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凡指尖碰到瓷瓶,心念一动,连忙抓出来倒出一颗送到江昊嘴边,穷途末路只好死马当活马医,袁九的东西处处透
着邪门,可是万一真的能救回来呢?
果然,一柱香的时间后,江昊张开眼,只觉头昏眼花,好几个江凡的脸在面前乱晃。江昊臭着脸皱眉,眼眸微张“那
是什么?”
江凡摇头,既委屈又内疚,他委实不知道好好的灵珠怎么变成讨命珠了,自怀里掏出那珠子“你看看它是不是出问题
了?”
两人面面相觑,只见牛一茗像纸片一样贴在上面,被吸成干状,张着嘴虚弱的“啊~啊~”用尽全力也叫不出声。
江凡惊异的把他从上面扯下来摊在地面上,江昊小心翼翼的端着珠子。江凡结结巴巴的解释“明明,早上还很好用,
治牛一茗时还很好。”可是刚才治江昊时,就像反蚀了一样不受控制。
一时破解不透,江昊仍把它递还给江凡,双手捂脸,深深吸气,问了另一个问题“那树妖会幻术,你有没有看到什么
幻象?
第十九章:这是什么地方
江凡茫然的摇头,江昊微微沉了脸,果然只是他自己的心魔。
见江昊面色凝重,江凡不由得揪紧了前襟,想了想,张嘴吐出一截小舌头“可能,也是因为这个东西的缘故。”
那并不是江凡自己的舌头,虽然看似偏红,仔细看上几眼便分出差别,色泽更艳体积更小,只有孩童舌头般大,什么
植物不清楚,江昊把它凑到鼻子底下闻了闻,味道倒是很清淡。两手用力掰开来,嫩黄色果肉引得人口内津液尽生,
粘稠的汁液顺着裂缝流出来且香气四溢,貌似滋味不错。
江凡当年倒是常采集草药,江昊觉得他应该会知道这东西的来历,江凡却挠头,有点不大确定“好像是不迷草”
“哪儿来的?”
“应该是上古神物。”
江昊侧目,噢?江凡还有这本事,知识如此广博?想想,他是土地,这地里长的作物,理应更明白一些,便稍稍释然
。
江凡指了指不远处开着红花的芥草“呐,就在那边。”江昊展目望去,果然夹在草丛中的是这种作物,有的开着红花
,有的结黄色小果,有的已然成熟红通通的和江凡含着的一模一样。
四周雾气缭绕,渐渐有淡去的迹象,因为树妖逃窜的缘故,原本杂草重生的地方也干净利落了许多,只积了层层枯叶
,露在地表上的树根随着日影的移动显得更加沧桑。随处可见厚重的青苔,黑褐色石面背阴处、涯缝里、枯木中,色
泽浓重湿润,至少积了一指厚,也只有在这种人迹罕至的地界才有这等景色。
江凡不由得感慨“没想到鹤鸣山竟然是块宝地,景色秀美灵物层出不穷,像不迷草这种东西我以为早就绝迹了。”
江昊侧目,刚才还阴云蔽日,妖雾一散,便有斑驳阳光照射下来,显然是午后光景。
距离牛一茗说的位置还有段距离,两人歇息一晌便动身赶路。江凡蹲在江昊面前,执意要背他。江昊照例推脱一番,
见他诚心诚意要背也不好再拒绝,盯着那单薄的后背发了会怔,便老实的爬了上去。
江昊的剑之前劈避紫晶的结界时,就受过伤,刚才与树妖拼斗尽了全力厮杀,那伤痕又裂了尺许。趴在江凡背上,剑
不得放,便轻轻拖着剑柄,时不时的在地面上点一下,给江凡借力。
江凡嘿嘿嘿着运气将江昊背成身上,江昊对于他来说就像小山一样,庞大且重,他虽小还是有把子力气,抗着江昊走
了几步,竟然还能够走得平稳。视线一瞥,注意到那剑身上的裂痕,江凡心中一惊。“江昊,诛妖剑受伤了?”
江昊与诛妖剑是签了命契的,江昊在则剑在江昊亡则剑亡,江昊行走阴阳界近三百年,从来没有遇到到今天这种状况
。江凡心里焦急,说的话便带着责怪的味道“把剑收好,这可怎么办?怎么才能修补好啊?”
