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小猫仰头第一次觉得今天的昊烨周身都有一种压抑的怒焰,冰冷冷的,猫爪爪揪着痛得无法呼吸的胸口,
瞬间只剩下了惊吓。
“你准备好了?”昊烨挑眉,笑得冷,听说苗苗来了,他就有心理准备,他以为这半月他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却偏
偏忘了小猫不爱他——一直盘算着逃出他的手心,回家娶媳妇生孩子!
“准备……什么?”小猫往后退,猫爪继续揪着胸口,他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是他们头人说了算,他准备什么,他
能准备什么呢?他不是只能听从吗?从嫁人到如今夫妻和离……
“准备娶妻生子啊?”昊烨踢开挡路的凳子,凳子撞在那边桌子脚,然后杯盘落了一地,发出巨大的“哗啦”声——
“哇——”
正咬着布老虎当晚餐的胖胖先是一惊,扭过小胖头就看见凳子飞到桌子上发出巨响,吓得张大嘴就嚎啕起来,哭得嘶
声力竭,第一次受惊。
“你干什么——”弱势的小猫本能地护住胖胖,冲着昊烨大喊:“你吓着胖胖了!”就算要离婚,何苦为难胖胖,他
们不要胖胖,他小猫要,胖胖是他小猫儿子。
胖胖是他小猫的心尖肉!
第九十二章
吵架了。
阿帕突然出现了,然后胖胖没了……
猫爪趴在窗上搭着猫头,眼巴巴地等着天黑,三娘说,助他去见昊烨看胖胖。
茶不思。饭不想,小猫捧着大猫碗里满满的一碗饭发呆,虽然饭上还有一只肥肥的鸡腿,但小猫还是第一次吃不下饭
,他愁啊,他的胖胖不知道怎么样了。
忽然那边有人说少头人来了,猫耳朵动动。
小猫立刻放下碗,站到门边探头探脑,在想昊烨是不是来接他了,喜得抓耳挠勺。其实小夫妻吵架很正常的,他和昊
烨总共也就吵了那么一句,一句而已,谁知道,就把阿帕喊来了。
猫爪微微拉开一条门缝,猫头就贴在门缝上,激动啊——
他竟然看见了昊烨抱着胖胖,至于他身后的人全部忽略,小猫着急啊,忙伸出一只猫爪在门边偷偷地挥挥,表示他在
这里,恨不得把小猫腿也伸出去,表白表白,他不想离的心思。
昊烨抱着胖胖,才跨进院子,就遥遥看见小猫挥舞的猫爪在竹楼上挥动,只差没拿块帕子以示醒目,虽然是来找阿帕
谈判的,但看见小猫这猴急的模样,昊烨也知道是担心胖胖,走路时,就微微在距离小猫最近的地方停顿了一下,把
胖胖怯怯的小脸转向小猫,轻轻地对胖胖说:“你阿妈……胖胖看,你阿妈在看你。”
胖胖咬着小胖爪,直直地瞅着小猫的方向,嘴巴一扁他没看见他阿妈,就把脸靠向昊烨的脖子又开始细细地抽泣,“
妈啊啊啊……”然后不断重复,他今天才学会的新词。
昊烨亲着儿子,看着小猫渐渐放下来的猫爪放在门上,知道小猫这是想孩子了,心里难过,但过了这几天就好了,阿
帕再也不能把小猫从他身边带走了。
小猫不知道昊烨的心思,他只知道他的胖胖在喊他,也顾不得那么多,把猫头探出屋,拔腿就想跑,但门边明晃晃的
镰刀,让小猫止步,天知道这镰刀割他猫头还不跟割草似的,只能退回去,用一双可怜的猫眼望着昊烨。
“阿妈……胖胖你阿妈……”昊烨凑着胖胖低语,突然觉得鼻子酸,心里嘀咕这是干嘛呢,扮牛郎织女?他在牵一个
儿子就更像了。
“妈……妈……”胖胖继续咬着手,眨巴着雾蒙蒙的眼,望着小猫的方向呢喃,接着小猫嘴打个哈欠,胖头在昊烨的
脖子上蹭蹭蹭,开始犯困,哭了好半天现在似乎终于觉得累了,看得小猫那叫一个心酸,他的胖胖长这么大只为吃和
拉哭过,而且何曾哭过这么久,他还不在身边。
两口子你望着我,我望着你,情深深意浓浓让那边的老阿帕有当坏人的感觉。
“我就说小两口没事,你偏去瞎搅合!”三娘站在阿帕身边撇嘴,摆出一副你看你干的好事?
