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萌妹子。与此同时,她还可以根据形势变身成酒会上穿晚礼服的X线女星、必胜客戴白鸭舌帽的送货小妹、穿碎花
裙子的小学女教师,手持烟头的摇滚女艺人、安妮宝贝风格的那种文艺女摄影师。总之,当我们在一个现已废弃的小
论坛里相遇时,她还是一个在上学的愤怒小青年。
那时候我也还在读书,我的兄弟还没有激愤地榜上敏感词敏感词敏感词的束带去教学楼上拉横幅,我的兄弟还没有被
开除,我们还没有毕业,我们也还没有散场,我也还没有流落在这个城市里,朝不保夕。
后来过了很多事情,很多年……其实也没有几年。但是,就像张爱玲说的那样,年轻人的一生,两三年就完了。
最后,现在的我们都在为了成为一个不靠谱的作家而努力——为了生活、而不要脸地写下去、并能挣到钱是多么伟大
的一件事儿啊,北京的房间它那么的贵啊,四万块一平米,我买不起啊!
扯远了,话说回来,女人真是可怕。百合子简直就是女人中的战斗机……我知道你是天才女作家天生敏感细致入微,
但你也不要一见面就如此真相帝啊!
他还没直接提出要包养我呢!靠!
她幽幽地把店员小哥叫了过来,幽幽地对着他抛了个媚眼,幽幽地叫了一杯热饮,幽幽地把它喝了下去,再幽幽地说
:“和包养有什么区别吗?”
我立刻垂头丧气:“没什么区别。”
“你是怎么回事?”她挑了挑眉毛,“谁啊?我认识不?”
“你……认识的。”
“前不久天天给你投几百块催更票的那姑娘?出你同人本的那个大手?”
“……不是。”
“你多好的福气啊,”她羡慕地说,“那姑娘多纯情啊,从来都没有漂亮姑娘给我投那么贵的催更票!她是真的爱你
啊你早该明白!”
“不是她啦!”我一个头两个大,“……不是女的。”
“卧槽!”她震惊地猛一拍桌子,声音之大把整个馆内都震动了:“男的!真的是死基佬啊?!”
我头痛不已,当着店员的面头简直要低到尘埃里去:“你就不能小声点吗……淡定!淡定!”
百合子这姑娘,霸气威武,勇往直前,永远都无比华丽,这世界上就没她不敢做的事儿;比如,她最威猛的记录是勾
搭作家或画家或记者或编辑、小透明或大神、文艺青年或三俗青年各色人等从来没有失败过……她搁在过去,那就是
大上海的一交际花啊!
但是,怎么说呢,她本质还是一个柔软细腻的巨蟹座小姑娘……咦,好像我也是巨蟹的……
咳,所以她总是雷声大,雨点小。说难听点是叶公好龙——你看,再高H的耽美她都敢写了,我一说真有人要那啥我
,她就狗耳被闪瞎了!
“这不一样!”她瞪着我,“这是现实!不是小说!居然还真有这种事……”
我小声说:“有什么区别,现在不也是一个脑后插管的时代吗?”
她不耐烦了,直接拍着桌子说:“到底是谁啊?!”
唉。我长长地叹了口气,对她说:“你还记得……十月份我们去参加作者大会时候的事吗?……后来……后来我们又
参加了那个搜狐读书频道的网络文学研讨论坛。”
“嗯……等一下,”她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惊恐地对我说:“是不是你当初微博上那个……求包养的那个?!你的男
读者!?”
不……不是男读者……我沉重地想,但是也八九不离十了。
年轻的朋友们,没事你们别在网上喊求包养,真的。喊多了,就成真的了。
我又要开始继续想那些从夏天以来发生的乱七八糟的事儿们了。从北京的这个寒夏开始,一直到九月,到十一我终于
去参加了平生的第一次作者大会;然后我还参加了十一月份的网络文学论坛。
这几个月过得像梦一样。我小黄瓜笑脸迎人,你打我一巴掌,我再转过头给你扇另一边,开心就好。我见人说人话,
见鬼说鬼话,我什么都会。陪那谁谁谁麻将,桌游,WOW,三国杀,出去腐败,参观美术馆,接受采访——虽然这个
采访只是网站内部的……但是,算不算是我逐渐的、悄悄的、开始,迈入,大神的行列了?
但是,此时此刻,我眼前却全是那个清清楚楚的声音,还有那咬牙切齿的一张脸:
“你就这么喜欢到处乱勾搭人?嗯?”他坐在一张电脑桌前,嘴角有点抽动地说。
“哪能啊黄总,多交朋友好办事不是。”我陪着笑,诚惶诚恐地说。
他的脸瞬间就垮下来了。垮得我心惊胆战。
“你就过得这么艰难?”他继续咬牙切齿地说。
太难看了,我想,这多帅的一张脸啊……给歪成这样。
“你就过得这么艰难?啊?!”他提高音量,“我们站的作者,年收入不低了!要像你这样卖得难看的么!”
