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项的薄唇紧抿,默默地凝视着眼前的人儿,氤氲的眸令他心痛不已,痛入骨髓。他抓紧束缚自由的锁链,阖起细长的眸子,冷声说道:“离开大夏,不要相信任何人。”
楚清猛然站起身,怒视倪项,“我不走,除非你杀了我,把我的尸体送到你想让我去的地方。”
倪项缓缓睁开眼,哀声叹道:“为什么你要这般固执?”
楚清走近一步,将倪项的头抱在胸前,他的目光烁烁有光,无比的坚定。“听到了吗?它在为你而跳,为你而呼吸。”
倪项合上眼眸,眼角落下一滴泪珠。
“你想赶我走,就先把它挖出来。”
倪项不再劝说楚清,他知道自己无法劝这个固执的人离开,放他走并非就保得了他的安全。
福子悄悄地退出洞穴,把空间留给二人。
许久,倪项悠悠说道:“真想好好的疼你,爱你,看你在身下呻吟的模样。”
楚清一怔,满脸臊的通红。他一把推开倪项,羞嗔道:“老色鬼,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想这些。”
倪项看着羞涩的人儿,突然有了逗弄他的兴致,细长的眸子戏谑的弯起。“我可是每天都在想。许多次在梦里与你欢好,早上醒来时那里依旧兴致勃勃,只好自己……”
“不要说了。”楚清羞红到了脖子,讪讪打断倪项。两辈子的记忆都没有过那方面的经验,唯一的一次还痛的死去活来的,如今已经成了心里的阴影,想挥去还真有些困难,不过他倒是不介意做上面的那个。想到这里,楚清坏坏地笑道:“我也想抱父皇,不过是我在上。”
倪项一怔,皱起眉头假意思虑了一会儿,说道:“绵儿若是喜欢,父皇倒是没有意见。”
“真的?”楚清双眼大方光芒,没想到一句玩笑会成真。
倪项点头应道:“只要绵儿喜欢。”
“那我们快点开始吧。”楚清迫不及待的开始脱衣服,他等这一天可是等了很久。
倪项狐疑道:“你就这么急?”
楚清扔掉外衣,开始解裤带,一时兴奋说出了心里的秘密,“我每天也在想该如何占有父皇。”
此刻,倪项哭笑不得,看着猴急的爱人,脸上溢满暖暖的温柔。彼此相爱,何必在意谁上谁下?“我没有办法脱衣服,你来帮我。”
楚清脱的只剩下一条亵裤,抬头蓦然瞧见倪项还没有包扎的伤口,热情立即熄灭的无影无踪,秀挺的眉宇隆了起来。
倪项知道楚清在担心自己的伤,说道:“不用担心,伤口已经没有任何感觉。”
楚清在倪项诧异的注视下,怏怏拾起地上的衣服,一件一件穿回身上,无精打采的说道:“还是算了。”
楚清留在了山洞和福子一起照顾倪项,倪项的情况越来越糟,伤口腐烂的速度越来越快,清醒的时候也越来越少,整个人愈发的消瘦,身体变得越来越虚弱。楚清叫人搬来了能找到的所有的医书和开锁的书籍,和福子两人闭关不见任何人,一个研究如何医治倪项,一个找寻开锁的方法,原本空空如也的洞穴堆满了书籍。
倪项每次醒来,洞穴里的书都在增加,他静静的凝望着坐在书海里埋头查寻的楚清,看着他两个愈发明显的黑眼圈,一日比一日更加消瘦的脸庞,他的心一次比一次痛。渐渐地,当他醒来时,眼前只有堆积如山高的书,静谧的洞穴里回荡着孤寂的飒飒翻书声。
52.脱胎换骨(一)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已过去了半月有余。楚清几乎翻遍了所有的医术,还是没有找到医治倪项的方法,几日前他传书给师父天启老人,不知师父有没有办法。算着天启老人这两日就会有消息传回,楚清也跟着越来越紧张。福子的进展比较顺利,三日前他找到了开锁的办法,图纸日前已经送到了京城,冥一一拿图纸便连夜赶工,昨日他已经带着打造好的器具由京城赶往塞北。
斜阳余晖下,楚清盘腿坐在洞口的大石上,一手支着下巴,目不转睛的注视着信鸽飞来的方向。
大石下的灌木一阵沙沙作响,福子从灌木丛里钻出了来。“殿下,天色不早了,晚上的林子不安全,咱们进去吧。”
楚清说道:“太阳还没有下山。”
福子看了看山后露出半边脸的日头,转身瞧见林子里有一个人正往这边走来。仔细瞧了瞧,原来是倪凌皓。
倪凌皓走到近前,福子马上施礼道:“见过大皇子。”
倪凌皓看着大石上呆坐的人,问道:“他在上面坐多久了?”
