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沈离黑着一张脸把吴鸾从沈梦的身边拖出来。
“谁叫你这么自作主张的!”沈离的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愤怒。
“大哥,木已成舟了。”吴鸾不准备正面回答。
“谁是你大哥?”
被堵回来的吴鸾很无奈:“我是以5万精兵换来这一道圣旨的,不让吴舟死心,我不就是给自己留了隐患?沈离,你是不是还没有放下我?”
咄咄逼人,沈离气得直打颤:“你以为你是谁?放不下你,笑话!”
“不然你黑着的脸是什么意思?”吴鸾好死不死还指着沈离的脸,撇撇嘴。
“好,很好,吴鸾。”甩下这句话,沈离头也不回就冲走了。
吴鸾靠着冰冷的木栏杆,苦笑。
做什么都不对,似乎他的人生无时无刻不充满着各种矛盾。对于沈离,吴鸾的确充满愧疚,对于吴舟,他是可怜。只有对着沈梦,他才是全身心的爱,死都不放手。所以,如果要伤害,他只能威胁吴舟,向沈离索要,只为给沈梦建一个刀枪不入的铁壁铜墙。
只有除夕完整地留在沈家,其余的那些天,吴鸾都在为正月十五做着准备,那会王府,吴舟还赏给他很多东西。下人不够,吴鸾就亲自上阵
,挂彩球,灯笼,忙忙碌碌。齐宇有时候会来看看,大都是捧着茶杯仰头看着敲钉子的吴鸾,调侃:“堂堂王爷,为了一场婚礼,亲自上阵装饰的,估计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吧。”
闻言低头的吴鸾啐他一口:“本王是史上唯一一个,多好。”
似乎乐在其中,齐宇觉得无趣,想到贺礼还没有准备,便抛下吴鸾逛起了大街。
当然最常来的是沈梦,每次都带点心。
老远就开始招呼:“吴鸾,这是二姐做的,你快下来尝尝。”身后带来的丫鬟们早就把其余的分给了下人。
吴鸾笑他:“没过门就开始讨好夫家的人了啊?”
“皮痒了吗?吴鸾,小爷虽然平时不跟你计较,但是如果你想在正月十五的礼堂里面一个人拜堂的话,尽管说。我成全你!”对油嘴滑舌的吴鸾沈梦早就总结了一套应对方法。
“好了好了,我错了,我错了。”连忙作揖道歉。
“快吃吧,再过8天就是正月十五了。对了,拜堂完了,我要去看花灯,要去逛夜市。”沈梦细数着那天该干的事情,吴鸾在一边听着。
沈梦根本就没有意识到拜堂成亲对于两个人来说的意义,他还是一如往常地想着怎么玩,怎么快乐。不过,这样也好,所有的烦恼有自己为他挡掉。有生之年,他只需要负责快乐就好,而其余的都由自己包揽。吴鸾嚼着口中精致软糯的糕点,早就想好了以后的路。
要说韩昕的心思,其实多少带着那么一点破釜沉舟的意思,不成功便成仁。一直以来,沈离都按兵不动,看着韩昕逐渐为他的目的铺路,也不是没有担心过。
齐宇跟踪韩昕的这几天,收获不过就是韩昕似乎与当朝的权贵世家交往甚密,真正的意图还是他自己猜测出来的,估计8日之后会有事情要发生吧。他是闲人,可管不了那么多,只是无意间被他知道的秘密埋在心里总觉得不好,一直到正月十五都是耷拉着一张脸,吴鸾忙的焦头烂额看到齐宇,忍不住道:“本王大婚,你这愁眉苦脸还要做什么?”
“王爷大婚,我只是为京城那么多待嫁的姑娘们伤心。”说完,一张脸更添愁云。
吴鸾也不管他的话有几分真假,急匆匆地离开,吉时可是不能耽搁的。
沈梦着的是同样的新郎服,没有红盖头,坐在床前只等吴鸾来。
就算吴鸾之前提醒他今日吴舟必定回来,沈梦还是担心,吴舟不知道会不会翻脸当下就把吴鸾给带走。揪着大红的衣摆,沈梦的指节发白,服侍他穿衣的小丫鬟只道是沈梦在紧张,遂开口调侃:“沈少爷莫不是
像新嫁娘一样紧张了?”
