚地轻拍他的背:“好好好,是我不好……”

苏颐极其委屈地说:“你干嘛这样对我……”

李夭夭一个劲的认错:“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的祖宗,你别哭了,真的!”

苏颐终于破涕为笑。

他搂着李夭夭的脖子,兔子一样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你喜欢我吗?”

李夭夭老老实实点头:“嗯……”完了又有点不服气地说,“操!昨天你那小乔哥打我的一拳我现在还疼着呢!”

苏颐抿抿嘴:“打哪了?”

李夭夭撅着嘴指指心口,苏颐弯下腰在他手指所点处虔诚地烙下一吻。嘴唇的温暖透过衣服,直嵌入他的胸膛。

李夭夭得寸进尺地耍起无赖:“你就看着他打我!你还帮着他!你还跟他睡一张床!”

苏颐无奈地说:“你下手比他重多了,你知道昨天小乔他……”一看李夭夭横眉竖眼的样子,他只好将口气放软,“好好,下次我一定帮着你。”

李夭夭这才面色稍霁,苏颐又忍不住嘟囔道:“你不是嫌我贱么,我不理你你又不高兴了?”

李夭夭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老子叫你别贱你就别贱,你贱不贱呐!操,以后不准给我装,气死我了!”

苏颐宽容地笑了笑:“好。”

“以后不准跟乔瑜亲近!”

“好。”

“不准跟任何男人亲近……女人也不行!”

“好。”

“只许画我,不许画别人!还有,只准听我的,别人说什么你都别理,谁敢支使你你跟我说,我揍他!”

苏颐忍笑说:“好。”

李夭夭想了一会儿,暂时没想出其他的,这才哼哼两声消气了。

苏颐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我喜欢你,为你做什么都没关系。可是事不过三,如果你再一次丢下我,我会放手的。”

李夭夭目光心虚地游移,敷衍地应道:“好好。”心里却道:妈的,小羊羔子还敢威胁老子。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呗!

等众人回到车上的时候,发现苏颐坐在后排的窗边,正托腮看着窗外的景色。李夭夭嘴角挂着笑,一脸得色。

乔瑜压下心中的难受,勉强和颜悦色地说:“小颐,你不去看看吗?”

苏颐说:“不了。”他一出声,厚重的鼻音便出卖了他。

乔瑜猛地蹙眉:“你哭过了?李夭夭!你!”

李夭夭还没开口,苏颐忙说:“没什么,我心情不太好,跟他没关系。看完了我们就走吧。”

车行驶到半路,苏颐缓缓将手覆上李夭夭的手。李夭夭斜睨了他一眼,反手握住。苏颐将头靠到他肩上,轻蹭着他的颈窝,李夭夭一挑眉,伸手捏了捏苏颐的脸,苏颐抓住他的手轻轻烙上一吻。

啊哈!李夭夭心想,我的小羊羔终于恢复正常了。

坐在一旁的乔瑜心疼到牙关打颤,牵动颧骨上的伤口阵阵发疼。

X他X的!乔瑜终于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句脏话,进而如同洪水泄闸般涌出更多的愤怒,狠狠将李夭夭从头到脚诅咒了一遍。骂完之后,愤怒退却,却被更多悲哀的情绪笼罩,弥足深陷。

车在一片茫茫沙海中停下,视线的尽头隐约闪烁着一片晶莹。

乔瑜的框架眼镜昨天被李夭夭弄坏了,于是只得带了隐形眼镜,早上临出门的时候万般不适,于是还是拿起没有镜片的镜框架上了。他伸长了脖子眺望,从黑框的限定中打量着远方的景色:“那是什么?”

南宫狗剩漫不经心地从后备箱掏着工具:“花马池吧。”

花马池俗称大池,是个富产食盐的盐池。此地附近有十一个盐湖,唯花马池占地最广且所产食盐最为优质。

余鱼叼着烟掏出洛阳铲:“就这儿?”

南宫狗剩说:“杆子接长点,就这附近,找找。”

苏颐和李余佘三人抄着洛阳铲四散开,乔瑜忍不住问道:“南宫先生,这里真的有遗迹?西夏的?”

南宫狗剩乐呵呵地点头,没错!

其实乔瑜心里纠结的很。他知道苏颐参与盗墓不举报是一回事,可如今自己眼睁睁看着还参与了又是另一回事。

他小心翼翼地说:“那个,南宫先生……”

南宫狗剩特不乐意地说,哎呀,叫什么先生,叫我狗剩同志就行!

乔瑜舔舔嘴唇,搓搓手:“狗、狗剩同志,你答应过我不破坏遗迹的啊……”

南宫狗剩笑眯眯地接着洛阳铲的白蜡杆:“是啊是啊,你说什么文物不让拿,咱就不拿!我也就是好奇想来看看。”他又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对乔瑜说,“我听说,这里真的是个西夏王陵,不是我蒙你们。”

乔瑜蹙眉:“你听谁说的?”