“整一天了。”
倪凌皓唤了几声,“十一。”
楚清无精打采的应了一声,就不在理会。
倪凌皓劝楚清下来,楚清仿若未闻,他心下有些气,总不能跳上去拖他下来吧。
“回来了。”突然,楚清腾地站了起来,目光炯炯的盯着天澜。
福子和倪凌皓顺着楚清的视线望去,就见从天际飞来一个白色的小点,那白点越来越大,渐渐显出了原形,是放出去的信鸽。
楚清看过信笺后,脸色陡然黯淡了下来,转身跳下大石,一声不响的进了山洞。走进洞穴,他姗姗在倪项的身前躺下,头枕着倪项的腿,此时倪项还没有醒。楚清的眼里水光闪动,他抱紧倪项的腰,脸深深的埋在倪项的腹部。“我不相信没有办法。”
天启老人传回的信笺上只有寥寥数字——灭魂,上古共工所创邪术,无解。
倪凌皓站在洞口,看着紧紧贴拥在一起的两人,暗涛汹涌。
两日后,倪项终于重获自由,在楚清的照顾下病情还算稳定。空暇时,两人依偎在山顶一同看日出,日落,在林间捕猎逗兔,赏尽塞北的湖光山色,入夜十分相依而眠,默契的两人谁也不提曾经,不谈论灭魂,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
******
这日一早楚清就拉着倪项进了林子,吵着要吃倪项亲手烤的野味。楚清在林子里打了一只野兔,挺着肚子摆出大爷的模样,把野兔丢给倪项,“小项子,去给爷烤了,爷要你削成一片片的喂给爷吃。”
倪项满眼盈笑,拎着野兔的耳朵,提起野兔瞧了一眼,学着奴才们小心翼翼的模样,应道:“奴才这就去。”
就在这时,福子气喘吁吁的跑了来。“皇……皇上,二皇子和三皇子来了,现……现在就在大营,王爷请您和殿下过去。”
“哦?他们来了。”倪项看向楚清,“绵儿可要去见见二哥和三哥?”
“当然要见。”楚清高兴的说道,人已经抢到了倪项的前头。
倪项将野兔交给福子,突然,他的瞳孔一阵猛缩,高大的身躯噗通一声跌跪在地,十指抠进土里,双目圆睁,血丝如同蛛网,以右眼可见的速度布满白色的眼球。
“皇上!”福子大惊,急忙上前搀扶,不想被倪项推出数丈,跌在地上昏了过去。
楚清听到福子大叫,惊慌的转身,就见倪项已踉跄着起身,颔首低垂,双臂耷垂,垂在两侧的乌发轻轻的左右飘摆,犹如一具没有生气的行尸走肉。
楚清大惊失色,心道:“不好。”倪项体内的灭魂发作了,下一刻他很清楚将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楚清摸向自己的包囊,倏然定在了原地,他的包不见了。早上还有查看过,怎么会突然不见?难道是抓兔子时不小心弄掉了?没有了金针,想控制疯狂的倪项好比登天。楚清慌了神,在自己的身上乱翻,希望可以找到可以用来克制倪项的东西。
倪项猛然扑向楚清,血红的眸子暴戾的圆睁。楚清来不及察看周围,闪身到一侧,一头重重地撞上粗壮的树干,立即满眼金星,待再转身时,已经来不及再躲,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倪项扑向自己。突然一只手臂横在他的面前,倪凌皓熟悉的声音说道,“快。”与此同时一个包囊塞到了楚清的怀里。
楚清看向怀来的东西,是他的包囊。
“快动手。”
楚清立即从包囊里拿出金针,刺进倪项的耳后。倪项噗通一声,高大的身躯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紧张地神经刹那放松,楚清只觉全身瘫软,背脊贴着树干滑坐在地上。
“有没有受伤?”倪凌皓问道。
楚清摇摇头,眉宇间阴云缭绕,他看向倪凌皓问道:“你的手没事吧?”