“什么话,那小子脚踩两条船,吃着碗里看锅里,我们大寨没这样的规矩,惯了他!”阿帕低语,他就是气不过,小
猫是他儿子,“猫儿给那匹狼做媳妇已经很委屈了,如今小狼崽子都给他生了,他昊烨有什么不满意的,还想朝三暮
四,没门儿!”
“也不知道,是谁四年前硬逼着小猫嫁那匹狼的?或者只是那时你不知道他是你……”儿子?三娘被逼婚后,对阿帕
那叫一个不满。
“恩恩……”阿帕不吱声,低语:“你就不能给我留块脸?”
“你给我留了吗?”绑着她嫁,岭西的规矩……三娘斜视阿帕,岭西的规矩是自由择夫。
“不和你说了……”阿帕忙着下楼,再让他们望下去,弄不好猫要被狼拐走了,生个儿子偏偏这么不争气!
阿帕一边带人气势汹汹的下楼,心里暗自庆幸,幸好他阿帕放权时留了一手:小狼崽子,以为能骑到他阿帕的头上,
岭西的大权还在他阿帕手里,他可以给他,也可以拿回来。
“你来干什么?”阿帕走下楼,家仆连忙在阿帕的身后放了一张椅子,于是阿帕就坐在他虎皮竹椅子上,架势十足地
看着抱着孩子,明显少了派头的昊烨。
“孩子没娘难带吧?”阿帕接过茶独自品了两口,拽拽地看着昊烨对仆人骂道:“你瞎了狗眼了,少头人有手喝茶吗
?还不退啊。”仆人仓皇逃开。阿帕小人得志中。
昊烨不语,他也知道今天来拾掇阿帕,带着胖胖的确没架势,但胖胖认人,今天又受了惊,没了娘,让他哭,他昊烨
舍不得,这可是他和小猫唯一的孩子。
“怎么来了,不说话?”阿帕喝了第二口茶,想想当初这小子把自己说的狗血淋头得义正言辞模样,阿帕就有雪耻的
舒畅,“孩子抱着睡啊?没娘的孩儿可怜哦,据说当爹又当娘的日子不好过啊!”他的猫儿成日给这狼带儿子,小子
还想偷吃,报应了吧!
“阿爸说的是,毕竟是过来人!”昊烨给胖胖搭上小斗篷,一边挥手示意身后的人把他要送来的东西端过来命人掀开
,当初设计的架势完全被胖胖打消了。
但布掀开时,效果还是一样的引人注目。
阿帕一怔,仔细一看竟是他和三娘成亲那日当着众人给昊烨的银杖和印章,这两样象征着岭西的权利,不禁抬眼看着
昊烨,刚才他还想如何把权力拿回来呢……这小子倒是知趣啊。
“阿爸,可仔细查验好了,不然等儿子离开大寨后,可要到我阿爸那里去要了。”昊烨笑看阿帕,然后抬头看了看楼
上依旧把猫爪放在门上说他还在的小猫,心里是微微的担心。
“呃?”阿帕愣了一下,只听说过出嫁的女儿回娘家,敢情招上门的招郎也是要回娘家的,“也好……什么时候走?
