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了!”
程庭琛简单的一句话似乎一下子将温嘉豪的恐惧逼到了极点,情绪如同崩溃一样,嚎啕大哭:“不会的……我只是在
他大腿上刺了一刀而已,他……他怎么会死呢,程队长,程队长!”温嘉豪一下子冲过来紧攥着程庭琛的衣服:“你
说,我会不会被判过失杀人啊,我不想坐牢啊!”
近在咫尺的那张脸是在哭吗?程庭琛模模糊糊只觉得他哪是在哭?分明是在笑,那张沾了喷溅血迹的脸正咧开了一个
大大的,得意的笑容,好一句过失杀人,这就是他的目的吗?
夏云煜终于忍不住了,伸出手一把推开了温嘉豪,把程庭琛一把拉到了自己的身前,又拿了张纸巾擦干了他胸口衣服
上沾上的血迹。
而程庭琛则像大多数人一样紧紧盯着温嘉豪的眼睛,直到对方不敢直视的偏过头去之后才掏出了手机,拨通之后说了
一句话:“乔锌死了,你过来一趟。”
12.法律之外的灰色
电话是打给司徒卿的,在挂完电话后的三十分钟后,司徒卿随同其他的司法鉴证人员一起赶到了事故的现场,先将温
嘉豪带走了,判定这幢别墅是第一案发现场之后,很快就开始忙碌了起来。
程庭琛站在一旁脸色苍白的让人实在看不过去,被夏云煜死拖硬拽的拉走了,天已经微微凉了,车子开回去的时候能
够看到道路上偶尔的行人和车辆,有些人则还平静和谐的在等待睡完他们美好的一夜之后,带着些许的困倦起来赶公
车上班。
同样的夜里,也有人不眠不休,却得到了一个另人失望的答案,趁着红灯的间隙,夏云煜偏头去看靠在副驾驶座的程
庭琛,眼闭着,眉头却是拢起来的,各色灯光衬得他的脸斑驳而冰冷。
可是夏云煜并没有选择开口安慰,因为这不单单是一件事,程庭琛是一个足够冷静聪明的人,但今晚情绪俨然是有些
失控的,原因是什么他不想去探究,因为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像先前他可以安慰,是因为那仅仅是一件事和
一种情绪,而现在却是关于秘密,关于心结。
见着红灯又转为绿灯了,夏云煜正要踩下油门冲过去的时候,就听到身侧完全是用气说出来的声音:“你知不知道…
…那一年,其实……”
或许是后面的车等的不耐烦了,连着按着车喇叭,对话被打断了,等到夏云煜再次偏头去看的时候,程庭琛已经恢复
到了之前的神态,就像心结明明撕开了一道裂痕又很快合上了,心里不免有些懊恼了。
夏云煜最后把程庭琛送到了他的公寓,就离警局不远出的小区里,九楼,总共也就是两室两厅,地方不大,不过还是
让夏云煜有些惊讶,因为本来以为作为刑警这一行,来去匆匆的,房间多少会有些杂乱,可是一进去一眼看去整个房
间整理的可以说是干干净净井井有条的,各个事物也是分门别类的摆的很好。
“我这里正好还有一个房间,要不你就别开车回去了,直接在这睡了再回去吧。”
“也好。”
因为两个人的体型差不多,程庭琛又去房间拿了一身没有拆封的内衣,递到了浴室,趁着夏云煜洗澡的时候,又去客
房把被褥换了铺好,身体和心理上的双重疲倦让他恨不得倒头就睡,可是自身的习惯还是让他等到夏云煜洗完之后,
匆匆忙忙冲了一个澡之后才睡去。
中午,程庭琛醒来的时候,睁眼一看,隔着窗帘都可以看到外面天已经大亮了,阳光透过缝隙射进来正好照在眼睛上
,刺眼的不行,翻过身正想着拉上被子继续睡得时候,就听叫敲门声。
只见夏云煜穿着他的绒衬衫站在门口,半靠着门框:“我做了早饭,要不要一起吃?”
