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你愿意多看我一眼,无畏一个贱字。”
44.膏药爹爹(二)
“不是你贱,是我贱,是我他妈的犯贱。”楚清气嘟嘟的转身,不知好歹的臭男人。
倪项一把拉住他,心痛道:“要打要骂都随你,不要诋毁自己好吗?”
“那你就离我远点,别让我看到你。”楚清甩开倪项,走到女人身前,“你是怎么驾车的?想死投河,上吊,服毒,剖腹随你选,别拖累了别人。”
女人含怯梨花带雨,嘤嘤泣道:“奴奴后娘将奴奴卖与八旬恶霸做小妾,奴奴不甘,欲逃往塞外漠邦寻爱郎。奴奴无心,不知会闯出这么大的祸,求小公子原谅奴奴,不要送奴奴见官。”
楚清黑着脸看着女人,好狗血。“你走吧。”
“谢谢小公子。”女人扶着车辕起身,忽然“哎呦”一声又跌回在了地上,大颗大颗的泪珠,吧嗒吧嗒落到青石板的地面。女人惶恐的泣道:“脚伤了要怎么去大漠?那恶人的家丁就要追来了。”女人攥着袖子抹泪,突然向前爬拖两步,抓住楚清的裤腿,泪眼婆娑,凄凄哀哀乞求道:“小公子帮帮奴奴吧,奴奴愿意做牛做马,报答小公子的恩情。”
开什么玩笑?一个狗皮膏药贴着不放,一个白吃白喝,就够烦的了,再加上一个逃婚奔情郎的弱质女流,还要免费充当保镖,搞不好又是一个吃白食的主,还要不要人活了。
“不行。”
“求求小公子,奴奴不会给你添麻烦的,只要小公子将奴奴带到边关,奴奴便会自行离去。等奴奴寻得了爱郎,一定会报答小公子,为小公子贡奉长生牌位。”
“不行。”命长没钱有屁用。真是怪了,这么多人,为什么这个女人偏偏要缠着自己?楚清瞧了瞧看热闹的人。
“小公子……”
“她也挺可怜的,不如咱们就带上她,反正顺路,别做了棒打鸳鸯的恶人。”倪凌皓插言说道。
“不行。”楚清坚决的拒绝,“带个弱质女流上路,定要耽搁了时日。”
“小公子带上奴奴吧,奴奴能吃苦,不会耽误小公子的。”
女人那双水汪汪的杏眼,紧紧的抓着自己,楚清明白了,这个女人是死心塌地的缠定自己了。难道自己这张脸看着很像好人,还是看起来很好欺负?
“清儿带上她吧,那不是有一个免费劳工吗?”倪凌皓戏谑的瞥视倪项,对上倪项一双冰冷的眸子,他不以为意的俯下头,附在楚清的耳畔又是一阵耳语,眸子挑衅的与倪项对视。
楚清皱了皱眉头,转身走到倪项面前,“你如果想与我同行,这个女人就由你负责,包括吃饭拉屎,统统都要管,你可以不同意,那就请你马上离开我的视线,不要让我再见到你。”
让一个皇帝屈尊降贵去伺候一个布衣女子,那是莫大的耻辱。楚清故意刁难倪项,想他知难而退。
倪项只是淡淡的微笑,“我同意。”
楚清嘴角抽搐两下,转身自顾离开。
三个男人一个女人一同上路,女人坐在倪项的马上两颊绯红,羞兮兮垂头抿唇不语。楚清瞥向女人,发现她时时用余光偷瞧牵马的倪项。楚清的脸色一沉,大声喝道:“大花走。”
大花晃着花尾巴,驮着少年一颠一颠跑起来,少年长到腰际的马尾一甩一甩,跑在三人的前面,煞是可爱。倪项的唇温柔的勾出漂亮的弧度,弯起的眸子里尽是宠爱,在他的眼里永远只放得进楚清一人,再低贱的事他也会做。
密林之中,皎月空悬,星河璀璨,营地的火熊熊的烧着。楚清坐在营地边的枯树干上啃着冷馒头,他瞧了一眼远远裹着毯子,靠在树下休憩的女人,转向凤寒的马。凤寒到底是哪里弄来的老马?一身的皮包骨,老的都掉牙了,四条腿比拟麻杆,半路还不一命呜呼了。
“凤大哥,你这马是哪里淘来的?”