“说什么呢。”一句话惹得沈梦涨红了脸,解释只能越描越黑。
门外鞭炮响起,吉时已到。沈梦看着吴鸾一脸温柔地走进来,牵起他的手,两人同坐一匹马,就这样在万众瞩目下走向王府。
沈梦被吴鸾搂在怀里,马背上两人稍显拥挤,再加上道旁都是人,沈梦不住地想往后缩,一直抵到吴鸾的胸口。
吴鸾知道他紧张,柔声安慰:“没事的,不要怕。我娶你,当要让天下人看清楚。”
沈梦僵直的身体才渐渐放软,会过头来看着吴鸾,身后的人心下了然,在沈梦的唇上一啄,满意地看到沈梦眼底的慌乱。
“王府快到了,准备好了么?”吴鸾捏着沈梦握着缰绳的手,询问道。
“走吧。”沈梦的手反握住吴鸾的,手心里是微湿的汗,力道坚定,这对吴鸾无疑是一种鼓励,一扬缰绳,雪白的马儿朝着王府飞奔而去,看着众人被甩在身后,吴鸾贴着沈梦的脸颊轻轻地蹭着。
王府门前早已经围满了人,吴鸾翻身下来,转身要去扶沈梦,沈梦却一反常态,无视吴鸾伸过来的手,径自下了马,走了几步,回头催促:“还不进去吗?还是说是你没有准备好?”
在众人面前让吴鸾的面子没出放,吴鸾倒是没觉得自己有多丢脸,只要沈梦高兴,丢点面子算什么。
“来了。”一步上前,牵着沈梦跨进了门槛,鞭炮声里,青烟中,两人一步步地前进,如同走在幻境里。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座上的是沈离和吴舟,长兄为父,两人都是这么一个状况。沈梦不清楚吴鸾和沈离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并不代表没有发生过;吴舟对吴鸾的心思,怕是在场的大半人都知道的。只是,这二拜高堂,在场的四个人心里都不舒服 。
夫妻对拜,俩人没有盖头的遮挡,眼观眼,心里一片沉静。
冬日的夜晚总是来得很早,少了送入洞房这一步,倒是省了不少时间。宴席摆下,吴舟、沈离、吴鸾、沈梦、沈洛音、齐宇、坐了一桌,气氛很是诡异。吴舟身后的侍卫公公一刻都不敢放松,每上一道菜都要用银针试,沈梦惦记着今晚的夜市,沈离在想韩昕什么时候动手,吴鸾思忖着怎样打破这个僵局,沈洛音装傻子,齐宇端着酒不停地灌,没一会儿就开始打酒嗝。沈梦便笑话他:“你哪次见了酒别跟几辈子没喝过一样好不好?”
齐宇眯着眼朝他摆手:“你说对了,我每次见了酒就像是这辈子没见过一样,你和吴鸾两个人能不能也像我一样每天相见都像是初次相见一样呢?”
沈梦没办法回答,端起酒杯一仰头就喝了下去,吴鸾语带笑意:“别理他,他醉了。”
“没听过酒后吐真言吗?臭小子。”齐宇不服气,晃着头反驳。
吴鸾选择不再接话,专心为沈梦夹菜。沈梦不开心,伸手揪住齐宇的大腿,狠狠地拧了一下。可怜齐宇只能倒抽气不能言,沈洛音偷笑,沈离也忍不住弯了嘴角,这下席上的气氛才稍微和缓一点。
“吴鸾,之后你有什么打算。”许久都没有开口的吴舟终于动了。
说到底是当今的皇上,他一开口底下自然没人敢闹了。
嚼着口中的鱼肉,吴鸾半晌才回答:“和沈梦出去走走。”语气清淡,就像桌子上的菜汤一般。
吴舟知道自己的这个问题有点傻,但是看着吴鸾,他没办法做到心平气和地放手,看着沈梦和吴鸾之间的亲密,吴舟的心隐隐发痛,但是圣旨已下,不可能变卦。如若是再年轻几年,或许会反悔的吧,吴舟抬起头看着空中的一轮明月,难得地叹了一口气。
第二十章
主桌上的一干人对着面前的菜似乎兴趣不大,倒是各路的大臣相继来敬酒,吴鸾带着沈梦在各个席间穿梭,不留痕迹地为沈梦挡掉了很多酒。
“王爷,大喜啊。”
“祝两位能够白头偕老。”
“来,喝一杯吧。”
……
吴鸾来者不拒,杯杯见底。沈梦在一旁看得提心吊胆,拉着吴鸾皱眉低语:“少喝点啊,等会儿还要陪我去玩呢。”
吴鸾弯腰一个失神,半个身子歪在沈梦的肩上,口齿不清:“我知道的。”满嘴的酒气熏得沈梦想直接把他扔掉。
围着劝酒的宾客看着亲密的两人都不再为难,相继推着他们去洞房。
沈梦搀着吴鸾回到房间,一走出众人的视线,吴鸾又重新恢复正常状态。
沈梦只觉得肩上的重量减轻了,回头一看,吴鸾朝他挤眉弄眼地怪笑。
“你不是醉了么?怎么这会儿又重新精神了?”
