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高校 中——安礼

古木原想到这，似笑非笑的脸上带着扭曲。

好吧。

他都忍了。

他，知道错了。

他后悔了。

他承认，他是，是喜欢唐小离……甚至比自己知道的都多，多很多……

可是，电话那头无情的声音依旧缓缓地诉说着，宛若一把刺骨的弯刀，一下一下的刮着自己的心口。

“……古先生，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希望您能来参加明天为唐先生举办的追悼会，还有……到时候，会和您商量一下关于他遗体火化的事宜……。”

他一直以为，晴天霹雳这样的词，只能出现在书上，用在电影上，他这辈子都是强者，掌握着一切自己想要的东西。

可现在。

古木原依旧站的笔直，手上的电话在就只剩下嘟嘟的长音。，

逞强，这好像成了现在形容他最好最贴切的词。他不敢动弹一下，甚至放下电话都不敢，他怕只要他放下电话，所有的一切都成了既定的事实。怎么都改不了了。

他会疯。

得失对于他不过只是两个字，在他的字典里，想要的东西就能得到，不想要的东西，自然而然的会丢掉。他从来都没有真真正正的失去过什么东西。

可是唐小离却不一样……

他自己都拿不准，他对自己来说意味着什么……

他只知道，这辈子他都不想放了他。

古木原瞪大了眼睛，希望自己可以像以前听到任何一个与己无关的消息一样，很轻松的挺过去，可是却因为看见墙壁上挂着的那张合影而变得溃不成军。

那一刻，古木原甚至都没发现自己眼泪刷的就流了下来，他茫然的看着那张照片，高中联赛之后，他搂着唐小离举着奖杯，笑呵呵的留影。胸口一阵阵顿挫的疼痛，让他再不能维持住那个姿势，整个人不堪一击，痛苦的小声哭了起来。

明亮的办公室里，那些断断续续的哭声，让人心里发酸。一个快到三十的男人，蹲在地上，失声痛哭……

那晚，对于古木原来说，只剩下安静和恐惧。

第二天，从早上手机就一直在响不停。古木原却像是没听见一样，只是一个人窝在唐小离房里，看着墙上的照片，爱惜的拿手擦了擦。

疲惫尽显的脸上好像一夜之间老了好几岁，可是他依旧衣衫整洁，依旧一脸的冷酷，只是满眼的伤痛和悲伤却再也挡不住。

一整天，都只是屋里呆着，不吃不喝。

第三天．

第四天……

早上再醒来的时候，才发现镜子里的他自己，哪那里还有之前的冷峻模样，现在像极了个拾荒者。

真的有种老了的感觉。

重重的黑眼圈，新长出来青色的胡渣，皱皱巴巴的西装……这哪里还是他……一项神采奕奕的他。

从昨天开始手机就没有再响过，古木原觉得整个绷紧的神经才稍微有点缓和，他很累，有点撑不住了。他还不是不信唐小离死了，更不要去参加什么追悼会……

根本就不会是他，哪里还有要去的意义。

他们一定是想看自己出丑，才会这么做。

是的，一定是……

他只需要在这里静静地等，等唐小离气消了，也就会像以前一样，乖乖的回来了。他发誓，这次一定会对他好，不再这样没心没肺……他要让他觉得幸福，起码不会让他一个人在这世上再无依无靠……

可是，这里依旧安静，好像被人遗忘了一样。

一日比一日衰败。

电话，又开始想了。

只不过，这次打来电话的，再是警局里催促着他去参加追悼会，也不是去讨论唐小离火化的问题，埋葬的示意……

这次，是唐小离屋里的电话响了。

齐雅打来的。

他却还是不想接，有种心脾历尽的感觉。

电话再不记得是第几声滴之后，自动转成了电话录音，缓缓地慢慢的死一样安静的屋里也只剩下这点微薄的声音。

“阿原，我知道你在听。”

“……”

“唐小离的事情我也听说了，昨天我去了追悼会，场面很体面，来的人也很多，都是工作上的同事……。”

古木原只是躺在沙发上，睁着眼看着天花板，静静地听着，眼泪顺着眼睛淌下来。

“……我听医生说，小离是在昏迷中死去的，没什么痛苦，很安详，像是睡着了一样。”齐雅的声音有些哽咽。

古木原却闭上眼，鼻子发红，微微发抖。

“发生这样的事，谁都接受不了。我知道你很难过，不肯相信这个事实……我也知道你个唐小离关系很好，我都能理解……可是，你还有我啊……我们还有以后……”

