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帮你敲门?”赶车人问着,人已经上了牛车要赶着走了,大寨的门那是寻常人敲得的。
女人摇头,也知道山里的人对大寨心中的忌惮,人人向往这里,也惧怕着这里。
“阿妈……怕……”孩子仰望着眼前黑耸耸地青石板大寨感到冰冷畏惧,与他家的一排排的竹楼一点也不一样。
“不怕,这是阿妈长大的地方,一回看见阿公要喊阿公知道吗?”女人领着孩子一步步靠近大门,然后攒足了劲敲门
。
“谁在下面一大早乱敲门?”门上探出一个头大声问道,一听就是被扰了好梦,正找人出气呢?
“是我,百灵——”
“不认识——去去去,大寨的门是你们敲得的?再敲,小心我揍你们!”上面的人骂道。
“你不开门,仔细我抽你,去让你们大小姐和少头人来!”女人在门下大喊,气势汹汹,俨然一副大寨女主人回大寨
的架势。
“下人皮薄,等我慢慢去禀报啊——”说着小人头消失,一消失就是半日。
女人气恼的直接踢门;“开门,小姐我回来,也不给开门吗?仔细我抽了你们的筋,扒你们的皮,让你们大小姐和少
头人来接我!”
门里的人不应,只是派个做事磨蹭蹭的老阿婆去老头人院子里禀报,然后蒙头继续睡觉。
嚣张的女人,就算是什么重要人物,也犯不上他的事,上面的交代,没有允许,大寨的门绝对不许开,何况现在两位
头人正有矛盾,就怕有人乘机弄出事情来。
“开门……开门……听见没有,一个小喽啰也敢对我放肆了……”女人继续踢着门。
“阿妈……”孩子抱着母亲的大腿,不懂母亲何时变得这么可怕。
“不怕,这是小白象的阿公家,他们只是不认得我们了,因为我们好久没回来了!”女人抚摸孩子的头安慰,不敢相
信,她才离开一年而已,她这个岭西大寨的真正继承人,就沦落在大寨门外了。
“我才是岭西的下一任主人。”女人喃喃自语,瞬即又笑了,现在她这狼狈的模样谁还信?那个假小姐还在里面享福
呢。
风一直在刮,女人抱着孩子蜷缩在门外,挡着背后的风,把儿子放在身前,静静地等待,她就不信她等到天亮,这门
还不开!
天边的一线光冲出云雾,微微翻出鱼肚的白,然后大寨的雄鸡打鸣一声接着一声此起彼伏。
“阿妈……”依偎着女人瑟缩的孩子微微睁开梦醒的眼,低语:“有咯咯……”
“恩,很多的鸡咯咯!小白象喜欢鸡咯咯吗?”女人摸着孩子的头,疲惫地靠着身后的大树,忽然想起初次怀孩子那
会爬树逛集市的事情来。
“恩……”孩子磨蹭着头,“阿、爸……”
“阿爸会回来接我们的,带着阿妈,我们的小白象,还有快出生的妹妹……好不好?”
“好……”孩子呢喃,“阿公、给、咯咯、吗?”
“给……给小白象鸡咯咯吃,小白象想吃多少吃多少!小白象想吃什么?”
女人抱着孩子强作精神地一句接着一句安抚孩子,并未发现大门已经拉开了一角,缝隙里昊烨看着一身泥水未干的巫
冥拍抚着孩子,闭着眼喃喃低语。
昊烨的心里就咯噔了一下,好似被人抽了一下,他的眼循着巫冥沾满泥的赤脚,与上面起了无数泥土皱褶不见本色的
长裙,忽然他想到了小猫和胖胖,明年胖胖也该是这孩子的年纪了,正喃喃学语……
“去通知老头人,表小姐百灵带着表少爷来了!”
昊烨命人拉开大门,自己却退至角落处,讨厌繁琐的缛节,静静地看着这对母子被人让进来,然后带人转身进了马房
,一种急迫感催促着昊烨,他不会忘记巫冥那张酷似小猫的脸,是掩不住的疲惫。
昊烨觉得阿爸说战火与女人孩子无关,是不对的。
昊天因为生父战败,自己和母亲沦为别人的所有物,巫冥带着孩子逃避战乱,但二人还是脸上带着战祸的痕迹,否则
那么一个跋扈骄傲的巫冥,何以有今天的安静与成熟?
昊烨带人牵马出来时,巫冥和孩子已经被人带离了大门。
“王爷?”侍从低问未动的昊烨,他记得今天要见一个重要的人。
“那些箱子掩埋的如何了?”那些装满石头的箱子可以转移很多人的视线。
“爷,你放心,都是照你的吩咐分成三十六处埋,我那处掩饰的很好,绝无闪失!”侍从低语。
“那就好,我一向信任你们,钱不算什么,就是皇上御赐的东西丢了,就没了!我还有事,你去办吧”
昊烨笑,多疑是他的天性,但他绝对不会让人知道他不信任何人,大寨里那些存着的银两,除了他亲自埋下应急的,
其余地早放出去取利了,他才不是坐山就吃山空的阿帕。
“奴才明白。”侍从恭敬地上马。,
“办完后,去把送来的哪几箱衣料带回来!”昊烨一面吩咐,一面思考该给老婆孩子预备年下的冬衣了!他昊烨的老
婆、儿子可不能穿土布。
这边还没说完话,就有人来喊:“少头人,少头人,慢走,老夫人有话……”
昊烨挑眉,微微诧异,这似乎太快了,不禁问:“何事?”
