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梵语大脑有点短路,呆站了几分钟才回过神,当下就想把手里的纸袋砸花坛里。但好歹念起这是几千的东西,闷着气往回家的路走。暴走回家,手机往柜子里一摔就拿起睡衣进浴室冲澡,满肚子火。
这一路不停地给自己心理建设,那是学生是个孩子,自己不该和他生气不该生气,可又会转念想,不就比自己小三四岁。洗完闷头就睡,很可惜,睁大眼睛睁了一夜毫无睡意,幸好隔天早上没课。
过了几天苏海予果然把钱带过来了,到他办公室找的他,爪子在他面前伸了伸,“三哥哥想什么呢?”
唐梵语看着装着钱的信封咬牙切齿,“没想什么。”将信封递还给他,“买东西去吧。”
“啊?”苏海予傻住,歪着头。
“不是想买新款包包,你妈不肯给你钱。”
“三哥哥!!”苏海予尖叫死命抱住他,“爱死你了!”说完拿过信封,抱着他又亲了几口窜了出去。唐梵语看着自家小妹激动的背影,心里想的却是:我偏要用你认为重要的东西去奢侈!
那些对你重要是吧,我偏不在乎。
七
唐梵语私生活一向检点,甚至检点的有点过。他有洁癖,即使是在国外的那几年,也是相当能忍,但凡人都有七情六欲,更何况是男人。但我们的唐梵语老师硬是出淤泥而不染的生活了这么些年。
所以当林晓水打来电话邀请去gay bar的时候,他立刻拒绝了。
“不去?”林晓水大声吼。
“不去……”
“理由。”
“太闹了。”
“我现在在你家楼下面,立刻下来!”
“……”唐梵语磨磨蹭蹭的套了件外套,跑下楼果然见到了她的小红车,刚要走过去拒绝,另一边的车窗里探出一个小脑袋,“帅哥哥你好。”
“哎?”唐梵语的注意力被转移了,看着那双月牙眼,似曾相识,终于想起来,“小光的妹妹?”
人小姑娘老大不乐意了,“我叫杨小洋,和他没关系。”撅嘴缩了回去。
唐梵语讪讪的看着林晓水走出来,“我真不去,感冒了,你看。”他是真感冒了,尤其现在冬天,穿的那么少,特别单薄的样子。
林晓水倚着车看他看了半天,眼神特犀利,“还真以为我要带你去那儿?小洋洋闹离家出走闹到我那儿去了,打算拉你一起陪小朋友出去玩的。”绕他走了一圈,“不过现在看你这样,算了,回去养着身体吧。”
“多谢多谢林姑娘体谅。”
等一会儿没等到应答,他奇怪看向她,林晓水一脸嫌弃,“唐梵语你什么时候能撕下你那张面具你就赢了。”
“啊?”
“赶紧找个男朋友,别生病了连个烧水的都没有!”说完林晓水啪嗒甩上车门开车走了。
唐梵语默默看了车子开走的方向看了很久,抽了抽鼻子,打了个喷嚏,有点儿落寞的转身往回走,许是一个人生活太久,并不习惯别人的照顾。因此父母并不知他感冒,更何况感冒这样的小事本就不需要劳烦长辈吧。
但是这个时候,他不得不承认,的确孤单了。大龄单身男青年也就罢了,至今处男也就罢了,可是一次恋爱都没有过……未免是有点说不过去了。
唐梵语回到家一个人叼着温度计,窝在被子里闭目养神,等时间到看自己发烧没。躺着渐渐快睡着,门被敲响,惊醒,温度计还在嘴里叼着,拿下看了看39°多点,门又被新一轮的敲,忙着穿拖鞋去开门。
打开,林晓水拎着许多东西,左手牵着杨小洋站在门口,歪着头无语的看向他。唐梵语嘿嘿笑,林晓水拉着孩子直接进来,“洋洋,扶着你的这个帅哥哥去屋里躺着去!”
刚刚还不高兴的杨小洋这会儿心情变好很多,窜过去,拉着他往房里走,“帅哥哥你躺着,我来照顾你!”
躺下没一会儿,林晓水托着托盘走进来,外套已经脱了,放在床头柜上,上面有一晚白粥还有一杯水,几颗药。筷子勺子。
“喝完这粥,吃药,粥刚买的。”
“这……”唐梵语有点蒙,抬头不解的看她。
“怎么?要喂啊?”林晓水拿起勺子,小洋洋也去抢,唐梵语拦住,“我自己来!我自己来!”拿起勺子,喝完了一碗粥,默默接过林晓水手里的药和水,乖乖吃掉。
林晓水手脚麻利的去厨房洗碗,小洋洋在他房里跑来跑去的到处看。唐梵语舒服的叹了口气,靠在枕头上,直到林晓水又回来,说了声“谢谢。”
林晓水坐在床边上,“其实我们好像也没多熟?”