倪凌皓给篝火添了些柴,见楚清坐在营地边出神,于是走到楚清的身边坐下。屁股才沾了枯树干,楚清便脱口问出了疑惑。
倪凌皓双手拂了拂袍子上的木灰,温雅的笑道:“是咱们住的那家客栈的小二卖给我的,我见也便宜,随你同行也不能没有代步的,便买下了。”
“哦,那小二还不坑你一把?”楚清对那小二的印象不好,不为别的,就因小二多拿了自己的银子。
“小二的人不错,见我无代步的畜生,五两银子就把自己的马让出来与我,怎么会是坑呢?”
这还不叫坑?五银子可以买头小马驹了,这瘦骨嶙峋的老马,用用不得,吃还嫌它的肉硬,扔在路上也没有人愿意要。楚清咬了口冷馒头,真想吃上一顿热乎的。
“你不是没有钱吗?”
“银子是你的。”
“我的?”楚清愣愣的看向倪凌皓。
“是呀,早上我见你睡的香,舍不得扰了你,便在你的钱袋里拿了五两银子。”倪凌皓的表情有些惊讶,像是在说你不知道?我以为你知道了。
听到钱袋两个字,楚清马上掏出自己的钱袋查看,果然少了五两银子。他看着凤寒一副畜生无害的模样,真想抓花了那张俊脸。突然,脑子里晃过一个问号,“那早上的饭是?”
“是小二免费送的。”事实是粥是小二送的,包子是他天不亮去排队买来的,说自己没有钱只是留下的借口罢了。
“你怎么可以不经过我的允许就……”
“清儿,”倪凌皓忽然俯身贴近楚清,“我们都已经同床共枕,你怎么可以为了一点钱就埋怨我?难道我比不得银子吗?”
“你……你在说什么?”冷香的鼻息吹在脸上,楚清红了脸颊。
倪凌皓的眼神有意指向楚清的身后,“难道我说错了吗?清儿。”
楚清感到背后凉飕飕的,于是顺着倪凌皓的眼神扭头去瞧,蓦然愣住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倪项休息时便不见了,此刻他正拎着一只肥硕的野鸡,冷冷的站在自己的身后。
倪项将野鸡提到楚清的眼前,“我去打野物。”他转向倪凌皓,将野鸡扔过去,“凤公子,麻烦你去清理一下。”
“清儿,你有说过要吃鸡吗?”倪凌皓与倪项对视,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击出无数火花。倪凌皓把野鸡扔回给倪项,假意笑道:“真是麻烦你了,我们清儿不喜欢吃鸡,你还是留着自己吃吧。”
倪项眯了眯深幽的眸子,扔下野鸡进了林子。
楚清嘟嘴道:“我什么时候说过不喜欢吃鸡了?”
倪凌皓轻轻扫去楚清头上的鸡毛,眼神略显空洞的幽幽问道:“你心疼他?难道你忘了是谁,把你弄成这副样子的吗?”
楚清心下大惊,警惕的看着眼前的凤寒,“你到底是谁?”
倪凌皓抽出楚清藏在靴子里的匕首,抚着华美的刀鞘,绽出温煦的笑。“你还一直留着它。”
楚清神情一震,“大哥?”
倪凌皓竖起食指按在楚清的唇上,“嘘,不要让父皇知道了,他一定会命令我马上回军营的。”
“为什么不告诉我?”