“装的,不装怎么脱身呢?不知道是谁心心念念元宵节的夜市的。”揪着沈梦笑逐颜开的脸蛋,吴鸾其实更想直接进洞房。
不知道为什么,似乎没有人来闹洞房啊,吴鸾诧异地回头发现竟然没有一个人跟来。虽然感觉到奇怪,但是却没有深究下去。
月光下,两个人从后门溜出去,小巷幽静,大概人们现在都聚集在大街上了吧。
换掉了大红的喜服,沈梦裹了一件狐裘,衬得肤色更加晶莹,被刚刚厅堂里的酒气熏得红了的脸现下被冷风一吹不由哆嗦了几下。
“怎么了?是冷吗?”吴鸾把沈梦的手拉过来塞在自己的胸口。
“没,不冷,一点都不冷。”沈梦赶紧摇头,冲着一脸紧张的吴鸾展颜一笑,整张脸被昏黄的灯光给染上了模糊的光圈,如同梦境般虚幻。
吴鸾的手顺势一扯,沈梦就掉进了他怀里,鼻息的踪迹在寒冷的夜里清晰可见,“总觉得好像是在做梦,能和你在一起。”
“我才像做梦,把你从皇帝手中抢过来,天下还有谁能有这样的运气?”
“好了,准备好迎接你的元宵夜市了吗?”意识到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伤感,吴鸾听着越来越嘈杂的人声问道。
沈梦吸溜了下鼻子,期待地点了点头。
摩肩接踵,沈梦差点挤断了气,好容易挑了一个石阶站上去,险些被人群给挤到一边的池塘里。
吴鸾看着憋着一张脸的沈梦,笑道:“怎么样?好玩么?”
“不要用这么讽刺的口气和本少爷说话!”
“现在怎么办?要不要去猜灯谜?”
吴鸾提议。
“好啊。”
就近选择了一个老汉摆的摊,各色的花灯里都藏着一个灯谜,猜中了话,花灯免费送。
“那开始吧。”沈梦瞄了一眼吴鸾。
沈梦先来,打开纸张,上面写道:“干涉,打一字。”
“步。”几乎是张口就来,沈梦得意地朝老汉微笑。
“这位小爷,您猜对了,这花灯就送您了。”
吴鸾不做声,摊开手中的纸,上书:“雁群低飞水田旁。”
“淄。对么?”