糟了!我心中大惊——莫非是因为我果真写得过于黄暴,离步慕容笑笑生后尘不远了,公安机关给老板施压了么!难
道我要被跨省了!——不对!牡丹花下死的黄暴比我多多了!他都没被抓难道我这种内涵小说的作者能被抓吗!内涵
……难道,难道就是因为内涵?!我的心不断往下掉,满脑子都是读大学时候的事,那些敏感词敏感词和敏感词,难
道我是因为写了高干这个题材所以步《天上人间》后尘……
他见我完全陷入惊恐之中而没能理他,只有气呼呼地大吼了起来:“你就过得这么艰难?啊?!天天求包养!你求个
P的包养啊!”
我完全被震聋了,呆呆地立在原地。我说过什么了?我干过什么了?
“算了,你走吧。”他自顾自地吐了口气,把我赶出去了。
我觉得我的记忆完全乱成了一锅粥。我坐在ML里,坐在百合子对面,手里的铜勺子反复搅动着那杯咖啡,白糖沫儿就
在棕色的杯子里转啊转啊转啊,转得我更加想不起来了。
我得好好把夏天以来的事情整理清楚。十一我去参加了作者大会,作者大会上——
“居然是大强哥。”百合子捧着那杯茶,嫉妒地看着我说:“卧槽!大强哥那么帅!你赚翻了!怎么没人包养我啊!
”
还没等我说完,她就自顾自地瞬间转移了话题重心,语气由嫉妒变成了失望,又震惊变成了淡定:
“什么啊,我还以为是哪个神秘男读者,比如一天送你一百朵玫瑰花的那种富二代小哥什么的,希望把你关在家里,
用穿透琵琶骨的锁链锁在金色雕花的床柱子上,用按摩棒逼着你只能天天写给他一个人看。”
“喂——穿透了琵琶骨还怎么打字啊……”
这就是百合子,脑袋里都是一些乱七八糟三俗得不能再三俗的东西!任何人都跟不上她思维变化的速度!也正因为如
此,她是整个框框站最天马行空的女作者……天马行空到大家都看不懂!
——好吧,还是有人能看懂的,要不她为什么红了呢。
“切,或者我还以为是宝宝呢。”她懒洋洋地说。
我顿时哑口无言了。
“宝宝现在都要成为你的官配了,”她眯着眼睛说,“你现在竟然背着他来了这么一出!等你和大强哥同居以后,还
怎么和他每天打游戏到半夜三点钟呢?悲剧啊,一段诚挚美好的感情,估计就要这么没了,真不知道广大群众知道了
以后会怎么想。”
我完全无话可说了。她脑袋虽然乱,但是她说的没错……其他人会怎么想?
框框的员工?框框的数万作者和百万读者如果知道了……会怎么想?
宝宝是黑豹的昵称。黑豹,豹豹,框框真正的天才作家——你问我天才是什么样?去看看他的文吧,你就什么都知道
了。
那日在作者大会上,当大强哥讲话完毕后,我无聊地走到角落把香蕉皮丢到角落的垃圾桶里,刚转身就被一个人喊住
了:
“你好……你是小黄瓜么?”
一个穿着白T恤的男孩子轻轻叫住了我。他声音清脆,面容清秀又安静,笑容有些腼腆,只有神情是闪着光的——他
看起来才只有十八岁!
我疯狂地调用我脑内的资料检索着今天到场的一百位作者的资料,作者,此人绝对是作者,今天框框的员工全是男西
装领带女晚礼服高跟鞋的!会随随便便穿着学生装到场的只有作者自己!
刹那间福至心灵,我大惊,甚至差点倒退一步:“你是……豹豹?”
他轻轻地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是啊。”
我勒个去!框框去年最闪耀的明星作者,被誉为天才的超级大神此时就站在我面前!女读者们之间一直流传着“宝宝
是个超可爱的正太”的传说,真·诚不我欺啊!