江昊闭着眉头运气,丹田处有一股暗流汹涌,时不时的痛上一阵,咬着牙鼻底轻轻呼吸,随着每次吸气,隐约有种痛
,痛时脑中便浮上一层幻影,显然他吸得毒雾不少“没事,王铁匠修得。”
江凡脚步一顿,王铁匠其人是出了名的吝啬,生前铸剑颇有几分本事,可惜一生未铸成一把好剑便含恨而死,在地狱
泉眼处偶得炼火,不愿转世投胎,阴界官兵让他修补兵器,非出大价钱不可。
想到那让人纠心的修补费用,江凡不免又要唠叨一番,话是好话,只是太琐碎,江凡每见江昊,恨不得把一腔热情与
关爱全都扑过去,正因为江昊始终冷着面孔不接,那爱护便累积叠加,愈发发酵得一发不可收拾。
“坏了就是坏了,总是要修的,就如同人生病了要吃药一样。”
江昊受不得江凡磨唠,咬牙切齿的贴着江凡耳畔轻言细语“无妨,并不破费,用你祭剑就好。”
江凡吸吸鼻子不再说话,小舅子总是这样,真是让人,让人,哎,将江昊背得更往上一些,哼哼唧唧语蔫不详。江昊
无暇和他一般见识,只好假装听不见。
江凡走路时两手抱紧江昊大腿,自己屁股一颤一颤的,江昊就像坐在轿子上随着他一上一下的颠。
江昊前后晃荡着,内脏绞痛鼻底就是江凡的乱发,上面还沾着枯叶,想起刚刚修成形那段日子,诸事皆赖江凡。那一
年江凡背着他从金鸡山上走下来,自己委屈得将眼睛鼻涕全数抹在江凡背上。
几百年如烟似梦,再回首前尘难觅。江昊内心深处裂成龟纹,瞬间大彻大悟,那种树生来专会释放一种雾气,吸了它
就像磕了迷药一样,勾动心结。江昊负伤时一心只想着斩断树妖,那雾气便侵入更甚。
心中所想即魔障,就算下定决心,斩断烦恼,他对江凡仍是抱有幻想的,如同树妖所说,是幻像也是心魔。自性不觉
,就算离得再远隔得更久,对他再冷淡,终究心底牵挂。
江凡弓着背驮着一个大男人,吭哧吭哧的走路,累得两耳通红额际频频出汗。江昊自后方打量他,江凡这样的人物放
在凡间至多做个富贵散人,位列仙班亦是没有大作为的守成老实人,偏偏又是这样的江凡一而再再而三挺身而出挡在
自己面前,没有骨血牵扯,不论是修来的福气还是还债的利息,何尝不是一种缘份。
牛一茗真是夸大其词了,他那个所在哪能算得上是草堂?明明就是两个草窝。
想必他不是第一次逃脱袁九的掌控,便挑选了一位地势略微低洼的所在,临时在土墙壁上掏了两个洞,一个睡人一个
充做厨房兼放杂物。洞外面垂下重重藤蔓充做遮盖,若非刻意搜索,轻易不会留意到这个地方。
“牛一茗啊,想你做鬼都混成一个乞丐模样,哪里还有什么洞府,但是这个地方,属实太糟糕了些。”江凡有此不知
所措的抱怨,这么狭小的地方让他们怎么休息嘛。
就在江凡皱着脸挑剔的时候,江昊打量了一下四周,看似简陋至极的处所,周围竟然会生有仙芝兰草也算是得天独厚
修行的好地方。
江昊悄悄行气,那隐痛已渐渐消散,最初始误以为是百消丹的反蚀,现在倒觉得那丹药果然是灵物,毒气渐渐排出,
虽然伤势并未痊愈,渐渐有趋好的迹向。
江昊当时处于昏迷,隐约记得江凡往自己嘴里塞了什么,便问江凡这丸药是怎么来的。江凡吱唔了一番最后如实相告
,果然江昊脸色变得十分不好,江凡立刻又倒了一粒出来摊在掌心递到江昊面前“既然是好东西,也不要管他是谁送
的,治病要紧。
江昊用白眼仁看江凡,见他把手心往前又送了送,想了一番,觉得确实没什么坏处,可以再试试,于是张开嘴自江凡
手心舔走药般,仰起头“咕”的一声吞了下去。
江凡在江昊伸出半截红舌舔动药丸时浑身一颤,不自觉的掌心抖了抖,那被舔处麻麻热热的,一时半刻缓不过来。
偷眼看江昊紧闭的双眸,越来越发现江昊相貌端正至极,他若是不说话总是这样一副安静的样子,那该多好。一想到
那睁开的眼神里尽是看到自己的不耐与烦躁,江凡就有些灰心丧气。
江昊静气调息,随着运走行功,身周渐渐笼上一层白雾,那雾气由淡转浓,渐渐把江昊包裹起来。
数个时辰后,袭罩着江昊的白雾渐渐散去,当最后一丝雾气也自天灵盖吸入江昊体内后,江昊徐徐睁开双眼,觉得通
体舒畅,竟然大好了。
周围静谥非常,而江凡就坐在外面为他护法,江昊心绪一动,此时江凡也张开眼,笑着问“你好了?”