倪凌皓将匕首放回楚清的靴子,“我知道父皇一直跟着你,而且我想知道,你的心里还有没有大哥。”倪凌皓宠溺的刮了一下楚清的鼻头。
“不要刮我的鼻子,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楚清捂着鼻头,笑逐颜开,凤寒变成了大哥,还真是突然。“这几年他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这些年我一直呆在塞北军营,从得知你失踪后便没有回过皇城。”倪凌皓笑了笑,耳朵蓦然微动,突然抱住楚清,压低声音说道:“他回来了。”
“他……唔……”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的被堵回了肚子。楚清呆呆的瞪圆了眼睛,脑子里砰的一声,有什么断了。
倪项提着野兔站在不远处的树旁,漠然地看着拥吻的两个人,生生捏碎了野兔的腿骨,血一滴一滴落入泥土。
火堆旁倪项烤着野兔,倪凌皓站在楚清身后,抱臂倚着树干,仰头望着夜空出神,楚清心不在焉的一口一口撕着馒头,目光空洞的盯着脚下。
女人一瘸一拐走到倪项身边,杏眼忽然圆睁,惊讶的说道:“你的手受伤了。”
倪项完全把女人当成了空气,冷漠的盯着火上的野兔。楚清抬起头看向倪项,火光照着他的脸,很好看。倪项缓缓抬头,两人的目光交汇,意外的楚清没有逃避。
倪凌皓低下头视线在两人的脸上游弋,他眯了眯眸子,双手放在楚清的肩头,俯下身在他的额头点下一吻,垂下的长发隔断了父子两人的视线。
“如果我说,我一直都在喜欢你,你会接受我吗?”
楚清干笑了两声,“呵呵,大哥又在开玩笑了。”
“我是认真的,你不是问过我,写给你信里写了什么吗?”
楚清蹙眉,“大哥你不用说了。”
“你在逃避。”倪凌皓皱起眉宇,神色阴沉,“你早就知道我对你有心对不对?”
“你一直都是我最爱的大哥,我不想逆天。”
“那你与他就不是逆天吗?”
“这……”楚清垂下眼睑,“我和他结束了,错误三年前就已经修正了。”他霍然抬起头,目光炯炯,“大哥,我们不能再犯同样的错。”
“我已经放不下了。”倪凌皓从背后紧紧的拥抱楚清,“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楚清望着倪项沉默了一会儿,幽幽说道:“放弃吧,大哥。”
“你还爱着他。”倪凌皓看着倪项的目光充满杀气。
“不爱,再也不会爱。”
45.膏药爹爹(三)
倪凌皓撕了一条兔腿递给楚清,“看你瘦的都快比我那老马了,抱着都咯着,多吃点,长了肉才好抱。”
楚清红着脸尴尬的接过兔腿,偷偷抬眼瞧向倪项。倪项低着头,膝上一片鲜绿的大叶子,一片一片,默默地削着兔腿肉。楚清心不在焉的垂下眼,盛放着兔肉的叶子默默地送到眼前。楚清愣住了,呆呆的盯着眼前均匀适合入口的兔肉,悄悄红了眼眶,一把拍掉兔肉,起身跑进了身后的树林。
楚清跛着脚跑进树林,蹒跚爬向山顶,身后营地的火光剩下星点,他才气喘吁吁的停下,亮出随身的软剑,毫无章法的挥剑砍树泄愤。“我不需要你假惺惺的对我好,伪君子,我讨厌你,去死……”清风扫面,有力的双臂从身后紧紧的抱住了他。
“冷静一点,你会伤了自己。”低沉的声音很轻柔,带着浓浓的心痛和担心。
“我不需要你,你离我远一点,最好滚的越远越好,这辈子我都不想见到你。”楚清的双唇微微抖动,大睁充盈着水光的眸子。
“那你就杀了我。”
楚清恼怒的推开倪项,举剑直指倪项的胸膛,“我现在就杀了你。”
倪项温柔的微笑,满目柔情,他握住剑身缓缓插入胸口,“我为你开了头,接下来就是你的了。”
楚清咬唇,向前送剑,剑尖又入肉一寸。倪项的眉头微微蹙了一下,“继续,不要心软,不然我会一直缠着你。”
楚清的手微微颤抖,他感到自己开始力不从心,眼睛越来越模糊。突然,一双冰冷的手抓住了他拿剑的手,猛力向前推刺,冷寂里倏然响起一声锐器入肉的声音,惊醒了梦中人。抓住自己的手欲要再用力,楚清立即收了软剑,转身看向身后的倪凌皓,低吼道:“你做什么?”