“擦点药就没事了。”
“你怎么会来这里?”
“皇叔担心会有意外,就叫我和福子一道来请父皇和你,路上正巧拾到了你的包囊。”倪凌皓看向倪项,“看来我来的刚刚好。”
楚清看向不远处倒在地上的福子,扶着树干站起身,倪凌皓伸手去扶,他摆了摆手,说道:“我还没老到要人扶。”
倪凌皓微微一笑,讪讪收回手。
楚清走到福子身边掐住他的人中,福子一脸茫然的睁开眼,腾地坐起身,焦急的四处寻觅,“皇上呢?皇上呢?”
“他没事。”楚清眉峰一挑,有心逗弄起福子。“看来父皇在你的心里比宋慈还重要,你不怕宋大人吃醋,一怒之下灭了皇帝老儿?”
福子清秀的脸庞微红,“殿下莫要乱说,宋慈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
“哟,这又替他说话了,你如此摇摆不定,可不是好兆头。”
福子板起脸,正色道:“殿下,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两位殿下和王爷还等着呢。”
楚清撇撇嘴,起身回到倪项的身边,查看倪项的状况。“劳烦大哥替我说一声,等父皇的情况好些,我和父皇一同去见两位哥哥。”
“那也好。”倪凌皓回道。
福子突然插言,道:“二殿下说皇上若是去不了,便不求见,等明日会亲自上山请安,殿下无论如何都要下山一趟,这关系到皇上。”
“如此说来我就必须下山一趟,可是父皇怎么办?总不能把他丢在荒郊野外。”楚清担心的说道。
“你放心去吧,父皇就交给我。”
“那就麻烦大哥了。”
“殿下请放心,奴才和大殿下会照顾好皇上。”
楚清点点头,有倪凌皓和福子照顾倪项,他也放心。简单的交代几句后,他便兴冲冲的下山去了,心里盼着二哥带来的是好消息。
前脚还没迈进大帐,人还没瞧清楚,楚清便迫不及待的唤道:“二哥,三哥。”
中军大帐内,倪项,怜欢,倪凌轩,倪凌哲四人循声看去。
倪凌轩盈盈弯起一双桃花眼,笑道:“几年不见,小豆包长成馒头了,这个子没什么长进,模样倒是俊了。”
楚清嘴角抽搐两下,“二哥这张嘴倒是不见长进。”
“砰”倪凌轩一扇子敲在楚清的脑门,“二哥要是长进了,哪还有你小子动嘴的份?”
楚清揉着脑门,一脸不耐烦的说道:“好了二哥,你也别拿着扇子敲弟弟了,赶紧说正事,我还要回去照顾父皇呢。”
“你这个见色忘兄的。”倪凌轩举起扇子,瞧见楚清阴郁的眉宇,讪讪收了扇子,瞧了眼大帐外,问道:“大哥没随你回来?”
“他在照顾父皇。”
倪凌轩转向一直未开口的倪凌哲,冲他点了点头,倪凌哲慢慢撕起自己的脸皮。楚清诧异的看向倪凌轩,倪凌轩挑眉示意他看下去。楚清狐疑的看着倪凌哲,等倪凌哲撕掉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张嬉笑熟悉的脸,他惊讶道:“宋慈?”