”不是他家的招郎了,还留在大寨很奇怪,只是……
“选日子不如撞日子,赶着今日晴日,就先打理了一部分。”昊烨抱紧胖胖,笑:“这四年多,承蒙阿爸费心了。”
“那里……不如过了冬再走,听说你阿爸那里冬天风雪大,胖胖还小……”
阿帕心底的警钟直拉,昊烨走了,那昊烨的阿爸是不是会乘机攻打岭西?那才是匹老野狼啊,最喜欢入冬了闲着没事
,四处骚扰一下,十几年安静差点让阿帕忘记了北面那双虎视眈眈的眼。
“不了,想赶在入冬前回去。”昊烨抱着胖胖要转身,阿帕的只听见自己的心咯噔一声,没着落了。
“哦,我想我忘了一件事,按照岭西的规矩,一对夫妻如果决定不一起过了,提出离的一方要退还另一方婚前的聘礼
或者嫁妆作为赔偿。”昊烨笑看阿帕,意思很明显,你要我和小猫离,退聘礼吧!
阿帕只觉得肉疼,钱啊,昊烨的聘礼可是好大一笔钱啊,可以买几百个小猫还有余,当然小猫不是他的儿子话。
“阿爸?”昊烨挑眉,示意阿帕退聘礼,他心里透亮得很,聘礼有一大部分早被阿帕送给巫冥做嫁妆了,想把小猫先
从他身边弄走,别以为他没办法。
“恩?那是当然,你回去等,我……”准备……阿帕打算拖延时间,他不想昊烨立刻就走,东西倒是不成问题,南边
一乱,巫冥就把值钱的家什先搬回来了。
“不用了,就几个箱子的东西,我自己带人抬了好装车,其实阿爸,儿子也不是稀罕那点东西,你知道这东西是我那
边阿爸拿的,他送我来这里做招郎,见我回去了,东西却没来,他亲自来要,就不好了!”昊烨笑,抱着胖胖也坐了
一张椅子,对阿帕笑得歉意不已。
“哦……”阿帕干笑,他心里明白得很,那个老土匪没东西都想抢,如今有了这个由头,还不喜得抓耳挠腮,恨不得
连本带利地拿。当年严阵以待都不是对手,如今自己安枕多年更是无招架之力。
阿帕越想越心有戚戚,看昊烨端坐在大院里,一副不达目的不罢手的模样,只得一面先挥手命人去拿东西,一面暗自
着急,拿眼望了望那边的三娘,三娘给了阿帕的一个白眼:她早说过阿帕,昊烨这小子可不是匹山里的土豺狼,阿帕
这山里的老狐狸知道厉害了吧。
阿帕冷汗直流,却依旧笑意不减。
昊烨拍着胖胖,一手端着茶细品,也回视以笑。
茶倒了三杯,那边新院子来人说东西都装箱了,昊烨对侍从故意大声说;“先把沉得运了,明儿再把轻巧些运走,咱
们得赶在入冬前走,对了,表小姐也正好一并送回去,她要嫁人你们别误了她的婚期……”
阿帕悄悄拭汗,有些后悔自己的鲁莽,原来不是传言的那么回事?
阿帕不动声色看了看对面端坐的昊烨,又转头看了看抬出来的聘礼,一样样按照昊烨拿来的单子在清点、称量,抬走
装车……再看三娘趴在栏杆上还在吩咐人给小猫煎药,就头大,什么时候了,小猫还用的吃药吗?但他不敢说三娘。
最后他抬眼,看见了楼上好似流浪狗一般趴在门边的小猫,脸皱得要出水似的,微微有些愧疚,但他是长辈,让他说
自己错了,他阿帕的老脸往哪里搁?