老汉冷汗都快下来了,看来这两个人是来砸场子的,赶紧送走为好,忙说:“对的,对的,两位少爷,这最好的花灯送你们,还请你们放过我,这只是小本生意,望两位高抬贵手。”
“老伯,您不用担心,这里有些银子,您拿着,就当我们把你的花灯全买了,您看成吗?”看着老伯焦急又无奈的样子,沈梦赶紧从怀中掏出银子塞到老伯的手上安慰。
“怎么样?还要继续么?”吴鸾继续挑衅。
“谁怕谁。”沈梦紧咬不放。
“新娘会新郎。”“规。”沈梦毫不费劲
“对影成三人。”“奏。”吴鸾手拈着纸片,望着沈梦深情款款。
……
来来去去,灯谜几乎都要猜光了,两个人还没有个结果。
再次轮到沈梦,抽到的是“蓬莱下八戒出世。”卡壳了,沈梦慌了手脚,拼命想着答案,吴鸾奇怪,每次都是一翻开纸片就能得出答案的沈梦怎么半晌都没有吭声,遂凑过来一看,自己也是想了一会,但和沈梦不同的是,吴鸾已经知道答案了,抱着手臂在一边不打算解围。
糟糕了,怎么想不出答案,沈梦不想在吴鸾面前输,冷汗都快下来了,更不肯抬头看吴鸾。闭着眼,大脑几乎一片空白,身子却忽然一轻,睁开眼,发现吴鸾把他背在了背上,刚刚的老伯已经被抛在身后了。
“想不出来何必要为难自己,只要还是人,总有不知道的东西,沈少爷,习惯了成功,是拉不下脸来承认自己输了吧。”
“那又怎么样,就是不能输给你。”沈梦还在生气。
“蕤,草木葳蕤。”吴鸾看似漫不经心的一句话里面藏着刚刚沈梦猜不透的那灯谜的答案。
吴鸾拍拍沈梦的屁股,“下来吧,去看花灯。”
“糟了,刚刚那么多花灯我一个都没有抱回来。”沈梦的脸顿时就垮了下来。
“灯谜猜完了,花灯还是留给老伯卖了来赚钱吧,想要花灯,我们可以现在去买了,实在看不上就去‘借’。看到
没有,如意楼花灯怎样还能入沈少爷的眼……”顺着吴鸾的手指,沈梦看到不远处有一座精美的楼阁,那每个飞檐的角上都挂了一盏花灯,随着风微微地摇曳。
“那就‘借’吧,看够了就还回去。”沈梦血液里的冒险因子被吴鸾的话给唤醒了。
沈梦没有轻功,只好被吴鸾单手抱在怀里,在屋檐上行走。空中的寒气很重,但是沈梦也顾不得那么多。
两人虽然到了如意楼的楼顶,但是花灯是挂在飞檐上的,沈梦想要却束手无策,只好向喘着气的吴鸾求救:“怎么办,我拿不到。吴鸾~~~”
沈梦一般不撒娇,一旦撒娇,吴鸾根本招架不住,连忙双手投降:“少爷,少爷,小的这就给您去拿,您好生在这里等着。”
如意楼是青楼,但是元宵节这一日却有个奇怪的惯例,就是元宵夜姑娘们都不接客。所以今天的如意楼里面似乎少了很多人,但是一掷千金的还是大有人在,这不,吴鸾为沈梦偷花灯的时候就看到了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韩昕。
吴鸾在对方发现之前早就带着沈梦从楼顶跳了下来,隐在人海中,丝毫破绽都没有。
韩昕本应该在吴鸾大婚的酒席上,这会儿在这里是什么意思?连元宵都还在做生意?堂堂的掌柜,竟然要亲自上门?这似乎有点说不通。
吴鸾忽然后背一寒,本能觉得有事情要发生,不管沈梦正高的兴致,拉着他就要回府。
“怎么啦?”感受到吴鸾冰冷的手心,沈梦似乎也感受到了什么。
“我们还是早点回去比较好,毕竟,今天我们是主角,消失了这么长的时间,要是大家找不到我们就麻烦了。”吴鸾说不清自己的感觉,总觉得是一种阴鸷黑暗的力量缠绕在他的喉咙上,一点点地收紧,挣扎不掉,整个人似乎陷入了全然的绝望。
尽管绝望,吴鸾还是没有失去理智,很多的问题浮上心头:韩昕这会儿在如意楼干什么;齐宇似乎知道什么没有告诉我;至于沈离,吴鸾觉得他身上蒙了一层很重的面纱,一点都看不清内在。
想走,两人却被一股人流给冲撞开来,原本牵着的手松开了,人流不知道为什么开始慌乱,失去了之前的有序和平静。吴鸾喉咙发干,沈梦没有功夫,行人乱了节奏,要是他被撞倒在地上,只有被踩死这一个结果。
“沈梦,沈梦,你在哪里?”吴鸾扯着嗓子大喊,可是在众人的嘈杂声的面前,吴鸾的声音根本传不出去。
心被揪住,不住地泛酸,吴鸾忽然痛苦地捂着胸口,眼里的眼泪止不住地要往外涌,奇怪,吴鸾几乎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