程庭琛拉下了被子,呻吟了一声,低血压让他的思绪到现在还有些昏昏沉沉,但是至少有件事是清楚的,做主人的比
客人还晚起,甚至还让对方给自己做早饭已经很不好了,要是再不起来就真是太过于有失礼数了。
于是也就呻吟了一声:“给我十分钟。”
“好!”夏云煜带上门之后,将厨房又稍微清理了一下之后在十分钟后准时坐上了饭桌,程庭琛这时也已经恢复一脸
神清气爽的从卧室出来了,看到桌子上准备好的皮蛋瘦肉粥和煎蛋饼明显一愣。
“我还以为你比较中意西式的早点。”
夏云煜拉开凳子坐下,端起面前的碗筷:“这有赖于我爷爷的教育,他是一个对古典极为痴迷的人,他总是说国外的
事物再好,也不过数百年的历史,哪里比得上我们老祖宗数千文化的博大精深,所以我们都是更倾向于中国的传统,
早餐也是。”
在程庭琛的记忆里,夏振远是一个极为厉害的人物,虽然表面上是一个平和,安享晚年的老人家,但事实上一旦有谁
将心思动到夏家人的身上触及到他的逆鳞,他又会毫不犹豫的舍弃一身平和之气,将对方逼得再无翻身之地。
夏云煜一直等到程庭琛吃得差多了撂下了筷子,才开口:“等下你还要去警局吗?要不我送你过去,正好我也要去公
司。”
“也好,反正昨天我的车也停在警局了。”说到警局,程庭琛不免又想起了昨天的事,有些头疼,现在去的话事情应
该处理的差不多了吧。
到了警察局,夏云煜看了一眼程庭琛苍白的脸色还是觉得不放心,索性也就陪着他一起下车了。
进到办公室才发现其他的人都已经到了,而且无一例外都是很阴郁的脸色,程庭琛一下子就明白了,脸色也变得阴郁
起来。
林子悦注意到程庭琛来了,赶忙站了起来:“队长,司徒让你来了之后就去他那边一趟。”
眼下最后的线索就是在司徒卿那了,尸体是永远不会说谎的,在乔锌将温嘉豪带走到死亡的那一个多小时里,究竟发
生了什么事,温嘉豪不会开口,那么就只能在乔锌身上找了,而S市最有能力最权威的法医就是司徒卿。
法医室里等待了很久的司徒卿已经有些不耐烦了,眉毛高高的挑起,狭长而冰冷的凤眸看了他们一眼,就径自走到手
术台边上,为程庭琛一一讲解:“乔锌的致命伤是大腿主动脉被刺穿,死因和乔伊心一样都是流血过多致死,在他全
身上下总共就一处刀伤,就是这处致命伤。”
程庭琛的眉头皱了起来,看来先前已经有人来找过司徒卿,所以他现在指出来的一一都是尸体上的疑点,既然拾荒慌
乱之中胡乱刺中的,为什么死者全身上下就只有一处刀伤,而且和乔伊心一样,都是一击致命,拿捏非常精准,看样
子温嘉豪对于医学应该有一些涉猎。
“另外,我发现死者身上根本就没有伤痕,非但他身上没有,我给温嘉豪做了一个检查,照过光线,也都是没有任何
伤痕的,而温嘉豪作为正当防卫所用的凶器偏偏还是在乔锌别墅内的,那么温嘉豪在中了麻醉,怎么能在乔锌毫无所
察的情况下去取了刀子来杀人,”司徒卿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冷漠,甚至更甚,实在是从昨晚起,他这个法医室就没消
停过,基本半小时一次,重案组的人一个个的全轮着过来了,实在是让他不胜其烦:“而且乔伊心也好,乔锌也好他
们的死都有一个特点,就是没有反抗,而体内也没有发现麻醉的成分,所以现在上头把这个案子易疑点重重的名义扣
了下来,就看你们接下来能不能找到证据了?”
