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百晓生+番外——对9当歌

“怎样的？不过是大街上卖画的书生。高高瘦瘦，一脸的温和，皮肤就好象是冬日的阳光，透明晶莹。”若羞说这话的时候，我只是在旁边看着，猜想那样的男子，是怎样的一幅光景。

“若羞莫不是喜欢上他了？”我淡淡地问道。

“哪里的话……”若羞躲避到，“不过是觉得很可爱罢了。”

“可爱？男人用可爱，恐怕不恰当吧。”我讪笑，“后来呢？遇见了？”

“倒是没有。”若羞一脸的失望，“只见过那一面，从今之后，仿佛消失了一般，原先卖画的地方，亦没有人了。”

若羞说话间，掩饰不住的失落，“不知道人海茫茫是否还能再见。”

“定可以的。”我道，“江湖其实只有那么大，若羞若是想见，定是能见到的。缘分，总是其妙的东西……需要我打听么？”

“那可不用。”若羞却笑道，一扫方才的失落，“等缘分吧，若是有缘，定然是会出现在我的面前的。”笑道，“况且我也付不起欢颜一次的费用，三百两的银子，怕是只有那烧钱的楼满月，方才来了这么多次吧。”调笑的意味甚浓。

“欢颜，你买百喜，莫不是为了那个楼满月？”

“楼满月？”我静默了片刻，“他尚不值得我为他如此的费心。”没有理会若羞不解的样子，这个问题，我尚且不打算解释，其实却也无从解释。

翌日，却又有人登门风月楼。是左右梁庄的少爷——梁沁逸。这个男人，在我的一生之中，若是不算上七岁以前住在梁庄地窖的时候，其实是有一面之缘的。

荷死后，申曾经将我送回过蔷薇楼，也是在那里，从第一次接客开始，我的眼睛再也看不见了。后来清哥儿给我诊断的时候，方才知道，那是一种心病，我其实已不想看见，看见那些到将我按在身下的人，丑陋而可怖的面容。所以没有白昼不分黑夜，就这样盲了，也好。

这个整衣离开，那个后后继而上。今天过了，明天却还要继续。春天也过去了，冬天还是不得安生。陌生的欢客，无休止的欲望和亵渎，心终究是空了的，只有眼睛是盲的，看不见自己境地有多少的悲惨，方才有勇气熬过一个又一个的黎明夜晚。

疼痛难捱的时候即使睁开眼睛，也只能看见黑暗，身体也就渐渐忘了知觉。

楼下夜夜笙歌，每一次心痛只是我、取出藏在袖中的瓷片，在腕上划一道痕。每一次，便是一道血痕。

这样的蔷薇楼里面遇到了梁。才知道这蔷薇楼的幕后老板，竟然是多年不见的哥哥。控制不住自己的颤抖，那些遗忘许久的前尘往事，随着哥哥的声音如水般浮现。

瘫坐在地上，直到有客人进来，方才意识到自己是泪流满面。是喜是悲，我已经无从分辨，只希望这场噩梦尽早地结束。

只是通常是事与愿违的。

老鸨按住我在地上，梁沁逸走上前看着我打量了一下，“哪里找来的这个倔强胚子，这么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花了多少银子？ “熟悉的声音让我感到战栗，这个就是我的亲哥哥，却不知道在眼前的这个又盲有哑的盲姬是他的亲弟弟，那个在七岁以前永远生活在地窖里面不见天日的亲弟弟。

老鸨陪着笑说：“放心吧，梁大少，小的一定把他调教得顺手为止。”他却只是抬起我的脸，“模样倒是不错。”说话间竟然还有一丝的温柔。

平心而论在梁庄的时候，梁沁逸对我，着实不算坏。

什么样的定义叫做不算坏？当时的他，只当我是陌生人，却并没有多为难过我。这样的待遇，已经实属不易了。

有时候还会早那么一炷香的时间到地窖里面叫我吃晚饭，对于我是无尽的恩赐。

只是现在，连他也要这样对我么？

心里又怕又急，心头一疼，却是一口血给呕出来。梁沁逸却是不喜欢血的人，一度以为我得的是肺痨，就这样放过了我。

“怎么，欢颜，见是不见？梁家的人？”若羞问道，看着我，等着我的回复。

“见，自然是见的。”我答道，“甚至可以给他便宜一点，毕竟是我的亲人。”笑道。

“你尚有亲人么？”若羞反问道，“你是无父无母，恰巧遇到子楚和我的欢颜，你尚有亲人么？”

我明白若羞的意思，她是从来不把梁家的人当作我的亲人看待的，在她的眼中，他们比畜生倒还是不如的。

“梁沁逸……对我尚不至于那么坏。”我回答道，“且去看看。”

14、梁沁逸

“梁公子，今儿怎么有空来风月楼？我们这儿却没有俊男美女，比不上公子的蔷薇楼呢。”我笑道，眼角看向这个男人，与那年相比似乎没有多少的改变，依旧是锦衣公子，一派的风流倜傥。