古木原却只是闭着眼，终于抱头痛哭，嚎啕大哭的声音淹没了所有的声音，盖过了没完没了的害怕，盖过了无止无尽的想念，后悔，自责……

他真的觉得自己好像也死了一次。

时间在不经意间流走，飞逝，恨不得连自己都还没有察觉，竟已经是四年了。

这四年的时间里，古木原觉得自己变了很多，沉稳了也冷漠了很多，也喜欢上抽烟了，喜欢上了一个人闷闷地，沉默。

去年，他和齐雅结了婚。

婚礼的场面很盛大，来了很多以前的同班同学。偶尔会有几个问起唐小离的，他也只是淡淡的一笑没有回答。

他们有的说，当年唐小离都快成他影子了，怎么今儿个这么重要节日他反而不来了，这人是不是有点不够义气了。还会说，他们就知道他会娶齐雅，这么些年就见他喜欢她一人了，其他人根本就入不了他这双眼，有情人终成眷属，挺童话的。还说，他是个有福的人，想什么成什么，要珍惜眼前人。哪天同学们一定都来聚聚，也叫上那个叫唐小离的，别总是一个人呆着……

他端着酒杯，却只是笑。

那晚他喝得很醉，醉的一塌糊涂。

他以为唐小离至少会在梦里出现过一次，可是一次都没有。他知道他或许不想再见到他。所有的一切都很平淡，他甚至不觉得他还会有期待什么。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除了，偶尔夜里醒来的时候，心会隐隐发疼。

他没料到两件事情，一件事，唐小离会出事。还有一件，忘记一个人怎么就这么难……

他喜欢有事没事都会去唐小离埋的公墓去坐坐，和他说说话，这里太安静他怕他偶尔会觉得寂寞……他在唐小离墓旁买了个位置，空的，上面写着他的名字……

第49章：力不从心

进入五月，天气格外的宜人，再加上之前连日来的几场大雨使得空气从未有过的清新。德国的气候很舒适，夏季的时候并没有酷暑的炎热，冬天自然也不至于冷得人发抖。浅绿色的草坪上有秩的种着蓝色的矢车菊，细细的微风拂过，吹来了点淡淡的青草香。

“觉得好些了吗？”宋医师把手上的咖啡递到唐小离手上，俩人并排坐在白色的椅子上。

“已经好多了。”唐小离额上渗着一层薄薄的汗，手依旧时不时的揉捏着双腿。

“复建的时候是有些痛苦，”宋医师说着喝了口手上捧着的咖啡：“不过，我相信你一定能挺过去。连生死都挺过去了，这点校困难都会慢慢好起来的。”宋医师今年三十多岁，是个华侨，脸上始终戴着一副金色的框架眼镜，脸颊始终带着红血色，再加上有些胖，整个人看起来比真实年龄小小了许多。

唐小离没有吭声，可是手却依旧按压着双腿。灰白色的病号服，略显宽大了些，使得唐小离更显的瘦得厉害。

“我刚才接到林先生的电话，说下个月他和林小姐会一起来德国，趁着休假空闲，也顺便来看看你。”

“……恩。”唐小离闷闷地嗯了声，脸色有些不自然。

宋医师看着唐小离无奈的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怎么，都好几个月了还和林先生闹别扭。”

“……”唐小离揉了会觉得手臂发麻，于是这才算停下来，但是似乎没有要说什么的意思。

宋医师见状，看得出唐小离不想多说。这才觉得自己可能管的多了，也不好再说什么，俩人就这么干坐着。

半年前，唐小离醒过来，才知道自己这个梦是长了点，一做就是三年半。

因为长时间的昏迷不醒，所以不可避免的身上的肌肉有些萎缩。

这半年来，他一直都在积极地在做肌肉的复建，现在身体已经好了很多，虽然走不远路，但是还能活着，这让他很欣慰。

只是……

有件事，却始终让他觉得很别扭，甚至可以说是有点无奈，都有点不知道该向谁发火。

原来，他出事之后，林易就自助主张找人把他送到了德国救治。其实，这点本事出于好意，他也本该是感激万分，可是却因为另一件事让他忽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去摆明自己的立场来面对林易。

听他说，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

这次绑架案，牵涉了很多人。

因为，四叔和他贴身的几个保镖在码头等候船只的时候，不同程度的都受了严重的伤，尤其是林易四叔的可以说是当场就毙命，但是手上并没有抵抗的武器，所以这件事情后来在社会上也引起了很大的轰动。

更何况林易的四叔在林氏企业里的根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万一这件事情被有心人败露出去，说是林氏企业自己人内讧，不可避免的林易会受到牵连。林易的律师团为避免后面的事情接二连三的会有麻烦，所以，经过细细的商量之后，才想了这么一个万全之策。

让所有的一切责任都由唐小离一个“死了的警察”来背。

接着，后来事情也也就自然而然成了，唐小离在依法办案过程中，犯罪嫌疑人拒不伏法，誓死抵抗，最终在实施逮捕过程中，不幸身受重伤，经医院抢救无效死亡。至于，剩下的那些打马虎眼的零碎事宜，基本上都交给了林易的世交齐警官代为办理。