江昊默然不语,只觉天上人间,若无从前也无今后,也很好。
正是静夜当空,两人相临而坐升起一篝火,牛一茗也趴了出来。
牛一茗自回到这里后,就趴到另一个草窝里,蜷缩在灶台下一动不动,干瞪着眼喘气,他所有修行几尽全部丧失,好
不容易修养过来,正用手把脑袋揉圆,胸前的伤口没有之前那么面目狰狞,依然有断茬自绷带处支了出来。
江凡好奇“你到底是怎么死的?”江昊也奇怪他怎么会落到袁九手上。
牛一茗一肚子苦水正无人可诉,面前一个通判一个土地都是官,正是申冤的时候,于是双膝跪倒,两手支地行了个大
礼“小人有冤情要诉。”他就算再看不起江凡,看在他有一顶乌纱的份上,还是希望他能助自己出牢笼,于是把那一
年的事讲了个清清楚楚:
那一年,不堪受辱,他姐弟二人私逃,躲过府里的看守,走到预先留好的后门,两人一路狂奔,约有一个时辰后,后
面就传来追赶声,遥遥见有人举着火把,还能听到狗吠。仔细听了听,声音里还有几个熟识的,吓得两人更是尽力狂
奔。
姐姐缠的小脚跑不快,跌倒在地上后将牛一茗向前一推“你快跑,我走不动了,不要管我,我来拖住他们。”
牛一茗当然不肯“胡说什么?”拉过姐姐的手,将她包袱背在自己身上,一边拨打着前面一人高的草丛,一边小声安
慰“这片岗后就是玉屏峰,过了那里就是沛县的地界……”结果一脚踏空姐弟二人先后落在陷阱内。
是他用手托着姐姐将她送上坑沿,犬吠声越来越近,姐姐扒在上方不住的嘤泣“弟弟~弟弟。”伸手拉他,被牛一茗
拍开,“你快跑,不要管我。”
姐姐不走,哭得哽咽“要走一起走。”
“傻瓜,一起走都会被抓住,我在这里他们未必能找得到我,你先走,等过了风头,沛县东郊老槐树下见!”姐姐还
在拼命摇头,周围的声音渐渐远去,包括姐姐的哭声,牛一茗只记得自己张嘴劝说,只是嘴里说出来的话,他自己已
经听不清了。
坑底是专捕野兽的陷阱,布满了削尖的竹子,自跌落时,便自脚底扎穿,竹尖穿透膝盖,腿骨多处骨折。为托姐姐上
去,牛一茗右手支撑竹尖,只有一只左手可以使力,腹背部均被扎透。
含着一口气硬挺,只想知道姐姐是否安全离开,只是之后的事却记不清了。“那之后我便昏昏沉沉的,也不知道过了
多久,觉得自己很轻,能飘飘荡荡飞出坑口了。后来看到一个砍柴的樵夫,好像是常去我们府上的王老二,我便坐在
他的柴草垛上进了城。在阳间游荡一番,并没找到姐姐,后来又去了阴府,也没她下落。我觉得姐姐若是活着,总能
打探到她消息,若是死了,念着我,她也总要到坑边来看看的,我便在这附近找了个窝。”
江凡感动牛一茗姐弟情深,替他掬了一把泪,江昊倒是觉得有些地方不同,偏着头想了半晌,终于明白问题出在哪里
。“牛一茗,你说这附近就应该是你掉落陷阱的位置,可是我从碧水潭过来,照你描述的方位,你死时应当在碧水潭
西南方向,怎么让我们向东南向走?”