我赶紧伸出手和他握手——在这个十八岁就功成名就的家伙面前,我深刻觉得自己分明就是一只老黄瓜,皮都干了:
“你好你好!我一直都在追你的《星魂之海》……”
“我也看过你的啊。”他笑起来眼睛格外灿烂有光。
“你说哪本?”我大为狂喜,豹豹大神看过我的文豹豹大神看过我的文——但是一股莫名其妙的焦虑又涌上我的心头
,毕竟,我的那本,陈聿哲的故事,标题都取得那么不堪入目,文笔也一直追求小白小白再小白,至少对于他的风格
来说,实在是太三俗太哗众取宠了吧……
“是最新的那本么?”我问。
“不,”他摇摇头,眼睛晶亮亮的:“是你的第一本《天谴》。”
第7章
我说过,我出道这么久,一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扑街。
人生总是那样惆怅和无聊,每个人都在浪费光阴,最后总是只能看着白浊的液体从指缝间流过……在我终于明白做一
个作家应该付出些什么以前,在我终于明白成为一个真正的作家意味着什么前,我也在写东西,烂得一塌糊涂。
那时候我是一个文艺小青年;现在我觉得这个词是个骂人的话。我喜欢现代派的那些电影,喜欢解构艺术,推崇象征
主义……为了避免有人说我是故意在黑我就不提那些我爱的大师们的名字了,正如我一个朋友所言,很多年轻的作者
喜欢运用电影的手法,却表达得一点儿都不好。
读者们究竟要什么呢?我算是看明白了。你搞存在主义,搞反乌托邦,搞后现代手法,都没用,他们不喜欢。读者们
是什么?读者们是群众,是人民大众!一个写文的,你要做的就是为人民服务,写他们最喜欢最渴望最想要看的东西
……连为人民服务这一点都做不到,你算什么作家呢?
读者们要的是故事本身,而不是它乱七八糟的形式。他们需要传奇性的故事,需要刺激性的故事,需要符合精神需要
和生理需要的故事,需要狗血,大量的狗血!不然你为什么以为台湾偶像剧能那么热呢?简单的来说,读者要的就是
三俗!
你一个大学毕业生,六级过的都很艰难,同学们一个个都找不到工作甚至只能去挑粪,社会上像你这样的人大把,你
凭什么觉得自己写的好?你凭什么觉得自己能红?
那个时候我这样站在一地扑街的书本里,扪心自问;我是真的觉得自己写得很好。我从小就开始写文,从小到大一路
都被称为才子……虽然这个词儿也好像是骂人的话,但好歹我总比榜上那群小白强啊!靠!
百合子认识我的时候,她是真的很欣赏我。她在一个不知名的地方弄到了我的文的只字片语,然后发动搜索大法千里
迢迢地从一个小贴吧的链接里到达了那个小论坛——那时候我还在写同人——然后她迅速注册了一个号,每天都追着
我的更新,在整个论坛里,只回我一个人的贴。
但是她得知我跑去签约框框了以后,痛骂了我一顿:“你自以为你写的好?在这里你写得好个P!我告诉你只要你扑
街,你就没有丝毫价值!”
我幡然醒悟。是啊,写得好写得不好又怎样?网络文本的残酷之处就在于此,每天都有上万兆的作品信息流传出来,
如果你不能被读者选择,如果你不能受到欢迎,那么sorry,你就是写得不好,因为唯一的评判标准就是这个。
很残酷,但是真公平。
比以往时代所有的文本形式都要公平。不用依附于政治、不用依附于某个协会……这才是真正的属于读者的文和属于
读者的作家,即使很多时候大家选出来看的就是一堆垃圾。
是啊,也许很多轰轰烈烈的红文不过是一堆垃圾,完结以后无人记得,但在这种评判标准下,如果你不能被他们喜欢
,即使你是一部经典,也不过是默默完结,默默死去,不会有人知道,不会有人看到,不会有人记得。
我就写了一大堆这样不会有人记得的东西。它们差不多几百万字,静静地躺在专栏里,被我群里成天喊着放种子求种
子的兄弟们高呼看不懂,被我书评区里温柔可爱的妹子们自由地无视……我以前就没几个读者。
真不知道我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天谴》是这其中的一本……不过它都写了啥?我一边笑着一边想,觉得我完全回想不起来了。
你永远也别指望一个作家能记住所有自己写的东西,名义上手心手背都是肉,但亲儿子也有疼的和不疼的啊!
群里面的兄弟们最开始问我:
【老大,除了写文你一般干什么啊?】
【看电影啊。】我说
【啊啊!原来老大喜欢看电影!】群众们发出了会心的猥琐微笑。
【是啊……】我严肃地说,【其实我喜欢研究希区柯克大师,研究后现代主义,最喜欢爱情片……】
【老大你明明最喜欢研究日本爱情动作片!】他们狂笑着,一哄而散。
我愣了一下,在电脑前微微回过神来了。是啊,我喜欢看电影。我看过了那么多的电影,文艺的粗糙的,伤感的喜悦
的,商业的小众的……什么后现代主义,什么实验文本,我都喜欢看而且也真的那样深深的喜欢,可是真正对我写文
最有帮助的,还真的是日本爱情动作片和自然主义吧。
想到这里,我只觉一阵蛋蛋的惆怅和忧伤涌上心头——这样的我,实在是太他妈文艺太他妈四十五度了!我摇摇头,
把被子裹紧,打开我的章节,开始回顾和修改那已经写过的几十万字。
嘘……你们小声点。说是回顾修改,其实是因为字数太多了,有些情节和细节还有伏笔会无法控制的忘记了……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