“百晓生，我来找你。”梁沁逸说道，定定地看着我，似乎想在我的脸上找到什么。但是失败了。

“找我？问事还是喝茶？”我笑道，现在的欢颜已经变得自己都不认识了，在风月楼呆久了，似乎有一种气质从心底里面生出来。我不知道那是怎样的一种情愫，只知道，这样的我，渐渐变得连我自己都害怕起来。

“都说风月楼的百晓生是人间奇才，运筹帷幄之中却决胜千里之外。”

“梁公子过奖了，百晓生不过是江湖飘零的一个闲人，偶然道听途说一番闲话，然后就干着买卖消息的事情而已。”“而已”两字加重读音，我没有必要向任何人解释我消息的来源。

“废话不多说，我有问题想问百晓生。一个问题三百两我是知道的。”梁沁逸说道，单刀直入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好，你问。”我亦正色答道，若羞说的对，做生意的时候就要有生意人的样子，不然的话，可是要败坏信誉的。

“什么人什么事情，只要问了，我一定帮你查到。”

只见梁沁逸却是从袖中掏出一张画像，画像展开，却是一个男子，悄然站立。虽是水墨素颜，却貌若天仙不可方物。

“这位是？”我心下一震问道。

“连百晓生也有不认识的人么？”梁沁逸说道，嘲笑的意味。

“梁公子，我不过是个在江湖买卖消息的闲人，倒是都知道的话，就不最生意，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了。”我淡定自若，梁沁逸似乎对我颇有微词，说话间到处都是骨头刺。

他一沉吟，说道：“他叫莲，至于全名是什么或者这个名字是否真实，我却不知。”梁沁逸黯然，“数月前送到蔷薇楼里面的小倌，但是……现在却不知所踪了。”

我略一思量，“梁公子是想知道他的下落？”

“如若能找到他，梁某定然重谢。”梁沁逸说道。

“是对梁公子很重要的人么？”我却转头问道，撩起衣摆，坐在大厅中的乌木椅子上面。我的身体终究是坏掉了，这么二十年的折磨，现在不过是站立了片刻，便已然吃不消。

“很重要。”沉默半晌，梁郑重地回答道，“我已经想过很多的办法找他，奈何都是无果，若是百晓生真的能找到他，梁某愿意亲自双手将银两奉上。”梁沁逸说道，语气坚定。

“好吧。”我欣然答应，“后日，后日这个时候再来风月楼，如若有消息，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欢颜这次的人是谁？”夜间的时候若羞端着中药走进来。

“莲。”我说道，将手中的画给她看。

“连心？”若羞却看着那人，径直叫出名字。

我心下差异，“若羞认识此人？”

“认识倒是称不上，却是有过一面之缘。”若羞笑道，“欢颜想知道？”

我点头。

“可是这江湖百晓生不是欢颜么？我这么做岂非是越权了？”一脸的玩味。

我却屏息不语。

“真没劲，你就吃准我一定会对你说。”片刻后若羞没有办法，还是说道。

“这样好了，若是我的消息帮助你什么了，我们就一同去一趟西湖，我喜欢西湖的美景，只是和子楚在一起的时候自从春天去过一次，便再没有机会。现在是冬季，据说，西湖四时景不同。可好？”若羞说道，期待地看我。

“何必要消息有用？若羞若是想去，欢颜又怎么会拒绝。”我笑道。

若羞低头一笑，“你可比子楚好说话多了。”

再次抬头的时候却是一脸沉思，“这个人，叫连心，十指连心的那个连心。”原来此“连心”非我“莲心”，我示意若羞继续说下去。

“大抵是三年前，曾经来找过子楚一次，当时的子楚尚在风月楼。子楚是做什么的，欢颜虽然没有问，但是大抵是知道一些吧？”若羞却又不说下去，反问道。

“大抵知道，做买卖吧。特殊的买卖。”我笑道。

“其实买卖就是交换，我和子楚都坚信，这人世间很多东西是可以买卖的，只要你愿意付出相应的代价……连心找到我们，却是也想做买卖……就像侯勉一样。”怎么又提到侯勉了，话说当日一次的两百两后，我就再没有见过侯勉，不知现在他的处境怎样。

“只是这个连心不要求富贵荣华金银珠宝，却要求一张绝世容颜。”若羞没有顾及我思绪的飘远，径自说道。

“绝世容颜？”我诧异，“自古红颜多薄命，为什么那么多人想不通？况且，要一张漂亮的脸蛋，大多数的人，是希望能够凭借这个来得到名利地位。怎么这个连心，竟然舍近取远了？”

“那么他的代价是什么？”我却问道。

“这个若羞就不得而知了，毕竟是子楚做的事情，我只不过是个打下手的。”若羞一脸俏皮，“消息我说了，西湖是一定要去的。至于其他的，欢颜的那么多鸟儿定能打听到。”