牛一茗一怔,连忙撅了树枝在地上描描画画,时而箍眉时而思索,他画的碧水潭影像与江昊见到的颇有不同。
牛一茗最后将树棍立在地上辨方位,看着月影,江昊与牛一茗对视,他们都觉查出来有问题了。两人皆是一震,齐齐
看向江凡“你看到的影子在哪边?”
世上有三影人,便有三影树,而这里无论是草木精华还是人站起来行走,都有三个影子,只是每人眼中看到的影子方
向不同而已。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牛一茗后背直冒冷汗,袁九的本事他还是知道一些的,一定没有能耐做出这么大结界,袁福
呢?牛一茗微微摇头也否认掉。
第二十章:仙入魔 杀无赦
江凡不觉得人有三个影子有什么稀奇,茫然的看着他们两个,肚子应时的“咕~咕~”叫嚣。
牛一茗像不认识这里一样,再仔细打量周围景致,江昊问他“你看到的碧水潭在哪个方位?”
牛一茗指认了个大致方向。
江昊再问“这是什么地界?”
答“鹤鸣山。”
江昊看江凡江凡也看江昊,江昊挑眉,意思时这里并不是鹤鸣山,江凡也挑眉,意思是这不是鹤鸣山会是哪里?
江昊示意江凡去四周看看,江凡饿得七荤八素,问江昊“内弟,你看我做什么?”
土地被仙友们公认为最穷的官,只因为供奉微薄,有时两个馒头有时一碟桑果就打发了。其实个中有些微妙,因为供
奉得人多,街头巷尾都少不得土地庙。
江凡每日巡街,挨个临时府衙坐上一坐,一天的零食就划拉不少,再加上他时不时的显显灵,求助个把许愿的人,他
的香火与大神们比不了,在同僚中还算是不错的。
自从和江昊出来,一天五顿饭的待遇就再也没享受到过,他是神仙就算再饿几天也不打紧,就是向来吃惯了,到了饭
点嘴里没有东西,习惯性的就头脑发晕,想要找个地方趴上一趴。
江凡觉得有气无力,若是有人煮一锅好吃的摆在面前该多好,比如江昊上一次烤的兔肉。
江凡看江昊江昊也看他,两人一时相住了。江昊咝的一声吸气,伸手去握诛妖剑,江凡吓得立刻抱头“我去,我去还
不行吗?”
江凡委屈得涕泪横流,“内弟啊,你不会又想那什么吧?我们不是讲好的吗?暂时不杀我的,你还要带我去朱家集呢
。”
“江凡,你想太多了,一切意念皆由心生,气脉不足则杀意不重,杀意不重就算徒有其形也不能损伤根本。所以,江
凡,你不必放在心上,我若是真心杀你,你还有命在我面前?”
江凡觉得江昊说得在理。
“江昊说“意念生于无形也灭于无形,看似虽然在下杀手,其实并没有要你的命。可是你呢?你口口声声说真心待我
,你也不是没要过我的命。”
江凡腾的闹了个大红脸,他没计较江昊话里的机关,他口口声声说的是真心待如意,江昊是如意的弟弟,心里早就把
他等同视之,所以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同。他现在在意的是江昊是否真的还在记恨他,毕竟那件事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
“江昊啊,你还记恨着姐夫吗?姐夫已经认过错了,我真的不是有心的,我实在是无意的。”
江凡急得要哭,如果江昊因为那件事一直误会他,他才会得心病。
那一年江昊随主上参拜太阴元君校对死籍,江凡听说他要去天庭,悄悄拜托小舅子“ 会不会就很巧的遇见月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