索性，唐小离也没有什么直系的亲人，就连火化时也没有几个人去，这件事做的漂亮甚至可以说跳不出一点的毛病。

顺理成章的名义上的唐小离稀里糊涂的成了个死人。

而他本人，则是因为脑部缺血过久，昏迷不醒，在这里一直躺在这间医院就是三年多。

等他醒过来，想冲着林易发火，却也已经晚了三年半。

可是。

有时候，转念一想，又觉得这火无处可发。

当初，若不是林易花大价钱把他弄到德国，这三年多来又不遗余力的花大笔大笔的钱为他医治，可能他真的早就在四年前就死了。

现在之所以还能活着，林易又成了他的恩人。他觉得事情很讽刺，每一步都不是他能掌控的，却每一步都由不得他选，现在这个无法收拾的局面他还能怎么样。

自己还活着，反而成了一个不尴不尬的局面。

为今之计，他只想好好的做好每一天的复建，让身体好起来。这里人生地不熟，甚至连语言都不通，他想回国，就算现在以什么身份回去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还是想要回去。

唐小离放下手上的热咖啡，扶着椅子又缓缓站起来，一个人住着四角的拐杖，绕着疗养院的草坪一步一步的走，没一会儿灰色的病服就被汗水湿透了。

宋医师看了看唐小离的有些僵硬的背影，无奈的叹了口气，觉得唐小离这个人总是带着些许的悲伤感，可是还等他要出声想安慰他。

谁知，远远地就听见一声铿锵有力的嗷嗷声：“我他妈怎么就这么倒霉！”

宋医师一愣，周围的几个休养中的蓝眼睛人士也是一愣。

唐小离倒是不理会，接着一步一步的挪，心里嗓子眼里都窝火。

“看什么看能听懂吗，红毛绿眼睛？！”唐小离嚷嚷了句，接着老老实实的围着院子转悠。

毒气不出，这是宋医师对唐小离的准确评价。

没几天，林易带着林琳真的一起来了。

这四年来，除了唐小离脸上褪去了往日的那点孩子气之外，说实在的也没什么多大的变化，更何况睡了这么长时间，虽然不至于像童话书上说的睡美人那么夸张，但是最起码，皮肤真的变好了，黑圆圈睡也没了。

恐怕，这是他觉得唯一的好处，为他gay的资本浓墨重彩的加上了一笔。

林琳倒是变化的不少，脸上画着淡淡的妆容，浅栗色的短发显得干练了不少。林易倒是相反，还是那副老奸巨猾的模样，唐小离总是觉得相由心生。他那副狐狸眼是越来越毒辣，说话也带着阴阳怪气的，和他说一句都要想下面的三句，怎么都觉得费劲。

三个人坐在病房里，有点安静。

林琳自打唐小离救过她一命之后，她之前对唐小离那点笑成见好像也一下子全都没了，就只剩下像恩人一样供着唐小离。

这点，倒是让唐小离觉得挺顺心的。

林琳把手上的苹果削好皮后，这才递到唐小离手上。

林易见状，笑着说道：“这个福利我这个当大哥都还没有享受过，看来你在我妹妹心里地位挺高啊。”

唐小离拿着苹果，咬了一口，又脆又甜：“谢谢。”看嘛，我真不是那有色眼睛看他，说话时话里有话吧，心里还不忘接着犯嘀咕，你这都羡慕嫉妒恨了，也不看看老子是拿什么换来得，要不是这小妮子，他怎么能成现在这个模样！

“还跟我客气什么。”林琳说着，便站起身：“我出去看看，点的餐怎么还到了没。”

说着，拎着手提包高跟鞋嘎嘎的离开了。

屋子里忽然之间只剩下林易和唐小离，气氛不可避免的有点微妙。

唐小离嘎嘣脆的吃着苹果，似乎也没有要理会林易的意思，那个境界吃得有点忘我。

林易倒是不以为意，只是拿起水果篮里的苹果，又削起皮来。

“我知道，你心里窝着火。”冷不丁的忽然一句，让唐小离倒是有点措手不及。

“不火。”唐小离接话：“就是一眨眼就成了烈士了，有点接受不了。”

林易闻声看着唐小离认真的模样，笑也不是不笑又有点忍不住。

“烈士怎么，有福利的。”

“切，我人都死了，福利管个屁用。”

林易摇了摇头：“要不，我代表国家补偿给你？”

唐小离觉得浑身一颤：“别，别客气。”狐狸要补偿，他还想要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还是见好就收，里这个人原点。

林易边削皮边接着说道：“我从小到大从来不欠别人的，你算是个例外吧。选择这样做是无奈之举，你要知道当时的情况是被环境所逼，也是逼不得已。”

唐小离小口的咬了下苹果，闷闷地的说道：“……我知道。”

“我希望你能理解。”林易把削好皮的苹果放在果盘上，似乎没有要吃的意思，却又拿起一个接着削皮。

“……”理解个屁。

“来之前，我和宋医师谈过话，他说你恢复的很好，再过一阵子就可以出院了。”

唐小离咬着苹果的嘴一张，慌忙转头看着许赫，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道：“我想回国。”

这下，大事轮到林易手上的动作一滞，已经削皮削的不少圈的果皮，还是断了。

其实，明眼人都看得出，对于一个已经注销了身份证的死人来说，想要起死回生，想要再回国，再回到原来的地方，何止是难。

其中要动用的力量，绝对不是简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可以说的过去的。否则，唐小离救治的医院也不会一直都是一家私人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