“好像也是。”唐梵语小声说,眼睛微微闭着。
“我数数啊,当年你没出国的时候,我们一起吃过几次饭,不过在学校里碰到的时候就多了。”
“那时候很羡慕你和李曰木关系好,还有宇文光师兄。”
“我觉得我今天那碗粥收买了你。开始跟我说真心话了。”林晓水盯着他。
“真心?呵呵。”唐梵语这人做人一向滴水不漏,知道“呵呵”这种笑法并不让人喜欢,基本不用。
林晓水听到反倒笑了,“早点休息吧。”有些话没有说的必要了,总归把自己当做自己人,也总归一些秘密只有自己和他知道,那么也就满足了。
“不送你了。”
“再见。”林晓水麻利的站起身,不到五秒钟就听到关门声,小洋洋稚嫩的声音也被大门隔绝。唐梵语睁开眼睛,望着天花板与墙面的交界处,嘴角慢慢慢慢的扯起来。只可惜自己只是一个纯种的gay。
过完周末,唐梵语身体恢复,周一神清气爽的去上班。下课后照例被班里小姑娘拉住,“老师你是什么星座的?”
“啊?我不太懂。”唐梵语收着电脑,一脸诧异。
“那老师,你的生日!”
“如果我说……我不记得?”
“老师骗人!”
唐梵语拎起电脑包,挥手,“老师有事,先走一步。”大步流星走出教室,暗爽,我能把我是十月十八号的天秤座这件事公诸于众?
到停车场,还没找到自己的车,就看到自家小妹在那儿招手,走过去,“三哥哥,捎我们一程!”
“行啊。”
曾浅紫也在,不好意思的低头笑,唐梵语挺开心,这两人还真成好朋友了。“伤口还疼么?”
“恢复得很好的,唐老师,谢谢你。”
“谢什么,来,两位大美女,上车。”
路上才明白,是曾深蓝他们专业的研究生聚会,导师们也都在,可以带家属男女朋友,曾浅紫不认识聚餐的地方,他家小妹主动要求送她过去。
“那你也在那儿吃算了。”唐梵语悠悠的说,曾深蓝这个名字于他而言已经很遥远,自己的刻意拉远是主动原因,不然一个学校其实总有遇到的办法。严格说来上次的事没什么,但唐梵语如何都是觉得不开心。
“是的是的,我哥哥说没关系的。唐老师你也一起吧,你是老师一定更没关系的。”
“我这个经管学院的就不去他们学院凑热闹了。”唐梵语轻松地开着车,笑着说。
“他要去约会,哈哈!”苏海予倒开心。
没一会儿到了那地方,她们俩下车,唐梵语一下看到了门口等着的曾深蓝,他也很显然看到了他,这个车他又不是不认识,唐梵语戴着墨镜呢,移了移脑袋当什么都没看到,倒车准备走。苏海予大喊,“三哥哥等一下,我和你一块儿走。”
曾深蓝这才回过神,走上前,“一起留下吧。”
“你们内部交流会,我怎么能留下呢,嘿嘿。好啦,浅紫妹妹给你安全送到,白白!玩的开心哦。”转身爬上了副驾。唐梵语掉头就走。悄悄看了看后视镜,曾深蓝看着他开走的车很久,他心里顿时又开心了。
“哥哥?”曾浅紫拉了拉她哥的衣服。
“啊?哦……唐老师送你们来的?”
“是啊。我想坐公交过来,苏海予说她哥哥可以送我们过来,我想人家也一定坐不惯公交车……我又没有多少钱说我来打的什么的……”
曾深蓝拍拍她脑袋,“好朋友就是,什么都不会计较,即使他比你有钱数倍。懂么?”
“嗯!”
“咱们进去吧。”曾深蓝拉着妹妹往里走,想想自己刚刚说的话,说得好听,可自己又是怎么做的。
“三哥哥你笑什么?”苏海予则是望着诡异笑着的她哥不解。
“告诉你干嘛?”
“嘁。”埋头发短信起来。
唐梵语此时心情特好,打算打电话约宇文光出来吃饭,“小予同志想不想蹭饭?”
“想!”
“好!”翻出手机打电话,等了一小会儿宇文光才接起来,“怎么才接啊?”
“你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候了。”
“吃饭时候啊,出来吃饭不?我家小妹也在。”
“我们院硕博士聚会呢,没空啊哥哥。”
“你们也聚会?今天多少院聚会,怎么我们院不聚会。”
“聚啦,你不知道而已!都是硕博士。”
“唉,我们这些底层劳动人民只有被无视的份呀……”还没忧伤完,宇文光兴奋一叫,“唐梵语!”
“怎……怎么了?”
“我看到你的小男朋友了!挂了啊!”宇文光挂完就去调戏了。
“喂?喂?……”
“小……男……朋友?!”苏海予兴奋,双眼放光。
“吃饭……吃饭……”唐梵语头疼。
曾深蓝领着妹妹还没坐好,面前就摆上了一张笑脸,“你认识我不?”