“且慢，那连心，原先相貌丑陋么？”

“丑陋倒是不至于的，都是平常的容貌，倒也称得上清秀。只是是远远比不上这画中的飘逸动人的。”若羞回答，“当时的我，见过之前的连心，只觉得这男子似乎是满肚子的心事。后来再见到改变后的连心，却着实吓了一跳。美的不可方物美的让人不禁没了呼吸……这画却只是话了一个神似，大抵的容貌。真实的莲，却更加摄人心魄……却不知道子楚是用什么样的方法做到的。”

“是么？只是越大的效果，想来是要越多的代价的。”我淡然，“就想当日子楚救我，却是要我替她管理这风月楼一般。”

“欢颜这才明白么？这风月楼却是真的阻断了子楚的生活，怪不得她要找人替罪。只是……子楚却没有和你做交换的意思。”

“哦？”

“子楚常说，救你……却不知道是救了你还是害了你。她说你的经历，十九年，一个死亡倒好像是解脱了。常常是说完之后陷入沉思。所以，欢颜，我对你的过去很是好奇。像子楚这样一个看尽千帆的人都谓为叹止……我是很好奇的……但是不要误会，我却不是逼你说你的过去，只是阐明一个事实。”若羞叹道。

“好了，还有事情么？我可是想睡觉去了，天气冷的时候，暖被窝是最舒适的呢！”

若羞走后我静静地沉思，这个连心，到底是何人，为了什么目的却又现在身在何方？

15、路上

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起床的时候小白却是带来消息的。

这个连心现在却是在西湖畔的某个角落里面。

小白说，这个男人却已经是改名换姓了，现在已经不叫莲，依旧叫连心。原来那个名字。

“莲？”我沉吟这个名字，“是为什么要进蔷薇楼的我尚不确定，只觉得奇怪得紧。蔷薇楼是我一辈子的噩梦，却有人偏偏要挤进去，这般辛苦是为何？”

罢罢罢，反正是要陪若羞去一趟西湖，到时候见到本人，一切的谜团都可以解开。若羞这次的要求不过是帮忙满足了我的好奇心，倒也是不错的。微笑着，看着若羞将午饭端进来。

“昨晚上倒是一夜好眠？”

“是。”我颔首。

“倒是下了一夜的雨，好在欢颜的房间有两个暖炉，怎么，还是比较舒适的吧？”却并没有等我回应的意思。

“午饭在房间吃可好？我喜欢欢颜的房间，有那么多鸟儿在窗口徘徊。”

一餐吃得甚是愉悦。冬日的阳光很是好，昨夜一场冬雨过后，今日居然是个大晴天，阳光暖洋洋地照在身上，甚是舒适。

在晚上的时候却见到了另一个人。

“梁公子怎么来了？”我笑道。“不是说好是明天的时候方才交换消息的么？”

“受不住寂寞和内心的煎熬，所以提前来看看。”梁沁逸说道，“总觉得现在百晓生已经很有把握了。”

“把握……倒是有的。”我淡淡地说道，“只不过，这场旅途倒是很远。”低头想了会，“这样吧，我把消息提早卖给你，我却要和你一同去找莲去。”我笑道。

“一同？”梁沁逸疑惑。

“是啊，答应若羞那个丫头了，怎么，梁公子答应否？”我笑道。

梁沁逸略一沉思，答应了下来，“如君所愿。”

我一笑，“那就在明日出发可好？我也是期冀冬日的西湖，很久了。”

“毕竟西湖六月中，风光不与四时同。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马车里面，突然想到了这样的一首诗，脱口而出。

“欢颜你错了，现在是冬日，怎么又吟哦夏天的诗歌？”若羞取笑道。

“我本就不是什么文场高手。”我淡然地笑道，却撩起马车的帘子，我们一行是七人，若羞坚持要带上厨娘，说是外面的饮食不是很干净，怕吃坏了我的胃。

梁沁逸随身只待了三个仆人，其中依然包括了两个车夫。如此而已。却并没有和我们坐在一辆车中。

“你是觉得梁沁逸很奇怪么？”若羞问道。

“倒也不是。我只不过是在想，他们为什么会有联系。那个连心，又是何方神圣。”出神片刻，却被什么声音打断。

“公子小姐，我们少爷说今天在这儿歇息了。”马夫隔着帘帐对里面说道。

“不是才下午么，怎么今儿这么快就休息？前几天死赶活赶不就等着今天么？”若羞挑开帘帐，问道。

“这个……小的不过是下人……”

“若羞，你莫要难为人家。且休息便好，你不是也嚷嚷着累了么。”

“累是累了，只是这眼看着杭州只有半天的时间……就这么停在这里，我心里倒也是不舒畅。”

“倒不急在一时片刻，你若是喜欢，不若躲在杭州呆几天，可好？”我笑答，若羞不过是个小孩，这么多年，跟着子楚，学到不少的东西。更难能可贵的是，保持着一颗童心倒是没有泯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