倪凌皓一脸无辜,“我只是在帮你。”
“这是我和他的事,不用你管。”
“清……”倪凌皓不可思议的看着楚清,“难道我想帮你错了吗?”
楚清心中郁闷,身子无力的垮了下去,此刻他就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无力再多想多说。他转向倪项,此时的倪项已是一脸的苍白,胸前的衣服被血染湿了大片。他闭目靠坐在树下,感觉到楚清的视线,半睁开眼,轻轻的勾起唇。他讨厌温柔的倪项,非常的讨厌,楚清懊恼的想,身体还是不由自主的上前。手臂忽然被抓住,楚清看了眼抓住自己的手,狐疑的转身。
“不要过去。”倪凌皓剑眉紧锁,直直的看着楚清,漆黑的眸子比天上的星还亮。
楚清觉得这双眼睛很熟悉,似乎陪了自己几世纪之久。“我不能看着他死。”
“他死了,就再也不会有人缠着你。”
楚清有种错觉,此刻这个站在眼前的人并不是倪凌皓,倪凌皓绝对不会阻止自己救倪项。
“你到底是怎么了?”楚清皱起眉头问道。
“什么怎么了?”倪凌皓的目光躲躲闪闪,有些游移不定。他气愤的松开手,扭头说道:“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烂泥巴就是烂泥巴,永远也扶不上墙。”
楚清越来越觉得倪凌皓奇怪,正想问他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就在这时,倪项突然猛咳,倒在地上抽搐。楚清大惊失色,急忙上前蹲下为他查看。倪项体内至阳至阴两股真气在相互抗衡,受了重伤的他无法压制,才会导致伤势加重。楚清愁眉不展,自己是毒医,不是大夫,用毒解毒他拿手,小病小伤他会治,重病调真自己完全是个门外汉。
倪项看出楚清的担心,虚弱的笑道:“你只要帮我止血便好,剩下的就由我来做。”
楚清犹豫了一下,从身上拿出伤药准备为倪项包扎。他脱下倪项上身的衣物,看到胸膛上浸血的绷带,神色敛了敛,拿出匕首割断了绷带,狰狞的伤口翻着血肉,已经有了化脓的迹象,这是在清泉镇蝙蝠蛊王留下的伤。为了追上楚清,倪项日夜兼程,已是两日两夜没有睡过,根本没有时间容他换药更换绷带。
楚清先为胸口的剑伤上了止血药,然后用柳叶刀细心的除去旧伤的脓水,割掉死肉。楚清心里揪的闷痛,咬着唇,忍不住要问,“为什么?”
“因为爱。”
轻轻缓缓的一句,令楚清蓦然顿住,一根白羽轻轻落在内心深处的静水上,轻轻的飘曳,静水不再是没有生气的死水。
“青,你说过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可是现在你背弃了自己的誓言。”翠湖岸边,青衣少年怨恨的看着面前与自己一般无二的少年。
“竹,我没有背弃誓言,我们不是在一起吗?”青忧虑的看着竹。
“可你爱上了那个男人。”
“这与誓言没有关系。”
“不,我不会把你交给那个男人的,你是我的。”竹大吼着转身跑进了竹林。
“竹……”青拼命的大声唤着,想将跑掉的竹唤回来。
云雾缭绕的青竹里,青衣少年依偎在玄袍男子的怀里,男子双手垂放,深邃的黑眸望着竹林的深处,似乎是在等待。
“为什么今天你不抱我?”少年嘟着娇红的小嘴,手指勾弄着男子腰上的龙佩。
“青在哪里?”男子清冷的说道。
少年离开男子,走到一旁的双生竹前,抚摸着双生竹,“我就在这里呀!”少年妩媚的娇笑,旋身依进男子的怀里,轻轻点着男子的唇,嫣然笑道:“你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连我都不认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