“好像认识……”
“咦,你说话都和唐梵语特别像。”
“……”曾深蓝一听这名字,不知为什么就有点不自在。示意他妹妹去找吃的,曾浅紫见过宇文光,笑着点点头听话的转身走了,他则接话,“很荣幸,和唐老师有相似之处。”
宇文光莫名其妙的上下打量了一番,“不过你怎么比他还虚伪啊,初看以为是个天然呆,原来不是哦。”
“……”这人说话是不是太直接。
“哎,我跟你说啊,以后要好好照顾唐梵语,他这人可要面子,其实活的可累了……”宇文光当他知己似的,靠着小声叮嘱。
曾深蓝是一头雾水,幸好他导师这时候来了,“小光你认识深蓝?”
“刘叔叔,他是你学生啊?!”
“对了!自己玩去,我带深蓝去见见他的师叔们。”
“噢噢噢,不打扰你们啦!”宇文光朝曾深蓝眨眨眼,转身也找吃的去了。
被称作刘叔叔的中年人顿时不笑了,“跟我来。”
曾深蓝真觉得自己刚刚做了一场梦,见到自己导师笑,见到自己导师那样和蔼可亲的说话。回头看宇文光的身影,回想他的话,一头雾水渐渐变为:似懂非懂?
八
当天晚上,唐梵语手机就被宇文光的声音一直霸占着。无论他怎么说,宇文光都不相信他的清白,渐渐他也懒得说,懒懒拿着手机听他在那边分析的头头是道,偶尔赞同一下:“是啊,说的太对了。”
宇文光被赞美的满心欢喜,说的越来越起劲。唐梵语看着膝上的电脑,打了个哈欠,“快十点了。睡觉吧?”
“啊?”宇文光的声音透露着深深的不情愿。
唐梵语脑袋跟棉花似的,这就是自己当初想方设法想要打好关系的人?以前不熟悉时,见惯了他那副一本正经的面孔,竟不知内子里是这样的人。不过转念想到自己,自己又何尝不是。打起精神,终于挂了电话。
揉揉眼睛,戴起眼镜,继续做PPT。做好之后,鬼使神差的打开自己学校研究生处的网站,首页最新的消息是奖学金获得者的名字,点开,一等奖学金下面有几个名字,曾深蓝三个字首当其冲。看着这三个字呆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一句话:谣言多了便也成真。
唐梵语断然不是一个规则感强的人,只是看起来比较乖罢了,可以这么说世上没有他不敢做的事儿,也鲜少有他真正担心的事儿。所以说,即使那个曾深蓝比他小上好几岁,并且还是学生,他是不会在意这个的。他在意的只是他自己喜欢不喜欢。若要说多年前还读大学时他还不这样,那么现在,他只管自己的喜好。
不过,现在当然还没到喜欢的地步,所以宇文光们所说的“小男朋友”?他失笑,关了页面关了电脑,洗洗睡了。他的致命伤是懒,有时候懒得做太多事,因而还是不要喜欢的才最好。
一个人久了并没有什么不好。
但令唐梵语万万都没想到的是,曾深蓝居然自己找上门来了。上完课去停车场取车时,看到一个高瘦的身影乖乖的站在自己车旁,朝这边望着。
他稍微顿了一下脚步,走上前,笑容如沐春风,“有事么?”
曾深蓝也微笑,“一直都想好好感谢唐老师,这几天领了奖学金,能不能请您吃个饭?”
唐老师?您?
唐梵语笑,“你那么点钱,还不省着点用?请什么。”
一说完,他就承认自己后悔了又不经大脑乱说话了,尤其在看到曾深蓝眼眸瞬间暗下去时更是后悔的一塌糊涂,“不是,我是说……”
“唐老师我先走了。”曾深蓝低着脑袋回头就走,也不管后面是停车场的更深处。
“喂。”唐梵语唤了一声,前面那人没停。
“曾深蓝。”又叫了一声,可算停下来了。
唐梵语也不知这是个什么状况,咳咳了下,“不是说去吃饭?”
“……”不说话。
“使劲儿吃啊,专挑贵的点好不好?”
曾深蓝也真是个好孩子,终于回过身子了,慢慢的挪过来,“我和小紫一直真的很感谢您的。”
现在也不计较您不您了,唐梵语点头,“嗯嗯嗯,上车,小紫在那儿?接去。”
“她今天一天有课,就我和你两个人。”
“那要不改天?”
“……”
“好,我们出发……”唐梵语不知怎么了,今天看到他沉默就有点儿渗。
但没多想,开着车就出学校了,刚出校门,手机便响,宇文光三个字跳的他头疼,打算略过,可宇文光打准了他听到似的,继续打,曾深蓝看过来,他只好接起,“干嘛?”
“看到你车开出去了,旁边坐的是不是那谁?”
“是不是关心多了?”现在唐梵语和他越来越熟,说起话来也越来越不客气。再也不装斯文。