南宫狗剩耸耸肩:“总之是可靠消息就对啦。”

众人用探铲打了一会儿都没有收获,地里流沙特别多,探铲打下去再捞起来,洞口立刻就被流沙覆盖了,沙漠里一点路标都没有,很难笔直走直线,走着走着就绕了个圈。

一阵大风刮过,扬起漫天风沙,众人都护住口鼻逆风而站。

风刮得很大,等风沙停下时,众人各个都已灰头土脸。

“这是什么!”乔瑜惊呼。

南宫狗剩一看,乐了:大风将沙子吹走,露出了地面上封土堆的痕迹。

“兔崽子们都过来,找到了!”

李夭夭率先奔过来,拿着洛阳铲就往封土堆下打,南宫狗剩照着他脑袋拍了一巴掌:“不是这!”

在中原地带,墓室都建在封土堆下方,而西夏党项人的葬俗却并非如此。

佘蛇沿着封土堆往南走了约十米远,洛阳铲往地底下打,底下土质硬实,他一用力就知道下面有问题。因为墓葬所用的回填土都是实心夯土,难免比正常土质要硬很多。

果然,洛阳铲捞上来一看——

“熟土!”

李夭夭不好意思地摸着后脑笑了笑,跑上前开始帮忙挖掘盗洞。

荒漠上没什么人迹,南宫狗剩等徒弟们在地面上挖了个小坑,从车里取来一包东西:“跑远点!”

乔瑜瞪大了眼睛:“这是什么?”

狗剩同志掂了掂手上的纸包:“炸药呗,自己配的。”他边说边把事先做好的填满炸药的薄皮软管插入探洞里。

乔瑜倒抽了一口冷气:“不行!会破坏墓葬的!”

狗剩笑眯眯地摆摆手:“没事,我有分寸。”说着就从余鱼嘴里抢过烟,用烟头点燃了引线。

众人呆若木鸡。

两秒钟后,李夭夭大吼一声‘卧槽’,拉着苏颐撒腿就跑!其他人这才反应过来,纷纷抱头逃窜。

乔瑜趴在地上泪奔:妈妈咪啊……这群盗墓贼好可怕哦!

只听轰的一声,荒漠中扬起漫天沙土,地面上塌陷了一个洞口,露出底下数米深的墓道。

南宫狗剩走到抱头跪趴着的乔瑜身边,拍拍他的肩:“小乔,去看看,我没破坏墓室吧。”

乔瑜走到墓道口一看,不情不愿地干笑两声:“啊,那就下去吧。”

第十六章

为了不损坏墓室,南宫狗剩炸通的盗洞恰好在墓道的上方,众人下到墓道中,又被一道上了锁的铁制的墓门拦了下来。

余鱼气闷地踹了脚墓门,小乔慌忙拦住他:“别破坏文物!”

要说开锁的本事,南宫狗剩三个弟子多少都会一些,可这道墓门经过一千年的时光,锁眼早就被锈蚀堵死了。

狗剩同志看向乔瑜,乔瑜说:“如果真的是西夏的墓,过了一千年,墓门后面肯定被淤泥积塞了。不能损坏文物,要把这道门整个拆下来。”

狗剩同志笑说:“搞考古的小同志就是喜欢兴师动众,连一道门都不放过。三狗,你说呢?”

李夭夭低眉丧眼地说:“重新打个盗洞吧,打在墓室上面。”

余鱼呸了一声,说:“直接炸开得了!”

乔瑜吓得直瞪眼。

狗剩笑了笑,掏出几根极细的铁丝,先小心翼翼地打通了锁眼,然后捣鼓几下,锁开了。从头到尾也不过用了十分钟而已。

乔瑜目瞪口呆,看向南宫狗剩的目光已不是崇拜能形容,简直跟看到火星人似的。

几个人用刀剑一类的工具从门缝里捅进去,割开积塞在门板后的淤泥,终于把墓门打开,进入了墓室。

这是一间大小约五十平米的主墓室,深处连接着另一间较小的墓室。墓室中间放着一个彩绘棺椁,墓内四面砌土坯墙,砖上涂白灰,其上绘有武士图。主墓室前宽后窄,小墓室类似。

奇怪的是,这地宫里仅有两间墓室,竟连堆放陪葬品的耳室都没有。

乔瑜心情忐忑地深呼吸数下,打开手电检阅墓室。

非常幸运的是,这座地宫没有被盗扰过的痕迹,狗剩六人是一千年来的第一拨访客。

主墓室四角堆了不多不少的陪葬品,除却酒器、刀剑、钱币等物,还有许多人像石座、铜牛、石马等物,这些他们都曾在西夏王陵的展馆看到过。

乔瑜捡起一个琉璃迦陵频伽相,喃喃道:“这真的是西夏墓……墓主是谁……” 看墓葬的大小,就算不是王侯,也决计是个贵族不会错。

苏颐拾起一坨白色的结晶物:“这是什么?”