“如果找不到证据会怎么办?”程庭琛的这句话说得很慢像是一字一句说出来的。
司徒卿楞了一下随后一摊手:“能怎么办,以温嘉豪防卫过当致乔锌死亡的名义宣判,因为这事是乔锌绑架在先,所
以估计会轻判,估计也就三四年。”
三四年换两条人命!
“我会找到证据的,然后……把他抓起来,罪名是蓄意杀人!”
刑警队紧急召开了会议,程庭琛将面前的情形说明之后,始对接下来要进行的调查进行分派:“现在在我们面前的是
一个非常狡猾的凶手,我们想要将他逮捕归案,就需要一击毙命,所以我们要做的就是找出他布局中的漏洞。”
程庭琛在背后的黑板上属于乔伊心和乔锌的照片下分别划了几条横线:“现在我们需要弄清楚的是两点,一,在乔伊
心的事件中,温嘉豪是怎么出现消失的,二,在乔锌事件中,我们并没有参与的一个小时内究竟发生了什么?此外在
两个事件中,无一例外,两名死者都是主动脉被割开之后所造成的流血过多致死,下手很精准,温嘉豪对于医学人体
想必也有很深的认识,那么这种认识是从哪来的,从一开始就是我们的疏忽,所以现在我们对于温嘉豪的了解不够透
彻深入,所以我们先找出这人自出生后现在的详细资料,以及以上的两点,绝对不能让他逍遥法外。”
“是。”
温嘉豪从小到大的经历很快就有了结果,不是谭阳的杰作,而是程庭琛的邮箱里收到了一封电子邮件,事无巨细一一
标列的明明白白,上面清楚地说明着,温嘉豪的父亲在老家曾经是那个村子里有名的赤脚医生,等到十五岁他父亲因
为意外过世之后,被迫于生计,他独自一个人到S市来打工,但是因为收到学历等诸多方面的限制,所以只能给人打
零工,直到后来遇到乔伊心,乔伊心动用了她的人脉帮温嘉豪安排了工作,他的处境才稍稍转好的,甚至后来还为他
买了车,方便他上下班。
说起来乔伊心为了这个男人当真是尽心尽力的,可是没想到竟然会换来这样的结果。
唐瑶看完邮件,第一个反应就是反手直接给了谭阳一拳:“你说你要是有乔自良这份能耐,还至于让我之前的案件跑
的那么辛苦吗?”
的确乔自良的黑客水准就像夏云煜的说法绝对是数一数二的,与他相比半路出家的谭阳好很多,所以谭阳虽然苦哈哈
着一张脸,却也不能还嘴。
“的确,乔自良是个高手,而我们队里正好缺一个电脑情报方面的人员,就不知道要去那里找得到这样的人?”
“那不如我来你们刑警队怎么样?”回过头去,就看见乔自良站在门口,看到所有人都看向他,邪邪的一笑,走近。
“我们这庙小供不起你这做大佛。”唐瑶就觉得一个比自己还小的男人,装的那么成熟,而且整天一副好像运筹帷幄
之中,牵着整个刑警队鼻子的模样就觉得不爽。
乔自良到不介意,一摊手:“庙小没关系,等到我这座大佛来了,自然香火鼎盛,小庙也会变作大庙了。”
“你……”
唐瑶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程庭琛打断了,几次相处下来随谈不上熟知,但是还是有一点是清楚的如果不是有事,这人大
约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看来发生什么事了?”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们想先听哪个?”乔自良还是那副笑的很惬意的模样,仿佛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一句
话会给整个刑警队的人带来什么样的影响。
程庭琛倒是已经恢复了冷静理智,听到这话的时候眉头微微拧了一下就很快松开,语气也极为平静:“坏消息。”
“坏消息就是从今天起你们除了要找出线索之外还要负责温嘉豪的人身安全,”说到这乔自良的笑容变深且极富深意
,现出脸上两个小小的漩涡:“好消息就是如果你们当真找不出证据来证明温嘉豪是凶手,那么他出去之后也会死。
”
程庭琛只消一下就明白了他的一声,这下眉头是彻底拧成一个结了:“乔榛宇已经知道了?还下了追杀令?”