“说表小姐带孩子回来了,难得一家人聚在一起,要吃顿合家饭。”仆人低声说。
“哦?”昊烨笑,还不是时候,“早饭?”没听说过早上吃团圆饭的。
“不是,是晌午饭,请少头人带着小少爷一起去!要答应吗?”仆人小心翼翼地询问。
“去,老夫人是长辈,怎么能不去呢?”昊烨点头,一面挥手命上马的侍卫先行,一面转过头接着问;“福晋起了吗
?”心里估摸着,小猫应该安全爬回房间了。
“小的是个男人!”意思就是不知道,“不过小的,来时瞧着老夫人派人去请了。”
“恩!”昊烨脸上淡淡的,随即低头暗喜,三娘要出面打圆场,他和小猫的好日子不远了。而且巫冥今天这光景,要
想和他夺岭西,阿帕也是心有余力不足。
昊烨高兴,只是高兴之余回屋看着胖胖时,就不免疑惑起来。
巫冥今日与小猫挺着肚子滚成泥猪回大寨时的模样,何其貌似?没了妆面的巫冥与小猫的脸乍一看去,像得是不是有
点离谱?
就像双胞胎,或一母同胞的姐弟……
可能吗?
昊烨抱起胖胖端详,胖胖是小猫的儿子,按理说更像才对,但是昊烨把眼看仔细了,发现胖胖不过是七分像小猫,三
分像自己,而那个巫冥不一样,除了眼神、神态不同外,自从小猫越来越像女人后,小猫的眉眼、脸型,就连五官的
轮廓都有七分相似。
又思及阿帕这次过激的反应,远远超出的他的预计,难道小猫后面藏着什么秘密,当初小猫被送来代嫁也有什么隐情
?不然为何是个男的?胖胖满月时来的那个唤月不也有二分像巫冥吗?
第九十八章
再说另一头。
微黑的夜色里,小猫翻墙上了树,猫爪立刻抱着树枝爬到一头,随即勾来几根竹成新月状,一爬过去,吊上去就往竹
楼的小窗送,小猫喜不自禁,熟练地把一双猫爪才立刻搭上窗,猫爪一撑,猫腿就进了屋。
“果然是越来越快了!”好久没爬得这么舒服了!
小猫拍拍猫爪,立刻探出猫头四下里打量,不禁皱了猫脸,因为下面一个老嬷嬷正瞠目结舌地望着他,一副要昏倒的
样子。
小猫急得猛挥爪子,暗示老嬷嬷不要说。
老嬷嬷眨巴眨巴眼,半日才会意的笑笑,恍恍惚惚地出去了,只是临到门口,她又把院墙、大树,连着楼前那十几竿
凤尾竹仔细看了看,摇摇头,心有余悸地走了。
“呼——”猫爪拍拍猫胸,这才缓缓地松了一口气,晃回自己的小竹床往后一倒,猫抓扯过被子,往里面一钻,又恢
复从前一个人时,钻窝的标准猫扑式,趴着睡了。
只是小猫这边猫嘴还没合上几次,楼下就开始吵吵嚷嚷起来。
猫爪挠挠头,把被子往上拉直盖住猫头,打算继续睡到日上三竿,反正起早起晚,都没人管,也出不去。
哎——儿子啊,也不用带了……
小猫打个呵欠继续睡,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隐隐听见楼下有孩子的哭声,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他胖胖来了?精神立刻抖
擞坐起来,谁知道那孩子又喊了一声;“我要阿妈——”
猫头顿时往枕头上一栽,他胖胖只会喊阿妈——也不知道哪个缺心眼儿的人教的,他胖胖有阿妈吗?他又不是女人!
猫爪挠挠床,决定继续睡觉,养足精神,晚上看胖胖,陪昊烨去。
又一个呵欠,小猫还没打完,就听见门被敲得乒乓作响:
“大小姐……大小姐……大小姐……”
听不见!猫爪拉紧被子捂住猫头,他对自己说我睡着了,听不见,就担心是阿帕回来了,又对他教训什么大寨的面子
、小姐的尊严啥的,与他实在八竿子打不到关系的家族荣誉……
“哎呀……我的大小姐哎,你还睡!表小姐……表小姐回来了!”
猫头继续不动,不是阿帕,他谁都不怕!天大地大,表小姐……不认识!
“大小姐啊,起了……起了……”门被推开,一个小丫头怯怯地喊了一声又一声,“老妇人说让你赶紧起来。”
猫头仍旧是挺尸、酣眠状。
“小猫……你还睡啊,大事不妙了,你还睡?”随后一个急惊风的脚步咚咚咚从下面跑了上来了,大喊了一声:“小
猫,母老虎回来了!你还不快起来,难道等她来掀你的被子?”