南宫狗剩也捡了一坨,放在手心里捻捻,说:“这是盐吧!”

李夭夭走上前,就着苏颐的手舔了一口,咂咂嘴:“咸的。”

苏颐大惊失色,忙用力拍他的背:“这怎么能吃!一千年了都!”

李夭夭凑到他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大抵是些下流话,苏颐突然红了脸,两人嬉闹成一团。

乔瑜默默扭头,继续审视壁画。

南宫狗剩不失时机地凑上去:“小乔啊,这里怎么会有盐?难道是用来陪葬的?还是盐湖渗进来的啊?”

乔瑜推了推镜框,说:“西夏的农业相对落后,经济来源主要是盐池一带所产的食盐。宋朝的皇帝为了打击西夏,曾两次下‘禁盐令’,不准西夏的盐流入宋朝国内。这对西夏来说,绝对是不小的打击,可见盐对西夏国的重要性。如果用盐来陪葬,也并不稀奇吧。”

狗剩同志作恍然大悟状:原来如此!

乔瑜腼腆地笑了笑:“花马池就是这里最大的盐池,一会儿我们出去,去那看看吧。”

狗剩拍手,没问题!

余鱼迫不及待地翻检酒器,佘蛇仔细查看着古剑上的花纹,李夭夭则直接抓起一个玉镯就往兜里放。南宫狗剩大声嚷嚷:“就看看啊,小乔同志说了,我们不可以乱拿东西!”然后又凑到徒弟们耳边悄声说:“看上什么偷偷拿,别让他看见。”

三人比个了明白的手势。

乔瑜打量着墓壁上的绘画,观察着墓的形制和随葬品的种类。苏颐则索性坐在地上,将手电放到一旁,快速画起了墓壁上的武士图。

过了一会儿,南宫狗剩问乔瑜:“开棺么?”

乔瑜显得很挣扎,义正言辞的拒绝几次到了嘴边都开不了口,最后讪讪地说:“先去另一间墓室看看。”

另一间较小的墓室中放的随葬品较少,且没有酒器、兵器一类的物事。

两间墓室都看完了,乔瑜没有找到任何能说明墓主身份的东西,一些钱币上刻的年号也仅能说明这位墓主应当是西夏建国早期的人物。在南宫狗剩几次的询问下,乔瑜终于忍不住好奇,松口道:“那……开大的吧。”

于是南宫狗剩找出一根铁锹,刚刚插入棺材盖的缝隙里,乔瑜就后悔了:“哎,等等!”

“砰!”一块木头被撬开,南宫狗剩无辜地眨眨眼:“你说晚了。”

乔瑜:“……”

既已如此,乔瑜也不再挣扎,眼看着狗剩将椁板一块块撬开,露出里面的棺材。(注:椁套棺,棺装人)

棺木是用上好的楠木打的,又一次说明了墓主身份的高贵。乔瑜只觉心跳得奇快无比,纵是以前随着考古队正规发掘墓葬,也从未有过如此激动紧张的时候。或许,是盗墓这种行为所带的禁忌色彩令他更感热血沸腾。

密封甚严的棺盖被撬开,余鱼第一个扑了上去,只见棺木中盛放了一堆令人眼花缭乱的陪葬品。他随手拨了两下,奇道:“没有尸骨?”

只见奢华的随葬品中有一个质朴的陶罐,余鱼好奇地将它捧了出来:“这是啥?”

南宫狗剩眯起眼微微一笑:“这就对了!”

乔瑜奇道:“对什么?”

余鱼手贱地掀开陶罐的盖子,里头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清。他将手伸进陶罐摸索了一会儿,拽出一截白色的东西,晃了两下,不屑地一丢:“嘁,原来是骨头!”

“啊!!!”

白花花的东西正砸在乔瑜的脑门上,只听他一声尖叫,吓得众人都一个激灵。

南宫狗剩拍着胸脯惊魂未定地将余鱼丢的东西捡起来,放在手心里看了看,笑眯眯地凑到乔瑜眼前:“不是骨头。他骗你的。”

乔瑜定睛一看,只见狗剩兄弟捏着那玩意一张一合,突然凑到乔瑜眼前对着他鼻子一夹,吓得乔瑜又是一个哆嗦。

“明明是一副牙床嘛!”

乔瑜惊魂稍定,咽了口唾沫,将那副牙床接过来。他虽不曾少见过此物,但在阴森森的地宫里,这样一副千年前的牙齿显得格外瘆人。

推书 20234-09-14 :他还在暗恋——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