“本来老头子也不会这么生气的,可是通知他消息的人通知的不是时候,坤舆董事局会议上突然听到这个消息,一下
子晕了过去,正好让夏云煜以身体不适颐养天年的理由把他给罢了,加上杀子之仇,老爷子会罢休才怪了,我是一听
到这个消息就急急忙忙来告诉你了,”说到这乔自良瞥了程庭琛一眼:“要知道这世界上并不是只有黑白两种颜色的
,还有介于其中的灰色。”
程庭琛的嘴抿成一条直线,沉默了好久,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会拒绝的时候,他突然开了口:“我知道你的意思,如
果是我,阻止一件事能够救更多的人的话,我会做,不过……如果不是必要,我不会选择这种极端的方式,我还是会
尽力,让他接受法律的审判,让世人都知道他的罪行,这是法律存在的意义,也是我们存在的意义。”
13.扭曲的心
那天的谈话之后,乔自良就回去了,接下来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没过多久,乔榛宇就去美国养病了,一切事务
都由他接手,做起了一个不管事,只管年底分红的董事,另外关于温嘉豪的事情也暂时按捺下来了。
不管乔自良是用了什么样的方法,至少事情的发展没有让刑警队的人两头烦恼,而与此同时案件也有了进一步的进展
,当一切毫无头绪的时候不妨回归于根本,这是刑警的定律。
而一切的根本就是温嘉豪本身,要知道在审讯的过程中也是需要讲究技巧的,对于一个撒谎者来说,他们自身肢体语
言都比较僵硬,说话时基本上没有手和手臂的动作加以配合。这是由于撒谎者出于本能的保护意识而使其身体尽量少
地占用空间,而另外一点就是哪怕再怎么高智商的罪犯,他都不可能将一切考虑布置的十全十美。
当一次次重复审讯同一件事,将每一件事的细节都让凶手一一表述的时候,他就不得不编造更多的谎言来应付提问,
一个谎言也许可以做到完美,但是十个一百个谎言却多多少少会有漏洞,只要对于出现的漏洞逐个击破,对于温嘉豪
的心理防线将会是一个很严重的打击。
在唐瑶等人进行不停询问的同时,程庭琛这边也是进展顺利,在乔伊心事发的当晚,因为他们的疏忽,所以在得知有
人证证明之后,就没有对温嘉豪进行怀疑,这次他们再次找到了当初为温嘉豪作证的证人。
对方是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男人,憨厚老实,在看到程庭琛几人的工作证的时候露出很明显的茫然,以及小心翼翼。
程庭琛等人将他请到了局里,再次详细复述了当天的情形,男人叫做郝梁,平日里在公司和温嘉豪是搭档,因为自身
对电脑程序等事情的不熟悉,所以当天在修理公司机器的时候他曾经和温嘉豪通了整整大半个小时的电话,用的是座
机,当时的时间大概在九点十五分,结束是在十点多一点。
温嘉豪是赶得晚上十二点的飞机和同事一起出差的,而一个多小时的时间要从公寓赶到坤舆杀人之后处理完尸体,再
驱车赶往机场,根本来不及,所以当时轻易的就排除的温嘉豪的嫌疑,但如今抱着怀疑的思绪去看待这样的证据,却
又觉得还是能挑出一些理的,例如——
“你当时怎么会想到打温嘉豪公寓的座机而不是手机的?”
郝梁搔了搔头,想也没想就回答道了:“因为温嘉豪所在的小区公寓是拆迁安置房,手机信号不好,经常先是关机或
者打到一半就挂了,而且像我们这种经济条件的人,日子过当然要省的,打电话基本都是用的座机,很少用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