“正是宋某。”宋慈笑道。
楚清仔细的看了圈大帐内,确定倪凌哲不在帐内,十分不解的问道:“你怎么扮成了三哥?三哥呢?”
宋慈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说道:“咱们还是边走边说吧,晚了怕皇上和你三哥都保不住了。”
五人匆匆上山,路上宋慈将倪凌皓预谋杀害自己的事,简单的讲述与楚清。楚清没有太过惊讶,他早就感觉到倪凌皓的不对劲,只是在潜意识里,自己不相信倪凌皓会做出这种事,他依然愿意相信这一切只是误会。
******
倪凌皓将倪项安置在兽皮铺就的石床上,转身对身后的福子说道:“麻烦福公公去取些水来,我想给父皇擦擦脸。”
福子离开山洞后,倪凌皓的脸色刹那冷若冰霜。“父皇,您如今已是生不如死,不久将辞世仙游,何必还要难为十一,让他每日为你愁眉不展,寝食难安,看在儿臣的眼里,痛在儿臣的心里,让儿臣好生嫉妒,不如让儿臣帮你早日脱离痛苦。”
说完,倪凌皓的掌心浮现荧荧紫光,就在这时,出去取水的福子回到了山洞。倪凌皓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手上的紫光一瞬间消失不见。
福子放下水盆,拿下搭在盆沿的布巾,沾湿了布巾,走到石床前,伸手正要给倪项擦拭。倪凌皓抓住他的手腕,说道:“让我来吧。”
福子小心翼翼的说道:“这种伺候人的活不适合殿下,还是奴才来合适。”
“儿子伺候父亲天经地义,哪里合适不合适?还是让我来吧。”
福子手里的布巾陡然掉在地上,倪凌皓拾起弄脏的布巾,眉头皱了两下,“麻烦福公公再拿一条新的来。”
福子拉起袖子,盖住手腕上红肿的掐痕,诺诺的应道:“是。”
福子转身正要离开,倪凌皓忽然开口说道:“刚刚弄痛了公公,还请公公原谅,我也是太过担心父皇。”
福子心有余悸的说道:“殿下客气了,奴才去拿布巾。”说罢,福子匆匆离开了山洞。
福子走后,倪凌皓举起泛着紫色荧芒的手掌,准备对倪项下手。突然,刚刚离开的福子返了回来,大喝一声:“住手。”
倪凌皓的动作陡然一滞,不悦的低咒一句,“碍事的家伙。”突然转身直逼福子。
福子出乎意料在一块岩石后拿出一把长剑,目光炯炯的逼视飞身而来的倪凌皓。
倪凌皓突觉不对,立即收身退后。“你是何人?”
福子撇撇嘴,撕下脸上的人皮面,轻佻的笑道:“大哥好久不见。”
“是你。”倪凌皓有些意外,脸上的表情十分不耐和厌恶。
“大哥是不是太心急了?弑父之罪可是天理不容。”
“三弟是想拿我?”
“大哥,你还是收手吧,不要一错再错。”
“我哪里有错?为什么你们一个一个的都要阻止我?”
“错就错在你不该追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倪凌皓一脸嘲弄的指着石床上的倪项,说道:“不属于我,难道就属于他吗?”
“嘡啷”一声,倪凌哲拔出宝剑,“若是大哥再执迷不悟,休怪做弟弟的不讲情面。”
“该说这句话的人应该是我。”
倪凌皓和倪凌哲话不投机,在洞内大打出手,两人的功夫一时不分上下,数十招后,倪凌哲忽然虚晃一招,到了倪凌皓的身后,倪凌皓立刻转身回击,不想这亦是虚招。倪凌哲身影一晃,寒气逼人的剑尖指在了倪凌皓的咽喉。
“大哥你输了。”
倪凌皓不惊不慌的笑道:“三弟果然是习武奇才,大哥佩服,可惜……你不是我的对手。”
倪凌哲猛觉手臂如裹针毡,宝剑“当啷”一声落地,与此同时,倪凌皓已死死的掐住了他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