然后日渐西斜。
胖胖睡醒了,挥舞着小胖手对着严肃的大家笑,然后对着昊烨要吃的,还心情极好地说他的胖胖语,把手上的铃铛摇
得好似风里的笑声。
昊烨也好似无事一般,拿过勺子就开始喂胖胖吃胖胖。
“啊——”昊烨拿着勺子。
“啊——”小胖胖无忧无虑地开始张着小猫嘴,一口一吞咽,等他阿爸喂他吃大碗芙蓉蛋。
于是寂静的大院只有胖胖张着嘴巴的吧唧声,与风中某处猫爪挠门的声音。
第九十三章
聘礼从晌午至夜幕时分按照清单清点装箱完毕。
阿帕头大,此刻倒不是心疼这十余箱彩礼,而是担心放走了小灰狼,引来老土狼,但……
阿帕抬头,看着昊烨身后一众人,要阻拦已经不易,这小子这四年不说入赘他们大寨时,带来那上千人的陪房,单是
他个人与东边大将的关系,还有他北边不断有人往来,看似问候实则调查虚实的阿爸……无一样有利于阿帕软禁昊烨
。
果然冲动了……阿帕暗恼自己不管事多年,做事又莽撞了。
昊烨揉着膝上胖胖的小肚子,任凭胖胖躺得四仰八叉,舒服地眯着眼,动动小脚丫哼哼。
昊烨脸上笑,心里却在最后一箱被装满要上锁时,沉了下来,暗骂老狐狸,他白耗了一个下午,结果还是没能把小猫
领回家。
昊烨起身,抱起胖胖,笑对阿帕说:“叨扰了,阿爸!”心里把阿帕骂了百遍,他估摸着巫冥人未到,似乎家什先到
了。
“你叫我四五年阿爸,要走,我也该请你喝一杯践行酒,不如就今晚,你我独酌。”阿帕笑,心里微微变了颜色,他
一定要想尽办法绊住昊烨。
“儿子心领了,阿爸也知道没娘的孩子可怜见的,儿子这里忙完了,也该送胖胖回屋睡觉了,过些日子山高路远,还
是要休息好。”
昊烨笑,余光扫过小猫屋,就见小猫耷拉在窗子边,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一副被遗弃的可怜模样,估摸要另想办法。
没娘的孩子可怜见的?
“不是有乳母吗?”
阿帕眼瞅着趴在昊烨身上,歪着胖头玩小手的胖胖,说实在的,他还真没看出一点可怜,能吃能睡还能享受的哼哼,
如果这能叫做可怜,那岭西的孩子没谁敢说享过福。
“胖胖认人,除了我就是他阿妈,阿爸难道不知道?儿子叨扰了阿爸一天,告辞了。那边书房儿子都腾出来了,我也
和大家说了缘由,明日还是阿爸亲自主持大局好。”
昊烨笑着告辞,转身即刻皱眉,无功而返实在恼人的很,他要的不是聘礼,而是小猫——傻小猫,难道就不能不听阿
帕的话?还真当阿帕是他亲爹,喊他一声走,他就真走……气煞了他。
“……”阿帕正要再叫住昊烨,却被下来的三娘拦住了。
“你拦着我干什么?你可知道你在干什么?”阿帕着急,要去追。
“追上,你用什么留住他?你都要女儿和人家离了,他喊你一声阿爸,你还真当你现在还是他阿爸?”三娘冷冷的声
音从阿帕的身后传来。
“那又能如何?难道你要岭西生灵涂炭,妻子没有丈夫,儿子没有阿爸吗?你知不知道……”阿帕回头,只觉得怒火
熊熊,却不敢和三娘发脾气。
“我知道,我也记得昊烨他阿爸带兵侵犯我们岭西时,岭西北边一片鬼哭!”三娘起身堵住阿帕涛涛不绝的话语,“
你说你愿意为了岭西的兄弟,牺牲自己唯一的女儿,还记得吗?”
阿帕低头片刻抬眼,看三娘:“我破坏了联姻?”引来战祸?
三娘点头:“当年我还被你感动的热泪盈眶,发誓要帮你完成这个心愿。在巫冥失踪后,为确保联姻,明知道小猫是
男人,我都昧着心把小猫一个英俊小伙,变成了……”
“我糊涂了……”阿帕捂头转身,“但现在不是提当年的时候,……”关键是现在,怎么阻止昊烨离开。
“如果小猫只是山里某个野孩子,你今天还会这样吗?”三娘静静地问。
阿帕一愣,回头看三娘。
“为今之计只有把小猫还给昊烨。”三娘撇开眼看着栏杆上垂死状的小猫。
“聘礼都退了……”阿帕叹气,就算他现在舍得了又如何,他循着三娘的眼,看着儿子的失魂落魄的望夫样,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