小猫一听,缓缓抬起猫头,一双猫眼迷蒙地看着头发还没梳好的苗苗问:“是大……”小姐?老头人院子里的人提到
她都很反感似的。
“她回来干什么?”不是嫁人当头领夫人,留他小猫继续当替死鬼了。
小猫晃晃猫脑袋,对人家回娘家没兴趣,他只知道不能让昊烨带着胖胖回娘家,其实要带也行,至少要把他小猫也捎
上,他小猫四海为家,昊烨胖胖去哪儿,他就要去哪儿,不带他,他就跟着去。
“明明回来避难,还逞威风!”不理她。
苗苗见小猫也是无精打采,她干脆也乘机搬张凳子坐到床边边踢脚边聊天,慢慢去看那个大小姐,怎么说她如今也是
孙小姐了,巫冥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把她当小丫头使唤了,而且受罚,也有小猫扛着,两个人挨骂都有伴。
“是吗?”他没见过她那么凶啊,上次去赶集还请他吃汤圆,虽然没付钱……
“你睡觉不脱衣服啊?”苗苗眼一瞅,发现小猫把衣裙都睡皱了。
“都快天亮了!啊——”脱了干嘛?猫爪拍在猫嘴上,又是一个哈欠,再摸摸肚子似乎又饿了,“有早饭了吗?”
苗苗玩着裙摆,听小猫这么一问,也觉得自己有点饿了。
“我看见我阿婆让厨房做了,不过只有母老虎的,不如我们……”苗苗眨眨眼,一副老搭档的眼神。
小猫抬眉:没人?
苗苗忙摇头,低说:“估计都在大厅里,忙呢!”大人孩子滚得泥猪似的,比小猫打滚几天回来还脏。
小猫忙爬下床,不想猫脚才落地,一个老嬷嬷就推门进来问:“老妇人问大小姐,可有干净的衣裳?”
“没见大小姐,这几天都穿同一身吗?”
苗苗抢着回答,一只手猛拽小猫,暗示不要吱声。
小猫不解,不懂自己不换衣服,与有没有干净衣服有什么关系,一双眼瞅着苗苗,不敢得罪苗苗,苗苗可是他大寨里
最好的同伙。
“哦,老夫人请大小姐和孙小姐早点下去,她说一会一家子吃早饭。”老嬷嬷说完就走了。
“阿帕回来了?”小猫心中掠过惊慌,猫爪心虚地合十祈祷,一边问:“他回来多久了?”
“老头人还没回来呢,已经派人去请了。”老嬷嬷一边出屋,一边说:“现在只有老夫人在,表小姐还大着肚子要梳
洗,看样子受惊不小,表少爷也吓坏了,老夫人说大小姐会带孩子,请大小姐过去帮表少爷……”
小猫一听,忙着要过去帮忙,山里人都是乐于帮人的,寨子谁家有事情,都是大家齐帮忙,小猫也不例外。小猫要走
,却被苗苗拉住衣摆,不禁回过猫头看苗苗。
苗苗低着的头抬起,瞅着老嬷嬷走开,就低骂道:“你傻啊,你帮她带孩子?我们胖胖都没人管!我听说,昨天差点
掉床下面了。”可怜的胖胖啊,她教他喊了好久阿妈,如今终于会喊了,却不能抱了。
猫脸抽,想着自己胖胖就心疼,他如今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那可是他怀了好几月的宝贝啊,想着猫爪摸摸肚子,思
考肚子里的下一个怎么还没来,他和昊烨真的很努力,那似熊熊和胖胖,还没回过神,就一个个急急忙忙的往他肚子
里钻。
“你饿了?”苗苗头大,她在说胖胖哦,这傻猫居然还有心思想吃的,不知道谁胖胖的阿妈。
“苗苗,你说我怎么才能知道自己又有孩子了?”而不是等着肚子大了。
小猫很认真地问苗苗,猫爪就在肚子上摸了又摸,因为三娘说如果他又有了,阿帕就会让他回家了。
正准备教育小猫的苗苗一愣,然后用很可怜的眼望着小猫摸肚子的傻样,皱眉说:“方法很多,但是我只知道女人的
。”男人,医书没记录。
“怀孕没有什么不同吗?”小猫轻轻地问。
“恩,嗜睡,就是爱睡觉。”
小猫瞥眼,他没进大寨前就爱睡觉。
“吃得多,就是特别想吃东西,总觉得饿……”苗苗抬眼看小猫,她怀疑小猫有饱的时候。
猫头上仰看楼顶,他时时刻刻都觉得自己想吃。
“身体差的会有呕吐,犯恶心。情绪暴躁……”苗苗又念了一串。
小猫好壮壮,除非吃油多了隔食,一般不会呕吐,恶心,而且他长期心情愉快,除非有刀搁在脖子上……
“还有呢?”小猫追问,终有一样合适的吧。
苗苗白眼,随后说:“最后一种,看大夫!”
小猫不语,这个他的确合适,只是,这个似乎所有人都适合……
“苗苗……”小猫皱着眉,打算继续问。
苗苗头大,立刻做出嗅食物的模样道:“我好像闻着肉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